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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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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只是小娃娃好奇心旺盛, 难免偷偷摸摸跑过去看牛鬼蛇神长什么样。原身小时候也跟着凑过热闹, 记忆里这人一直都佝偻着腰, 神情萎靡。

    和眼前这精神抖擞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过想想这时间点,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小同志, 是你救了我儿子?”江平业笑眯眯地看着许清嘉。心想许向华这糙汉子居然还能生出这么水灵灵的女儿。

    许清嘉摇了摇头,把许嘉康推上前:“是我哥哥把人从水里拉上来的。”

    没见许向国、两个副队长还有会计态度都恭恭敬敬,就连向来心高气傲的许家文, 笑容里也带着热情。

    人群里还有他们公社姚书记,他的站位排在好几个生面孔后面, 可见这几人身份更高。

    这一群人神情中多多少少透着点下级接待上级的郑重与殷勤, 说话这人身份肯定不低,让许家康露个脸总不是坏事。

    江平业笑容深了深, 主动抓着许家康的手握了握:“小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阵仗, 说实话许家康有点慌, 他强自镇定道:“没什么,就是搭把手的事。”

    “爸。”穿好衣服的江一白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江平业见儿子依旧生龙活虎, 才算是彻底放了心:“还不过来谢谢这位小同志,”江平业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许家康的名字:“小同志怎么称呼?”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许清嘉把许家文拉到了一边。

    许家文不悦,许向国特意让许家全回来叫他过去陪着招待人, 就是想让他在领导们面前露个面。

    江平业什么身份,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县革委会瞿主任都想讨好他。他要是能给领导们留下好印象,说不定今年他就能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

    这节骨眼上,许清嘉给他添乱,他能乐意嘛,要不是碍着人前,许家文早甩开她了。

    许清嘉只当没看见许家文脸上的不耐烦,你妈做的糟心事,还是为你做的,你不收拾烂摊子谁收拾?

    许家文忍着怒气随着许清嘉走到边上:“嘉嘉别闹,有什么待会儿再说。”

    他压着火,许清嘉还不高兴呢,原本还想说得委婉点,照顾下许家文的面子,可望着许家文这张臭脸,许清嘉直接道:“江一白扔在院子里的外套不见了,麻烦大哥去问问大伯娘有没有看见。要不待会儿人家问起来,咱们家可不好交代。”

    许家文脸色一僵,继而青了,终于正眼看向许清嘉。

    许清嘉一点都不怵的回望他,她就是怀疑刘红珍偷了。换成五岁的许家阳估计都能猜到这一点,刘红珍那德行,谁不知道。

    好心救人,反倒背了个小偷的罪名,许清嘉可不吃这亏,太恶心人了。

    在许清嘉清清亮亮的目光下,许家文面皮发臊,还得放柔了语气低声安抚:“应该是我妈拿去洗了,嘉嘉别急,我先去问问。”

    “我不急,我怕他们急。”许清嘉甜甜一笑,知道这衣服肯定能找回来了。

    搁平日,许家文顶多嘴上应两声,实际行动未必有。就像之前刘红珍为了他的利益撒泼打滚的闹,他会懂事地站出来劝,可也就是劝而已,从不耽搁他享受好处。然而今天情况特殊,他正想讨好人家,哪能昧了人家衣服,多损形象啊!

    许家文脸上肌肉微微一抽,再待不下去,连忙离开。

    “进屋渴口水。”那边许向国热情邀请江平业进屋坐坐。

    本来江平业是想尽快离开的,不想司机小程跑来说儿子掉水里被人救了。

    他这个当爸的当然要亲自道谢,一问,小程摸着脑袋憨笑:“东子忘问人家名字了,只说是个十岁左右,圆脸大眼睛,很可爱的小姑娘,好像叫佳佳。”

    站在旁边的许向国就笑了:“那应该是我侄女。”

    江平业不得不感慨他和许向华的缘分,于是一群人转道老许家。

    既然来了,哪能不进去坐坐,一群人把老许家的堂屋给坐满了。

    满脸堆笑的许向国见没人来倒水,忍着心头不悦对跟进来凑热闹的许家全道:“去找找你妈。”这婆娘肯定又跑哪家说闲话去了。

    许家全老大乐意,跟了一路,他嘴里兜里都是糖,他还想再要一些,哪舍得离开。

    许向国眼珠子一瞪。

    “爸,我妈去河边洗衣服了。”许家文提着热水壶走进来道,“我妈在院子里捡到一件湿衣服,是江小同志的吧?”

