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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珍宝惊喜地抬头,与那清瘦男子目光相撞,忽然想起方才的情景已被他看了去,又惊慌地低下头,与躺在桌上咬尾巴的汪汪面面相觑,懵懂的汪汪见她脸上竟然能冒出热气,好奇地伸出一只爪子,啪嗒按在她红彤彤的脸上。

    男子尴尬一笑,缓一缓凝滞的气氛,道:“我叫刘术,乃是一介散修,因为家学渊源,你们图画上的这两样东西,我都知道,只不过,我只能为你们提供线索,一时之间没有能力帮你们将东西找来,不知道你们能否接受。”

    珍宝将汪汪的爪子拿下来,悄悄摸了摸脸,心想,泱泱修真界,来来去去这么多大宗门小族群,可五天之内,却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更遑论将东西带来了,看来这药引子和方根鲜少有人知晓,他如果能提供线索也好啊,便道:“如果,如果你能证实你的线索是真的话,那也可以。”

    刘术温吞一笑,道:“这样吧,我先说,你们听。”也不管冬瓜教听完之后会不会信守承诺,干脆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破旧的绘图,上面也画有藤木与河水,但比玄机子的图画又还要精致详细,他道:“你们所谓‘不怕疼的木’,是人间的一种无名藤木,它生长于凡间界的西南部,一些深山的山崖之下,外貌很不起眼,与其他藤条草茎混生,若非熟悉之人,即便有绘图对比,你也不见得能找得对。”

    珍宝流露些许忧虑。

    刘术又道:“但,有一种人可以带你们找到它。”

    “哪一种人?”珍宝着急道。

    “盗贼。”

    “盗贼?”

    刘术点点头:“盗贼行窃于世,歪门邪道,损人利己,为人所不齿,为正道所不容,一旦被抓住,必然是一顿毒打,所以,稍有点道行的盗贼,会随身携带一种‘贼药’,这是盗贼一行秘而不宣的一种奇药。”

    “贼药?”就连贺永宁也坐直了身子,显然十分好奇了。

    “对,贼药,便是你们要找的这种不怕疼的木。盗贼们时常去砍一段这种无名藤茎随身携带,只要吃上一点,就能顶住毒打,只会皮肉受伤,却能保住五脏六腑。如果被打后立刻摘一点茎叶嚼烂服用,人马上就能复原如初,甚至格外面色红润生龙活虎。”

    珍宝惊叹。

    “所以,世间之人,有九成九不知道这‘不怕疼的木’是什么,但你们若是往雁州、参州等地,寻找那有道行的盗贼,却九成九能帮你们找到它。”刘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珍宝道:“未免我有信口雌黄之嫌,我于家中带来一点家祖收集的贼药的干样,已经干枯,失去药性,却能看出来模样,与那图画是一样的,列位请看。”

    珍宝打开木盒,仔细比对,见这段枯藤果然与那图画上相差无几,心头大喜,雀跃不已地递给贺永宁看。

    贺永宁看罢,点点头,对刘术道:“那么,‘不怕死的水’又是什么?”

    “呵,”刘术温吞一笑,道:“这水其实更为明确,我一说你们便知道了,‘不怕死的水’不是别的,正是黄泉水。”

    “黄泉水?!”珍宝脱口惊呼。

    刘术点头:“这图上画的正是幽冥地府,忘川之河,黄泉之水。”

    珍宝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明确是明确,可我们怎么可能得到黄泉水?”

    刘术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以小道的浅见,若要得这黄泉水,恐怕只能去幽冥界了。”

    去幽冥界,那不就是要下地狱……珍宝看贺永宁。

    贺永宁撑着脸看珍宝,故意道:“真有意思,要陪你上九天,还要为你下黄泉,我是不是天下第一好郎君。”

    珍宝的脸溜溜一红,做贼一般瞟一眼刘术,黑白分明的眸子色厉内荏地瞪贺永宁。

    刘术等了等,有些拘谨道:“我的线索便是这些了,二位看如何?”

    珍宝自然是认可的,感激不尽,贼药这东西还好说,黄泉水任谁也不愿意去帮他们舀吧。她与这刘术签了一纸契约,见他一介散修,衣饰穷酸,好不容易才狼狈地凑出全身二十几块灵石,满面羞惭,便干脆连钱也未收他的,直接将一个名额给了他,只等遗迹开门的那天带他一道进去便是。

    百晓生背着手滴溜溜地从外面玩耍回来,就见掌门与长老在清点药材收拾屋子,准备出行,他只不过出去溜达了一圈,这里就得了药引和方根的消息,又卖出去一个名额。

    “下黄泉?!”他紧紧抱住胸口,一副害怕的模样。

    “啊。”珍宝点点头。

    百晓生无言了。肉身活人下黄泉?开什么玩笑!就算金丹修士也不带这么折磨自己的吧。

    贺永宁扫他一眼,淡然道:“你可以不去。”

    百晓生在他这冰霜寒刃的眼风下犹豫许久,正决定鼓足勇气豁出性命生死相随来抱这两条大腿,却见贺永宁更为郑重地紧紧盯着他,看似无意地重复了一遍:“你可以不去。”

    若是别的粗砺笨人,或许不能领会贺永宁同一种面瘫表情下的多重意思,但百晓生是谁,行走江湖精细伶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解决家庭纠纷能调解妇女矛盾更能通晓少男心事,他恍然地做出更为害怕的模样,瑟缩道:“掌门,黄泉我就不去了,你给我派点别的事,我看我去陪元宝写大字也是不错的,或者叫我去打探打探天剑宗和灵谷这回都有些什么人进灵台?”

