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千秋月落别楚将 > 第三十七章 试探

第三十七章 试探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唐砖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星夜兼程都不能满足王离的求战之心,他想着,如果没有梅雨拖住脚步,也许自己早就与贼接战甚至是进城了。

    贼军城池越来越近,王离也是越发小心,仅靠百余人就敢攻城掠地,该是一伙战力不俗的凶人,没有理由不重视。

    随着斥候陆续回报,对手的情形更加清晰,让他庆幸谨慎无错之余疑惑丛生。

    “项羽?力扛千斤闸?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回将军,城中许多百姓信誓旦旦,应该不假!”

    “应该?”

    斥候低头抱拳:“小人亲眼所见,叛军有个樊姓头领曾以千斤闸练力气,听说是跟羽贼较劲。”

    王离的手指划过布告,上面的头像画影倒跟城中几人隐隐相似。

    “就这几个贼酋吗?”

    “回将军,这些全是陷城之时身手强横的,现在也都各自领军是为敌首,余下的伪县令一类,小人并未留意。”

    王离点头:“做得好!下去吧!”

    “将军!”

    “嗯?”

    “小人还有个重要消息没来得及说,贼首项羽如今应该不在城中,几天之前就有百姓见他驾马离去,从此再也没有露面!”

    “我知道了,继续留意!”

    “喏!”

    挥退了斥候,王离坐在案前仔细端详,想了很久,他才握起毛笔,在两个名字下面重重画了一道,一个是项羽,另一个……赫然是景寥。

    项氏、景氏!故楚余孽不绝,那就以血为证再分高下吧!

    大父能杀项燕,我又何尝不能败项羽!

    油灯熄灭,一夜无话。

    ……

    ……

    王离的决心仅仅维持了一天,当第二天清早,秦军一路急行赶赴吴县城外,发现这座城池早已变成另一副模样。

    满地的泥塘陷足难行,十里之内已经没了攻城所用的合适木材,墙头剑戟林立轻烟弥漫,一杆楚旗来回飘摇,旗杆下面,隐隐几个人头向他张望。

    紧赶慢赶,生怕贼军准备的更加充足,没想到啊,还是成了现在的局面。

    王离端坐马上,手搭额头费力张望一番,无奈的叫过亲兵:“扎营铺路,派个使者去送战书。”

    “将军?今日不攻城?”

    “怎么攻?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贼人奸滑难以立见成效,还是徐徐图之为妙。”

    “喏!”

    一道命令传出,王离还有些不放心,继续派出侦骑游弋数十里,整支军队快速运转起来,伐木的、立寨的、警戒的、垫土的……

    这一切全被城头的虞周收归眼底,来回扫了几圈,他对燕恒问道:“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燕恒两眼充血,疲惫的神色显露无疑,闻言强打精神盯着城下,片刻之后,说道:“中规中矩,没什么不对。”

    “怕的就是中规中矩啊,说白了,攻城就是拿勇气博取机会,守城就是拿着谨慎消磨耐心。

    中规中矩,只说明两点,其一,对方耐性十足不怕急不怕缓,其二,咱们寻求破绽反戈一击的机会大大降低了。”

    燕恒点头,然后又摇头:“我又没立志做将军,更不想参谋军事,干嘛说起这些?”

    虞周轻拍他的肩膀:“就算你志不在此,那也不能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因为眼光是互通的,这对侦骑细作来说尤为重要。”

    “我明白了。”

    虞周一指城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看,秦人这支军队哪一部曲才是精锐?”

    燕恒仔细打量一番,试探性说道:“围在王离身边的那些?”

    “只对了一半,仔细看看,现在整支秦军都在忙碌,后阵那些巍然不动的是不是很显眼?

    还有啊,这支秦军的武备明显不是咸阳来的王师,运作起来却能不遑多让,说明什么?

    说明很多下层的军官就是王离带来的私兵,他们构成了这只军队的骨架,才能像现在这样如臂使指。”

    “你说得没错……小心!”

    燕恒刚要动,却被虞周拉了一把,两人愣是寸步不移,眼看着一支利箭呼啸而来,径直插在他们身后的城楼木栏上面,尾羽还在随着“嗡”声不住颤动。

    这还了得!

