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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你予天长地久,我必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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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镐京城中歌舞升平,这场难以落幕的夜宴总是不断的迭起*,人群聚拢、散开、又再次聚拢,沉浸在道贺与奉承之中的人们竟然没有发现姬宫湦早就不知去向了,如同那日宴请诸侯一般,忽然之间消失不见。这三日,姬宫湦垂坐前殿之上昏昏欲睡,对于那些乏善可陈的诸侯政绩,他实在是强打不起精神来。

    常常是打着哈欠挥了挥手,算作是已阅的批复,如同是奏章上的红圈一样敷衍了事。

    眼下唯一的大事儿就是举齐郑二国之力,与东夷相抗的这场战争,为了免除后患姬宫湦对郑启之下达了死令,克敌三百余里、攻取数座要塞城池,至少让东夷百年之内从这场祸患中缓不过来,亦对整个周朝构不成任何威胁。

    启用郑启之对于姬宫湦来说,也同样是一步险棋。毕竟此人从未带兵布阵、上战场真操实弹过,过往的睿智只能说是纸上谈兵,并不能作为评价他胜负的要素来考虑,好在齐国频频传来捷报,郑启之这一路可算是顺风顺水,也叫远在周宫之中的姬宫湦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花了三夜的时间与赵叔带谋略接下来的部署与战局,以密报的形式向郑启之下达了指令,如今这密报已经在路上了。

    前来前殿打探消息的琼台殿悉人躲在门外的柱子后面,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数着在场的人,怎么数都找不到姬宫湦和褒姒其人,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抬眼看了看夜色又冲到了琼台殿中,“廿七姐姐,廿七姐姐!”

    “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说了多少次不要大呼小叫!”廿七皱了皱眉头不满的呵斥道。

    “是,”悉人嘟了嘟嘴,在廿七面前垂首侍立,她咬了咬下唇,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眨了眨眼睛看着廿七委屈的说道,“大王和娘娘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廿七警觉的问道。

    “就是……”悉人挠了挠头,皱着眉头搜刮着腹中的词句,最后看着廿七说道,“就是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廿七问道,觉得自己从这悉人嘴中是什么消息也别想得出了,悉人回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不知道,等奴婢发现的时候,大王他们就已经不见了。”

    “你……”廿七被气的不轻,可事已至此再嗔怒怪罪于人似乎也并不合适,话到嘴边又拐了回来,摆摆手看着那悉人,“算了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前殿,你看着这里,若是有人来了询问,你一一给回了!”

    “是!”悉人应声道,看着廿七从琼台殿中出去,趁着夜色将自己藏匿于漆黑当中,迈着碎步疾走,朝着前殿赶去,一路上都十分放心不下自家主子的行踪,总担心会出些什么事情。如今姬宫湦宠幸褒姒太过高调,甚至破例让这位没有封号的嫔妃代替申后的权责,站在高高的祭天大典的天坛上,如今诸侯百官聚拢镐京城,姬宫湦这么做,无疑是要褒姒当做靶心,任凭诸侯们的恶意的攻击。

    这叫廿七不能不担忧当日妖妃的风云再起,令褒姒身陷生死关头,而有性命之虞。

    廿七靠在柱子上看着前殿里的诸侯百官,人人都满面通红,让酒水褫夺走了不多的理智,诸侯们相互奉承,说些恭维的话,再等待着别人恭维自己,如此往复,无聊至极。环顾四周,果然不见褒姒与姬宫湦,廿七皱了皱眉,腮帮鼓起来插着腰看着前点内里,心中将那位迟报消息的悉女怒骂了数十遍,最终才拍着胸口解了这口气。

    郑伯友从人群之中退却,不想和任何人把酒言欢,越是热闹的场面他心中越是觉得寂寥,在镐京城中诸多年,如今折返郑国封地,他发现他已经无法适应那里的生活了。如今郑国当权大夫都是郑启之一手任命,而自己的亲信则多数被调往远处镇守边陲,郑伯友想调一二个合用的人回来,郑母也总是说启之的身体不好,用人一事还是随着启之的愿望吧!朝中大夫再不济,也都是为郑国卖命,没什么区别。

    如此,郑伯友便知道,自己即便是接任了郑伯封号成为郑国诸侯,也不过是个花花架子,他干脆连提都没提此事,反倒是回到镐京城做司徒能让他心中能揣着一丝的希冀。他转过头想看看是不是能走了,却正好撞见廿七的目光,廿七心中一惊,面色通红,忽然紧张了起来。

    郑伯友转过脸看了看前殿之中,才发现原来姬宫湦带着褒姒又在不知不觉中不见了踪影,负责吸引所有诸侯视线的则是赵叔带与虢石父二人,让人对姬宫湦的去向竟然无从知晓。

    郑伯友起身出门,走到了石柱之后,“廿七姑娘?”

