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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寒更传晓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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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歌?”

    文种霍然变色,回头看看此处与书房相隔数十尺之遥,那女子竟能听得他们在房中之言,这等本事,简直匪夷所思。

    他顾不上跟范平多说,急匆匆地回了书房,告诉范蠡,“那位姑娘居然在和光园门口就能听到我在这里说的话,她一听到我说起九歌的事,转身就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范蠡虽目不能视,但也能想象得出文种此刻的表情,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说道:“孙武中毒,正式因为她……只怕她原本一直以为是离火者下的毒,那人是她师兄,就算有多少怨气也得忍着。这会儿知道真凶,能不急吗?”

    “啊?你为何不早些告诉她?反倒自己背这个黑锅?”

    文种愕然地看着他,在越国众臣之中,他主内政,范蠡则主外交。之前若非范蠡跟着勾践共赴吴国为奴三年,其间用尽心思,说服勾践忍下一时之辱,方能安然回国。离火者就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怎么会甘愿背这样的黑锅?

    范蠡稍稍转了转头,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转向他说话的方向,缓缓说道:“若是我主动说出来,只会被人当做推卸责任,她也未必肯信。而她自己发现得越晚,就越会被自己误会我们而惭愧歉疚,如此一来,再谈及学剑之事,岂非事半功倍?”

    文种看了眼门外,发觉医师已经在他出去接青青的时候离开,这会儿周围真是空无一人,方才心有余悸地说道:“话虽如此,只是这位姑娘如此任性,日后若知道你算计她的话,怕是不好相与。”

    范蠡伸手摸了下自己眼上包着的布条,微微一笑,“子禽大可放心,她虽任性,但心底纯良,不会有事的。”

    文种摇摇头,有些感叹地说道:“你还是小心些吧!这位姑娘的剑法绝妙,行事全随心意,一言不合便动刀动剑的,你可没见,辟邪的脑袋都被挂在馆娃宫飞檐之上,这种女子,还是少招惹为妙。”

    范蠡嗤笑一声,伸手在早间送来的竹简上慢慢摸着,青青既已知道九歌,早晚会遇上他们,那是不是该先给她一些资料,让她有所准备呢?姑苏那边传来的消息,九歌中人曾经挟持欧钺谋求《孙子兵法》,结果却被青青一剑当场斩杀,楚越之间的联盟原本就仅止于灭孙一事,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至此已扯到了明面上。

    那些人一开始认定青青也是离火者,坚持要他们给个交代,范蠡根本不予理会,让他们有本事,就自己去找青青。

    他的手忽然顿了顿,青青居然会主动来找他,这是一,听到九歌之名,便果断走人,这是二,两件事同时发生……是不是意味着,九歌已经来了越国,而青青已经知道。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子禽兄,让石藏查一查,这两日是否有陌生人进入诸暨,尤其是楚人。”

    文种一怔,“你是说,九歌已经来了?”

    “十有八九。”范蠡点点头,“青青杀的那人是九歌东君,乃是九歌之首东皇之子,依照九歌的规矩,想要继位东君者,必先为亡者报仇血祭。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些人手段阴毒,未必敢正面挑战,须得小心提防为上。”

    文种答应之后,又叮嘱他好生休养,否则范蠡手头那些事务都压在他身上,就算累死也做不完。

    范蠡送走了文种,想了想,还是让范平前去赵家看看,青青的异常表现,总是让他有些放不下心来。这个完全按常理行事的女子,总是会做出一些打破常理之事,而如今的越国,尚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青青冲出范府之后,一气跑出数里,满腔的怒火越燃越烈,几乎要爆发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司时久只说九歌的人会来,来得是谁,何时到,到哪里……统统没有说!

    她如今压根不知道那些楚国人在何处,这一肚子的火气,居然无处发泄!

    这一口气跑到了江边,她才回过神来,气恼了一阵,只得先回家再说。毕竟阿娘和欧大娘都在家中,九歌的人既然能找到越国来,自然也能找到她家去。就算之前让范蠡留下的越国剑士留心警戒,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九歌名声在外,绝非寻常剑士能挡得住的。

    更何况,那些人之前就有挟持欧钺的记录,拿阿娘来要挟她的事,这些人绝对能做得出来。

    想到此处,她都有些后悔去找范蠡,她应该在司时久报信的第一时间,就该带着阿娘先走为上。先保证了阿娘的安全,再慢慢跟那些熊人算账。

    可凡事总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青青刚一走近自家,远远地闻到空气中飘散过来的一股血腥气,当即就觉得一股血气直冲上头,当即脚下生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家门。

    刚一进门,看到一个男子正扶着阿娘朝房中走去,她不假思索地拔出血滢剑,就朝着那人刺了过去。

    “放手!”

