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宝鉴奇缘 > 第14章 异样

第14章 异样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不朽凡人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武高大不急不慢地走到马车前,孤身一人站在飞驰而来的马匪前方,低头琢磨起来。

    马匪们吁吁嘘嘘地勒住马,互相看一眼,忽然爆发出极为吓人的大笑。

    “小白脸要英雄救美了!”

    “他一个人要挡住我们呢!”

    “吓人啊!哈哈哈哈哈!”

    武高大没理他们,摸索了一遍兜里还剩的藏货,琢磨着用哪一个,一阵心疼,拿出三张青色纸底玄色文理的符来夹在指间,低声念道:“三涂镬热,无怙苦悲,”他扬手挥出符纸,灌入灵力,续道,“敕引风雷,疾撒雨瀑——”

    马匪们重新踢了马肚,嬉皮笑脸志得意满地朝武高大而来,却见武高大扬手抛出三张纸符,那三张看似轻飘飘的纸符腾空而起,忽然凌厉地飞到了他们的头顶,马匪们茫然的心头顿时泛起一阵奇异的不祥感。

    武高大长身直立,衣角无风自动,双手引三星诀道:“一引奔雷落。”

    “轰隆隆隆隆——”长空之上浓云可怖,轰隆隆砸下来无数骇人的滚雷,吓得上百兵马丢盔弃甲满地打滚。

    “二引抟风烈。”

    一道疾风卷起沙石,猛烈地卷进匪徒阵中,卷得人仰马翻碰撞不休痛呼哀嚎。

    “三引雨露催。”

    骤雨倏忽间密集落下,豆大的雨珠卖力的倾撒,落在一群哭爹喊娘的人身上,仿佛是撒了一把把的冰碴子,将他们齐齐打傻了。

    武高大猛地收了势,额上冒了一层汗珠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地打滚的匪徒们,虽然用的是以声势和求风雨雷为主的中品云符,看上去吓人,却没有害人性命,但人与马摔倒撞伤时的哭喊声仍然传进了他耳朵里,他垂下眼睫,有些怔忡,心头忽然一片空白。

    车夫跑了,他坐到辕座上自己驾车,将树上的珍宝接了下来,回头看一眼车里,那勾紫云正呆呆地望着他。

    武高大见这两人没什么问题了,便甩开满地哀嚎的马匪,打马向东,车行了不到百里,武高大心头蓦地一跳,砰通砰通的心跳声突然放大,像一面锣对着耳朵敲,他驭车慢慢停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勉强动用了三张中品九霄云符,用力过猛,虽然只是中品符,或许也是他这炼气期所不能承受的,他此刻有点虚汗溢体,丹田燎灼,心跳奔腾。

    他回头望望身后,已经离开很远,也没见有人追过来,估计吓得够呛,不敢再来袭扰。他看了看地形,将车赶到了路边的密林之中。

    “今天先在此歇息。”他径自安排了,下了车就往林子里走。

    “……现在歇息么,还是大白天……武高大,你去哪儿?”珍宝从一阵怔愣里回过神来,喊不住他,便也跳了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勾紫云连忙也下了车,小心翼翼拎着裙摆踩在浓密的草丛间,本来也想跟上去,可是她行动不如珍宝利落,袅袅娜娜地走了几步就被甩得不见人影了,只好慢悠悠地又挪回来,马车和行李还在,两人总会回来的,她回望了一眼那位武郎君消失的方向。

    武高大走到一株大树下,扶着树干盘腿坐下来,一手摁住下丹田,皱眉不语。

    他的经脉非常燎热,神烦绪乱,很不对劲。

    珍宝绕过地上的一些断木、缠枝,蹲到他面前,认真地瞧他。

    悬风也扑簌簌落到一旁,收起翅膀瞧他。

    珍宝:“你怎么了?”

    悬风:“哑——”

    武高大不答,闭目打坐,调息内视。

    珍宝见他不理人,便埋下头,安安静静自己拔地上的草玩。

    两刻钟后,武高大猛地睁开双眼,表情十分难以置信。

    火焰?

    他方才好像在自己的紫府识海中看到一苗火焰?

    那是什么?

    他确实是火灵根,但紫府之中那一株成型之火是什么?

    武高大心里有些乱。

    珍宝用几根草编好了一只小蚂蚱,抬头看武高大,忽然就张大了嘴,指着武高大的头顶道:“你!你……你头上……”

    武高大抬起眼帘:“什么?”