    江一白连忙道:“不用洗,不用洗,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怎么好再麻烦你们。”

    许家康翻了个白眼,刚翻完就见韩东青看着他,许家康不自在地别过眼。

    韩东青笑了笑。

    “不就一件衣服,哪里麻烦了。”许向国爽朗一笑。

    江平业虽然不想麻烦人家,可也没办法去把衣服抢回来,只能道谢。

    院子外的许清嘉撇撇嘴,不愧是能做大队长的人。刘红珍打的什么主意,她就不信许向国这个做丈夫猜不着。

    再看许家文无比乖巧懂事地给众人倒水,许清嘉轻轻啧了一声。要知道这位可是真正的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大少爷,这家里就算是小孩子多多少少会帮着干点活,农家孩子哪这么娇贵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许家文,人家不是身体不好吗?

    小时候倒是真的不好,可十几年下来,早调养的差不多了,就是体质比普通人略微差一点。

    然时至今日,许家文依旧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重病号的待遇。十七岁的少年,活不用干,吃的却是家里最好的。

    不一会儿,刘红珍端着木盆回来了,一幅贤妻良母的风范。

    江一白迎出来,忙不迭道谢。

    “没事,就一件衣裳,又不费事儿。”这么好的衣服没了,刘红珍心都在滴血,可许家文说了,这些人都是领导。要是哄得他们高兴了,别说他上大学的事,就是许向国想调进公社都是一句话的事。因此刘红珍只能忍痛割爱,等他男人做了公社干部,儿子成了大学生,她看老四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工人嘛!

    婉拒了许向国留饭的邀请,江平业带着人离开,许向国还有村里干部一路相送,许家文也没落下。

    许家康是被江一白拉上的,江一白怪舍不得许家康,短短时间内,他们已经建立了不错的友谊。

    呼啦啦的人来了,呼啦啦的人又走了。

    之前在外头探头探脑的村民这才敢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堆放在桌子上的烟酒还有糖果糕点,一看就是高档货,好些包装他们见都没见过。

    “这些人出手可真够大方,是什么人啊?”有人满脸羡慕与好奇的问刘红珍。

    “大领导。”刘红珍神气道,她就记得许家文跟她说是大领导,很厉害的大领导了。

    刘红珍两眼放光地看着桌上的东西,这得值多少钱啊:“双子,全子,把东西搬妈屋里头去。”

    许家全抱着一罐子糖果就跑,许家双站着没动。

    “大伯娘,这些是他们给二哥的谢礼。”许清嘉面无表情地提醒。

    刘红珍装傻充愣:“什么叫给康子的,是给咱们家的。”

    “行,那我跑去问问,到底是送给谁的。”许清嘉抬脚就往外跑,搬到他们屋里头,能吐出来四分之一都算好的。

    去要,刘红珍就能拍着大腿嚎,许家文身子虚要补充营养,烟酒许向国要送人。最后许老头出声拉个偏架,让刘红珍意思意思吐点出来,这事就完了。

    许清嘉不惯这臭毛病,不争馒头争口气,凭啥便宜大房。

    “不许去。”刘红珍头发麻,要是死丫头跑过去一闹,那领导得怎么想,可不要坏了她男人儿子的大事。

    刘红珍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道:“给康子,都是给康子的,我这不是先帮他收起来嘛。”

