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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玉娇听话,愿意嫁人了。

    裴家人都很高兴,马氏笑道:“在营中挑最好不过,都是大哥的麾下,定是无人敢欺负娇儿。”

    太夫人道:“是啊,臻儿竟这等周到,只就顾着女儿,自己的事从不上心。”一边又与马氏商量裴玉英的大婚,“我思虑了几日,这样拖着不好,一早都答应了,还是早些定下日子。如今嫁妆都已妥当,徐家那头也已安置好,你使人去说一声。”

    “那玉娇?”马氏问。

    太夫人斟酌道:“娇儿的不急,有合适的先定下日子,明年成亲也行。”

    虽然裴臻这主意不错,可总叫太夫人觉得奇怪,毕竟急了嘛,裴孟坚暗地里也说大儿子古怪,她下回得问清楚。

    马氏答应,使人去徐家。

    徐老夫人万分欢喜,闲暇时早就选了几个吉日,后来两家商议,定在八月二十,离现在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裴玉英成了待嫁新娘,最近都在做女红,连女夫子的课都不来上了,就只剩下裴玉娇跟裴玉画。然只缺这一个,却也好像冷清许多,听不见裴玉英时时请教女夫子,裴玉画还有些不自在。

    真不知哪日裴玉娇也嫁出去,她一个人该多寂寞呢!

    往前恩恩怨怨早没有了,唯有离愁,眼见裴玉娇认真听课,她伸出手指捅一捅她:“哎,你真要嫁给打仗的啊?”

    裴玉娇道:“嗯。”

    “哪儿好了?”裴玉画轻声道,“你不再挑一挑?都是大伯麾下,不是我说大伯粗鲁,我是不太喜欢男儿打仗的。”

    裴玉娇道:“会打仗有什么不好?都挺俊的,而且也有武功。”

    裴玉画噗嗤声:“这样就好了呀?你可真知足!”

    “知足常乐。”

    反正爹爹筛选好了的,她再在里面挑一挑,总不会差,这样谁都能安心,妹妹说将来再住在侯府附近,她不说一日回来一趟,两三日回来总是可以的。其实这与她之前预期的差不离,只是自己退了一步罢了。

    可太夫人,父亲,妹妹何止为她退了一步呢?

    他们为她费尽了心思。

    裴玉娇笑眯眯道:“三妹呀,到时我也嫁人了,你一个人可惨呢,找不到别人说话开小差!”

    还会取笑人,裴玉画瞪她一眼,哼道:“那我也得赶紧着。”

    不过她们陆续嫁出去,早晚都得轮到她,想到马氏盯得紧,裴玉画头皮一阵发麻,二人正小声说着,有丫环轻轻敲了下门道:“打搅夫子教书,只沈家刚刚送了帖子来,请姑娘们过去做客。”

    “又可以打发时间了!”裴玉画听了,大笑道,“许是沈姑娘想念咱们,走。”她将裴玉娇拉起来。

    丫环道:“还专程提了二姑娘。”

    裴玉画撇撇嘴儿:“原是最想她,不过也是,马上就要嫁到徐家去,往后见一面,可不像现在这般容易。”

    二人与女夫人告别一声,去了裴玉英的拢翠苑。

    院子里收拾的清清爽爽的,花木只寥寥种了数棵,不似裴玉娇,裴玉画那儿花团锦簇,热热闹闹。

    “你们来了。”裴玉英放下手中鞋子,笑道,“今儿女夫子有事儿不成?”

    “沈姑娘想你了,要见你,咱们不过是顺带罢了。”裴玉画满嘴的醋味。

    裴玉英噗嗤笑起来:“真的吗?”

