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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消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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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之后军统局本部多了一个闲人,刘泽之找汪秘书取回存在他那里的金条、家传的翡翠玉牌和全家福。他手头宽裕,嫌住在宿舍不方便,高价租赁了一套有厨卫的公寓独住,每周一去军医院复查,请医生开具为期七天的病假条,这些年他多次受伤,电刑的后遗症也不是短期内能彻底康复的,尤其是头部,不明原因的偏头疼时不时折磨着他,不愁找不到理由。下午把假条交给叶君远,之后的几天每天上午去嘉陵江边枯坐,中午买些蔬菜、日用品回住处,开火做饭,虽是一个人,饭菜也不肯苟且对付。隔几天去陈劲松负责的培训班坐坐,周六晚上刘林过来看他,住一个晚上,兄弟两一起用饭。这顿饭刘泽之要花一天的时间准备。

    叶君远有意倾囊相授,无奈刘泽之既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又兴趣缺缺,只得作罢。

    他这样打发时日,直属长官叶君远不过问,其他的人谁也不便多事。毛人凤不找他,刘泽之绝对不去打扰,命他觐见,他从不回绝,见了毛人凤,礼仪周全,除了必不可少的话很少开口,每每问起他的身体,总说是不见好转。时光如梭,一晃就是一个多月。

    八月十号,正在做饭的刘泽之听到有人开门,扬声说道:“阿林,回来了,饭马上就好。”

    陈劲松走进厨房,笑道:“泽之,我跟着阿林来蹭饭,不会不欢迎吧?”

    “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你轰出去,端菜,开饭,劲松,我这里还有半瓶红酒,陪我喝点。”

    “好啊。”

    酒过三巡,陈劲松说道:“你回来一个多月了,缓过来了吧?有件事想找你帮个忙:有一期学员九月份毕业,想请你担任教官,上半个月的课,这个月十五号开始。”

    “我当教官?你没搞错吧?我能教些什么?”

    “特工战的成功战例,情报收集,潜伏技巧等等。我昨天觐见毛先生请示,毛先生说本来还想让你做几场报告的,事涉机密,只得作罢,授课的时候你可别说的高兴了,忘了保密条例。”

    刘泽之喝了一口酒,答道:“你多余叮嘱,我根本没答应去授课,你找别人吧。”

    “为什么?我今天给老叶打电话,他说你不忙啊。”

    “这不是有没有时间的问题,我说了不知道该教些什么,难道你让我教怎么利用感情?怎么样才能做到无情无义?怎么样步步为营?表里不一?”

    陈劲松一愣,早已不满的刘林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一直忍着,想着你刚回来,需要调整一段时间,过些日子自然会振作起来,谁知你……你难道就想这么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陈劲松沉下脸教训道:“刘林,不准没规矩!”

    刘泽之答道:“我的事你少管!”

    刘林很不服气,脖子一梗顶嘴:“我没想管你的事,别忘了你是军统的在编特工,拿着国家的俸禄,尸居余气,你对得起谁?”

    刘泽之并不生气,略带戏谑的答道:“我可以不拿工资,这些年的工资军统也没有补发给我,我手里还有张欠条,是周成斌以上海分局局长的身份签署的,数额是我好几十年的工资,你需要看看吗?”

    刘林气的面红耳赤,口不择言:“我不看!你居然和组织算账?别忘了你自己对我说的:你的命是周局长从鬼门关上抢回来的!早知道你变成这样,救你干什么……”

    “闭嘴!”陈劲松喝道:“不像话!出去,在门口好好反省,再回来给你四哥道歉!”

    陈劲松很少疾言厉色,刘林不敢抗命,啪的扔下筷子,气冲冲走出了公寓。

    陈劲松叹了口气,劝解道:“泽之,阿林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一个毛头小伙子,又是你的弟弟……”

    “我怎么会生他的气?”

    “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谈谈,泽之,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是在我心中,你是我的好友兄弟,以前的你不是这么样的,到底有什么心结解不开?”

    “心结?我心里有几座坟……菜凉了,我去热热。”

    刘泽之讳莫如深,陈劲松没法追问,吃完饭告辞离去。在门口“反省”的刘林讥讽道:“陈主任,我和你一起回去,别耽误有的人盘算自己的家产。”

    刘泽之笑笑,并不挽留。

    时间继续流失,不欢而散后刘林有两个星期赌气没有回来,被陈劲松教训后才继续在休息日回家探视。

    十月十日,军统召开双十国庆庆祝会,中午聚餐,刘泽之一如既往的请假没有出席。

    嘉陵江畔,仲秋的阳光暖洋洋的,让人松懈倦怠。刘泽之坐在江边望着涛涛逝去的江水发呆,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回头一看,居然是张弛!刘泽之笑道:“怎么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凌晨五点,一上班就去觐见长官,而后参加庆祝会,没看到你,听说你在叶君远那里就职。特意去那里聚餐,也没找到你,听老叶说你有可能在江边,我一路找过来的。远远地看见你在发呆。想什么那?”

