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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贺永宁?”珍宝脸上一片空茫,转头,看武高大。

    他脸色苍白,有些紧张地舔舔唇。

    远处一群人在呼喊这过来搭话的男子,男子答一声“就来!”便与武高大道:“太华门来观赛助阵的弟子都住在旁边的鸿门客栈,你若还没有落脚处也可以来同住啊,我这还有事,先走了,等大比观赛时我们再叙!”拍一拍武高大,匆匆与珍宝拱一回手便走了。

    珍宝足足想了好一会儿,才在记忆里翻出这个耳熟的名姓,想起天地宝鉴那只有一句话的判语,她按住胸前的宝镜往后退了一步,头皮开始发麻,惊惧地看着他。

    武高大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她这眼神钉在了原地,他脸上的惨白渐渐退散,神色逐渐变得透明,冰冷,两眼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嘴角紧抿,转身就走。

    珍宝愣了,呆了呆,追上去道:“你去哪?喂!你走什么?”难道不应该是她生气吗?

    珍宝在人群中被挤得偏三倒四,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拉住他,委屈道:“你为什么走,你去哪儿?”

    武高大背对她站了一会儿,漠然道:“不去哪。我会帮你把灵台大比打完的。”

    珍宝紧紧抓着他,满腹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武高大偏头看她一眼,眼神如带锋芒,深深地扎进她眼底,道:“你不就是怕我走了,没人帮你夺九穗禾么?”

    珍宝一双眼睛睁大,不知所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走……我只是不想让你走。”

    武高大看了她一会儿,在她眼中探寻许久,别开脸,吐了口气,松了松自己难受又难听的嘶哑嗓子,望着不远处飘着红幡的“散人小驿”道:“别站着了,先找地方落脚。”

    珍宝满脑子都是糊的,她茫然地牵着他的衣袖,被他带进散人小驿里,茫然地见他拿了些薄薄的晶片付了房钱,茫然地被他领进一座两层楼的环居小院里,茫然地呆站着,问他:“我不明白……”

    她不自禁地努力去回想,那天在何处峰上,天地宝鉴出现的判词……「持珠长老贺永宁,统御天地妖魔,为心爱的狐妖掀起魔界大战,至情至性祸乱苍生,为天下正道所挞伐」……

    ……为天下正道所挞伐。

    贺永宁。他是贺永宁?

    武高大,或者说贺永宁,转过身来盯着她:“你在嫌恶我。”

    珍宝抬起头,下意识地摇头道:“我没有啊。”

    贺永宁脸上的表情却让她有些陌生:“我看到了,你的眼神,你在惧怕我,反感我,厌恶我……防备我。”

    珍宝:“我没有,你看错了!”

    贺永宁有些急促地打断她:“你不喜欢坏人……你不喜欢那些坏事。我知道。”

    珍宝没说话。

    “所以你想必也不会再喜欢我……混乱、不安、危险的日子,你也不愿过,也不应该过……人皆有道,我有,你也有,很正常。你若不喜我……”他顿了一下,没继续往下说。

    珍宝感到非常委屈,向他走一步,焦急道:“可是我喜欢你啊。”

    贺永宁垂头,深深地看着她。

    珍宝无措道:“而且那也不一定是你,天下间同名同姓者那么多……”

    贺永宁皮笑肉不笑地勾唇道:“天地宝鉴不会凭空乱出判词,世人这么多,你没发现,只有与佩戴者产生了关联的,才出现在上面么?天下宝物这么多,你没发现只有与我们距离近些的,才会冒出来么。”

    珍宝紧紧抓着他:“但是,你不会变成坏人的,你也不会祸害苍生,你明明就是一个那么好的人。”

    “凭什么,那是天地宝鉴说的,是天道,是命运。你就这么相信我?”

