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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见楼沾说清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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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下午的时候,季箬就见到了楼沾。

    正值盛夏,太阳很烈。楼沾坐着马车来,也就走了大门到锦桐院这么一段路,尽管打了伞,脸还是晒得通红。

    季箬心想,他来得这么爽利,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东西。

    虽然说医者不分男女,可季箬现在又没有生病,所以她并没有同楼沾在锦桐院说事情,而是带着人去了明轩堂。

    明轩堂外面都是绿荫,后面有一小片竹林,因此非常凉爽,光线也比较弱。

    楼沾这才觉得脸上舒服一些。

    季箬吩咐锦杏:“取冰镇的葡萄来。”

    锦杏答应着去了。

    季箬吩咐完,扭头看向楼沾,这才发现他正一脸审视的看着自己。

    楼沾轻咳一声,冷声道:“五娘子如何知晓食用冰镇葡萄可以让楼某脸上的红血丝尽快退去?”

    季箬愣了一下,笑道:“好歹我也略通医术。”

    楼沾听了这话,却没有丝毫相信。他这毛病,比冉家那位少爷的毛病还要少见,一个略同医术的娘子,怎么可能知晓!

    不过他也没有追究,只开口问道:“五娘子今日找楼某前来,当不是让楼某与这位神医娘子辩古症的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锦桃,锦桃欲哭无泪的盯着自家小姐,生怕自家小姐点头说就是辩古症的。

    她看到楼太医这张冷脸,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敢辩什么古症啊!

    好在季箬是一个靠谱的主子,她冲着锦桃点了点头,算是安抚,然后转头看向楼沾,道:“自然不是。”

    “是试药女来信了。”她说。

    “试药女来信了?”楼沾瞪大了眼睛,“她真的还活着?”

    “自然还活着。”季箬说罢,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信笺给了锦桃,锦桃拿着走过去递给了楼沾。

    楼沾手微微有些颤抖,季箬神色平静的等着他读完那封信。锦桃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见锦杏用水晶盘端着冰镇葡萄走了进来,就上前在盘子里捡了几颗,剥一半的皮,然后顺势将果肉挤到自家小姐嘴里去。

    这葡萄是西域那边来的紫葡萄,季箬很喜欢吃,却不耐烦剥,因为汁液会将指尖染出淡淡的紫红色。

    信不长,楼沾看得很快。等季箬吃完四五颗葡萄,他便放下了信纸。

    他抬头看向季箬,目光冰冷,问道:“你知道这信上写的什么吗?”

    “自然知道。”季箬点了点头,“你没发现上面的字迹不是试药女的字迹吗?”

    信纸上用的,不是簪花小楷,而是拔澄法。楼沾被信里面的内容所震惊,所以一时之间忘了计较字迹的不同。

    用簪花小楷的,是试药女,用拔澄法的,是季箬。

    季箬对楼沾解释道:“试药女在信末让我将信的内容誊抄一遍,然后将她写的烧掉了。”

    她这般做,一是为了向楼沾展示试药女对她的信任,二是因为有些人可以根据墨迹分辨出落笔的时间,季箬干脆说信是自己誊抄过的,免得出这方面的幺蛾子。

    楼沾没有怀疑季箬的说法。

    他示意季箬将两个丫鬟吩咐出去之后,言简意赅的开口道:“我确实查到一些消息,与此同时,也多了一些疑惑。”

    “我查到的东西,刚好可以解这信里面的疑惑。而这信里面的东西,刚好解了我的疑惑。”楼沾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季箬的反应,道,“你就这般把我的意思告诉试药女,她素来聪慧,定然能懂我在说什么。”

    季箬心里一凛……她听懂了。

    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她能够感觉到,她一直走不出去的那个死胡同,有一扇门正在缓缓打开。

    情急之下,她直接开口问楼沾:“是谁?”