    这话说的来看热闹的都忍不住笑了,刘红珍是什么人,大伙儿心里明镜似的。

    刘红珍脸颊抽了抽,恨不得掐死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这么刁钻了。

    “搬奶奶屋里去。”许清嘉才停下脚步,许家康和许家武住一个屋,搬他那也藏不住,她屋倒是安全,可说出来倒显得她想贪墨这些东西。这么一来,只剩下孙秀花那了。

    刘红珍满口子应下,却磨磨蹭蹭没动。

    许清嘉哪不知道她在拖延时间,作势又要走。

    “双子,还快拿你奶奶那去。”刘红珍没好气地嚷了一句。

    许家双左手拎着酒右手抱着烟,两只手拿得满满当当。

    把刘红珍气得胸口疼,这个呆子,不会少拿点,多拖延下时间。等那边走了,她还怕这死丫头不成。

    “全子,还快不过来搬东西。”久久不见许家全回来,刘红珍气闷,臭小子跑哪儿去了,要他在还能跟许清嘉胡搅蛮缠一下。

    许家全当然听见他妈那大嗓门了,装作没听见,狼吞虎咽地吃着手里的肉包子,只想趁着他妈发现前多吃一个是一个。

    许清嘉看一眼许家双,大房那边也就许家双还算个懂事的,却是最不受宠的一个。

    等只剩下一方盒水果糖了,许清嘉才慢悠悠地走回来,打开盒子给屋里每人分了两颗,一边分一边嘴甜的叫人:“伯伯,婶子,嫂子……吃颗糖。”

    要不是他们在,刘红珍估摸着得压不住火冲上来揍她。再说了乡里乡亲的,人送的东西也不少,要是一毛不拔,也说不过去。

    拿到糖的眉开眼笑,看一眼僵着脸被割了肉似的刘红珍,再看笑盈盈的许清嘉,心道这刘红珍四十的人了,还不如个十岁的丫头会做人。

    送走江平业和一干领导,许向国心情大好,拍着许家康的肩膀道:“难得小江同志和你投缘,你俩多联系联系。”江一白和许家康交换了地址,约定写信联系。

    要是可以,许向国都想让许家文和江一白联系,只是这样显得太过刻意。

    许家康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他是真的和江一白谈得来,可许向国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许向国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开始琢磨起今天这事来的,端看瞿主任的态度就知道这江平业来历不凡,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开来的车是省城牌照,留的地址是北京,他也不敢打听。

    不过不管他是谁,他欠了老许家一个人情假不了,自己算是在瞿主任面前挂上号了。何潇潇那事想必上头不会过于问责他。

    这些天来,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许向国脚步轻快。盘算着以后要多照顾下牛棚里的白学林。江平业没交代,可他特意毫不避嫌的用了半个小时和白学林道别。明摆着告诉人,他们交情不错。

    许向国的好心情在自家院门口不翼而飞。

    屋里头许家全正在大哭大闹。

    吃了两个肉包子实在吃不下后,许家全终于想起那一堆好吃的,兴匆匆跑过来一看,东西不见了不说,许清嘉还在分糖。

    那可是他的糖,许家全顿时充满了怒气值,冲过去抢许清嘉手里的糖盒。

    许清嘉没和他争,一脸的惊吓:“全子你干嘛?”

    一看里面只剩下五颗糖了,许家全心疼得红了眼,直接上手抢别人手里的糖:“还给我,这是我的糖,我的。”

    人家哪能让他抢回去,这糖瞧着就是好东西,她还想着拿回去哄孩子。

    没抢到糖的许家全往地上一坐,抱着空糖盒大哭大叫:“你们偷我糖,还我,都还给我。”

    闹得屋里一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拿眼去看刘红珍。

    刘红珍虽然混,这点脸还是要的,她可是大队长夫人。赶紧蹲下去哄儿子:“这糖你姐姐分了就分了,你不还有一罐嘛。”

    一句话说得许家全跳了起来,恶狠狠地指着许清嘉:“你凭什么分我的糖!”

    许清嘉委屈:“这糖是二哥的,这些东西都是他们送给二哥的谢礼。”

    “是我的,都是我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家的,没你们的份。”许家全扑过去就要打许清嘉。

    许清嘉面上害怕地往人群里躲,心里乐开了花,真没想到许家全这么配合。

    众人刚得了她的糖,哪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再说了这许家全也太不像话了,什么叫都是他们家的,这话说得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刘红珍身上,一些人甚至开始窃窃私语。

    刘红珍心虚地泛红了脸,立马上来拉许家全。

    躲在人群后面许清嘉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谁说东西都是你们家的?”

