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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乐极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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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后,临县聂家。

    已是日上三竿了聂远这才按着往日的习惯从第十七房小妾的屋里头出来,朝着书房走去等着管家将镇子上店铺之中的事情禀报过来。

    聂家的家业延承了三代到了聂远手中的时候早已经败落的差不多了,而聂远本身也不是什么博学勤奋的人,只是因为巴结上了一个知府夫人,又同着云知府家之间或多或少有着那么丁点儿的亲戚关系,帮着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依靠着云知府家的势力才能快活到了现在。

    “老爷。”

    管家低着头走进来,身后跟着聂家店铺的总掌柜的刘永春,刘永春今天的脸色格外的不好,然而望见了懒懒靠在了椅子上两只脚搭在了桌子上,不断的晃动着的聂远脸色青了青,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去循例请了个安。

    “今个儿怎么这么晚?倒是让我等了。”

    聂远阖着的眸子开了一道缝,望着站在下首垂首而立的刘永春冷哼了一声,像是在责怪一般。平日里头,自己刚从那些小妾的屋子里头出来的时候这刘永春就已经在这书房里头候着了,如今却那么迟。

    自然,聂远没有将这些心思想到旁的地方去,而是想着今个儿刘永春懒怠了罢了。

    “回老爷的话,只因为店铺里头出了点事儿,因此才会这般。”

    刘永春一想到自己从清晨天一亮便被伙计叫了起来办事,到了如今才堪堪挤出了些时候同聂远来禀报,然而一上来这聂远不问旁的倒先责怪起自己迟到的事情来了。

    聂远是从他父亲手中接下担子的纨绔子弟,如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这些年间对于想刘永春这样的聂家忠仆多有打压,甚至启用了一些不会做事游手好闲的人,今个儿是哪房姨娘的表亲,明个儿是这个外室的大哥,弄得整个聂家都乌烟瘴气的。

    要不是之前老太爷对自己多有优待,刘永春早就卷铺盖走人了。在刘永春的心里头早就已经恼了眼前这人了。

    “哦,外头的事情有你这总掌柜的一手握着大权,还能出了什么事儿去?”

    聂远听到这话,终于睁开了双眼,那双晃晃悠悠的脚却仍旧是搁在桌子上,满脸不耐的望着刘永春,在他的心里头若是聂家的店里头出了什么事儿必然是这个刘永春的错处,自己可是将整个聂家的店铺都交到了他的手中了!

    刘永春被聂远这一顿不冷不热的抢白,心里头更加怨怼。

    还不是你那金银花闹出的事情!

    自然,刘永春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样对着聂远说话,至少他还是知道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老爷前些日子不是进了一大批的金银花,原本以为周边镇子上的金银花短缺了之后咱们能够囤积居奇,如今那金银花的价格已经涨了三四倍了……”

    刘永春的话还没有讲完便被聂远抢过话去,显然是已经不耐烦他说的这些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随即冷笑着睨着他,仿佛是在看着一只蠢顿的东西一般。

    “既然已经涨了那岂不是好事,难不成这样的事情你也要来劳烦老爷我,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还以为他有什么什么事情这样着急上火的,不就是上回金银花的事情吗?这一回没有把上头的事情办好,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心里头燥的很,如今被刘永春这样一提更是不耐。

    “原本是好事,却没想到那孙家药厂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拿得出金银花来,而且硬生生将那金银花的价格截去了三成,虽然比之之前的价格还有许多好赚,可是咱们库里头那些金银花除了孙家药厂买来的只是比平时高了三成,其余的可都是高价买进来的!”

    当时为了让孙家药厂交不出货来,借机打压了孙家药厂甚至逼着孙锦绣走人,他们可是下了大工夫的。聂远甚至不惜冒着将整个聂家赔进去的危险,将周围三十四的镇子上的金银花全都搜集了起来,如今聂家内里头可已经是一个空架子了,可禁不起同孙家药厂打什么价格战。

    “怕什么,不是还有云家支援着吗?聂家倒不了,我今个儿就去趟云家别院,到时候事情就全都办成了。没用的东西,还要劳累老爷我跑一趟帮着你做事!”