    珍宝伸手在武高大头顶挥了一下,迟疑道:“我是不是眼花了?我看到你头顶上方,有一朵花?”

    珍宝眨眨眼,确实是一朵若隐若现的花,像幻象一般,氤氲闪烁。

    武高大了然,淡然道:“那是人花。”

    “人花?”

    “嗯,”武高大继续合上眼,不以为然道:“头顶人花,代表修炼之人已是入了炼气期,修炼之时,有时候会出现。”

    “哦,”珍宝点点头,忽然又道:“那两朵花呢?你方才头上好像还有一朵,看不太清楚,似有似无的。”

    武高大猛地睁开眼,盯着珍宝,半晌才失神地道:“第二朵……地花……那说明,我要筑基了。”他总算明白今日之感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心神触动,竟然在此时此地,境界松动,可以筑基了。

    珍宝倒抽一口气,震惊,突然从乾坤袋里拿出父亲的笔记大力翻阅,翻了半天,哆哆嗦嗦道:“筑、筑基……那那,那你就是真正的仙人了!‘一花炼气,二花筑基,三花聚顶则金丹结成,修成元婴三花隐匿’……天哪,不敢看了不敢看了……我这辈子都不敢想……”

    武高大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没时间寻找安全之地了,你帮我护法,我想试试冲击筑基。”

    珍宝怔愣:“现在?在这里?那我应该做什么?要摆什么阵势吗?”

    “闭上嘴,安静呆着。”武高大重新合上眼。

    珍宝赶紧抱起悬风,退了两步,乖巧地坐到一旁给他望风。

    其实她还很想问,他冲击筑基,要多久啊……要是得花上十天半个月,她出来急着找元宝,那,那,可怎么办……

    密林里鸟鸣虫翕,时而有突兀的剥啄之声。

    珍宝身负护法重任,时常被不明来由的小动静吓到,她既没有相当的武力,又没有丝毫的法力,更没有自负的智力,心里自然不安,一会儿想到元宝还下落未明,着急,恨不能插翅飞出去找他,一会儿想到方才勾紫云被留在车上不知他们出来所为何事,担心她心慌,可她现在又不能离开,一会儿想到武高大就在这荒山老林里突破筑基,也是胆大任性……她人还在原地发着呆,一颗心却已经劈成好几瓣满天飞了。

    珍宝将她珍藏的几张护身符翻出来,想了想,忍痛割舍,在不惊动武高大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将护身符贴到他的鞋上、发髻上、衣服上、剑上……

    全方位保护,她这个护法真是十足的殚尽竭虑,尽忠职守。

    过了会儿,她将悬风小心抱到一边,小声地与它商量:“悬风,你悄悄的,别吵嚷别出声,帮我去看护一下马车那里的勾娘子,好么?”

    悬风歪着头,看着她。

    珍宝拿出一点粟米讨好它,再度耐心地说了一次,连比划带叙说,乌鸦本就聪明如人,何况是这种仙人神鸟,她见武高大平常都是言简意赅地与它说话,可见悬风不仅听得懂人言,还极为伶俐。

    悬风昂起头,大人物一般踱了踱步子,斜了珍宝一眼,而后便将地上的粟米都吃了,轻轻展翅朝马车方向飞了过去。

    珍宝笑了笑,放心了。

    就在珍宝动作很轻地在周围捡拾起了柴火,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时,武高大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前后还不到两个时辰。

    “嗯?”时刻关注着他的珍宝小声疑惑,却不敢上前去问他。

    武高大沉默许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修炼之机,心境之动,果然如天上的星子划过,那感觉稍纵即逝捉摸不定,一不留神就错过了,看来,他还没到筑基的时候……从修炼中回过神来,他一眼就看到抱着柴火的珍宝,还有自己身上被贴满的护身符。

    武高大:“……”

    珍宝见武高大站了起来,问道:“你这是筑基了?你可以飞了吗?”

