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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下观我 风云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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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州阳北,华兴城外。自眼中铺开的萧瑟景致延伸十五里外,就是那座混乱的城池。

    此方山岭上,正快步登山的人转回了视线,提着刀走向了一位忽然自峰顶露身的金甲武士。

    “主上,人皆就位了。”来者到了近身,躬身拜道。

    “太慢了……”金甲武士显出些不耐,“若不是陆方手下的那一纵到得太晚,我等本可以直接迎上他们!战王卫应是有所察觉了。”

    “主上,除了十六战王卫外,他们只有六个人……”来者落手再道:“我们在这里设伏,有术士和强击弩在,谁都跑不掉。”

    “十六战王卫……那么,少了的两个呢?”金甲武士盯着一时无言的手下,再问道:“你又觉得,他们会来多少援军?”

    “这两年,我们严密排查过三十多次,在华兴城中潜伏的战王卫,绝对不超过五十!”手下想了一想,笃定说道。

    “好,就按五十算……”金甲武士四望一圈看起来空旷荒凉的山地,沉声道:“而我们,则有一营……但除了战王之子贺风烈,和战王麾下将于鑫,你们有没有弄清楚,另外那四个人的来历?”

    “尚未查明,都是从东州跟出来的人,战力应该不弱。但这支队伍里,绝对没有神启之上的战士。”

    “很好……那就不会出差错了。”金甲武士的脸上开始现出了笑意。

    “只论武力境界,于鑫在战王将里只能算中游,其余的人,应该也不会强到哪去。我等以二十倍,堆也能堆死他们!”手下握拳道。

    “不错,很有见识……”

    自旁,出现了新的声音。

    两人大惊转头,更惊。

    “主上,您见过……会说人话的马么……”手下抽刀,难以置信道。

    “怎么可——”金甲武士正发出着话,却也只能讲到这里。

    毫无征兆,两人的头颅滚下了脖子。

    贺长安自后从倒地的尸身上收了目光,颔首赞道:

    “腾雷,好配合。”

    赤马看向他,呲牙一笑。

    ……

    “自己玩儿去。”

    山谷之前,贺长安背对着腾雷挥挥手,随即缓步前行。这一路,他偶尔会向周围看几眼。

    枯草,岩石,树上,都有血无声流下。

    到了山谷正中,贺长安发声笑道:“诸位,该出来说话了……”

    片刻间,各方皆有人跃出,将他围在正中。

    “你,竟能看穿我们的幻阵?”人群之中,有一金甲武士出前说道。

    “你等又不是主习阵法,破绽自然是有的。”贺长安对武士抬了下手,笑道:“看样子,你就是首领了……那么,你是陆方,还是柳行道?”

    “……你如何得知?!”金甲武士脸色一变,扬声喝问:“你是谁?”

    “我是贺长安。”贺长安答道。

    “贺长安……战,战王,贺长安?!”武士瞠目,所有的人登时全往后退了一步。

    “战王……”武士猛咬牙吞气,再细看了几眼,狐疑问道:“但你不是一直在西陆……而且,你的手上,也没有白马江山!”

    贺长安闻言一怔,暂未出声,神色中也带出了点儿怪异。

    武士见此,暂时定下些心,“呵,被我说中了么?”

    “哈哈……”贺长安自顾自低笑几声,摇了摇头,再问道:“仅仅几年,神州之内对我的印象,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你到底是谁,意图何为?”武士声出之时,手中剑铮然骤鸣,此一瞬间,突有三人冲至贺长安背后!

    “藏在地下这么久,看来你们的心里,也憋了很多火。”

    未见贺长安有任何动作,但暴烈刀风,霎时便绕体而发,吞掉了所有的痛呼声,随后,三人的破碎肢体纷纷砸到了地上。

    武士骇然,惊道:“这是……贺王刀,空沙?!可你……”

    “难道你们一直都认为,施展空沙时,人也必须要跟着刀转圈儿么?”贺长安叹息道:“我可是因为这个,被纳兰雾嘲笑过很多次了,总得美化一下……”

    “你,你……你真得是……”武士双手都开始了颤抖。

    “撤退!快撤!”他猛地向旁发出了大吼。

    所有人全部退身,四散而逃。武士侧过头,沿山顶往山下落了一眼,除了在场的这些人还在动以外,其余地带全无反应。

    “既然出了西陆,我自然是要杀人的。”贺长安对武士笑笑,说道。

    “战王,皇王会知道你今天的作为……”武士小步后退着。

    “就算他不知道,在很久之前,他不是也照样对我的人,出剑了么?”贺长安抬起一手,指向前方。

    “沉沙,百里,白马江山,邀月……现在,我将铸出新的刀……就从,这里开始!”