    聂远听到这话,搭在桌子上的两只脚已经放了下来了,上前几步扬手就是对着刘永春打出几个耳刮子,脸色不是太好,显然是在借着刘永春撒气的意思。然而刘永春受了几个巴掌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低眉顺眼的垂下头去,不敢有半点怨怼的模样。

    “是,既然老爷这样说了,小的也就放心了。”

    刘永春握着烧红的滚烫的脸颊,恭恭敬敬的对着聂远打了个揖,直到聂远像是赶一只野狗一般的朝着他挥了挥手,这才乖乖的退了出去。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聂远一想到孙锦绣这一次竟然不肯吃亏愣是想要来对付自己,心里头更是愤怒,不免的动了气,一脚就将放在身边的脚蹬踢倒在了地上,然而又仿佛是不够一般,挥手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挥落在了地上,不但笔墨纸砚就连那些翠玉笔架,翡翠镇纸,青花瓷杯,玛瑙玉壶一个个都在地上淬了个粉碎。

    “老爷,莫要动怒,小心伤了身子。”

    管家战战兢兢的望着扫完了书桌上的东西,又朝着多宝格而去的聂远,想着多宝格上的那些东西可都是价值万金的珍稀古玩,急忙上前劝阻道,不想聂远正在气头上朝着管家就是一脚窝心,踢得管家翻倒在了门槛之上,胸中一口鲜血就闷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起来,去十三姨娘的院子里头!”

    聂远回头见了血,心里头不知怎么的那一口气也就奇迹一般的平了,转身朝着外头走去,如今虽然气消了,可是心里头还是不大高兴,也只有那温香暖玉才能够安慰他。

    “是。”

    走远的聂远并没有看到管家此时冷如寒冰的眸光,那眼光只是在管家微微浑浊的眼中一转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原本恭敬的姿态扶着门框缓缓地站了起来,跟着聂远里头的放心缓步追了上去。

    第二日,聂远才整装去了云家的别院,然而到了门口却被人哄了出来,非但没有见到上头的夫人,甚至连着手下的一群人都挨了一阵好打,铩羽而归的聂远心里头更加愤懑。

    他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云府早就已经将聂远当成了弃子了,这件事情不能让云清扬知道,否则的话云清扬必然是不依不挠的,而外头的形势对方自然也了解,如今聂家已经是摇摇欲坠了,想必金银花一事更是致命打击,而若是这个时候要出钱支援聂家必然是投入大把的银子,收效却渐微,所以对方自然是选择舍弃了这枚早已经无用的弃子。

    五日之后,依旧是聂家的书房之中,管家垂着头战战兢兢的注意着桌前聂远黑沉的面色,如今的聂远已经不似前几日那样双脚搭在桌子上晃悠的纨绔模样了,而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前所有为的端正。

    “说吧,怎么样了?”

    聂远的声音有些嘶哑,眼下乌青浮肿,一眼便能够看得出来这几日聂远都没有睡好。想来也是,聂远虽然纨绔,但是到底在这商场之上已经呆了这么久了,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还只知道在销金库里头醉生梦死,那就不配为聂家的子孙了。

    “孙锦绣似乎是要同咱们杠上了,从昨日到今日,孙家药房的价格又往下调了三成,其他的商家也跟着下了三成,可是咱们不能再这样了,不然的话,这个月底铺子里头就交不出赊货的钱了。”

    赊,这是这些大商铺常常会做的事情,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者聂家也是承袭了三代的大家族,有些和聂家关系不错的铺子也就不急着同聂家要货款了,只是一并到了月末的时候结算,自然也有三个月一季算一算的。

    “这孙锦绣当真是要将我逼死吗!”