    武高大将满身的护身符扯了,掸掸衣角的碎叶,有些烦躁:“没有,没成功。”

    珍宝愣住,见他将她为他贴的护身符粗鲁地扯掉捏成一团,随手扔在树下,没来由的心虚,缩了缩脑袋,心想该不会是自己吵到了他吧。

    武高大见她呆头呆脑地站在后面,埋着脑袋,睫毛微垂,脸颊鼓鼓的,忽然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他低头道:“跟你没关系,是我时机不到,我已经在炼气后期停留两年了。”

    珍宝抬起头,他竟是在宽慰自己么?她便也赶紧道:“你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你要想到,还有许多人,比如我,或许天资所限,一辈子都没办法引气入体,一辈子都没法真正的踏入修行之道。”

    武高大垂眸看她,片刻道:“我可以教你。”

    珍宝两眼发光,小脸盛放:“真的吗?”

    武高大点头,不以为意道:“这点小事我还要骗你?”

    珍宝欢欣鼓舞,一鼓作气去树下将武高大捏成几团的护身符又捡回来,估摸着武高大是不会介意的,低头仔细将它们摸平,又收起来。

    武高大鄙夷:“捡回来做什么,下下品的寻常护身符,有我在还有何所惧,要这些烂纸头作甚?”

    珍宝摇头:“你是天才,我是地才,我们俩可不一样,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得来不容易,我可舍不得扔了。”

    武高大煞有介事点头道:“那倒是,我确实是天才,而你不是地才,是蠢材。”

    珍宝这回连瞪都不瞪他了,凉凉地看他一眼,大人不记小人过,根本不与他计较。

    武高大忽然拿出许多一片片的玉简,在珍宝面前亮一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珍宝老老实实接话:“是什么呀?”

    “这叫灵玦,也叫玉简,一片玉简内就可以记录许多的功法和讯息。”他将玉简悉数收起,道:“我在太华门曾有个上峰管事,他总是把太华门一些功法、图谱、典籍刻录出来,悄悄录在玉简上,让人带到外面偷卖,我呢跟着他的时间长,也特别打探过,知道他每次都把东西放哪儿,于是就常常去翻印他偷刻的玉简,翻印回来自己看。”

    珍宝震惊。

    武高大勾唇笑:“所以,我手上的东西,可不比你那几本师门传承少。”他炫耀完,转身就走:“走吧,先回马车歇息一夜,明早赶路。”

    珍宝跟在后面,一路嘀嘀咕咕:“怎么还有这样的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二人回到了马车附近,珍宝唤了一声:“勾小娘子!”

    却见勾紫云拉着缰绳,正颤颤巍巍地准备往辕座上爬,听到珍宝的呼唤猛地回头,一时之间,珍宝竟看到她两眼中含着泪水,和浓重的恨意。

    珍宝脚步一顿,愣了一下。

    悬风本来缩着双翅躲在树上默默地盯着勾紫云,见武高大来了,便从树上飞下来落到他肩头。

    勾紫云已经迅速地擦净了眼底的泪,再抬头,又是一副端庄瑰丽的模样。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本以为是办些小事去去便回的,结果她被扔在这密林野外三个时辰,又饥又渴又怕,惊慌无依,她既渴盼着他们尤其是盼望着武高大再回来,又深恨他们将她丢弃在这里,如此轻视于她,如此折辱于她,几次三番了,这笔“恩情”,她勾紫云记住了。

    “珍宝。”勾紫云微微一笑,走过来搀住珍宝的手,唤得比之前更亲切,“我以为……我以为你们因有急事,走了,所以之前竟是吓哭了,真是让你见笑了。”

    珍宝摆手道:“没有,你别急,我们没走,我早就让悬风回来陪你了,只是它性子怪,明明在你身边,却躲在树上呆着。”

    勾紫云看一眼那只毛光眼亮的乌鸦,对珍宝笑了一笑。

    让一只乌鸦回来陪她?这算什么?可笑。

    珍宝生了火,取了炊具和干粮,与大家热来分吃了,天已昏沉,珍宝只随意整理了一下,便与勾紫云相携进了马车歇息。

    武高大躺在火堆边,离马车五六步远的地方,一手握着胸前的玉豕龙随意摩挲,一手逗引悬风玩耍。

    勾紫云亲亲热热地握着珍宝的手,一定要与她挽手抵足而眠,两人小声地东拉西扯些女儿家话,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然后便渐渐低落了声息。