    “郑……郑司徒,”廿七说话有些磕绊,看着郑伯友十分紧张,手攥的紧紧的,整个人依托着身旁的那个石柱,她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问道,“郑司徒可有看见娘娘与大王?”

    听见廿七这么说,他才忽然想起这场酒宴是大王宴请诸侯百官的,于是便调转了目光看着前殿之中,复又转过头来摇了摇头,“不曾留意,不知何时不知去向的。”他想了想又问道,“没有回琼台殿吗?”

    廿七使劲儿的摇了摇头,满面都是焦急的神色,“太奇怪了,刚才悉人来报,大王与娘娘不见了,我见又没有回到琼台殿中,才觉得有些奇怪,这宫内除却琼台殿就没有娘娘的容身之所了,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郑伯友出言宽慰道,“许是大王带着娘娘去了什么地方吧?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太留意,不过如今两位上卿大人都还在殿中,只怕是大王故意如此的。”他很清楚,一旦大王除了状况,赵叔带必定比任何人都着急。

    “但愿是这样,”廿七舒了口气,“娘娘总是拒绝大王,我只怕他们二人在一起,娘娘会……”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于姬宫湦与褒姒的单独相处,她总是充满了担忧,如若在琼台殿内,此事尚有解决的法子,可如今二人不知去向,万一姬宫湦丢下褒姒一人,廿七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她。

    “你别担心了,娘娘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郑伯友拿着廿七说道,“如果明日两人还未出现,你差人来司徒府找我,我随你前去找找看?”

    廿七点了点头,如今夜已陷入了一团漆黑,也只好这样了。

    镐京城外山涧之中的空地上,有一个茅草搭建的简陋屋舍,姬宫湦拉住辔头停住了狂奔的马匹,翻身下来,伸出双手接过马背上的褒姒,将她抱到了地面。如此深夜,褒姒不知这位大王打算做什么,却也并不发问,只是看着他将马拴在了茅草屋外,然后进屋取下了一柄弓箭跨在身后,从房屋里拿出了箭筒跨在身上,看起来像是个草莽大汉、寻常猎户,踏着沉重的步子迈步走到了褒姒的面前。

    “想要什么?”姬宫湦看着褒姒问道。

    “山中有狼吗?”褒姒看着漆黑的天色问道,在黑夜中狩猎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只是姬宫湦从来都不像是一个喜欢出好主意的人。

    “不知道,”姬宫湦转身看了看这山,月亮高高的悬挂在空中,正是圆月时节,整个山谷被映衬的清晰可见,没有灯火与烛台的夜色反倒是亮了起来,他调整着背上的弓箭和手中的箭矢,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

    “秦岭中有。”褒姒说道,她来自秦国褒地,秦国属地之内有南北分界的秦岭山脉,这话叫姬宫湦看了看褒姒,“你去过?”

    褒姒摇了摇头,“听哥哥提起过。”

    “褒洪德?”姬宫湦问道,这个名字是送褒姒入京的时候从虢石父的口中听见的。

    褒姒点了点头,“常说他们在山中围狩猎物时候的事情给我听,小的时候也向往有朝一日长大了就能像哥哥那样跨马狩猎,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与年纪无关。”

    “嗯,”姬宫湦点了点头,“要看你和谁在一起。”他已经将自己身上的弓箭与箭矢调整好,从一旁取出了火把点燃递给了褒姒,“狼都怕火。”

    “嗯,”褒姒应了一声。

    “你和褒洪德……关系好吗?”姬宫湦看着褒姒问道,他对她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只是听褒姒提过她与家中主母之间的间隙,此事倒是和郑夫人有着相似的情节,得到父亲宠爱的女子似乎在家中过的总不是那么顺风顺水。

    褒姒摇了摇头。

    “也是,”姬宫湦点了点头,“否则谁愿意将自家的女儿送到宫里来?”

    “不是,”褒姒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被姬宫湦打断了,“不必安慰寡人,寡人在外是个什么德行、人们怎么诟病寡人,寡人心中一清二楚。”

    “大王是个深谋远虑之人。”褒姒说道。

    “你从来不是溜须拍马之徒!”姬宫湦说道。

    “所以大王该相信臣妾说的是实话。”褒姒说道,姬宫湦哈哈大笑,笑声响彻云霄,“倘若他日周朝覆灭在寡人手中,你也如此看?”

    “倘若大王是个普通人,臣妾必定生死相随,不离不弃。”褒姒缓慢的说道。

    “可我若是大王,你便与我心存芥蒂?”姬宫湦问道。

    “如惊弓之鸟。”褒姒说道,“步步惶恐。”

    “那是寡人的错,”姬宫湦说道,拉了一把正在朝前走的褒姒,他听到了附近的动静,立刻将身体掩在了一个土坡之后,熄灭了褒姒手中的火把,目光洞察着不远处的情况,压低了声音对褒姒说道,“寡人要你们的时候,都以为可以许诺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