    山谷为鞘,其中,纵横刀魂杀心!

    ……

    远方山丘的细微处愈发清晰,到来马队的速度也开始渐渐降下。在队伍最前的两骑,分别是于鑫与秋熠。

    “就是这里了吧?”秋熠勒马,率先说道。

    “没错。”于鑫左右望望,对身后的陈哲和李铮做了个手势。

    陈哲一点头,立刻将手里事物投上了天空。深红色的烟雾在空上炸开,顷刻凝为刀型。

    “来,诸位……”于鑫提了红柳,笑道:“去见识一下,皇王卫士为我们摆出的阵仗!”

    “列阵!”李铮在后喝道,贺风烈,战王卫,连同晏离,甄陶,游云,皆亮出了武器。

    在众人驾马冲出的同时,山上四周,都有刀型烽烟升起!

    “哈哈,早有谋划么?很不错。”山谷里,贺长安正骑着赤马,悠闲行出。

    “咦……靠!”从向着山前快速行进的人中,于鑫惊异一声,转而叫出了声来,挥手致意大喊:“减速!先慢下来!那是王爷,王爷在前面!”

    “……我靠!”贺风烈与一众战王卫定睛一瞧,异口同声道。

    “战王……他竟然,再次出了西陆?!”秋熠惊讶道。

    “哇!那人,就是战王么?看上去真得……好威风啊!”甄陶捂着嘴,难以置信地对晏离和游云讲。

    “嗯……的确。”晏离游云目中也是眼睛发亮,另还有一点忐忑。

    当一拨人距离战王差不多有个十丈,于鑫等人都拽起了缰绳,身下的马都止住了脚,而这时贺风烈发出了声兴奋大笑,已是滚身下马,向贺长安飞速跑去。

    “老爹~”贺风烈摆手大喊着。

    “九刀~”贺长安摆手回应他。

    两人都向着对方摊开了双臂,原野顿时安静下来,阳光也更显明媚了,大家都默默地看着这幅父子相见的场景,脸上均都慢慢地浮起了笑容。

    “……啊打!~”

    忽地,一道不怎么和谐地声音,自那两人中传了过来。

    在一群人一下就变得百味陈杂的目光中,那二人并未拥抱,而是在刹那间就交错分开了。

    下一刻,只见贺风烈抽搐一下,又惨叫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而贺长安,则缓缓收了出掌的动作。

    一片哑然中,战王好整以暇地拍拍袖子,负手回身,冷笑一声。

    “小样儿,和我斗?!”

    ……

    这是一片空旷却不寂寞的原野,绿色的大地夹杂着一抹抹微黄,覆盖满满的松树的山岭阻挡住了从北方吹来的冷风。秋天的阳光温和而不刺眼,漫着慵懒的暖意。天空很高,野草很矮,整片天地仿佛在安然的睡着午觉。

    沱沱河是蓝河的一条支流,却与东入大海的蓝河流向相反,由东往西流过东北方广袤的兴君草原,接着穿过风眼山脉,磨擦着北方辽阔的荒野,如同离家的孩子奔向母亲的怀抱,一路流向蓝河的发源地,处于中州那遥远的天柱山脚。

