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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绿荫幽草胜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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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影浮动在苏子亭雪消冰融的荷塘上,田田莲叶曳着一池翠色遮掩着那婀娜翘首的青莲,自淤泥中而出,似少女的罗裙飘飞,净雅纯粹。鱼儿跃上水面,划开潋潋水波,渡着那悠扬清风吹拂淡淡花香。

    苏辰砂一袭素白的袍,端坐于庭院之中,敛衣倒茶,眉目间沉着只可远观的静谧。

    刀鸑鷟喝了苏辰砂为她煎熬的汤药,恢复的很快,趁着这明媚的日光,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想着出来走走。

    她推门而出便瞧见了庭院中正在品茶的苏辰砂,他静坐于此,好似与尘世喧嚣隔绝,心无旁骛。

    “公子。”她站在门前向他挥手,青丝高挽,鱼白轻衫衬着她凝脂般的面庞,就仿若一瓣沾水带露的梨花轻轻地落在人的心尖上。

    “阿梨,过来。”苏辰砂为她倒上一杯茶水,看着她从不远处踩着轻快的步子来到自己身边,“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嗯,已经没有大碍了。”她眸子里似漾着水波,“公子医术精湛。”水唇边绽开一抹明朗的笑。

    苏辰砂望着她的笑颜,即便心中有再多的沉郁,此时也尽都消散无踪了。

    “公子。”忽然,听得耳边传来苏越的声音,二人皆偏过头去,果然见苏越与银决向他们走来。

    只是苏越手中还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苏辰砂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见那小男孩眼睛一亮,朝着刀鸑鷟奔跑过来,径直扑在她的怀中。

    “阿梨姐......哥哥。”他仰起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刀鸑鷟。

    刀鸑鷟见到他很是欢心,一把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头,“阿七!”

    “公子。”苏越见阿七这般高兴,也就放下心来。

    “辰公子。”他与银决二人先后向苏辰砂行了个礼。

    苏辰砂点点头,看着刀鸑鷟与那孩子说笑,不禁问到:“这孩子是?”

    “这孩子唤作阿七,是阿梨与慎王殿下在赈灾途中救下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苏越向苏辰砂一一解释到。

    “原来如此。”

    “阿梨哥哥,羽涅哥哥怎么没和你在一起?”阿七向着四周东瞧西看了片刻,确定秦羽涅的确不在,才开口向刀鸑鷟询问。

    “羽涅哥哥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不在这里。”刀鸑鷟笑意盈盈,耐着性子与他解释。

    “那羽涅哥哥他还会回来找我们吗?”在阿七心里,早已将刀鸑鷟与秦羽涅当作了他的亲人,在他小小的心里,亲人应该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刀鸑鷟听她如此问,竟不自主地看了眼苏辰砂,见他依旧只是浅笑看着她,心中忽然涌上一丝失落,“阿七放心,他会来的。”

    “越大哥,银决大哥,谢谢你们帮我把阿七带来。”她将阿七轻轻带到自己身边站着,又向苏越和银决道谢。

    “阿梨,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这小家伙一路上都在念叨你们,所以事情办妥当,我和银决便带他过来了。”苏越与银决相视一笑,倒是都对阿七这孩子颇为喜欢。

    “阿梨,你带阿七先去玩一会儿,我有事同苏越他们说。”苏辰砂淡淡地开口。

    刀鸑鷟并未多言,点点头,便领着阿七朝苏子亭外去了。

    待他们走远后,苏辰砂便让他二人落座,“小越,阿梨她怎么会博义?”

