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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老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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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山市终于结束了为期几周的阴雨天,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八点一到,街上的人就开始多起来,我黑着脸坐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晒太阳,心里一阵发虚,寻思着这做古玩的旺季眼瞅着就快过了,原本以为干这行既清闲也能赚到点小钱,可今年不知道咋回事各行各业都不景气,搞的我那小古玩铺子都有些混不下去,我这几天为了凑房租都沦落到给便利店看大门的份上了,估计再过会儿就得到大街上要饭去了。

    一想这里心中就有点不痛快,想着要不要再去多打几份零工混日子,偏偏在这时候有个人径直走到我面前,我抬头一看,见那人生的高高瘦瘦,脸上扣着副蛤蟆镜,大热天的还带着个包头帽子,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板,有玉溪卖吗?”那家伙开口问道。

    昆山的店铺一律都在九点半开门哪会有人现在来买东西。我有些不爽的站起来,心说该不会是有小混混看我是看大门的以为我好欺负,想到我这来收保护费吧?正好老子一肚子火没处发呢。但是看着那人又觉得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现在还没开门,买东西九点半以后再来。”我言下之意就是说赶紧滚一边去,别挡着我晒太阳。

    结果那孙子跟没听到似的还赖着不走,我刚想发火,突然我听他又说道“是档子还是空头?”(暗语:是冤家还是对头?)我听的心中一惊,再看那人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我张口就答“我是线上的和字!”(暗语:我是道上的同僚!)说完我就站起来一捶那人肩膀,“他娘的,都一年多了才想起来看你兄弟!”

    这个人就是当年我倒斗(也就是盗墓)的时候认识的兄弟,本名叫梁平康,我一直叫他老躺。我们刚才说的都是倒斗的见面时对话或者谈生意用的暗语,至于为什么他叫老躺,这是因为在当时倒斗的必须要有个化名,就跟过去戏子取的艺名差不多,说法有两个,一是干倒斗盗墓这一行愧于祖宗,所以不能用本名,是怕给熟人认出来坏了名声。还有个说法很迷信,说是倒斗时会被古墓里的恶鬼纠缠,所以取个义名是为了让鬼找不着。老躺很信这个,对这套说法深信不疑,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我却是不相信这一套,我家前几带人生在民国初年,那时候军阀混战,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当时全靠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东西换粮食吃才没给饿死,之后倒斗便成了我家世代家传本事,甚至可以说是世袭倒斗,所以根本不来这一套。

    当年我和老躺就是在古墓里认识的,两个人年纪相当,脾气又差不多,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两个人联手开棺掘冢,对钱并不怎么在乎,只是为了倒斗时的刺激,什么凶斗都敢下。但倒斗这一行毕竟变数太大,终于有一次玩大了在斗里中了招,险些没了盖子。死里逃生之后我不愿在做倒斗这门活计,老躺却执意要继续下去,无奈之下我只好和老躺分道扬镳,现在算算已经有一年多了,没想到他今天竟然来找我。

    老躺一脸坏笑,“行啊老曾,这才一年没见面,你这都跻身维护社会治安的岗业了?”我冲他摆摆手说什么维护治安,就是一臭看大门的,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就是来看我笑话吧?

    老躺收起笑脸正色道“当然不是,兄弟我今天来是找你商量一件事大的。”说完一指旁边的一辆SUV,“这地方不是说话的地,走,上我铺子去!”我和老躺多年未见,再加上离我下班就剩下几分钟了,心想去就去吧,反正我最近也没啥事可以忙的。

    其实在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老躺的来意了,很有可能就是让我再次出山去倒斗。其实倒斗是一门手艺,是研究死人的艺术,盗墓贼在秦朝时期就已经大量出现,三国魏武帝曹操就是靠诏安盗墓贼来盗墓已充军饷,还特别设立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两个专门倒斗的官职。到了宋朝以后盗墓甚至分成了许多别派,什么穿山走岭,潜林背山多得数不清,当时为了争一个宝穴几派人打的血流成河的事情都常有发生。但是到了现在门派已经非常模糊了,主要是现在值点钱的大墓早就给人挖光了,可能开一个穴七八家都等着分货。所以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别派之分,可能在不久的将来盗墓这个行业就会慢慢消散了。

    说起来老躺干这一行是半路出家,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脑子发热,想干就干。没有任何的师传身受,全凭胆子大身手好。但仅仅凭这一点还远远不够,一旦遇到古墓里的奇淫巧术,任凭你再怎么牛逼,如果找不到门路就得歇菜。