    许家全扯着嗓子喊起来:“我妈说的,我爸是老大,我哥是长孙,家里东西都该我们家的。”

    刘红珍只觉五雷轰顶,万万想不到儿子会把她私下说的话嚷出来。

    嗡一下,人群彻底炸开了。就是旧社会也没有长子继承全部家业的道理,何况现在是新社会了。再说了老许家日子能过的这么好,可全靠着许向军和许向华,尤其许向华。

    大伙儿当面不说,背后可没少嘀咕,许向国命好,三个弟弟,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帮他养老婆孩子。

    可真没想到刘红珍能这么厚颜无耻,竟然还想霸占全部家业。

    院门口的许老头和许向国恰好听见许家全这一句话,两人当即变了脸。

    许向国脸色铁青地大步迈进屋,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这臭小子揭下来扔到地上踩。尤其是村民看过来的目光,更是让许向国无地自容。

    许家康冷笑一声,许老头和许家文脚步顿了顿。

    “我让你胡咧咧。”许向国一巴掌甩在许家全脸上,打得许家全直接趴在了地上,顿时又惊又恐地大哭起来。

    被一连串变故吓呆的刘红珍如梦初醒,眼见着许向国还要去打孩子,张着手就去拦。

    怒火中烧的许向国这一刻杀了刘红珍的心都有,见她送上门,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

    咣一声脆响,打得刘红珍转了两个圈,左脸瞬间肿得老高,嘴角都流血了。

    “你个黑了心肝的婆娘,”脸色阴沉的许向国怒不可遏的指着刘红珍:“看看你都和孩子说了什么,我竟然不知道你存了这么没脸没皮的心思,我……”

    “冤枉啊!”刘红珍立刻反应过来,顾不得脸都疼得没知觉了,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开始哭:“向国啊,我是那样的人嘛,我怎么会和孩子说这种话。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东西教全子这些话,他一个孩子能懂什么,那人是存心要害咱们家啊 。”

    “嗤”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冒了出来,引得在场众人都看了过去。

    “孩子还不是最听爹妈的话,爹妈说什么,孩子就信什么呗。”阮金花要笑不笑地睨一眼黑着脸的许向国,再看一眼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的刘红珍。

    她男人是副队长,论资历比许向国还高。可谁叫他们家没钱,没法给姚书记送礼,这大队长的位置就叫许向国截了胡。

    刘红珍还见天儿在她面前摆大队长老婆的谱,阮金花早就恨毒了刘红珍,见状哪能不上来踩一脚,她巴不得弄臭了许向国的名声才好。

    刘红珍恶狠狠地瞪着阮金花,猛地扑过去扯阮金花头发:“你个臭婊.子,肯定是你教全子说这话的,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阮金花虽然姓阮,人可不软,她有一米七的高个儿,是村里最高的女人,比不少男人都高,较一米五出头的刘红珍整整高了一个头。

    论力气,刘红珍更不是阮金花对手,想打人的刘红珍瞬间变成了被打的。

    只见阮金花一手揪住刘红珍的头发,空着的另一只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大嘴巴子就招呼上去了。

    “别人怕你,老娘可不怕你。”阮金花瞪着眼,“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想得美。你们一家什么德行,以为大伙儿都是瞎子不成。一家子都属蚂蟥的,趴在兄弟身上理直气壮的吸血。合着光吸血还不够,还想把人连皮带骨头吞下去,也不怕撑死。”

    语调一变,阮金花满脸同情地看着许清嘉,还应景地挤出几滴眼泪:“可怜许老四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养家,自个儿姑娘却在家里被人喊打喊杀。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许清嘉真想为这位大姐疯狂鼓掌,这是被田地耽搁了的影后啊!