    她在信里面以试药女的口吻告诉楼沾,她离开十二楼之后,这段时间,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那些梦像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一般,可她从小到大的记忆跟那些梦又是没有一丁点儿交集的。

    而楼沾那话的意思,虽然有些隐晦,却不难猜。

    楼沾查到了每隔一段时间与试药女见面的人。

    他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这么频繁的见试药女,如今看了试药女的信,他就明白了,那些人是要篡改试药女的记忆。

    “那人是谁?”季箬迫切的看着楼沾。

    只要找到这个人,她就可以抽丝剥茧,查清楚整件事情。只要弄清楚了过去发生的事情,她就有办法继续走下去,给自己争一辈子畅意的日子来过!

    楼沾却是目光一凛,逼视着季箬:“你是谁?”

    季箬脑子里嗡的一响,冷静下来……她刚刚的急切,让她在楼沾面前暴露了。

    试药女能够听懂楼沾在说什么,除了因为她聪明,还因为她跟楼沾相处的时间多,她了解楼沾。

    而这些,不该是季府五娘子该有的。

    “你是试药女!”楼沾看着季箬,肯定道。

    季箬听了这话,身子陡然一松,靠在了黄梨木的太师椅背上。

    在十二楼那几年,楼沾对她非常的照顾。不得已欺骗楼沾,已经让她良心过意不去。可要叫她跟楼沾坦白,她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无从说起。

    如今楼沾自己看出来了,倒让她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三师兄。”季箬看着楼沾,终于喊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真的是你!”楼沾皱起了眉头,有些不高兴,“你倒是长进了,将师兄哄得团团转。”

    季箬不是个吃亏的性子,闻言,虽然知道是自己理亏,可脑子里还是飞快的找出了三师兄的罪状。

    “不怪我哄三师兄,实在是三师兄不肯认我。”季箬道,“离开十二楼后,我刚觉得不对劲,就到宣仪门前找了三师兄。”

    楼沾当时也没有仔细看季箬的脸,过了这么久,早忘了这个人。现在听季箬讲起,他才想起来。

    “药儿……”楼沾喃喃。

    季箬看向楼沾,问道:“听说三师兄和十二楼现在的关系不是很好?”

    楼沾还没有来得及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就听到季箬这般一问。

    自己收的师妹是季丞相的嫡女,被弄到十二楼里面篡改了记忆变成试药女,吃尽了苦头。要恨皇室和十二楼实在是太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她又是那般聪慧,一定会替自己讨个说法。

    这个说法,只能向皇室或者十二楼讨。

    她若是直接对上皇室也就罢了,以季丞相的权势,要保她一命简直太容易了。可她要是对上十二楼,事关小皇帝的死活,别说是季丞相了,就是阎王老子都保不了她。

    那她找上自己是为了什么?

    里应外合?

    他拧起眉来,厉声问道:“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季箬并没有被他突然的严厉所吓到,冷静开口道:“三师兄,你也知道我是季府的嫡女,我也不怕跟你直说,我并不是季府的五娘子季箬,而应该是四娘子季箮。”

    楼沾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他脸上遍布红血丝,却没有吃葡萄压下去的心思。沉声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季箬突然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楼沾,“我本应该是季箮,却被当作季箬接进了府里。那么,府上的季箮又是谁?三师兄,我不能靠着那一个个断断续续的梦去一点点揭开真相,我需要尽快恢复我的记忆。”

    “原来你是要我帮你找……”楼沾觉得自己错怪了试药女,心里有些愧意,他讪讪的解释道,“你问我是不是和十二楼关系不好了,我以为……”

    季箬轻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自然要问清楚……我毕竟是十二楼跑出来的试药女,你若是跟十二楼的关系还如从前那般,我便要日夜担心三师兄你什么时候会将我活着的消息告诉十二楼,告诉太后娘娘。”

    楼沾哑然。他没有想到试药女会有这么多的心思。

    沉默了半晌,楼沾开口对季箬道:“你放心,我谁也不告诉。”

    季箬嗯了一声。

    楼沾又道:“至于那个施展巫术的人,我只知道他们是国师派来的。具体是谁,等我回去再查一查。”

    国师?