    夜色渐浓,睡意袭来。一轮皎月如同在静谧深夜里闲庭信步,缓缓爬上当空,又渐渐挪移,下落,隐入云中。

    林间越夜越冷,凉意浸人,勾紫云冷得打哆嗦,她恍惚记得旁边挨着睡了一个人的,便往里靠去,手无意识地在坐榻上摸索,只是无论怎么摸,也摸不着那个人,她于梦中嘟囔一声,用力地蜷缩起来。

    **

    这夜,珍宝做了一场好梦,睡得很是舒坦。

    起初是有点凉的,后来便恍恍惚惚暖和了起来,周围有暖融融的温水包裹着她,恍惚间微微睁眼,眼前似黄似褐,她觉得自在,徜徉,惬意,安然,这让她回想起父亲,或者母亲,他们带给她的感觉,那种温暖轻松安全无忧,好像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一切都可以放松下来,然后便是一场全然昏黑的酣甜睡眠。

    黎明时分。

    武高大于睡眠中恍惚醒来,他睁开眼,晃了片刻神,而后睁大眼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趴在自己胸口呼呼大睡的寻珍宝。

    他脑子空了一瞬。

    当他心念百般电转,皱着眉头准备将珍宝先弄回车里去时,勾紫云却正好紧紧裹着帔帛从马车上下来,困惑地目光与武高大对上。

    她缓缓看向趴在武高大怀里的寻珍宝,又缓缓看向搂着寻珍宝正要起身的武高大,张开嘴,露出晴天霹雳、又原来如此的复杂神情。

    “哑——”悬风好巧不巧叫了一声,从树上落下来凑热闹。

    武高大正要说什么,珍宝擦着眼睛醒过来,茫茫然扬起头,与他对了个正眼。

    武高大:“……”

    珍宝:“……?”

    勾紫云默默地挪开眼,心里满是鄙夷、唾弃,还有没来由的尖酸。她轻轻转过身,面朝马车,也不知对着谁说,没头没尾的小声道:“我睡着觉醒来,发觉珍宝不见了,半晌没回,因奇怪才下来找找。”说罢裹着帔帛又轻轻上了车。

    珍宝从武高大怀里出来,爬到一旁坐着,呆了半天,懵懵然看着自己的脚丫道:“我怎么在这里。”又看武高大,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武高大皱眉:“你傻了?”

    珍宝挠了挠脸颊,摇头:“不是,我刚醒,我还困,有点晕。”

    武高大侧目,疑道:“你该不是,有夜游症吧?”

    珍宝想了想,摇头:“我一直好着呢,没有吧,从来没有……”她看向武高大,忽然伸出手指,决定先告一状道:“是不是你把我弄下来的。”

    武高大挑眉:“你做梦!胡说八道什么?”

    珍宝噘嘴不答,她还在犯困呢。

    武高大狐疑地琢磨片刻,突然后退了一步,将剑柄横在身前道:“你,你不会是有花痴病吧。”

    珍宝不懂:“什么花痴病?”她见武高大表情奇奇怪怪的,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抓起一粒石子就丢他:“你才是有病,我没病。”她揉着头站起来,嘟哝道:“说不准是你的毛病呢,天没亮,还能再歇息,我要再去睡会……”

    武高大无语地看着珍宝就这么拍屁股走了。

    等到日头升起,天光大亮后,三人各归各位,只是气氛有点古怪。

    勾紫云总是有些尴尴尬尬的,话也没那么多了,珍宝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疑惑、猜疑、胡思乱想,武高大在前头掌着车,只觉得匪夷所思,就算她跑下车来,他怎么可能对此毫无所觉?将车停在水边任马饮水时,他还若有所思地去照了照自己的影子,活了快十九年,头一回仔细注视自己的脸。

    珍宝下去洗手时见武高大立在水边低头凝望,于是也走到旁边与他一起低头望,不知他在看什么。

    水里一对倒影,一个脸上的漠然冷得与江水浩然一体,一个眼中的好奇浓得与碧涛浑然一色。

    武高大瞥她一眼。

    “你在看什么?”珍宝仰头问他。

    武高大伸手敲了敲她的头,冷道:“看你这个花痴病。”

    珍宝回以正气凛然的怒视。

    勾紫云坐在车上,瞧着那寻娘子借着洗手之机刻意挨近那男人,主动与其勾勾搭搭,心里不免耻笑,她一个女儿家,竟不知道羞耻么?难怪一个有法术的高人愿意跟着她走呢,私底下,不知是何情状。

    下午,马车终于驶入了棘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