    “住手!”

    青青的剑法之快,等听到韩薇惊怒之声时,剑尖已刺入那人的肩头,幸好那人的反应也够快,及时朝前一扑,躲过了那凌厉的剑风,饶是如此,肩头亦是被刺出一道血槽,半边身子瞬间被鲜血染红,整个人也栽倒在地上。

    “糟糕!”青青心中暗叫一声,从阿娘方才的神情口气上,她就知道自己搞错了。

    果然,韩薇一回过神来,就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给聂公子止血?今日若非有他,阿娘就见不到你了!你居然还恩将仇报,真是……”

    “阿娘,我知道错了!”青青一定神之际,眼神在院中一扫,看到那一地的尸体,就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救了阿娘却被自己一剑刺伤的人竟是燕国的聂冉。她曾在试剑大会上见过这位燕国的游侠,也曾听孙奕之说过这人“十步杀一人,一梦绝尘去”的名号,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到自家来。

    司时久明明说的是楚国和燕国的间客,难道这年头的游侠儿,也会去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吗?

    尽管有一肚子的疑问,青青还是赶紧给聂冉点穴止血,又拿了金创药来给他敷药包扎,只是要他脱去半边衣衫露出肩膀之后,韩薇就果断接手,只让她在一边看着,也不肯让她再替人“疗伤”。显然是之前她给孙奕之疗伤的事,已经在阿娘心中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让她怎么也不肯再让女儿一错再错下去。

    聂冉却一直没有说话,就连上药之时,那药粉撒上去有些刺痛,他也不过是皱了皱眉,嘴角微微抽了抽,连哼都没哼一声。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定定地盯着青青,狭长的眼中黑眸如星,看的她浑身都不舒服,若不是阿娘就在他身边为他包扎伤口,她肯定戳瞎这对亮得晃人的眼睛,才能一解心头之气。

    韩薇刚给聂冉包扎好伤口,一回头就看的青青瞪着聂冉,一脸气势汹汹的表情,立刻皱起眉来,教训道:“出了次门,就连阿娘教过你的规矩都不记得了吗?聂公子远来是客,还救了你阿娘,你冒冒失失伤了人不说,还如此无礼!还不向公子赔礼?”

    “呃……”青青支吾了一下,扁扁嘴,没好气地说道:“阿娘,你怎么就知道他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呢?我才收到消息,说楚国和燕国的间客要来找我麻烦,他可是燕国人,说不定跟那些人都是一伙的,故意演戏来哄骗我们呢!”

    聂冉的嘴角翘了翘,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还没开口,就见韩薇伸手敲了下青青的脑袋。

    “胡说八道!聂公子是你阿爹的故交之后,正是收到消息有人要对付你,赶来报讯,正好遇上这些人。唉,你这次出去,到底招惹了多少麻烦?为何连楚国和燕国的间客都要找你?”

    青青一怔,看了聂冉一眼,讪讪地说道:“我哪知道啊!或许他们也跟越王一样,想要得到我所学的剑法吧!”

    韩薇皱了皱眉,忽然想到青青那天从那把残刀中找出来的鱼肠剑和孙武到《兵法十三篇》,这些东西,人人求而不得,可她们却避之不及。当着聂冉不便明说,她也只能含糊地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如今知道教训了?”

    青青尚未说话,聂冉却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这并非青青的错,那些人心怀不轨,无论青青怎么做,都会找上门来。与其整日堤防,不如主动出击,将这些人杀个干净了事。”

    青青没想到这人不说则已,一说竟如此霸气,杀人灭口之事都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难怪院中那些人无一活口,真是人如其名。

    韩薇闻言一个激灵,她方才被吓得够呛,担心聂冉被青青所伤,几乎都忘了他刚出现时横扫一片的杀气,若非他及时亮出聂渊的信物,她也会将他和那些人当成一伙,在乡间生活了多年,她几乎忘了,当初她与赵戬逃出晋国时,同样一路的腥风血雨,若非聂渊相送,他们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聂渊本就杀人无数,这带出来的徒弟,真是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完全不知道,如今在诸国间客心中,她那纤纤巧巧的女儿,杀气和名声,已经不在聂冉之下。

    她只看到,青青在听到聂冉这句话时,眼睛也骤然一亮,亮得让她情不自禁地心慌起来,一种莫名的担忧,瞬间浮上心头。

    而事实也证明,她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