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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扬州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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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次日午后,空中仍飘着零星的雪花,石板桥下河水并未被冻结,缓缓的在这座小镇里流淌着。街道行人们或许是对这小雪毫不上心,大部分人索性连伞都不撑了。

    夏艺正坐在书斋内的藤椅上,用折扇轻轻挑起身旁的窗子,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一条街道。此刻这条街上站满了行人,人群中间立着说书人的麻布竹旗,看得出来他的生意是极好的,一上午都被人群包围着,一出戏说了一遍又一遍,看众人的神色亦是听听的津津有味罢。

    “看似精彩的很。”夏艺正这般想着,便是皱起眉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宿醉所致的眩晕感让他略感不适。这时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推开门,卷着一袭风雪便踏步走了进来。汉子头戴斗笠,身后是长披风,肩膀极其宽大,身材魁梧又披着一头凌乱的长发。棱角分明的脸上星眉剑目,英气逼人。看的出来男子年轻的时候是极其俊朗的,而此刻看来,古铜色的皮肤跟健硕的手臂却显得这汉子霸气的很。夏艺正笑着问“打壶酒要这么久?”

    男子拍了拍落在披风上的雪花,顺手将酒壶甩给夏艺正,便走进了书斋后的偏室。夏艺正望着酒壶,笑了一下,大声问道:“林兄,不出来喝一杯吗?”不见回应,夏艺正只得开始自饮自酌。

    喝了许久,兴致便起,于是乎提着酒杯,夏艺正走出了书斋,来到了街上,此刻街上说书人正讲的兴起。

    “大家可曾听过,三年前的扬州血案?”

    台下既是有人道,“这扬州关我们青石镇何事?”

    说书的笑道,“这位听客您莫要着急,听我细细道来,这其中缘由可是大的很。三年之前,在那扬州召开烟花大会,引得天下文人墨客前去游玩,可是便是烟花大会的前几天,扬州开始接二连三的出现命案,这位看官便要问了,这凶手是谁?诸位可曾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扇子盗。这个扇子贼偷的不是金银,偏爱偷命,每逢杀人之际,便将要杀之人画于折扇之上,待将人命取走之后便留下一柄扇子。诸位可知,那扬州一夜焰火,次日城中尽搜出了七十二柄折扇!”

    听到此处众人皆是叹惋,夏艺正若有所思,吞饮了杯中一口温酒,继续听道。

    “这七十二人,皆是死于这焰火绽放之际,其中不少达官显贵,亦有政客文人,甚至还有一位是来扬州当差的锦衣卫大人!您想,这锦衣卫乃是当今圣上的钦点,却于扬州被盗贼所害,圣上即是大怒,派遣了东厂锦衣卫的众多大人来到扬州查了个天翻地覆,可是这扇子盗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至此隐匿了起来,三年至今,此案还是一桩悬案。”

    台下又有人问。“可这又跟我们青石镇有个什么干系,我们离着那扬州可是十万八千百里远呢。”

    在一片哄笑声中,说书人陪笑道,“哈哈,诸位可听闻前几日咱们青石镇也出了一场命案?”

    “是不是那传闻中的花魁死了?”

    “诸位是有所不知啊,那花魁并不是死在花满楼里,而是死在刘员外府中!”

    听到此处众人无不哗然,也有人应和道;“不错不错,我家堂兄是刘员外家的厨子,听说那天深夜刘员外去那账房放账簿,却看到一具脸色惨白的女尸就躺在那地上,骇人的很!这账房重地啊,刘员外只一人拿着钥匙,凶手自然是他了!”

    说书人却道;“哎,这位看官你却不曾想,哪有人杀人后还要将尸体拖回家里,过一夜再报官的”

    众人也觉得有理,有人道:“莫不是那女尸成了那鬼了?”

    说到此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又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道;“诸位,我前些晚上于江中独步,却是见到一个女子相貌身材与那个花魁有那么几分神似。。。。。。”

    “你可不要妄言,你几时见过那花魁模样了?这城里除了刘员外谁见过花魁?”

    “怎么不曾见过,三个月前她乘车进城时,隔着老远我看到了。”

    “难不成是那扬州的冤魂女鬼,索命索到这青石镇了?”