    伸头往下一看,一个黑瘦的秦人手持长弓,嘴咧老大,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看那劲头不亚于刚捡了个媳妇。

    燕恒大恼:“来人!乱箭射死!”

    “慢着!看清楚点,箭上有书。”

    “使者?这他娘是故意的!老子没看见传书,射死再说!”

    “拖上来听他说些什么,不顺心了,你把他煮了我都不管。”

    燕恒心知不能意气行事,过完嘴瘾开始派人放吊篮,虞周趁机拔下那支箭,摘下传书慢慢阅览起来。

    结果越看越可乐,到了最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口,好好的战阵肃穆氛围算是毁了。

    “写什么了?”

    “你自己看吧,我是不成了,等那家伙上来,我倒是想问问他,如果咱们不遵守会怎么样,尤其是第三条!”

    燕恒越看脸色越怪异,最后把那布团随意揉了揉,满怀期待的等着吊篮落地。

    黑瘦的家伙缓缓踏上城墙,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先是转着脑袋四处看了一圈,才对着虞周略微抱拳:“见过这位军侯,你们项将军何在?”

    “你有何事?”

    那家伙极为无礼的继续四处观察,似乎在记城头兵伍配置,也不看他们俩,随口回了一句:“我家王将军传来口信,你们速去禀报。”

    “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汉子人影一闪,已经把那秦人绑的棕子一般,猫抓老鼠似的提溜着,只等再次听令而动。

    “你……你们无礼!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简直荒谬!”

    虞周掏掏耳朵:“行了行了别演了,你们王将军又不是真傻,把现在当几百年前?还是真把我们几个当成无知孩童?

    战礼,亏他想的出来,也就不斩使者这么一条靠谱的,剩下的不重伤不擒二毛,那不是宋襄公的原话吗?

    怎么着,要是秦军败了,要不要我们帮着修车扶马送你们逃跑啊?”

    这话一出,整个墙头顿时笑作一团,燕恒更是上气不接下气:“秦人无信残暴已经传遍天下,真把我们当作先楚庄王好欺骗吗!”

    “我看他就是来刺探军情的,根本不是使者,这是细作!斩了他,斩了他!”

    “对,斩了他!斩了他!”

    虞周感觉自己心软许多,秉持着“不见杀”的想法说道:“你们处置吧,我去琢磨一下这位王将军到底想干嘛!”

    ……

    ……

    王离很失望,那个使者再也没有回来,这让自己的一番试探显得很可笑,当他看到对方全是一群少年的时候,当他看到项羽、景寥出身故楚贵族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有希望先缓后急麻痹一下的,结果不用说了。

    这是一群不守规则的家伙,意味着很难缠。

    三面围城独放其一,吴县城西不远就是湖泽,秦军没派多少兵丁,倒是把南北东三面压的水泄不通。

    该死的骤雨还是不停,使得铺设路面异常艰难,王离抬头望了一眼,还是拜这场雨所赐,敌寇也没机会加固城墙,夯土的墙面水迹斑驳。

    “斥候!斥候!”

    “喏!”

    “那杆虞字旗是怎么回事?”

    “这……属下不知。”

    “你们进城刺探的人呢?什么都没查到?现在城内何人主政何人主兵?这旗昨日还没有的!”

    亲兵张了几次嘴,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最后明智的挑知道的说:“主政者应该叫做萧何,至于这旗子……请恕属下无能!”

    王离盯了片刻,问道:“入城细作损伤惨重?”

    “十不存一!”

    “怎会如此艰难!这不可能!”

    亲兵苦笑:“回将军,就在我等查探之前,城中闹出过一次行刺,听闻是从咸阳剑馆开出的赏格,所以……城内大索颇受连累。”

    王离没有责怪属下,比起那些高来高去的游侠剑客,行伍手段的优势不在于此,沉吟中,他自言自语的说道:“能将剑馆之人逼出原形,这虞姓子莫不是一介游侠?”

    “咚——咚——咚——”

    “嘟————!”

    “应战!”

    王离怎么都没想到,这场战争竟然由人少的守方率先发动,中军立于城东,只听右边传来阵阵呼喊,城北似乎有了动作。

    “报——将军,贼军出城了,已与我军接战。”

    “何人领兵?”