    苏越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道:“阿梨她看了送来的书信,听闻慎王殿下在博义赈灾之事,便说要同我们一道前去。”

    苏辰砂听着苏越缓缓道来,面上虽无太大情绪,但不知为何手却有些紧张地一下又一下地叩在桌上。

    “你将此次在博义发生之事说与我听。”

    “是。”

    苏越便将此次前往博义的所有事情细细讲与苏辰砂,听至最后,苏辰砂眉头深锁,“欧阳鹤之之罪难逃,只是云苍阑却不好说,只怕他为了自己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苏越与银决听后也不禁有些担心。

    “可定了什么时候回穹玄?”苏辰砂想知道,他还能留刀鸑鷟在此多久。

    “慎王殿下说事情办妥后便会来苏府,让我们安心在此等他。”

    苏辰砂点点头,自顾地端起茶水来,轻呷一口,思绪却全然已不知去向了何处。

    暮色四合,日沉西山。

    秦羽涅这厢,吩咐了厨子做了秦袖萝爱吃的菜肴,与靳含忧、秦袖萝围坐在桌边。

    暖黄的烛火将满堂照耀的辉煌通明,若是撇开秦羽涅与靳含忧这般疏离的关系,或许能更有几分和睦人家的气息。

    “皇兄我想吃八宝鸡。”秦袖萝指了指离她距离尚远的一盘八宝鸡,黄灿灿的外皮酥香诱人。

    秦羽涅伸手夹了一筷子到她碗中,“喜欢便多吃些。”

    秦袖萝不住地点头,吃起八宝鸡来却全然没了一个公主的矜持与优雅,说是肆意豪放也不为过,不过她这吃相倒是让秦羽涅不禁想起了刀鸑鷟,吃东西时宛若一只乖巧可爱的白兔,便只是看着她都觉着胃口大好。

    秦袖萝见秦羽涅忽而出神,白皙的手指在他眼前晃动而过,“皇兄,你不吃菜,在想什么呢?”

    秦羽涅这才收回思绪,“没什么。”羽睫轻颤。

    “王爷,这莲子羹是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你喝一碗吧。”靳含忧一边说着,一边执了勺为秦羽涅盛莲子羹,盛毕,低至他面前。

    他接过那碗莲子羹,抬首之际,恰好与靳含忧四目相对,哪怕她眼中柔情深种,他也只能淡淡地说一句:“多谢。”

    这又何曾像是夫妻之间应该说的话语呢?

    靳含忧敛了攀上眉梢的期待,小心翼翼地收起嘴角苦涩的笑意,不再动作。

    “含忧,今日我与笛将军话别时,他曾说让笛夫人十分想念你,你且寻个日子前去探望。”秦羽涅想起今晨笛琛的嘱咐,同时也想起与笛琛的对话,他夹了一块八宝鸡,放在靳含忧碗中,“袖萝这孩子自小便喜欢吃这八宝鸡,你也多吃些。”

    靳含忧未曾想过秦羽涅会有如此举动,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忽然一股热气涌上心头,“嗯,多谢王爷。”那一块八宝鸡,瞬间便成了奇珍异宝般,她竟不舍放入口中。

    秦袖萝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自皇兄迎娶含忧姐姐那日起,她就知道,皇兄对这样的政治联姻,动不了情,但她知道皇兄心中确是愧疚的。一个绝色的大家闺秀,在自己对爱、对命中的良人陷入憧憬的年华里,嫁给了他,嫁给了他这样一个常年累月征战在外的男子,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在这深深庭院里,日复一日的消磨掉了自己最好的样子。

    但即便皇兄愧疚,他却不能不正视自己的真心,他不能被愧疚束缚而去留下任何一丝念想给一个他本不爱的女子。

    “我吃好了。”秦袖萝在秦羽涅搁置筷子的声音中拉回思绪。

    “皇兄,你这就够了?”秦袖萝满面难以置信。

    “你多吃点,一会儿早些歇下。”秦羽涅敛衣起身,“我去一趟苏府,含忧你不必等我了。”他特意告诉靳含忧,怕她又像以往那样等他回府。

    靳含忧迟疑片刻,才缓缓点头。

    “皇兄,我也要去,我好久都没有见过辰哥哥了。”秦袖萝一听说他要去苏辰砂府上,瞬时便来的兴头,一把将碗筷丢开,猛然起身。

    “袖萝,我与辰砂有事相商,你待在府上陪含忧说说话吧。”