    “我早就说过红颜祸水,自打这花魁来到我们青石镇那天,我便觉得不吉利。”

    见众人议论之声不断,说书人清了清嗓,朗声道:“诸位听我一言,我倒觉得这凶手的手法与那三年前的扇子盗是如出一辙啊,杀人留扇!想必是这扇子盗就在我们青石镇。”

    夏艺正笑着看了看说书的,却发现听者周围站着个熟悉的面孔,想了一番,才想起来,这人正是刘同刘员外家的护卫管家。当下嘴角一扬,走回了书斋。

    晚些时候,青石镇的小酒馆里夏艺正跟中年汉子正喝着酒。汉子一直寡言少语,忽然却问道“那个说书的是怎么回事?”

    夏艺正惨白的脸上一双凤眼微闭,露出一丝狡猾的神色,举起酒杯饮了一口“你却看出是我找来的了?”

    中年汉子面无表情,同是提起一碗酒,大口吞了下去。

    “毕竟是你林不平,什么都逃不开你的眼睛。”夏艺正自嘲般的笑了。林不平是夏艺正的至交好友,之所以称他做至交是因为他怕是夏艺正于世上唯一的朋友,亦是唯一的了解他的人,跟他说话不必有何顾虑,因为他也没有其他朋友,二人算是相依为命了罢。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林不平侧目看了一眼自己搭在桌边的长刀,脸上的表情即是无尽的肃杀。“你觉得这次的事情,跟他有关系吗?”

    夏艺正惨白的脸上被烛火照的略带红晕,“你说呢?”笑着饮了一口酒,“这狂徒竟敢拿那件事情为幌子作祟,我恨不能马上见到他,然后将他千刀万剐了。”

    “可以。”

    二人便是谈笑功夫,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风尘仆仆的从楼下跑了上来,夏艺正自是等候了他多时,忙起身将少年郎迎到身边,递上一双筷子。少年郎也不客气,坐下边吃。见少年郎狼吞虎咽起来,便笑着问“芸振啊,委你打听的事儿可都打探到了?”

    少年抬起头,笑得却是天真浪漫,刚将要开口却被口中的食物着实呛到了,连连的咳嗽,引得夏艺正一阵大笑。他拍背一边苦笑道“不急,不急。”说来也是奇怪,夏艺正此人性情孤傲,但是面对孩子时却是一反常态,极其温柔。

    林不平笑着喝了一口酒,“瞧这出息。”

    芸振长缓了几口气,拿起酒杯便是喝了一口,却被辣的眼泪直流,夏艺正又是一阵大笑,“这孩子酒量却是渐长。”说罢与林不平相视一笑,大口畅饮了起来。

    酒足饭饱,芸振从怀中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起身向二人作了礼,以酬谢款待,却跟方才那副饿死鬼的样子全然不同,一副文质彬彬的姿态,正色道:

    “夏先生,那个刘同刘员外祖籍山西,是个绸缎商人,为人还算和善,并不曾有什么仇家。据说为人老实本分的很,平日来喜欢些书画,至于那个花魁可是来头不小。据说是京城里的花魁,却被刘员外赎身买了回来,因河东狮吼,刘员外惧内,故将她安置在了风月场后的小院里,平日住在楼中,有花满楼的护卫看护,登徒浪子不得骚扰。刘员外虽经商,但逢应酬却从不肯将这花魁带出来,真的是金屋藏娇啊。偶尔会去探望她不假,但是却不曾留宿过。据说这刘员外每次去花满楼,都只带着一个人,那便是他那个护卫,李思。”

    夏艺正点了点头,摇起扇子。“这个李思曾是官府的人?”

    芸振神秘的笑了一下,尚显幼稚却又不乏清秀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不错,这个李思可是那个刘员外的救命恩人。当年刘员外带着家眷出城游玩,遇到了一伙山贼,正值这李思出城送信,便将众贼人击退救下了刘员外一家。后刘员外为了报恩,将李思请回了家中做亲信管家,将家中诸多事宜交由这个李思管理,对他算是信任有加,刘员外膝下无子,便是将他视如己出了。”

    “可以一个人击退一众山贼,这青石镇还真是藏龙卧虎。”夏艺正笑着看了一眼林不平,林不平只是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芸振笑道,“这个李思为人低调,少言寡语却是忠诚的很。据说他的师傅便是我们青石镇的大刀捕头宋宇剑。”

    “嗯。”夏艺正若有所思,继续问道,“那丫鬟的身份查的如何?”

