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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屈旬与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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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项籍的感觉有点奇怪,鼻子发痒,耳朵也发烫,这是往年从未有过的。

    因为以他的身板来说向来百无禁忌,换季的温变也好,开春的花粉柳絮也罢,从不能动之分毫,然而最近居然稍有小恙,这让他很不适应。

    “项大哥,有点不对劲啊,我细数了一下,刚才已经是今天第十五个喷嚏了,要按子期的说法,这便是有人在念叨你啊。”

    项籍认可了这种解释,却对嘴不停歇的小胖子看不顺眼,子期以前也说过,身型过度肥痴没什么好处的,说不定还会影响寿数。

    对于什么才算过度虞周没细说,而项籍只有一个理解,脱衣时显不出筋肉那便属于肥胖了……

    “樊哙,樊哙!龙且今日的课业完了没有,怎么还在这吃起来完啊?!”

    龙且飞快的收起吃食,看着由远及近的身影说道:“项大哥你不能这样啊,咱们可是好兄弟,干嘛要为难我?”

    几句话的工夫樊哙已到近前:“嘿嘿,俺还说你躲哪儿去了,原来在亚父的营帐,快走吧,还要老樊动手不成。”

    看着发小可怜巴巴的目光,项籍头一次说话未正视人:“这也是为了你好,人又不是马,怎能随时随地嚼起来没完,当心再这样下去走不动路。”

    龙且眼睛瞪的溜圆,不敢相信这话是项籍说的,以前他从不在这种小事上面劳心啊。

    “别啊项大哥,我现在能开三石弓,能提百斤石锁,大不了再去挥戟千次,别把我扔给樊屠夫啊,干嘛非要习得好水性……”

    眼看樊哙拎起龙且就要出门,项籍犹豫了,他刚刚只是有股奇怪的心思作祟,这才迁怒于小胖子,真要在这种小事上面较真反倒拉不下脸。

    结果就听龙且开始作死:“我这吃点东西怎么就成马匹了,那亚父最近饮水不断岂不是头老龟……”

    “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好好泡他两个时辰,不到时候不许吃饭。”

    范增的脸色阴的很难看,按理说此时的龟还属瑞兽,寓意长寿延年,可是随着虞周的到来,山上的众人都有了另一种共识——老不死的。

    项籍一看范增回来了,连忙起身扶他坐下,在龙且越来越远的辩解声中说道道:“师父,小且也是无心之言,他并没那个意思。”

    范老头看上去并不在意,拄着墨绿色的长剑说道:“听闻钟离昧今日回来,去将你叔父他们喊来,咱们一起听听秦人最近又有何动向。”

    “是。”

    ……

    ……

    钟离昧最近蓄起了八字胡,因为这样更容易接触秦人,常年奔波给了这个汉子黝黑的皮肤,比起往日更像个山野草莽。

    “回禀范老,已经打探清楚了,秦皇此行确实要到会稽,那狗贼屈旬亦在随驾之列。”

    项氏叔侄面目大变之时,只听范增慢悠悠问道:“他现在官居何位?”

    “年前的时候还仅仅是个都水丞的闲散差职,今年刚过秦相易位,廷尉李斯成了大秦丞相,他对屡次被刺杀屈旬老贼颇有兴趣,居然保举了个典客之位。”

    范增眉头微皱:“典客?那便是九卿之列了?因何如此隆重?

    典客司朝觐掌邦属,这是南方的百越战事有了进展么?”

    本来这是老头思考时的自问,谁知钟离昧竟然能答:“倒是有种传闻关乎此事。”

    “说来听听。”

    “听闻李斯想借他之手重整楚地,以行秦国严刑峻法。”

    范增嗤笑道:“这话倒也说对一半,不是借他之手,而是要借他的恶名。

    看来这位李丞相对自己很自信啊,上有秦皇四处巡游敲山震虎,下有他李斯设局引诱,就是不知这背后都有何手段!”

    项籍狠声说道:“不管他有何机谋,这屈旬是一定要杀的,否则大父如何瞑目!”

    范增仔细想了好一阵,这才说到:“去把景寥喊来。”

    ……

    ……

    出于品德导向和个人情感考虑,大奸大恶通常都是面目可憎的,却不懂那种变质的大智慧才令人心惊胆寒。

    换句话说,想要混成风云老奸贼需要更高的手段跟心机,因为他们总走在生死的边缘。

    就像屈旬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割舍全部去换一个复仇的机会,这其中包括曾经的宗族乡邻、尊奉多年的故国君主、还有数十万死不瞑目的大楚将士……

    人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丧尽天良能形容的了,后果很严重,项氏倒了,大楚也变成昔日黄花,不过他并不后悔,虽然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可是给儿子殉葬的人更多。

    刚开始的时候屈旬惶惶不可终日,每次梦中惊醒身下都湿漉漉的,满头的大汗腻如油脂,这样的日子过了半月,他的身型从富态变成消瘦,头上的发髻也越发稀疏。

    人心都有承受限度,屈旬快崩溃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自裁,结果乱葬岗晃了一圈没死成,反让他想起见到成世的那一天,一个心死的人与另一个身死的人在梦中重逢之后,他最后的良知也被自己弄丢了。

    从此之后,屈旬每天吃的香睡的沉,见人未语人先笑,甚至与之会面都有几分如沐春风之感,只是他身上那股怪味儿越来越难遮掩。

    “屈典客,李丞相又来看您了。”

    行人的禀告没引起他丝毫重视,屈旬眼皮都没抬,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脯醢,轻吐一字:“请!”

    “屈老弟,老夫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屈旬身子没动,脸上习惯露出笑容:“哪里哪里,李丞相乃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快快入席。”

    李斯废首低肘卑坐于席,这才看着案上醢料皱眉:“屈老弟的口味还是如此怪异,这肉酱旁人只做蘸料食用,也只有老弟常年当做主食。”

    屈旬一边指挥下人换掉,一边笑道:“老夫常居下邳时最爱吃鱼虾,以蟹制成的醢料更是别有滋味,倒让李丞相不喜了,勿怪,勿怪。”

    李斯掩鼻说道:“老弟这是久居鲍鱼之肆啊,只是如此一来你这门庭可罗鸟雀,如何完成陛下旨意?老弟手下可还有门客?”

    “只一人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