    我生在倒斗世家,祖宗四代倒斗,无论是对寻龙探山还是对古墓里的机关巧术都是有一定的经验,老躺来找我也一定是为了这个。

    正胡思乱想着,就已经到了老躺的铺子,他干这一行也是有些天分的,老躺的铺子明面上看着是一家茶楼,其实大有文章,上面两层正规是开茶楼,底下还有一层跟地下室一样的空间,专门放置一些出土的明器,装备之类的东西。

    我跟着他下了车,茶楼门口有两个伙计正在往里面搬快递一样的箱子,大概里面装的都是些明器,见我们一来,恭恭敬敬的冲老躺点点头。老躺看也不看他们,大模大样的分开塑料门帘,带着我走进一个最左边的房门。我跟在他后面心里那个气的呀,他妈的为啥老躺这孙子混的这么好,我却快要去睡大街了。

    房门后面是一条水泥楼梯,一直通到底下的地下室里。两边都是一些小店里卖冰棍用的冰柜,里面装的是一些需要低温保存的明器。还有的木头架子上摆着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

    地下室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有个老头正坐在那里抽烟,见我们来了,把烟一掐,“啷个到现在才来在,做啥子又想放我的鸽子哈!”

    老躺笑着回道“我哪敢放海老你的鸽子啊,这不是老曾这小子难找嘛。”说完就介绍我给那老头认识“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当年和我一起倒斗兄弟——曾初和,老曾。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玉皇大帝的尿盆子我们都把持过,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老头才发现我,打量了我一下,然后赶紧站起来打个招呼,“久仰,久仰。鄙人祖长海,叫我老海就好。老朽我能在有生之年结识阁下这样的高人也不枉活了这么大岁数。这位躺爷跟我说过你的手艺,像您这样的高手避了土(不再倒斗)真是可惜了。”

    我一听就觉着有些好笑,估计是老躺胡吹乱打的骗这老小子,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个个都是油嘴滑舌,见风使舵,心里也懒得和他胡扯,于是开门见山的道“海老您也甭给我带高帽子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您老来找我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

    老海有些没趣,先吹了口烟圈,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对我们说道“这位曾爷还真是爽快,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找你们还真是有点事。你们可知道长沙的刘耀祖刘大光头?”

    闻言我点点头,对这刘光头也略有耳闻,据说黑白两道通吃,手下人都是一些散盗出身,在长沙那边倒斗的里面很是有地位,是及其凶悍的一个老把式。

    老海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来,对我解释道“这刘大光头最近在内蒙那块开了个宝穴,在座的都是行家,都知道这宝穴说白了就是凶穴,里面的粽子可不是好惹的。”说道这里老海故作神秘“听说刘光头手下四个人下去之后就根本没上来,大概连地宫都没进去。”

    “刘光头直接就给吓毛了,知道自己手下都是些流氓出身,不过就倒过些个死斗,碰上这样的宝穴跟本就不顶用。只好把风声放出来,想靠夹斗子(招募人手)来找些能人来把这宝穴倒了。老朽做夹子也是小有名气,这消息自然就传到我这来了。道上谁不知道你俩的名头,今儿来不就是想请你们出手倒了这斗吗。”

    老海说完我才明白,肯定是老躺这王八蛋得了消息想赚一把,又担心自己本事不够,就把想我给拽出来。老躺没啥别的毛病,就是太贪,现在全国各地都在严查盗墓,这时候肯定找不到人手,不然也不会来找我们俩,就这么答应了恐怕是要做了人家的炮灰。可这老不死的尽往我脸上贴金,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若是拒绝了他,对名声又不太好,再加上如果我不去,老躺他一个人也一定会去,倒凶斗是玩命的买卖,我肯定不会放心。

    勿自想了半天也没啥主意,搞得我有些尴尬,只好抬眼去看那几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块古墓封顶用的石板子,已经碎成了几大块,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看都看不懂的古篆字,其中有一个图案非常引人注目,像干枯的树杈又有点像人身上经络,照片拍的很次,可能是用手机拍的,十分模糊。

    另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块黑色的玉函,应该是黑玉材质,只有手指那么大,用金丝包边,做工精美。同样,上面也刻着像树杈的图案。