    芸振正色道:“那丫鬟是花魁的贴身侍女,平日里也是深入简出据说是她从京城带来的,与她有一饭之恩,故忠心得很。据仵作验尸,花魁死在本月十八不假,估摸着是那正午时候,我问过香料铺的掌柜,案发当时丫鬟确实在香料铺,因有一批货延期,她足足等了整个下午。”

    “芸振啊,你可曾去过义庄?”夏艺正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多时,一行三人走进城郊义庄。仵作见来者是夏艺正等人也不加阻拦,便又由得三人进去了。

    女尸冰冷的躺在一口巨大的棺材里,周围零星摆着几个纸人。

    “老先生,可有人来看过她?”夏艺正问道。

    仵作老者拄着拐杖,冷冷笑道:“这人啊,生前荣华富贵,死后却没人来看她,倒是那个丫鬟忠心的很,给她烧了些金银纸钱。呵呵,人啊,人啊。”

    林不平若有所思,“怪的很。”

    夏艺正点了点头,“确实,这刘员外的态度却有些反常,夫妻一场却这般对待她么?”说着,观察起了尸体,喃喃道;“这尸体却是死在那日正午左右,看样子不可能是丫鬟所为了。”

    林不平追问道;“那么,凶手会是那刘员外?”

    “不,他若是真凶,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她的尸体转移到自家密室里去?显然这是凶手嫁祸的手段。”

    林不平心中暗自想到“密室,扇子,难不成真是那人?”

    那旁芸振在一旁望着尸体发呆,良久,自言自语道:“什么迷倒世人花魁,也不过如此。”

    夜深渐浓,几片铅云将残存的月光也遮挡得严严实实。青石城郊的一片密林里,却是有零星的烛光在快速的移动着。

    为首的是个红衣少女,见她忽然停住,后面十几个提着灯笼的汉子便也止住了脚步。十几盏灯笼的灯光瞬间将周遭照的通亮。少女将手一抬,众人既是齐齐将灯笼熄灭了,刹那,树林又恢复了一片黑暗,渗着几丝寂静与杀意。

    “再往前走,便是那青石镇了?”在夜色的映衬下,少女白皙的皮肤显得如若婉玉一般,仔细一看生的一双细眉水杏眼,鼻小巧而精致,唇不点而朱红,一脸的神采奕奕却是美的惊心动魄。

    “千户大人,未得指挥使【驾帖】擅闯那位先生的地界,怕是不妥吧。”下属一中年汉子看似资历最深,一副为难的神色便是在劝诫少女。

    少女冷笑了一下,“你可认得我身上所穿的是什么?”说罢将身上的黑色披风一甩,露出披风下的云锦所织的锦绣束身长袍,上面金线绣着龙首鱼身长着两翅的飞鱼。金线朱衣,于腰间环扣着一块金镶玉的玉带。少女身材修长高挑,这一身穿在身上尽显侠气与潇洒。

    见到飞鱼服,众人齐刷刷的半跪在地,为首的中年汉子低着头,答道“回千户大人,当今圣上钦赐,织金飞鱼服。”

    少女又将腰间所别的环手长刃钢刀猛地抽出,向地上狠狠一插,却见一道寒光划破夜色,便是细长的钢刀却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的插入了一块大石头里。

    “说,这又是什么?”

    众人惊,中年汉子身子一怔,低声答道,“当今圣上钦赐我等锦衣卫,以斩奸佞所用-绣春刀。”

    铅云渐渐四散,露出一片月光泼洒进小林中,月色之下,一柄雕刻着龙鳞的绣春刀笔直的插在大石头里。刀前,站着个身材高挑英气逼人的少女。而她面前,半跪着十几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汉子。

    少女双手抱肩,歪着头问跪在地上的中年汉子。“那么你告诉我,我又是谁?”

    中年汉子半跪在地,他瞟了一眼面前插在石中的绣春钢刀,大声回道,“您是,皇上钦点正五品锦衣卫千户使,特赐绣春道【逆鳞】可先斩后奏,我锦衣卫中唯一的女子,单双,单大人!”

    “好,那么现在,那位先生的领地,我倒是闯得,还是闯不得呢?”单双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