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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强行征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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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愤怒的人永远得不到救赎,他们只能诅咒,喊叫,在无尽的深渊里咆哮!

    ——但丁

    余美芬的家乡位于邻省H省偏远山区,距离J市有800多公里。

    为了节省时间,局里特批给叶曦一辆越野吉普。两人先由高速公路行车六个多小时到达H省L市,再由L市向所属D县进发,到达D县还要再开50多公里才能抵达目的地柳树镇。但这50多公里多是崎岖山路,几乎是一路颠簸的,直到傍晚时分,才看到小镇的影子。

    两人先到镇上派出所查了户籍,确实有余美芬这个人,户籍于1995年转出去后,便未再迁回。两人一合计,估计余美芬的户口和档案,还存放在J市的人才交流中心。

    原户籍显示,余美芬住在柳树镇辖区的金刚山村。金刚山村因金刚山得名,在小镇的北部,距离镇中心10公里左右,村子坐落在山的背后,没有公路,全是羊肠小道,只能徒步,一个来回要将近八个小时。山路艰险,且夜里有野兽出没,派出所方面建议他们在镇上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当地派出所安排一位40多岁姓刘的警官负责协助两人办案。刘警官在小旅馆为两人安排了住宿,又张罗来一些吃的,嘱咐他们吃完东西后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好赶山路。

    叶曦上午走前,已将工作布置妥当,命康小北调派人手24小时对冯文浩进行跟踪监视。康小北怕出闪失,干脆自己亲自上阵。

    整个白天,冯文浩都窝在医院里没踏出半步,下班之后驱车载着母亲直接回到住处,看样子这哥们除了工作,便是宅在家里。

    冯文浩母子住在离医院不远的一个高档封闭社区里,出入口均有保安把守,还配有摄像监控系统。康小北找到保安值班人员,亮明身份,想要查看1月1日到4日的监控录像,可惜的是,该小区的录像资料只保存一个月,1月份的已经被覆盖掉。

    康小北和保安打过招呼,将车停在冯文浩所住的单元楼前停车位。大概7点多钟,杜军结束手头上的工作前来支援。他带来些吃的,两人吃完,轮换着睡会儿觉。

    康小北让杜军先睡,他来盯上半夜,累了一天的杜军很快呼呼睡去,康小北便拿出手机和女朋友短信聊天。

    康小北和夏晶晶的恋情进行得很顺利,像他们这种刚刚确认恋爱关系的总有说不完的情话,聊着短信,不觉已近午夜,康小北与夏晶晶才依依不舍地道别收线。

    楼内各家的灯光早已熄灭,小区里一片宁静。发黄的路灯下,绿树掩映,流水淙淙,让康小北心旷神怡,丝毫没有睡意,但转瞬,又顿觉失落——做警察的恐怕一辈子也买不起这种小区的房子啊。

    康小北正兀自惆怅,楼道里感应灯突然亮了,冯文浩的身影由门内闪出。

    他穿着黑色夹克,双手插兜,紧缩着身子,鬼鬼祟祟地向小区门口走去。

    康小北正纳闷冯文浩这是要去哪儿,怎么也不开车。冯文浩已经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康小北赶紧推醒杜军,发动车子追出小区。

    午夜跟踪,视线开阔,不会跟丢,但也容易暴露,康小北始终保持着五十多米的距离,不紧不慢跟在出租车后面。

    一刻钟之后,出租车在新界口广场边停下。冯文浩下车,犹豫了一下,走进广场,在休憩木座椅上坐下。他看似悠闲地四下张望,好像在等人,又好像在看风景。

    “大半夜的他跑这坐着干吗?是要选择下手目标,还是在耍咱们?”杜军揉着惺忪的眼睛问。

    康小北摇摇头,也一脸纳闷。

    冯文浩坐了一会儿,抬腕看看表,终于站起身,溜溜达达地走出广场,奔着对面的“万大电影城”走去。

    走到万大电影城门口,他停下来,又看看表,此时电影城几扇大玻璃门突然打开,一股人潮从里面涌出。

    “坏了,这小子准是发现咱们了,想要混到电影午夜场散场的人群当中甩掉咱们。”康小北嚷了一句,急忙推门下车,向人群跑去。跑出不远,又回头叮嘱随后跟上的杜军,“午夜场多为结伴观影的,要注意单个身影,还有,发现目标盯着就是了,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分头在人群中找了一大圈,冯文浩已然踪影全无。在广场边碰头,康小北下意识向南面瞥了一眼,只见冯文浩的身影在一家酒吧门前晃了一下,又消失了。

    康小北抿嘴笑了笑,讥诮道:“他妈的,到酒吧泡妞找小姐,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你看到他进酒吧了啊?”杜军循着康小北的视线问。

