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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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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走茶凉的议事堂。

    莫同忆一脸担忧地凝视着静坐于堂中央的中年男子,良久,道,“师兄这次对秦家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些?”虽说按寒水门门规,凡轻薄女子心术不正者一律逐出师门,但……暗自琢磨了一番,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要真做到对每个寒水门弟子都一视同仁,秦介现在就是个残废了,不单单逐出师门。”楼啸天蓦然睁眼,血丝充溢,神色很是疲惫。

    “可把秦介逐出师门……”莫同忆欲言又止,兀自嘀咕道,“秦操说是但凭惩处,可他心量狭小,怎能不记恨!”

    楼啸天面无表情,缄默不语,眉头紧皱了半晌,道,“同忆,我十几岁就开始接手不夜城和寒水门,”顿了顿,极失望地说,“忍了快三十年,我也忍够了。……”

    女子风华不减,脸上无一丝岁月痕迹,怔了怔,眼眶泛红,安慰说,“师兄,我知道你难做。”

    一声极轻微的叹息。

    楼啸天抿了一口残茶,道,“让有鱼把家派比试提前吧。”

    “提前?”莫同忆满面狐疑地反问道。

    “你忘了和无名派的六年之约了?”楼啸天放下茶碗,看着眉头即刻舒展开来的莫同忆,只听她连忙说,“师兄,以往六年之约都跟一张废纸无异,怎的这次……”思索一番,低声惊呼道,“无名派和生死门交战了?!”

    所谓六年之约,表面上是寒水门六年一度的家派切磋,意欲选拔门中卓越弟子加以褒奖,而实际上……

    “一旦中原正邪交战,雄踞极北之地的无名派分支寒水门须得选拔一批优秀弟子前往支援,非天灾人祸,不得延误。”楼啸天脱口而出,显然十分熟练。

    出奇地,莫同忆突然冷哼一声,道,“无名派不是号称中原四大正派之首吗。”讥讽之意溢于言表,心说无名派那群道士曾一度打压寒水门,美其名曰防止教派功法外泄,哼,不过觊觎横空出世的《寒水心经》罢了。

    谈及中原四大正派之一的碧山无名派,不得不提其余三大正派。依次为天刹阁、啼红寺和斗阳宗。至于细则……

    “同忆。”楼啸天喊道,转而一脸阴郁,叹道,“再有一年是心月归期,你替我去探探他吧。我怕……”迟疑片刻,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我怕他一去不回。”

    莫同忆方失神,听罢身躯一震,忙不迭应道,“知道了,师兄。”忽地疑惑,又说,“一去不回?师兄,你这是哪里的话,那蛊仙霍老怪藏匿玉龙雪山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心月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被眼前男子打断道,“我不是担心他被害,我是担心他自己不想回来。”

    莫同忆更疑惑了,喃喃道,“自己不想回来?……哪有不想回家的孩子。”

    是啊,哪有不想回家的孩子。

    暮色笼罩。

    梅花镇,晋府。

    女子一动不动地伏在床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张面如白纸的瘦削面庞,心口一痛,蓦然笑了。

    两行清泪。

    她听到身后缓缓而来的脚步声,没有匆忙拭泪亦没有起身,眼神极为冰冷。

    “行卓还没醒?”

    字正腔圆,岿然不动。

    晋柳儿半转额头,斜睨着负手而立的晋连孤,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爹一记天罡碎骨掌,就是想让卓哥永远也醒不过来吧。”

    身后男子神态自若,无一点吃惊样子,道,“他私自行动,这一记碎骨掌,算是惩罚。”

    晋柳儿一怔,起身问道,“私自行动?什么私自行动?卓哥不是按爹吩咐给我送东西来了吗。”

    晋连孤冷哼一声,盯着床上气若游丝的人儿,说,“我是让他给你送东西,可我没让他一路跟着你。”

    如此说来……晋柳儿眼眶登时滚烫。

    想见却不敢见。

    她又何尝不是。

    “即使出了始料未及的意外,爹爹的目的仍然达到了,难道不是吗?”晋柳儿扬起一丝不知是恭喜还是讥讽的笑意,继续说,“我身为楼家未过门的儿媳,当众被秦家人轻薄,这一顶绿帽子,无论需不需要我后来的配合,楼家都戴定了吧。”

    晋连孤也笑了。

    如果没有晋柳儿一番及时的指控,秦介恐怕就不会被逐出师门了,他秦家大长老秦操恐怕亦不会乖乖地息事宁人。铁证如山,饶是再三辩解,不过欲盖弥彰。晋家和秦家的嫌隙已难以化解,而他晋连孤需要做的,无非是让自己的亲家和秦家之间再加上一道嫌隙而已。