    夷珅?

    季箬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那个诅咒季陵和季冉氏永世不能有血脉传下来的人?这就是那个吓得季冉氏“杀死”自己孩子的人?

    回了季府之后,季箬对于夷珅这个人只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面听过,隐约知晓他和季冉氏孩子的死有关,却因为他这段时间一直不曾跟季府扯上什么瓜葛,而没有深究下去。

    这牵扯到季冉氏死去的孩子,所以季箬总也不愿意在季冉氏面前提起这位国师来。

    如今看来,却是不提不行了。

    季箬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楼沾吃完一盘葡萄,脸上的红血丝压下去了,这才让锦桃送着楼沾出了门。

    等楼沾走后,季箬问锦杏:“岑老夫妻今天来过没有?”

    “来过,听说小姐在见客,又走了。”锦杏撇开眼道。

    “走了?”季箬有些诧异,并没有注意到锦杏的怪异。

    她一边跟锦杏说着,一边回了锦桐院。

    瑶柳迎了上来,听到她们的对话,立马不满道:“可不是走了!小姐,要婢子看来,这岑老夫妻仗着自己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就有些尊卑不分了。主子有事,谁家的奴才不是乖乖的等着。他们倒好,一听说小姐不在,转身就走。倒像是见不到小姐反而松了口气一般。”

    “你说什么?”季箬拉住要开口训斥的锦杏,眉头拧得死紧。

    瑶柳看不出季箬神色的好赖,小心翼翼道:“婢子说岑老夫妻听说小姐不在立马就回去了,太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了。”

    “不是这一句,最后一句。”季箬提醒道。

    瑶柳战战兢兢的重复了一遍:“倒像是见不到小姐反而松了口气一般。”

    她之前才跟岑老夫妻谈过话,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定然是想起了什么线索。老夫妻二人年纪大了,季冉氏怜老惜贫,缂丝这活计又太伤眼睛,因此并不让他们多做。除了这个,他们又没有别的活计需要做了。

    既然这样,听闻她在见客,就该等等她才是,为什么会立刻就回去了?

    季箬觉得瑶柳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形容得很恰当的。

    沉吟了一番,季箬对瑶柳道:“你去一趟后巷,跟岑老夫妻说一声,今晚晚膳后,我在锦桐院等他们。让他们早点过来,免得回去晚了府里下了钥。”

    “是。”瑶柳高高兴兴的答应着去了。

    季箬在后面叮嘱了一句:“不许添油加醋!”

    于是,打算给自家小姐扬扬威的瑶柳,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锦杏陪着季箬回了闺房。

    回到闺房之后,锦杏忽然遣退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对着季箬就是一跪。

    “怎么了?”季箬转身看向地上的锦杏,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扶她起来。

    她的大丫鬟向来懂事,这般突然跪在地上,要么是有事求她,要么是犯了大错。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要先听锦杏把话说完再说。

    锦杏跪在地上,开口道:“小姐,锦杏请罚……刚刚小姐跟楼太医在明轩堂说话,婢子担心小姐出事,并没有走远,就站在东南的那个菱花窗户外面。”

    那菱花窗户上面贴的玻璃纸破了一小块,却一直没有人去换新的,站在那里,可以直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

    可季箬和楼沾并没有刻意压低说话的声音,那菱花窗户距离他们不过七八步远,锦杏站在外面,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完完全全。

    锦杏没有听到季箬出声,忐忑道:“小姐放心,婢子什么都不会对别人讲的。”

    半晌,她才听到自家小姐轻笑一声:“无碍。”

    “啊?”锦杏有些没反应过来。

    季箬笑道:“是楼沾要你们出去,又不是我要你们出去的。这些事情你们早晚会知道,我本就不打算瞒着你们的。”

    锦杏这才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她家小姐,不应该是五小姐,而是四小姐季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