    “嗯,行了,知道他在哪儿就成,咱就守株待兔吧。”

    在车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冯文浩先前进去那家叫作“曼莉”的酒吧门口,冯文浩却一直没有出现。杜军有些沉不住气,说:“他认识你,你在车里坐着,我进去瞅瞅。”

    康小北想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杜军下车,使劲将头发向后捋了捋,梗着脖子晃进酒吧。

    午夜刚过,酒吧里正是最疯狂的时刻,热辣的舞曲震耳欲聋,男男女女凑在一起,用力晃着脑袋,一副很HIGH(兴奋)的模样。

    杜军也摇头晃脑地转悠了一圈,但没看见冯文浩的影子,他有些急了,拨开身边人群冲进卫生间,麻利地推开所有大便间的门,仍然没发现冯文浩的身影。意识到出了问题,杜军从卫生间出来,一把拽住刚欲从身前经过的服务生,大声问酒吧是否还有别的出口。

    服务生朝卫生间旁边指了指,杜军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上面悬挂的绿色灯箱,写着“安全出口”四个大字。

    杜军冲过去,推开门。门外是一条黑漆漆的小巷,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影。他掏出手机,拨通康小北的电话,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这小子从后门跑了!”

    “等着!”康小北吼了一句撂下电话。

    不大一会儿,康小北赶到酒吧后巷与杜军会合,虽然希望不大,但两人还是决定在周围仔细搜索一番。

    J市是一座古城,近些年发展迅速,现代化时尚建筑和繁华商业区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但旧时遗迹并未就此磨灭,幽静弄巷,古旧院落,平房民居,仍然散布于高楼大厦背后。这酒吧一条街的背后,便有大量的民房、旧楼和小院出租,如果冯文浩此时已经隐蔽其中,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现身了。

    康小北和杜军搜索未果,商量还是回到冯文浩居住的小区守着。凌晨4点左右,冯文浩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两人视线中,他从出租车上下来,显得神采奕奕,走路的腰板也比先前挺直许多。

    权衡了一下,两人并未贸然上前质问,而是待冯文浩走进小区之后,发动车子追上他刚刚所乘的那辆出租车。

    据司机说,冯文浩打车的地点在酒吧后的一个街口。这样看来,冯文浩可能在那些出租屋中有一个窝。康小北心头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冯文浩消失的两个多小时里究竟做了什么?难道天亮之后又会出现一具尸体吗?

    清晨,6点刚过,刘警官开着所里的车载上韩印和叶曦来到山脚下,三人下车,开始向山上进发。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山间灰蒙蒙的,寒气很重。虽然听从刘警官劝说,两人穿上警用棉服,但仍觉阴冷异常。两人缩着身子,紧盯脚下崎岖的山路,跟随所长蹒跚前行。

    行路一个多小时后,久疏运动的两人,已是气喘吁吁,步伐也变得越发沉重。终归是女孩子,叶曦顶不住提议小憩片刻再走,韩印也举双手赞同。山路行走经验丰富的刘警官,劝两人还是坚持一下,早间山里气温低,一坐下,身子凉了,容易感冒,而且很难再迈动步子,还说他们现在正处在运动极限状态,迈过这个坎,身子就会轻松起来。

    在刘警官的鼓励下,两人咬牙坚持,而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刘警官讲起金刚山的典故。

    “据传,在远古时候,金刚山原是沧海一隅,波涛汹涌,巨浪滔天。周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后来,龙王派一白龙来此地镇守,白龙到此地,前几年勤奋工作,及时行雨,此地便风调雨顺,百姓安乐。可时间一久,他便居功自傲,成天睡觉,不思行雨,成了一条懒龙。几年下来,周围大旱,土地干裂,五谷不生,百姓深受懒龙之害。玉帝得知白龙行径,大为恼火,便从远处移来金刚台压住白龙,并在四周定下四根龙王桩,以此定住金刚台。金刚山山高势险,易守难攻,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战国时期……”

    刘警官绘声绘色的讲述,成功让两人忘却身子疲累,脚下轻快许多。大约两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山顶。

    站在山顶,天空仿佛触手可及,蓝天白云下,层峦叠翠、绿树碧水,盛开的杜鹃花,红艳艳遍布山野。俯视,半山间,一条条犹如长龙的绿色梯田,波澜起伏,错落有致。再往下看,隐约可见,数十间黑瓦土砖民房,形态大小,如出一辙。

    刘警官介绍说:金刚山村世代以种茶为生,那些绿色梯田是茶树田。现在是三月中旬,正值采摘春茶时节,估计村民都在田里忙着。还说,村里没有学校,只是个办学点,主要是给一二年级的小娃上课,大一点的便都到山前上寄宿小学。他倒是在办学点见过一个年轻女老师,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韩印和叶曦要找的人。

    身系任务,如此美景,两人也只驻足片刻,便继续赶路。

    下山相对省力,不到一小时三人已近身茶田,果然有大批村民在采茶。看起来村民和刘警官都很熟络,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和刘警官打招呼。

    刘警官应着,走到一个包着白头巾身材纤瘦的中年女人身前,问:“村长呢?”