    “是啊,你快些收拾下,咱们与祖母说一声便去,今儿难得好日子,我听爹爹说,许是过两日就要下雨了。”裴玉画叹口气,“爹爹爱看书,最近又在琢磨什么天文,画些鬼画符,我都看不明白。”

    “那是很高深的学问!”裴玉英道,“钦天监就管这个,学好了能预测天狗吞日,打雷下雨……”

    见她掉书袋子,裴玉画叫道:“好了,咱们姑娘家懂这些作甚,你快些换身衣服。”

    她催促,裴玉英便去梳妆打扮。

    三人过得会儿去上房。

    太夫人笑道:“沈姑娘重情义,定是知你要嫁人了,想着再聚一聚,你们莫耽搁,这便去罢。”又使人把礼物备好,有些时鲜果汁,还有些点心,不是什么大日子,高门大户交往也是讲究礼轻情意重,送的昂贵反是不好,叫人有负担。

    姑娘们答应一声。

    出去时,马氏从小路过来,拉住裴玉画说话,头一句便是不满:“你寻常最是喜欢漂亮的,怎得穿得如此素淡,还不如玉娇呢!”

    她是想着今儿是休沐日,虽是请女眷,沈梦容定然也在家的,她当然希望女儿出挑些。

    可裴玉画早被就沈梦容的冷淡伤过了,哪怕现在知道母亲的心意,她也不愿去讨好他,吸引他目光,语气淡淡道:“与沈姑娘那么相熟了,又不是第一次见,我也懒得费这个功夫。哎呀,娘,不能晚了叫别人等,我不与你说了!”

    挣脱开马氏的手,她急忙忙往前而去。

    马氏气得一个倒仰。

    说起来,她们还是第一次去沈家,虽然东平侯府在京都赫赫有名,沈家也是望族,然以前只是点头之交,今日她们总算见到沈家府邸了,并不十分大,白墙黑瓦,茂林修竹,路上鲜少见花,眼前浓淡皆是绿色,格外清幽。

    沈时光早已迎到门口,笑道:“原本上个月便想请你们来,谁想到竟去云县了,把我羡慕的,可惜母亲不准我去。”

    沈家多规矩,不似将门之女。

    裴玉画道:“那真可惜了,云县多好玩,还有温泉泡,你下回一定要试试!”

    沈时光只叹气,又看裴玉英,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我前几日知,你的好日子定了,恭喜你,到时我一定来添妆。”

    裴玉英脸微红:“多谢。”

    “咱们姐妹不说这等客气话。”沈时光知道她害羞,这个话题揭过不提,“咱们去园子里坐坐,一会儿再打叶子牌,我叫你们这个时辰来,便是请你们在这儿吃午饭的,厨房已在准备了。”

    “沈老爷,沈夫人可在家?”裴玉英问,“还未拜见呢。”

    “不用。”沈时光笑道,“他们不过问咱们小辈间的事情。”

    沈老爷,沈夫人都是低调的人,不过也难说是不是太清高,裴玉画虽然觉得沈时光与沈梦容都不错,可怎么说呢,好像缺少了一股烟火气,不像旁的人,总容易暴露些缺点,他们却是十全十美的。

    裴玉英吩咐下人把带得东西拿上来:“一点心意,正巧赏花时吃。”

    裴玉画笑道:“哪有花呢,那是赏树,我真没想到你们沈家竟都是树木,莫非沈夫人不喜欢花?”

    “不是不喜,是父亲对花粉过敏,家中便不种花了,故而寻常父亲也不太出门访友。”沈时光命人把她们送的瓜果拿去洗漱,又领她们去往园中一处凉亭。

    她走在前头,风姿卓越,光是个背影都叫人觉得她一回头便是风华绝代,裴玉娇忽然想起,为何自己记忆里一点儿没有沈时光嫁人的印象,沈梦容娶妻也没有,照理说,不应该啊,总有些风声的。

    可惜上辈子她与他们不熟,许是错漏了也不一定。

    边走边想,竟落在后面,耳边忽听一声轻笑:“裴大姑娘。”

    她因想入了迷,竟是浑身一颤,一双眼睛瞪大了,活像个受惊吓的兔儿,沈梦容又笑起来:“把你吓到了?”