    “爹……”晋柳儿眼泪扑簌簌的,似断了线的珠子,满脸哀怜,支吾不清道,“爹……我知道你心头有恨,你可知为了消你心头恨,多少人得无辜丧命啊!!……”她这句话自她懂事以来压抑很久了。

    当下只见晋连孤眼角一搐,面色僵硬,淡淡地反问道,“无辜?天底下无辜的人多了。”暗说芙儿一介弱女子,怎么,当年杀她的人都成了无辜人?简直笑话。定了定睛,一把将手中药瓶扔给了晋柳儿,说,“九转还真丹,温水研服,一日两次,连服七日。”说完甩了甩袖,转身离去,不忘撂下一句话,“你在爹的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既然想要长大来教训你爹我…就别耍小孩子脾气。兄妹就是兄妹。”

    隐含之意,晋柳儿心知肚明。

    她死死地握着手中药瓶,眼前不停闪现的,是那个如同坠落飞鸟般的昔日少年。大概业忘了自己坠落的时候有多痛,但最痛,莫若他伤,最怕,莫若他死。

    本像蜻蜓点水般朦胧、青涩的思念与牵挂,一刹飞逝五年,愈发根深蒂固。若她晋柳儿依旧是那点水蜻蜓,现下或许早淹没在了汹涌的深水里。

    青山绿水,落花流水,清明如水,涤荡万物。

    无忧呆呆地坐在岸边望着平如镜面的月池之水,思绪飘远。

    倏尔微波泛滥的池中央,倒映着重叠月影。

    一个个大如鹅卵的气泡正从池底歪歪斜斜地浮上水面。

    “咕嘟……咕嘟……咕嘟……”

    与水拍礁石之声混合一起的气泡破裂之声,仿佛无一丝怪异之处。

    但。

    说时迟那时快,无忧一个飞身掠过水面,往气泡汹涌的池中央猛挥一鞭,水花四溅。

    一个巨大黑影快如雷电,忽然游过她脚底。

    “妖怪!!!”无忧失声惊呼,连连倒退,岸边站定,面色煞白。

    重归平静的月池。

    “有妖怪?!!”

    无忧冷不丁被突然响起的人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五年来越发女人气的苗泠泠,瞪了他一眼,埋怨道,“你瞎叫唤什么呀!”

    “嘿!小丫头片子,”苗泠泠话锋一转,叉腰气道,“明明是你瞎叫唤的。”说完翻了个白眼。

    无忧撇了撇嘴,亦是回了个白眼,问,“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跟跃冰姐去墨河捉妖了吗。”

    苗泠泠不屑地挑了挑眉,嗤笑道,“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儿,小哥哥我可不干。她向跃冰厉害,让她自己捉去吧。”

    无忧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男子,像在看一个白痴,良久,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啊,你怎么能把跃冰姐一个人扔在墨河啊,你居然还回来了,你回来干嘛啊……”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苗泠泠见状赶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无忧立马住了口,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全神贯注地落在苗泠泠身上。

    “真是被你烦死了……”眼前男子投降般气馁的语气,撒手正大光明道,“小哥哥我胭脂用完了,回来拿,不行啊?”

    无忧哼道,“才去了几天,一麻袋都用完了?”傻子才信你苗泠泠的话。

    …………

    苗泠泠脸上的表情像是“你怎么知道我带了一麻袋?”耸了耸肩,眼底滑过一丝愧疚,说,“她被抓走了,我受了伤。”

    无忧身躯一震,瞠目结舌。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受的是内伤,不行啊?”苗泠泠说罢煞有其事地咳嗽了几声,一脸病恹恹的样子,眼看着就要一口气喘不上来趴到无忧身上了。

    无忧使劲拍了苗泠泠一把掌,骂道,“你少来!你要是都受伤了……跃冰姐呢?你是不是又跟她吵架了?”嘴巴上不相信,心里却是担心得不得了。

    苗泠泠头一回没有反驳,双眉深锁。

    无忧如此这般地与他四目对视,眸中期待的颜色渐渐黯淡下去。

    “我刚刚禀告了城主。”苗泠泠神色严肃道,“除了她,廖老爷子的徒弟乐正昂和王甘甘也被捉了去。”

    “等等,”无忧扬手示意,接着说,“苗大哥,你们不就是去捉墨河村里的几只小野妖吗。”

    话音一落,苗泠泠轻叹了口气,随意道,“我也以为是几只小野妖呀……”倏尔一声冷哼,兀自嘀咕道,“谁知是条修炼了不知几百年的水虺……”

    眼前手持青鞭的二八女子脸色大惊,五年前墨河行船的片段霎时涌现,竟有些陌生了。

    失神的片刻,方才消失的池中巨影倏然一闪。

    不待无忧反应过来,苗泠泠早一声大喝,化作一道剑光往池中央疾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