    心头大畅的许清嘉努力想着伤心事,她刚装修好的新房,搬进去住了一个月都不到就穿了,霎时悲从中来,慢慢红了眼眶。

    “胡说八道你!”许向国气得脸下肌肉直抽搐,他不是不想阻止阮金花那张嘴,可阮金花被马家人围了起来。三家村三大姓许马纪一直暗暗较着劲,尤其是为了大队长这个位置,没少闹腾。

    许家人吧,倒是想帮忙,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姓。可阮金花那些话说的又让他们心里很是不得劲。许向华会做人,他在城里上班加上经常出差,所以大伙儿会托他帮着买一些东西,许向华从来不嫌麻烦。有些东西他们没票买不到,求到他头上,能帮他总会帮忙想想办法。

    一方积极防守,一方消极怠工,许向国便只能干瞪眼,听着一句比一句诛心的话从阮金花那张大嘴里冒出来,气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往外涨。

    “闭嘴!”气得浑身直打摆子的许老头操起一只碗砸到地上,指着大门厉喝:“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这里是许家,不是你们马家,轮不到你在这撒泼。”

    见许老头涨红着脸,胸膛剧烈起伏,阮金花不敢再闹,万一把老头子给气出个好歹,那她可赔不起。反正想说的她都说的差不多了,怨气也消了,目的也达到了。

    阮金花心满意足地走了,就像是一只斗胜的大公鸡。其他人瞧着情况不妙,也不敢待下去,乱糟糟的打了招呼就走。

    “伯娘。”

    “婶子。”

    ……

    门外柱着拐杖的孙秀花沉着脸对他们点点头。

    “奶奶。”许清嘉和许家康一前一后跑过去扶孙秀花。

    许清嘉:“奶奶,你怎么来了,再春叔不是让您别下地的?”

    “闹成这样,我能不来,再不来,祖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孙秀花望着她发红的眼睛,扭头对许家康道,“康子,关门。”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马大柱一见许向国,立马变了一张脸,赔笑:“哪能啊,队长,我这不是气上头了嘛。我们这就走。”说着就要去拎地上的女人。

    女人动作比他快,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扑过去抱住许向国的大腿,痛哭流涕:“我要离婚,队长,我要和马大柱离婚。”

    马大柱勃然色变,脸色阴沉地像是要吃人,一把拎起女人的后领子,咬牙切齿:“臭娘们,当年要不是我愿意娶你,你早死了。现在用不着我了,就想一脚把我踹走,想得美!”

    女人死死抱着许向国不撒手,以致于许向国裤子险些被扯下来。

    刘红珍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脸都青了,冲上去就掰扯女人的手:“何潇潇,你还要不要脸了,拉男人裤子,你就这么饥得荒。”

    扯着裤头的许向国脸一黑,这婆娘怎么说话的。

    前掰后拉,手指一根一根被掰开,何潇潇吓得浑身都哆嗦起来,要是被马大柱这么带回去了,她肯定会被打死的。

    “队长,救救我,马大柱要打死我。”何潇潇声嘶力竭地哭起来。

    其中凄厉绝望听得人心头发瘆,许向国皱着眉头抽了抽腿:“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咱好好说。”

    这马大柱一家的事就是一团乱麻。何潇潇是黑五类子女,是大队接收的第一批知青,文.革前就来了。早几批知青都是这种出身,他们下乡是来接受劳动改造的。所以分配到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记得工分却要打个折,招工、招生、入党、参军也没他们的份。

    何潇潇挨不住,就嫁给了马大柱,马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贫下中农,根正苗红。只不过这马大柱是个懒汉,懒得十里八乡都有名,且又丑又矮,所以二十六七了都没说上媳妇。要不也不会娶何潇潇,谁愿意娶个地主出身的坏分子。