    珍宝觉得特别委屈,眼眶发热道:“因为……因为我会看着你啊。”

    贺永宁扬眉。

    珍宝着急道:“我会看着你,陪着你,不准你变,不让你做坏事,不让你害人。你若是,敢不听,我就,我就打你。”

    贺永宁舍不得她这个样子,伸手捧着她的脸,帮她按了按微微泛红的眼角,尽管心乱如麻,但心底却快活起来,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可珍宝却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忽然开始掉泪,哭得泪流满面。

    贺永宁说不出地后悔,搂住她道:“对不住,对不住,方才是我尖刻了,是我一时敏感了,我忽然看到你的眼神,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珍宝哭得难受极了,“你从头到尾在骗我,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我却还为你这么心急,我什么都告诉你,这么信任你,可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你还对我甩脸,什么都不愿跟我说,甩开我就走……”

    贺永宁手忙脚乱地帮她抹眼泪,还要抵御她的乱踢:“是我错,是我错,对不起……”

    珍宝捂着自己的心口:“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

    贺永宁没想到她会为这件事哭成这样,手足无措。

    “名字是信赖,是关系,是咒言,你不愿意告诉我名字……”

    贺永宁解释道:“对不起,是,我以前一直率意随性,我没在乎过这些……我一开始以为我们萍水相逢转头就分别了,我根本没有想到……”

    珍宝捂着脸,反反复复地哭:“你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

    贺永宁:“我根本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你!”

    珍宝噎了一下,悄悄哭得小声了一些。

    贺永宁发现她在偷偷从指缝里看他,笑了一下,凑近去亲了亲她的手指。

    珍宝被吓了一跳,手指烫得缩了一根,于是贺永宁跟发现什么好玩的似的,一根一根亲她的手指,亲得她一根一根弹缩起来,脸蛋通红。

    他还想低头亲她的脸,被珍宝噼里啪啦一阵打。

    贺永宁抵挡了一阵气势恢宏的王八拳后,无奈地稍稍离开一点,道:“其实我也没有骗你,我母亲姓武,我字高大,我的小名、大名和字,都是在娘胎里就被当时在世的祖爷爷起好的,我大名永宁,字高大,小名叫墩子……”

    珍宝破涕为笑,又道:“你又唬人,大名叫永宁,怎么会取字高大!”

    “真的,取的是高大者永宁,强者安宁的意思,长辈们原本希望我强壮出息,光宗耀祖……只是后来没想到,我竟是个怪胎。”

    珍宝好奇:“怪胎?怎么是个怪胎?”

    “是啊,怎么是个怪胎?”

    两人惊吓一跳,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灰白衣袍的青年男子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在旁边看他俩。

    贺永宁搂着珍宝退了一步:“你哪位,在这作甚?”

    男子一边啃一边道:“哎?你们俩在这院子里黏黏糊糊心啊肉啊的闹得这么大,我住这的我怎么能不出来看看?”

    楼上又有两户推开窗道:“是啊,可闹腾了。”

    “真得趣儿。”

    还有一位在上面看了许久的房客,一边吃着瓜一边催问道:“到底是什么怪胎啊?”

    珍宝与贺永宁对视一眼,默默地转开头,贺永宁抱起珍宝蹿出门大步飞奔,直跑到一条熙攘热闹的街市上才停下来。

    珍宝被贺永宁放下来后,照着他胸膛就捶了一拳:“都怪你!”

    贺永宁垂眸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行吧,都怪我,心肝肉说的对。”

    珍宝睁大眼看他一眼,左右看了看,脸红打他:“你说什么呢?!”

    贺永宁瞥她一眼,道:“你可不就是我的心肝肉么?”

    “混蛋!不许这么叫!”珍宝跺脚。

    “不叫心肝肉叫什么……艾冬瓜?”

    “我打死你!”

    “哦对了,你看,我当真没有骗你啊,你不叫艾冬瓜,我可不就不叫武高大么。”

    “你再狡辩,就罪无可恕。”

    “……好吧。”

    两人拉着手在街上漫漫晃荡,珍宝嘴里一咕噜乱叫他,叫了还得应。

    “贺高大!”

    “唔。”

    “贺永宁!”

    “唔。”

    “武高大!”

    “唔。”

    “贺墩子!”

    “……唔。”

    “贺武永宁高大,我们得赶紧找灵谷派,我现在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哎?我看这周围这么热闹,这种小摊贩是消息最灵通的,向他们打听吧?”