    老海又凑过来说道“这可是实打实的大贵族墓,这斗里埋的宝贝数都数不清,我听说最近有一拨外国人鬼鬼祟祟的一直在草原上活动,估计也是想打这斗的主意,那可都是咱汉人的东西倒过来也是天经地义的嘛,何必便宜了那帮连洛阳铲都不会使的外国佬。”

    我没功夫听他忽悠,心里很是纠结,当初我和老躺在斗里九死一生,出来以后觉得倒斗卖的是命,不值得,过去的事就像噩梦一样一直缠着我,这一年多好不容易才过的轻松些,但我这人就是贱,时间一长对倒斗时的刺激感不由得又开始有些怀念,又或许是我生来就过不得安闲日子,现在又身无分文,去下个斗摸几件明器对我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至于什么古墓里的粽子,可能是刘光头那伙人手段不够行,真正倒斗的对奇淫异术都有自己一套对付的方法。

    想到这里我又不由得有些心动,管他妈的,先倒了再说,于是心一横抬手道,“那行,既然您老都发话了,我哪有不从的道理,这斗我们夹了。”

    老海咧开嘴一笑,“都说曾爷拿得起放得下,是条汉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废话不多说,当下我们就定好出发的时间,老海说他会联系刘光头,之后在长春火车站会有他的人来接我们,又把照片留给我们做参考。老海交代完这些之后就好像有急事一样冲我和老躺一拱手,抬脚就出了地下室。

    他走之后我和老躺两个人上楼搞了两杯茶,开始谈起了接下来倒斗的事情。我问老躺那个祖长海的消息靠不靠谱,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别是个便衣把我们给套了。

    老躺敲了敲那些照片说“绝对假不了,先不说这些照片上的明器,这祖长海在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说出去都是有人能叫出来的,就连长沙的刘光头都来找他夹斗子。”

    说到这里,这刘耀祖在长沙倒斗的里面真的算是老把式了,只不过此人并不是专业倒斗的,他老爹原先是在长江上贩盐的盐枭,又兼职做些劫江的勾当,之后因此发了大财。解放以后金盆洗手来到长沙,而长沙自古一直都是盗墓盛行之地,刘耀祖干这行可算是天经地义,他在背地里控制着长沙一部分的明器走势,在长沙那边倒斗的大都知道刘耀祖的名头。传闻此人心黑手毒,绝不是善类,他找我们倒斗,到时候还得防着他卸磨杀驴。不过老躺说没事,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既然夹了我们的斗子就得按规矩办事,像他这样的老把式一般都很在乎这一套。

    接着我想起来一件事又问老躺说,你的生意啥事候做的这么大了?老躺一摆手说啥呀,那些明器都不是他的,都是给这边的舵把子过货呢,自己充其量只能算个过头。这年头生意难做,只能跟着那些人屁股后面混饭吃。听后我又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他混的也和我一样惨淡。

    谈完之后一看时间,中午十一点多了,我和老躺一商量,找了个火锅店,我们一年多没见面,有一肚子要话说,先干了两瓶白酒,一直聊了三四个小时,连火锅炭都换了两三回,最后我看那服务员一直瞪着我们,估计再不走她就要撵我们出来了,我和老躺心里一边骂她狗眼看人低一边灰溜溜的出了火锅店,互相约定好时间后就各自回家。我中午和老躺干了两瓶白酒,回到家之后很快酒劲一上来,我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什么时候醒来的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迷迷糊糊起来之后我感觉周围好像有些不对,一摸身上,竟然发现自己正穿着登山服,躺在睡袋里,我身旁横七竖八的放着许多睡袋,但里面都空空如也,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揉了揉脑袋,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在家里躺着吗?怎么到这荒郊野外来了,接着我拧亮手电,大叫老躺的名字,同时心里很奇怪,这人都他妈的死哪去了,怎么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周围又黑洞洞的,走着走着我没看清楚,一下子绊倒在什么东西上,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在地上,再一看竟然是老躺,只见他脑袋和脖子分了家,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还在手电光里打着转。忽然之间我一抬头,正好和一个死人对上眼,我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挂满了像吊死鬼一样的死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大叫一声,拼了命的站起来就想逃离这地方,突然间只觉得眼前一亮,猛地睁开眼睛一看,我看见自己正坐在床上,冷汗把枕头都打湿了,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竟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我捏了捏眉心,回想起刚才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还让我有些心有余悸,我开始有些后悔,潜意识告诉我这次去内蒙倒斗恐怕远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