    “啊,原来是你。”裴玉娇舒出一口气,伸手轻拍了胸口,“你怎么在呢?”

    “我来看你的。”沈梦容冲她眨眨眼睛,“听说你已经选夫了啊?”

    “嗯。”她点点头。

    竟然是真的!

    沈梦容打量着她,正色问:“不是早前说不急吗,还说着要去天涯海角?”

    “是,原本是这样。”裴玉娇说着朝前看了看,裴玉英正跟沈时光说话,两人十分亲密,裴玉画略在后侧,正也朝她瞧,眼见她与沈梦容在一起,颇是惊讶,但也没有发出声音,反而一笑之后又走了,完全没有等她的意思。

    那她该走,还是停在那儿?

    裴玉娇有些犯难。

    沈梦容笑道:“在这坐一会儿罢,我使人去与妹妹说。”

    此处正有一方台阶,两旁种着两颗银杏树,也不知多少年头了,那树干得二人合抱般的那么粗壮,她抬头瞧一眼,哇的声道:“我院子里那棵都有二十年了,才那么大。”她比划了下,“这得有多少年啊。”

    她又惊又喜,甚至走过去拿手搂着看。

    沈梦容笑道:“得有六百年了,胡国你知道吗?便是那时候建国时在京都种下的,历经十几朝,原先还有人想砍它下来,当时一道雷霆落下,众人都说动了天威,才留下它们。”他伸出手碰了碰树干,“人人都贪恋权势,到头来只一场空,千年风云卷过去,也只剩下它们。”

    那一刻,他眸中一片澄清,像是世间最干净的湖水。

    裴玉娇抬头瞧着他,也觉心停止了下来,好像能随着这树见到往年的腥风血雨。

    有个念头突然升起来,莫非他后来真出家了吗?

    或者,这尘世原本也不该这样拘着他。

    她呆呆的看着他,他莞尔一笑:“可定了谁做你夫婿了?”

    她摇头:“还不曾定。”

    他嘴角一弯,撩起袍子,随意坐于台阶,有几片银杏叶随着风儿,落在他鸦青色的头发上。

    玉冠在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他拍拍旁边位置:“坐吧。”

    她便坐下来。

    可坐了,却忍不住叹口气。

    他笑道:“难不成也不是真心实意?”

    “半分真心。”她幽幽道,“不过那几个男儿不错,长得挺好,眉眼英挺,比上回表舅父带来的少年要好一些,而且爹爹亲自挑的,知根知底呢,我想总也不差的,你说是不是?”

    沈梦容唔了一声:“是还行,可嫁人不是儿戏。”

    娶妻也不是。

    他今年已是有十九了,三代单传,负担很大,母亲予他挑了好些姑娘,他也相看过,原想着将就下传宗接代,也无不可,可他内心是抗拒的,一直拖了好几个月,大概很难再拖到明年罢?

    看他难得的露出苦闷之色,裴玉娇惊讶道:“你也有烦恼呀?”

    “是啊,要娶妻。”他双手枕在脑后,竟然躺了下来。

    裴玉娇好奇:“你要娶谁?”

    她低头看他。

    上方的脸,皮肤白里透红,水嫩嫩的,眼睛又大又圆,像夏天吃得葡萄,瞧着她,心情都忍不住好起来,沈梦容心想,若是非得要他娶妻,还不如娶眼前这个呢。

    想起往前种种,豁然开朗,他笑道:“我娶你,好不好?”

    她呆住了,好像没听清一样,忙得把身子坐直。

    他也坐起来,知道自己唐突,低声道:“许是我说早了,我该与父亲母亲说一声,再来提亲。”他顿一顿,“你不是说还没定吗,可以等一阵吗?”半响没有回应,他侧眸瞧去,只见裴玉娇脸色通红,好像熟透的樱桃一样。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原来刚才没听错,他都在说提亲了。

    可这怎么好像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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