    “……那得买东西,买了东西才可能与你多说两句话。”

    “那买,我有的是钱!”她气势如虹地向两边商摊看去。

    贺永宁挑了挑眉头,默默地摸了摸顺天葫芦里的灵石和灵晶,估摸一下应该够她败的吧。

    “哇!快看!这只□□会变成一支狼毫!太有趣了,我们买这个吧!”珍宝大感新鲜。

    贺永宁侧目诧异:“你要用一支会变成□□的毛笔?”

    珍宝顿了顿,忽然觉得手里的笔黏糊糊的,默默放下道:“不要……”

    “哇——你再来看这个……”珍宝又蹦到了另一家摊位,抚摸着货箱上一段极为华丽的毛皮,爱不释手道:“这段毛皮太好看了,摸起来好舒服啊……”她问摊位上的女老板:“店家,这毛皮多少钱?”

    那女老板木着脸,道:“这是我的尾巴。”

    “哦哦哦!”珍宝赶紧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低下头,拉着贺永宁赶紧走开,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好似一脸被雷劈中的神情,缓缓转头瞪着贺永宁道:“……我想起来了。”

    贺永宁动了动眉梢:“嗯?”

    她退开一步,直直地看着他:“你还有个狐狸精!”

    贺永宁:“啊?”

    珍宝缓缓地揪紧自己的衣襟,仿佛被天打雷劈了一般,眼眶忽的开始泛红:“……你有一个心爱的狐妖,你为了她……”

    贺永宁满脸莫名其妙,伸手想拉她,道:“什么狐狸精?什么狐妖?你乱想什么?!”

    珍宝的脸苍白起来。

    贺永宁被吓到了,搂住她:“我哪里有什么狐妖,你把她找出来给我看看?”

    珍宝看着他不说话。

    贺永宁简直想把苍天找出来一剑劈死,正是百口莫辩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人道:“兄弟,信我的,抱住亲一口再赌个誓,什么都好了。”

    两人又吓一跳,转头一看,惊道:“怎么又是你?”

    正是那在散人小驿院子里吃果的男子,此时坐在一方摊位后面,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道:“我摆摊啊,方才便是出门来摆摊,遇上有戏看便看了会儿,你们不演了我便出来摆摊了啊,谁知这还是一出折子戏,还有下回分解的啊。”

    珍宝只觉得丢人,从贺永宁怀里默默挣出来,无意地扫一眼那男子的摊位,道:“哎?‘灵台百晓生’?”

    男子嘿嘿一笑,将一把破扇子刷拉打开,在初冬天里摇一摇道:“没错!正是我‘灵台百晓生’!博闻广识,好用不贵!灵台大比、遗迹秘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包打听各派辛秘仇怨,包生男生女秘方,包如意双修秘籍……”

    贺永宁抬起一只手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吹嘘,豪阔地掏出一小颗灵石押在桌上,道:“要所有灵台大比、遗迹秘闻消息,还有各派辛秘仇怨,”他又看一眼珍宝,道:“还有包生男生女秘方和如意双修秘籍……”被珍宝蹦起来追着打。

    例行捶完小拳头之后,珍宝回到百晓生摊位前,那百晓生兴高采烈地收起灵石,道:“客官先问什么?要我从哪里说起?”

    珍宝想了想,道:“我想先问,踢擂台,要怎么办?”

    百晓生愣了一下,道:“踢擂台?你们要踢擂台?灵台大比正选的擂台?”

    珍宝点头。

    百晓生惊讶道:“你们不是散修啊?是有门派的?敢问是何门何派?”

    珍宝茫然地看贺永宁一眼,贺永宁琢磨了一下,摸着下巴道:“冬瓜教。”

    珍宝脸红红地蹦起来,揪着他的衣袖摇他。

    “哦……”百晓生“嘶”了一声,道:“那你们这冬瓜教,掌门是哪位大能啊?”

    贺永宁任珍宝摇他,勾唇憋笑,指一指寻珍宝道:“她。”

    百晓生嘴角一阵抽搐,又问道:“那……你们这次来踢擂的精锐,有哪些高人啊?”

    贺永宁指指珍宝又指指自己:“我和她。”

    百晓生愣了许久,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动满大街停不下来,差点把摊子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