    那女人冲所长身后的韩印和叶曦打量几眼,说:“在村里给娃们上课咧。”

    “村长上啥课,不是有一个女老师吗?”刘警官问。

    “你说俺侄女美芬吧,她出村了。”女人说。

    “余美芬出村了?什么时候?”韩印和叶曦忍不住齐声问。

    女人又瞅了韩印和叶曦几眼,转头问刘警官:“这两个是?”

    刘警官刚要回话,叶曦使了个眼色,抢着说:“我们是余美芬的大学同学,到附近出差,顺便过来看看她。她什么时候出的村?”

    “去年国庆节之后走的,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俺这村子联系不方便,不知道美芬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女人脸上现出些忧色。

    “她走时没说去哪吗?”叶曦又问。

    “没。”女人摇摇头,旋即嘴里“啧啧”两声感叹道,“还是城里好,你看这姑娘生得多水灵,不像俺家美芬……”女人有些哽咽,“这么多年美芬过得太不容易了,她爹妈一直有病下不了田,她干着农活,还得管着村里十几个孩子,到现在也没说成婆家。前年、去年她爹妈相继去世,治病和下葬花了不少钱,欠下好多饥荒,孩子没办法这才决定出村挣钱,说是这几年写了一些书稿,拿出去卖了再回来。”

    “她离开村子前,精神状况怎么样?”韩印问。

    “不太好,经常恍恍惚惚的。”女人说。

    韩印和叶曦对视一眼,转头安慰女人几句,又冲刘警官使了个眼色:“既然美芬不在村里,那我们就不进村了,还是回去吧。”

    虽然对余美芬可能不在村里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未见到目标人物,叶曦和韩印还是有些失落。不过此行还是有些收获的,证明了余美芬的精神状况堪忧,以及知晓了她出村的具体时间。余美芬出村后不久,碎尸案便在J市出现,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中存在着关联。

    下午2点左右,刘警官载着二人回到镇上。韩印和叶曦到派出所取车,与所长以及刘警官道别后,便即刻返程。

    一路高速行驶,在L市区内稍作停顿,给汽车加满油,吃了点东西,两人又继续赶路。

    汽车驶上高速公路的时候,叶曦接到来自J市市局领导的电话,指示她立即将韩印送往T市,去协助当地警方侦破一起重大系列杀人案。叶曦对领导的指示很是不解,“1·4碎尸案”目前正处在胶着阶段,此时为何要将韩印拱手让给别的单位?更何况韩印只是作为顾问身份协助J市办案的,市局有什么权力调派人家?即使真的要调派,那是不是应该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见?叶曦的火腾地一下就冒出来了,可还没等她发火,电话那头的局领导强调,这是“部里”的决定,她也只好压下火无奈地表示服从。

    T市同属H省,与L市相邻。在这座城市南郊的一个叫作太平镇的小镇上,多年以来一直隐藏着一名连环杀手,迄今为止他已经制造了11起血案,造成重伤3人、致死8人的恶劣后果。鉴于案情特别重大,该案于近日被列为“部里”1号督办案件,部里特意委派一个由多名刑侦专家组成的顾问组,赶往太平镇指导当地专案组办案。由于该案凶手异常狡猾,在长达九年的作案当中,竟然未留下任何物证痕迹,案件中幸免遇害的被害人也无法提供凶手的相貌特征,这就意味着案件的侦破只能从凶手的行为特征上入手,所以部里希望能有一位犯罪心理学专家加入顾问组,但相关专家目前都正在执行部里委派的重要任务无法分身,部里只好把眼光放到地方,于是几日前在J市虐杀儿童案中表现出色的犯罪心理学家韩印,便进入到部里有关领导的视线。

    部里领导向J市方面了解韩印的情况,J市方面表示韩印来自北方一所警官学校,目前是应邀以顾问身份协助侦破一起杀人碎尸案。随后,部里领导了解到韩印已经对碎尸案做出了分析报告,并且帮助J市警方制定了一系列的侦破策略,便提出暂时借调韩印一段时间。这显然有些强行征调的意味,J市方面虽有些不大情愿,但考虑到不能得罪部里的领导,只能表示同意放人。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针对韩印制定的一系列策略部署下去,依靠自身的能力也完全能够将案件侦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