    “什么都没想。”

    张弛不由得笑了:“居然可以什么都没想?真让人羡慕,难道你超凡脱俗了?我离开上海的时候,周局长、孙栋盛等好几个人都托我问候你,你就不问问上海分局的情况?”

    “问什么?你能脱身回重庆,说明没发生什么大事。”

    “我回来是因为随着日本人在战场上的失利,汪伪政府内部的很多人都起了二心,想给自己留后路,局本部有意把上海分局今后的工作重点转为策反掌握军权的和平救**的军官,所以命我回来述职,参加国防部的会议,制定策反方针,并带走签署好的特赦令和委任状等需要的文件……怎么了?看样子你不是很感兴趣?”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张弛一时无言,只得换了个话题:“我觐见毛先生后,陈劲松也来见毛先生汇报工作。古华,这个人你还记得吧?可能因为陈劲松以前是上海分局的副局长,和局本部其他人相比而言,熟悉小野平一郎的办事方法和他手下的人,毛先生命他组建临时行动组,负责破获小野平一郎重建的以古华为首的谍报网。因为同样的原因,命我留下来听取陈劲松汇报工作进展。”

    刘泽之笑笑答了一句:“陈劲松有的忙了?”

    “我是顾不上了,三天后就要重返上海,只提了几点建议,你有没有兴趣参与?劲松的腿……”

    “没兴趣……我是说那个叫古华的,我以前也不认识,帮不上什么忙,你没必要担心,劲松的腿不方便,可又不需要他冲锋陷阵,对吧?”

    张弛无奈的摇头道:“难怪叶君远说你几乎变了一个人……毛先生介绍说古华负责的日本人的谍报网,近期的活动越来越猖獗,除了收集情报,爆炸、暗杀,什么都敢干,前些日子居然把宣扬共建大东南亚共荣圈的标语贴到了军统局本部的围墙上,不止一张不说,其中居然还有用油漆刷上去的,岂有此理!戴老板颜面大失,严令毛先生亲自督办,在一个月内破获这个谍报网,生擒古华。唉,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虽说严令保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看见的人何止一个?清除油漆的痕迹需要时间,不巧的是还被一个路过的记者看见了,捅到了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刘泽之吃了一惊:“还有这事?我是真不知道。”却并不追问细节。

    张弛无法,说道:“晚上有几个朋友要给我接风,我推辞不过答应了,就在局本部西边北平故园酒楼,你也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我就不去了,你们聊的话题,我又插不上嘴,你在哪住?如果嫌宿舍不方便就去我家。”

    张弛虽然想和刘泽之再谈谈,却没有办法分身,答道:“毛先生留我在渝园下榻。”

    刘泽之也不坚持:“也好,你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见到老周他们,替我问好。”

    晚上八点,渝园秘书值班室,结束了接风宴的张弛推门进来:“老汪,你还没走?怎么还需要你亲自值班?”

    “我十天里有八天住在渝园,今天是韩秘书病了,我替他的班,找我有事?”

    “没事,就想和你聊聊。老汪,有机会在毛先生面前美言几句,把周成斌的军衔恢复了吧,我现在是他的下属,军衔比他还高一级,一想起来就心中有愧,你是知道的,我这个少将本就来的就很牵强,还是为了安排张占卧底才提升的。”

    “周成斌那个人我了解,心胸没那么窄,好,有机会我一定进言。”

    张弛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又道:“还有件事,我见到刘泽之了,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你是他的老上司,也不劝劝他。”

    “怎么劝?又没杀人放火、欺男霸女……我能把他怎么办?别说是老上司,现任直属长官叶君远也拿他没办法,除非他自己能想通。不瞒你说,毛先生有意让他接替我担任机要秘书,让我征求他的意见,就他现在这副颓废、得过且过、不求上进的样子,能回毛先生身边吗?用不了几天就得把毛先生招翻了。我只得说去问过医生,医生说他脑部的伤很严重,记忆力减退,有时甚至无法思考,会误了大事,这才搪塞过去。为此还送了那个开出诊断证明的医生一条小大英香烟,花了我将近半个月的薪水。老张,在上海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泽之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一言难尽!张弛只得答道:“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太累了吧?”

    “不可能,三个多月了,还没缓过来?算了,我也不问了,你刚才提到张占,他现在怎么样?如果不方便说,全当我没问。”

    “你说哪?你是毛先生最信任的机要秘书,又是安排张占潜伏的当事人,启用张占,十有**你是直接联络人,你都不了解他的近况,只能说明还在静默期,没有启用。”

    “没想到刘泽之身份暴露后,张占居然能逃过一劫,这个臭小子,有点能耐,不枉毛先生调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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