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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先生你教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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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先生说出“每况愈下”这个成语的古义时,秦少磊果断举起了手。

    举手发言,是每个学生良好的品质。

    然而,这里是唐朝。

    先生傻了眼:“秦石头,你手掌整出个劈刀的样子,几个意思?”

    秦少磊这才想起,唐朝还没发明举手发言的文明礼仪呢,自己超前了一些。

    他站起身:“先生,我有些疑问想讲讲,可以吗?”

    先生一脸不悦,但也没表示反对:“玛的就你废话多,有屁快放!”

    秦少磊:“先生,刚才你教错了!”

    什么?

    全班二十几道视线,齐刷刷砍在了他身上,说老师教错了?反了你了,秦少磊你想欺师灭祖?

    先生气得原地转了几个圈,蹿到墙角,猛地就是一脚,一堆番薯被踢得遍体鳞伤:“秦石头,敢说我教错了?你吃了豹子胆了?玛的一个差等生,说老子教错了,你今天喝农药了?”

    秦少磊点点头表示赞赏,心说这位先生知识面还是挺丰富的,知道用农药这个词。早在公元前7至5世纪,我国农民就用莽草等植物防治害虫,是世界利用植物源农药最早的国家。

    全班早就笑岔了气。

    “哈哈哈,秦石头穷得丁当响,只剩喝农药充饥喽。”

    “啦啦啦,秦石头反叛喽,当众要先生难堪,这可是咱村开天劈地头一回。”

    “成绩班里最差,口气全村最大,秦少磊,我服了你了,你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赵富贵更是站起身,笑得弯腰捂着肚子,撑起手,直指秦少磊鼻子:“姓秦的,说,快说,先生到底错在哪儿?今天你要说不出道道,老子就要替天行道,把你小子撵出私塾,让全村人笑话死你!”

    秦少磊:“要是说得出呢?”

    赵富贵:“狗屁!”

    秦少磊逼问:“要是我能证明老师确实教错了,你怎么办?”

    “老子,老子,老子……”赵富贵也是被逼急了,三声老子过后,眼角余光瞥到被先生踢得满地打滚的番薯,猛地大喊,“你能证明先生教错了,老子给你当雇工,去你家种番薯!”

    “啪啪啪……”秦少磊面露微笑,轻轻地鼓起了掌,“赵兄真乃神人也,知道我家种番薯缺劳力,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全班同学和先生到时作个证哈。”

    他望向了中年汉子:“先生,让不让说啊?”

    先生都快气疯了:“你他玛进私塾三个月,每况愈下这四个字都还认不全,敢跟我较劲?老子今天豁出去了,你要是吹,明天老子就把你退了。”

    秦少磊:“那要是你确实错了呢?”

    先生也是被逼急了,一指番薯:“老子和赵富贵一起到你家种番薯。”

    “啪。”

    秦少磊心花怒放地打了个响指,这买卖真特么的合算,一下就赚进了两个劳动力。

    “先生你听好喽,赵富贵你竖起耳朵喽!每况愈下不是庄周最初的成语,应该是每下愈况才是庄周写在《庄子·知北游》中真正成字语。它古义是越往下,情况就越好,恰恰跟先生你教的相反。”

    “而每况愈下是怎么来的呢?它?源出南宋文学家洪迈的《容斋续笔?蓍龟卜筮》。原文是:人人自以为君平,家家自以为季主,每况愈下。意思是说,人人都自以为是,家家都自以为贵,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当然,我们也不能认为这位文学家用错了典,他可能……呃?”

    秦少磊突然愣住了,现在是唐朝啊,自己怎么扯到南宋了?

    原来,这个成语的颠倒用法,不是始自南宋,而是自唐朝就有了?

    果然,先生傻不啦叽地问:“南宋?南宋是个什么鬼?”

    秦少磊:“呃……南宋吧,这个南宋,呃,你们学问太低,讲太深的话你们都不懂。我就简单地说吧,先生你刚才确实教错了,如果你说庄周发明了每下愈况,其他人发明了每况愈下,那我就没啥话好说了。”

    “胡说!秦少磊你给我滚粗去!”先生一声咆哮,全场噤若寒蝉。

    我擦,老子居然变小明了?

    秦少磊面色轻松:“我没胡说,谁家有《庄子》,赶紧地,回家拿一本过来。”

    那年月,纸质书本老金贵了,一般人根本买不起书。

    赵富贵恶吼:“光宗,你立刻骑马,给我到县里大伯父家,去把那本书拿来。要是秦石头胡说,老子今天看不扒了他的皮!特么的居然还敢口出狂言,说我们学问太低,说太深了我们不懂?气杀小爷了!”

    那个叫光宗的小屁孩,是赵富贵堂弟,智商余额有些不足,但很听话。他想也不想就飞身杀出,拉过私塾边上拴着的一匹白马,流星般而去。

    ……

    一个时辰后。

    马蹄答答,赵光宗同学像是屁股上有钉子般,半蹲马背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而来,马匹也被累得直打响鼻,不明白今天到底哪家失了火。

    厚厚的一部《庄子》被小心翼翼捧到讲台,先生颤抖着手指,翻到《外篇》,再翻到《知北游》,一列列数下来。

    赵富贵双掌合十,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秦少磊遗憾地摇了摇头,泥妹的,重要的事说三遍,难道在唐朝就已经盛行了?

    赵光宗和众小弟围着先生,焦急地端详着先生脸色,他们看不懂书里的字,更不懂意思,目前唯有指望先生突然面露喜色,容光焕发。

    然而,随着先生手指移动,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灰暗,最后“唔”地一声,气极而倒。

    赵富贵猛地掐了下先生的人中:“先生,你说说啊,秦石头到底是不是胡说?”

    先生被掐醒,气若游丝:“说你玛的逼,不会自己念啊?”

    赵富贵和小弟们全傻了眼:“然鹅,我们不懂它意思,很多字都认不全啊先生。”

    秦少磊哈哈大笑:“行了行了,还是兄弟我辛苦一点,经你们背一背,解释解释吧,听好喽:庄子曰:夫子之问也,固不及质。正获之问於监市履豨也,每下愈况。这句话的意思,我谅你们没一个人懂,有意见吗?”

    赵富贵抬头:“……”

    赵光宗抬头:“……”

    众小弟:“呃……啥意思啊,听着都头大。”

    秦少磊晃晃脑袋:“玛的,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有个小屁孩傻不啦叽地问:“秦……秦石头,这句又是什么意思?”

    秦少磊:“玛了个逼,意思就是你们一帮脑/残,笨死了!”

    赵富贵眼中燃烧着怒火,然而没脾气:“……”

    赵光宗:“秦……秦石头,那你说说,庄子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秦少磊:“挺简单的,意思就是说,估量猪之肥瘦,越近猪的脚胫越能显出它是否真肥。比喻越是从低微的事物上推求,越能看清‘道’的真实情况。懂了吗?你们这帮小屁孩,啥也不懂,不跟你们玩了,记住哈,两个种番薯的劳力,明天抽空就去田头翻土吧。”

    拍拍手,秦少磊就想朝外走去。

    赵富贵站起身,一声怒吼:“秦石头,你给我站住!”

    秦少磊缓缓转身:“怎么地,莫不是想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