    珍宝随意道:“嗯,你别跟我们去黄泉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她也不会当真就把他当做自己门派弟子了,一路同行也不过是图他博文广识,同路凑一个乐呵。

    三人先行飞回何处峰,将药浴所需的药材全部交给玄机子,又将药引与方根的线索告知他。

    玄机子看看满地的珍材奇物,又看着寻珍宝,再次为他们感叹:“如今贫道方知,自己眼界狭隘了,原先贫道虽不明言,心里总担忧你们是徒劳一场,一番奔忙,也只不过求一个无愧我心,现在才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即便是移山填海之事,也有愚公精卫做得到。寻小友堪为我一事之师也。”说罢竟诚挚地拱手弯腰一拜。

    珍宝哪里敢受,连忙扶起玄机子道长,给他作揖拜回去,脸上红透,口中讷讷。她不过是凭着本心做事情,为了阿娘,什么都是应该的,哪里当得起道长这样的夸誉。

    送完药材后,她又想马不停蹄地去寻找贼药和黄泉水,干劲很足,百晓生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怎么去幽冥界吗?”

    珍宝一脸茫然:“不知道。”她看向贺永宁。

    贺永宁也一脸潇洒:“不知道。”

    “……”百晓生忽然心生叹服,他要不这么问一句,这两人是准备如何下黄泉,自己给自己来两刀么?

    贺永宁摸摸下巴:“好像,丰都有个鬼门?”

    百晓生摇头:“那是给鬼魂过的,生魂不能出入。当然了,如果你有大罗金仙的能耐,也是可以硬闯进去的。”

    贺永宁面无表情:“那你就速速直说,怎么入地府,不然我看还是带你一起下地狱吧。”

    百晓生哆嗦一下,连忙道:“好好好,我直说我直说。”他咳一咳,道:“活人想要去幽冥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身为修行者定要去阴间呢,也不是不能,只不过肉身生魂在阴曹地府逗留,于肉身有碍,于魂魄有损,于修行也是无益的,这个我要先跟你们说清楚。至于方法么,要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最好是亥时末刻,纯阴无阳,极阴之时;地利,要找个死气重的地方,一时间死人多的地方,譬如战场,或者发生瘟疫之处,或者乱葬岗,百葬之地;人和,最好就是那天生阴气重,生气不足之人,这样的人最容易走岔路撞阴魂,像你们二人这般生龙活虎拳打脚踢穷凶极恶之人……”

    珍宝与贺永宁默默看他一眼。

    “我是说,鸿运当头之人,是不符合这一点的,所以呢,你们要找一根枯败的槐树或柳树枝,插在头上,再用阴气较重的东西,比如说女人的眼泪,或者乌鸦的眼珠磨成粉,点在头顶和两肩,将人身上的三盏阳火给压下去。”

    珍宝听说要女人的眼泪,便已经开始酝酿情绪了,暗暗地挤眼睛,看能不能挤些泪水出来,贺永宁冷眼看着她悄悄地挤眉弄眼,脸蛋憋得鼓鼓的,不禁笑一下,摸摸她的脸。

    百晓生继续道:“其次呢,要于午时,在那死气重的地方,于无人之角落摆上一碗饭,插上三炷香,等香燃尽后,这一碗饭便已汇聚了无数游魂怨鬼的阴灵之气,取饭一口含在口中,但是不能吞咽,切记,始终不可吞咽。”

    珍宝紧张地点点头。

    “头上插好枯木枝,压下身上的三阳火,口中含好阴米,在死气最重的地方,于亥时末刻即将进入子时的时候,将额头贴在地上,身体伏在离地一寸的地方,静静等待,不要左右张望,不能回头,亦不能出声,直到,有人在你肩头轻轻地拍一下。”

    珍宝脸色一变,忽然有点害怕了。

    “这时,你们便可进入阴界了,至于当时你人在哪儿,要去哪儿找黄泉忘川,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能耐了。”

    珍宝沉默了许久,朝贺永宁靠近几分,一脸假装无事地挨紧他的手臂。

    贺永宁笑一笑,道:“我们怎么从阴间回来?”

    “把饭吐掉就行了,大喝一声‘生人归去’!地府是不会容留你们的。只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提醒你们,在阴间切切记得要低调行事,隐匿气息,不要暴露生魂身份,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识过,但我听南来北往的修士们说起,这幽冥界十几年前崛起了一位鬼王,自命地狱圣人,想要一统自从阎罗覆灭以来便混乱不堪的鬼域,所以,恐怕那幽冥之地并不安全,你们即便自负金丹,也不要掉以轻心。”

    贺永宁点点头,思索许久,对珍宝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取黄泉水吧。”

    珍宝用力摇头,脸上神色坚定,不容动摇。

    贺永宁凝视她片刻,也不再说什么,又给珍宝提了一个建议。

    “贼药应当易得,黄泉水却难取。在凡间界,我们之前结识的那位淳于先生,或者那个叫赵.太.安的,都很有些能耐,在这里要比我们神通广大。我想不如这样,我们与百晓生兵分两路,百晓生带着我们的手书和信物先去找水方社的淳于先生,请他帮我们找一些有道行的盗贼,去搜集无名藤木,我们两个便直入阴间,想办法找忘川河,取黄泉水。”

    珍宝轻轻点头,即便脸色有些虚白,即便两丸黑盈盈的眸子里深埋着害怕,却依然毫不犹豫地坚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