    它似乎很喜爱这片对它来说不算大却透着温暖的土地,哗哗的流淌,美丽而安静,蹑手蹑脚的穿过一座青石桥继续向西,桥上有两个人,正低下头看着它。

    那是两个戍边的士兵,不过并没有认真的履行职责,只是大咧咧坐在桥上,两人的前面还拿松枝搭起了火堆,火上架着个大瓦罐,罐子里的水已经开始冒起细小的泡。

    “咱们脚下的这座桥在二十年前还是一个极重要的地方,是连通中州和兴君的一条商道,热闹了好几百年。可是到现在,只有咱这十几个人在这里,并排走都不嫌挤。”说话的是一个满脸风霜色的老兵,没有着甲,整身粗布衣服满是污迹,盘着膝坐着,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的黄铜烟杆,带着笑看向身旁。

    出人意料的,老兵旁边坐着的,只是一个看上去至多十五六岁的少年,沉重的褐色铁叶子胸甲被他用来垫了屁股,正直勾勾盯着瓦罐里半开不开的水,一边往火堆里扔着细细的松木条,听到老兵说的话,抬手抹了一把被火蒸出的汗,微微侧了侧头问道:“为啥现在不用这桥了?”

    老兵把少年向后按了按。“水就开了,柴火也够,老岳还没把兔子收拾好呢,你着急也没用。”又接着说道:“不用这桥,自然是因为这天下不叫大周了,各处都打仗,打了二十年,依旧乱哄哄的没有定数,走不通的路倒是越来越多了。”老兵叼上烟杆深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气。

    “老罗,你说话怎么总是藏着掖着,捂捂玄玄的,说明白点。”少年撇了撇嘴。

    “什么捂捂玄玄!你小子别老是乱组词,咦,不过别说,这词仔细一想还挺有含义。”叫老罗的老兵哈哈大笑,摇头晃脑的似是在品味。

    这时又有一个少年窜上桥,快步跑过来,跺得石板桥噔噔响,手里端着个大盆,喊道:“收拾好了!收拾好了!起开起开!”话说完便已冲到刚好水开的瓦罐旁,一盆兔肉扑腾腾的攘下了锅。正闻言喜上眉头的两人赶紧举起起胳膊挡住迸出瓦罐的水珠。等少年忙活完,老罗急忙放下手,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烟袋锅,没有水溅进去,又扬了扬脑袋看了看锅里,鲜嫩的兔子肉经沸水一滚,只是一瞬就开始褪了红转为叫人心痒痒的青白色。看罢,胡子一翘摆出了一脸怒容。

    “姜大旗!你也急着进锅是不是?滚回你们营房拿盐去!”

    抱着大盆的少年委屈的哦了声,刚转过身,只见对面不远的营房里已经走出了几个士兵,正说笑着往桥这边走,前头的人手里拎着个大盐罐子,后面的几个手上也都是些桶罐瓢盆,碗筷野菜。老罗瞧见,呵呵笑着放下了烟杆,转身朝西面招了招手。距离桥的西边两百步,也有两间营房,房前观望的人瞅见老罗,转身吆喝了一声,又有几个士兵冲出房,抱着吃饭的家伙快步赶过来。转眼间,火堆旁便围上了一圈。十几个大汉轮流瞄一眼锅里,发出一声赞叹,再一块坐下,家伙什乒乒乓乓的摆了一地。仔细看去,聚在一起的两帮人身上的衣甲竟是不同的制式,跟在姜大旗后面的几人同桥上烧水少年的衣甲相同,铁叶子随着走路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而西边走过来的几个身着铁片连成的黑色甲,串联处绑着牛皮带子。坐下的众人也是按着刚刚桥上两人坐的位置,各围着二人坐成两个半圆,不过话语间不见生疏,闲聊间也都透着知根知底的摸样。

    老罗吐出一口烟,对对面拿着盐罐过来的士兵说道:“老岳,这几天你们大衍的北山大营里有没有派人过来?”

    叫老岳的士兵也已过中年,远没有老罗那般邋遢,衣甲很整洁,不过脸上的风霜色是免不了的,两条粗眉毛好似被上了锁。闻言说道:“北山大营要来人也是在入冬前,现在还早。再说要是来了人,你们里面的那个大眼贼早看见了。”

    坐在老罗旁边的一个小伙打了声哈哈。“老岳,瞧你说的,这两年每天就看那几张脸和这一片地,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北山大营派过来查岗的人要是大姑娘,那我天天给你盯着。”众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