    秦袖萝眸子一转,心下了然,“那好,我就留在府上陪皇嫂谈天。”

    秦羽涅点点头,便转身离去,敛了所有情绪与神情,将自己没入夜色里。

    “阿七,天色晚了,该去休息了。”刀鸑鷟望着那轮被飞檐抱怀的明月,几颗疏星四散在它周围。

    “阿梨哥哥你不是说羽涅哥哥会回来找我们吗?他人呢?”阿七一心想要见到秦羽涅,即便是已玩的疲累,仍撑着双眼不肯入睡。

    “阿七,羽涅哥哥今天不一定来,我们先回屋吧。”她蹲下身子,刚想将阿七抱起,却发现阿七双脚已经离地,只看见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托住阿七的身子,将他抱了起来。

    刀鸑鷟仰起头,寻着光亮看去,秦羽涅挺立在她面前,冷峻的眉眼沾染着零碎星光,在这夜色里平添了几分柔情。

    “羽涅哥哥!”阿七转过头去,看见抱他的人竟是他心心念念的秦羽涅时,乐的笑开了怀,大呼一声便赶忙搂住他的脖颈,像是害怕下一刻他便又不知所踪了一般。

    “阿七可有听阿梨的话?”秦羽涅话音才落,便见阿七一个劲地点头,秦羽涅随手揉乱了他的发丝。

    “殿下......”刀鸑鷟站起身来,脚有些酸麻,她有些惊讶的望着秦羽涅,这么晚了,他竟会出现在此。

    “本是来与辰砂谈事,走至府里想着先来看看你可有好些,不想踏进苏子亭便见你与阿七在此玩耍。”他清浅一笑,似这冷月清辉。

    “喝了药之后已经好多了。”刀鸑鷟微微颔首,“阿七可是念叨你整整一天了,就盼着见你呢,我让他去歇息也不愿意,偏要等到你来。”

    “是吗阿七?”秦羽涅低声问到。

    “嗯!阿七不困,阿七想要羽涅哥哥陪我玩。”阿七自见到秦羽涅来的那刻,便抖擞了精神。

    “你呢?”秦羽涅并未急着回答阿七的话,反是望着刀鸑鷟海蓝的眸子,“你可盼着我来?”

    刀鸑鷟微微一怔,避开秦羽涅的双眸,“我......”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如同清冷深邃的穹苍,稍有不慎便会落入茫茫夜色之中。

    “阿梨哥哥她也很想羽涅哥哥的,阿七看的出来。”正当两人沉默时,阿七突然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阿七,不要乱讲话。”刀鸑鷟不知阿七为何会这样说,她只心急,怕秦羽涅生出误会来。

    “阿七没有胡说,阿梨哥哥如果不想羽涅哥哥,怎么会陪着阿七一直等羽涅哥哥来。”阿七振振有词,却让刀鸑鷟哭笑不得,这小子,自己陪他在这里玩了一整天,怎么到最后竟变成了陪他等秦羽涅到来。

    秦羽涅听后,忽然展颜一笑,那是刀鸑鷟从未见过的笑,不似平日里浅淡冷清的笑意,而是真切可触的朗笑,宛若天阳的光辉盖过冷月,目光灼灼,天地失色,山河动荡。

    刀鸑鷟被这笑容吸引,向朝圣的子民想要去拥抱天神的真身,虔诚又不舍。

    “既然阿七不想歇息,那羽涅哥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不待刀鸑鷟回应,他已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去拉住刀鸑鷟细瘦的手腕,一手托住阿七,“走吧。”

    刀鸑鷟只看着他,跟随着他,好似周遭宁静,她无心拒绝。

    只是她不曾看见,在那苍郁的竹林之后,隐着一袭绝尘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