    “是个胖子,未打旗帜,看那样子战马难驮,孟将军正要将其拿下。”

    “报——右军已将贼寇缠住,他们插翅难逃了!”

    王离瞪眼:“缠住?为何不用弩箭齐发?为何要舍易求难?”

    传令兵脸色尴尬:“是孟将军……”

    “报——孟将军被斩了,随行一百二十四名亲卫尽皆战殁……”

    “什么——!”

    ……

    项籍有战戟,卫涵有双刀,樊哙一直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使了一遍没个顺手的。

    虞小子还说给俺打造长刀的,看来是没工夫了,那就继续找吧。

    城头底下那家伙的兵刃不错,看着就顺眼,不知道中用不中用,可惜啊,军令如山,擅自出城者斩,还是绝了这念想吧,兵刃再重要也没脑袋重要,这是吃饭的家伙呐!

    鲁子牛是个好人,真会猜人的心思,他怎么知道老樊早想出城了?什么正之奇之合之胜之的俺不懂,俺就知道,狗想咬人了,一刀子下去那就消停了!

    结果出城也不是好差事,还要诈败,这怎么诈?老樊的体型在这摆着,败给三寸丁?说出去谁信啊!

    鲁子牛又有高招了,也不知从哪找来一匹比驴高不了多少的驽马,这一屁股上去,就跟骑着个狗似的,俩脚还着地呢!作孽啊!

    接战没有三五招,樊哙只觉胯下驽马一个劲的塌身子,背也弯了腿也劈开了,一泡尿滋到地上,算是彻底废了。

    马一垮,人也跟着往下倒,那个姓孟的好像很高兴,宽刃的长矛一个劲疾刺不说,拼了命的催动战马想要拿人。

    樊哙是不怕他,可要陷入重围那就生死难料了,拖着沉重的身子跑步很受罪,气息都快接续不上了,胸口也是火辣辣的疼痛,好容易到了指定的门前,再也跑不动了。

    城头一直没动静,樊哙很想骂娘,老子累死累活肺都要炸了,把人引来却又不杀,这是几个意思?

    再度望了一眼城墙,发现还是战鼓无声角号不鸣,拼了吧,宰一个够本杀俩就赚了。

    樊哙回头,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猪一样横冲直撞,得亏了战甲过得去,挨过多少刀剑没受重伤,袖口黏糊糊的滑腻腻的,管他是谁的呢,只要还能动弹,死也得咬下对方一块肉!

    随他出城的军士越来越少,被人分割围入阵中,一闪一没消失不见了,就像樊哙越来越少的力气,越来越沉重的双手,抬起来都困难。

    被那个孟将军带人团团围住的时候,樊哙目光暗淡,血气一冲,心底吼道:俺老樊已经赚了!十多架投石车被毁,数不清的秦人被杀,这群家伙活下来也得吃军法!鲁子牛那混蛋也得吃军法!见死不救!

    “呜——”

    “嗖——”

    “咻——”

    “啾——”

    樊哙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见识到的最凶狠的弩箭!无可匹敌,秦弩也不能相提并论!

    粗重的宛如长矛,细小的如同木箸,疾快的眼睛跟不上,能看清的又躲不开,城头忽然劲弩齐发,愣是把他身前那堆密集的秦人生生撕开!

    对,就是撕开,阵型撕裂了,身体撕碎了,秦军的甲胄根本没起任何作用,随着主人一起变成碎片,被人踏入泥泞之中,殷红流满地……

    孟将军运气很好,没有一支弩箭找上他,但是樊哙找来了,被追着屁股撵了一路,终于可以出口恶气了,消失的力气很快涌现全身,随着一步步靠近,肥肉一颤,孟将军的脸上也是一抖。

    “你……你别过来!”

    樊哙有点郁闷,这词儿怎么那么像在沛县时某个柴火垛里听到的?

    “嘿嘿,你放心吧,俺动手很快,一点都不疼!”

    “你胡——”

    “嗤——”

    咕噜……咕咚……

    樊哙大步踏上,抓起那颗首级,再把宽刃长矛一裹:该回城了,鲁子牛,俺这就来找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