    这一结婚,何潇潇成分被中和,好歹也是半个自己人,于是换了轻松点的工作,工分也社员一样的算法。

    哪想好日子没过一个月,马大柱就原形毕露,他爱打老婆,高兴不高兴,抬手就打,提脚就踹。

    庄稼汉子打老婆不少见,可也没马大柱这么打法的,大伙儿哪能不劝。劝一劝,马大柱好一阵,然后再打,再劝……

    后来大伙儿不管了,不是麻木,而是何潇潇她打女儿。马大柱打她,她就打女儿出气,马大柱也不管。看不过眼的村民上前拦,还要被她骂多管闲事。

    天可见怜,八岁的丫头还没五岁的娃娃大,皮包骨头跟个骷髅似的,最后还是马大柱他大哥铁柱实在看不下去,领到自己家里养了,要不早被这杀千刀的父母打死了。

    所以眼看着马大柱打何潇潇,大伙儿才会袖手旁观。就是许向国也腻歪的很,可他是大队长,不能不管。

    “你放手啊!”刘红珍见何潇潇死抱着自己男人不撒手,气得掐她胳膊上嫩肉。这群知青为了一张回城证明都疯了,前儿她就撞上一个女知青朝许卫国抛媚眼儿,现在她看女知青,就像看狐狸精。

    何潇潇吃痛之下手一松,就被马大柱捉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她发了疯一样胡踢乱蹬,马大柱突然惨叫一声,弯腰捂住两腿间,面容扭曲地瞪着何潇潇:“臭娘们!”

    何潇潇一个激灵,十几年来被痛揍的记忆涌上心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本能。她想也不想地冲着人群的缺口处跑。

    那缺口正对着许家大门,门口站着许清嘉,眼见着何潇潇不管不顾的冲过来。许清嘉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却忘了后面的门槛,那门槛足有她小腿那么高。

    失去重心的许清嘉一头栽进屋里头,可把孙秀花吓得,赶紧去拉孙女,结果和冲过来的何潇潇撞了个正着。

    孙秀花顿时被撞得一个趔趄,继许清嘉之后,也被门槛绊了。

    “哎呦。”孙秀花惨叫一声,摔在孙女旁边,脸色惨白地捂着老腰:“我的腰诶!”

    许清嘉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来:“奶奶。”

    站得近的赶紧过来帮忙,七手八脚要扶孙秀花。

    “别动,别动,这是扭着腰了。”跑过来看热闹的赤脚大夫许再春赶忙出声制止,乱扶是要出事的。

    他问了两声后,才指挥着许家几个儿子小心翼翼把老太太抬到床上。

    “婶子,你忍着点,有点儿疼!”许再春提醒。

    孙秀花表示,她什么罪没遭过。

    结果当场被打脸,推拿的时候疼得她惨叫连连,骂道:“臭小子轻点,你要老婶儿的命是不是?”许再春老子和许老头是堂兄弟,许再春是她看着长大的,说话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婶子,我要是不用劲,往后你得疼十天半个月。”许再春嘿嘿一笑。

    推拿完,许再春叮嘱许家人:“七天内最好别下床,躺在床上养养,七天后也别干重活,过完年就差不多了。”

    许家众人忙点头。

    缓过劲来的孙秀花眼睛一眯:“何潇潇呢?”害她遭了这么一通罪,幸好没踩到她乖孙女,要不这事没完。

    “被黄学武带走了。”从外面进来的刘红珍接过话茬,语气很有几分遗憾。

    不消人问,刘红珍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后的事情说了:“眼看着闯了祸,马大柱抡起木棍就揍何潇潇。打了没几下,就被黄学武带着人拦下。马大柱就是个怂货,见他们人多,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黄学武是知青头头,念在何潇潇同为知青的份上,不好袖手旁观,所以带着几个男知青上前拦下马大柱。何潇潇哭着求着不要跟马大柱回去,哭得几个女知青软了心肠,于是带着她回了知青点。

    孙秀花气得不轻,撞伤了她竟然连个面都不露,恨恨啐了一口:“以为跑了就没事了,想得美。”等她好了再算总账。

    瞥见一旁的许再春,孙秀花掏出钥匙。

    刘红珍眼前一亮,向前一步,这可是橱柜钥匙,糖油鸡蛋都藏在里头。

    “老三家的,你去拣五个鸡蛋给再春带回去。”孙秀花把钥匙递给周翠翠,农家人看病,都是给点粮食几把菜当诊金,客气一点的给鸡蛋。孙秀花抠,可她知道绝对不能抠大夫,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