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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登州飞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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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踏雪无痕,一个带伤的中年男子,脚步轻快的奔向冀州牢城营。

    他受伤了,伤在腿上,此人诨号‘云摩鬼’。对手伤他腿部,很不留情面。

    三步两步,树影下,出现了两个人,一壮一瘦。

    “赵逸堂!你,你怎么了?”壮的人发话了,是黄里正。

    那瘦子是甘忌,从昨夜等到现在,才遇到这个赫赫有名的飞贼。

    按照段青萍的指示,此人昨夜就该到了,现在受了伤,肯定是出了岔子。

    “没事,辽国北枢密院的人,学会了些中原法子,追我追得很紧。”

    赵逸堂见是黄里正,全身一栽,滑倒在地。

    北枢密院,相当于兵部,所谓‘北衙不理民’,主掌统帅兵马。

    一个掌管军事的治所,派人追一个飞贼,未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几年前,这是多管闲事,自从设立签书院士以来,味就变了。

    所有被授予签书院士的人,大致是奇门遁甲、六壬六爻、梅花易术的高手。

    甘忌学‘奇门九宫手’的时候,就知道,易术,是可以用来抓贼的。

    这么一批人,被招揽入麾下,无疑是对三十多年来屡屡搜捕不到的赵逸堂,一个重大的打击。就算他轻功逃的无影无踪,作案手法诡诈离奇不露山水,只要签书院士起心动念,随便在九宫格上占一课,作案者现在身处何地,身体形态等一系列细致入微的情况,全部摸索出来。结果,交由北枢密院首脑——枢密使参考,下达逮捕令。

    签书院士基本是‘金’字门里的汉人,而‘金’字门门主,正是温韬。

    赵逸堂不认识温韬,但听过他的名号,‘金’字门,乃当今天下江湖八大门中的首门,起源于后汉三国,一直为中原皇帝效力,当今天下大乱,辽国崛起,这些身怀绝艺之人,便投身辽国,成为朝廷的耳目,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他们最了解。

    所以,朝政纷争中,谁能当上北枢密院的枢密使,等于掌握了整个国家命脉。

    “是谁打伤你了?”甘忌问。

    “几只辽国狗,本事不错,追了我五十里呢。”赵逸堂忍痛道。

    黄里正看了看时辰牌,道:“时间不多了,六爷,我知道你会武,快和赵大哥走。”

    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冀州牢城营外的浣衣池,冀州府有个张都监,办事勤勉,常常带队巡逻,

    稍有不慎,被发现,要坏了大事。

    甘忌搀起赵逸堂,向黄里正道了别,一招‘夜猫窜’,不见了踪影。

    二人来到登州,走了十天路,赵逸堂腿脚伤好的差不多,回到石岛的家里。

    赵家原来是个盐商,有大小院落十几处,甘忌问:

    “你们家挺富裕的,怎么还去偷、去抢呢?”

    “这些东西是祖辈的,不是我的。我穷,跑江湖的是穷鬼,活不下去,才偷东西。”

    “你活的下去,还偷东西?”

    “活的下去,更该偷!偷财、偷人、偷物、偷学问,都是偷嘛!”

    赵逸堂受伤不轻,并不耽误行走,与平常人无异。

    赵家大堂上,节俭平庸,给人感觉,确实‘穷’。

    登州靠海,海风里含着盐,一般建筑不牢,会被侵蚀。香楠木制成的家具不胜枚举。

    桑有四,长善岛主,山东人,赵逸堂叫他桑把头,他正在赵家厢房里睡觉。

    桑把头不穷,长善岛很富裕,富不在钱,在于兵。

    兵,不指人多。指的是二十一艘战船。

    长善岛离着石岛近,地盘大,岛上最高的地方,叫七丈崖,高耸如山,是个避风港。

    他的二十一艘战船,夜晚,都停在这个天然的避风港下。

    遥想二十一年前,渤海道上风平浪静,桑有四只有四艘捕鱼船,食不果腹。

    “逸堂,你怎么了?”赵逸堂的妻子关切的问。

    赵逸堂有十三个妻妾,此刻着急的,只有大夫人,这妇人极美,二十出头。

    “没事,皮外伤,快请桑把头来。”

    桑把头本来睡眼惺忪,一看赵逸堂腿部的伤,瞬间清醒了。

    他腿上有一圈鹰啄的伤痕,发黄,肿成一片。

    “海东青!兄弟,你犯了多大的事?”

    海东青,神鸟,万鹰之王,辽国人肩膀上的好‘猎手’。

    “我不是去冀州找人吗?路上碰到了北枢密院的狗腿子,七打一,输了,弄成这样。”

    “这么说,辽国鞑子知道了?”

    “不清楚,幸好这十天,没见追上来,应该是碰巧。”

    “嗯,此事如此隐秘,签书院士再怎么神通广大,不会察觉的。”

    签书院士知不知情,其实他心里没底,安慰自己罢了。

    从‘乡下人’到‘六掌柜’,陡然沦为‘牛皮贩子’,再发配冀州当‘贼配军’,甘忌自认为,只要通天教内不散消息,是不会让人轻易察觉的。

    “这位,就是六爷?”桑把头此刻才留神到,厅上的少年。

    一双被渔网、锚绳磨出茧的手,重重地拍了甘忌一下。

    想是甘忌太瘦,桑把头想试试他定力,一拍之下,心中有了答案。

    糟糕,没记住他叫什么,甘忌一头雾水。

    “赵先生为了我受伤,这个‘爷’字,更不敢当,您看,怎么办?”

    “没事的,海东青是猛禽,赵兄弟能从它的嘴下逃脱,一定费了大劲,多休息吧。”

    “可他伤口发黄,是什么原因?”

    “他命苦,又能问谁?”

    赵逸堂是独子,从小身体不好,没少吃药,发过几次热症,一条腿瘫了,招到不少嘲笑。

    自从七年前,中原来了个奇人,自称通天教主,身怀奇功,来登州开坛,建分舵,施给当地许多恩惠。

    石岛上有个赤山明神像,是赵家祖先自筹造的。

    赤山明神,大海神,东瀛天台宗三世座主圆仁大师,曾三赴此像前拜谒,莫大殊荣。

    于是,通天教主在其像下设香堂,庆祝足足七天。

    走前,他在赵家留宿一晚,送给赵逸堂一本秘籍,并告诉他:

    “有朝一日,你能展翅腾飞的话,所受一切伤痛,非黑非白,枯而不死。”

    那本秘籍上,正有四个端正的黄色小字:

    “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