    聂远听到这话,怒道手中的核桃一掌拍进了桌子上,砸出两个令人咂舌的黑洞来。

    因为孙锦绣的关系,金银花的价格还一个劲儿朝着地下跌,而孙锦绣甚至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暮洲之外,毕竟金银花此时的高价只限于临近的三十四个镇子之间。

    因为只是小区域的高价,并没有影响到大形势,可是就是因为这里的金银花价格比较高,让那些闻风而至的商家一个个的都朝着镇子上挤,因此才不过几日间的功夫,三十四个镇子上金银花的价格已经大幅度跌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恢复到原本的价格了。

    可是,因为那些商家都是打着要赚钱的主意,大把大把的将金银花往这里运,要知道运送过来的费用也着实不低,到了如今若是再运回去便要花销更多,而有些人也着急着想要脱手,因此,金银花的价格降的极快,到了月末的还有已经比正常的时候还要低上一成。

    翠竹阁后院的小厅之中,孙锦绣正在喝茶,王晓刚刚同人签完了契书回来,一头的汗,孙锦绣见了笑着让人给他温一杯茶过来,王晓也不拘着一屁股坐了下来,接过茶就大口大口的喝了个干净。

    坐在一旁方才正同着孙锦绣喝着茶的刘永春,不由得笑着摇头,不禁感叹道。

    “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却让你这小子这般牛饮,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王晓听了这话,也不觉得羞涩,反倒是笑着驳道。

    “我是粗人,这些茶再好在我眼里头也不过是解渴的东西罢了,哪有刘掌柜你这般的好雅兴。”

    说罢,便扬了扬手中的契书,交到了孙锦绣的手中,笑得格外的兴奋。

    “不过还是小姐好本事,不过是喝个茶,赏个花也能办成大事。”

    这个段时间内,作为孙家药厂大东家的孙锦绣并没有直接参与这一次价格战,而是趁着各地蜂拥而来的当家的都在的空当将他们的家眷约出来喝喝茶,聊聊天。

    有些事情,虽然在明面上人家也许看不起你是一个女人家,可是若是论到和家眷之间打成一片,便是谁也没有孙锦绣这样方便,只因为她本身自己就是一个女人。要知道,很多时候男人虽然在前头运筹帷幄,可是女人的枕头风也是不可小觑的。

    “若是小姐同你一样只知道一味的牛饮,也办不成这样的大事!”

    刘永春斜了一眼王晓,这些日子借着被聂远踢伤的借口养着病,其实刘永春早就已经到了孙锦绣这里来了,只等着聂远全然倒了的时候将自己的家眷也从临镇接过来才是。

    “还是师傅教得好。”

    孙锦绣笑得那叫一个真挚,果然同她想的一样,聂家如今能够还这样在风雨之中摇摇欲坠着而没有倒了,都是这个刘永春尽力支撑着,只可惜聂远不会用人,早已经让刘永春的心凉透了,所以她也没费了多少工夫就将人收到了身边。

    而那些泡茶,插花的功夫可都是刘永春教她的,虽然前世为了能够谈成生意这些事情她也没有少学,可是到底是隔了着一千几百年的,她自然是学不到最纯的东西,只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如今经着刘永春这样一调教到时真的占了上乘。

    “也是小姐您自己的学的快。”

    刘永春笑着回礼,拿过王晓手中那些纸,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满意的点了点头。相比于聂远的无能纨绔,眼前这个孙锦绣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可是却能挑起整个药厂的大梁,又会礼贤下士,所以两线比较刘永春自然是良禽择木而栖。

    “依照先生所猜测的,聂家还剩多少日子?”

    对于聂远的狼子野心,孙锦绣早就已经烦腻了,聂远不单单只是想要将她赶出这里,更是想要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她自然不会对他手下留情,这一切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罢了!

    “恐怕是没有多久了,只不过有句话我要提醒小姐。”

    刘永春听见孙锦绣听到这话,面色微微一变,只见孙锦绣的眸中淬着寒霜,寸寸成冰,虽然他现在已经脱离了聂家了,可是要这样提起之前的东家还是有些不自然。不过,刘永春并不觉得孙锦绣对着聂远所做的事情有什么不能的。

    第一,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是很常有的事情。第二点,凭着聂远对着孙家做出的事情他也的确是不冤,不单单是从后头下的那些绊子,更加是因为聂远不但提供了孙景元患上毒瘾的白粉,竟然还抓了孙景元胁迫孙锦绣。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孙锦绣大约也猜到了刘永春担心的是什么,却没有阻止他说下去,对于她来说她的手下若是能够一心一意为了她这个东家想着便是忠诚,决计是极好的。

    “您将聂远逼到了如此的地步,兔子急了还要要人,更何况这聂远是一头熊,一头有着利爪的黑熊,他若是拼死一搏……”

    说到这里,刘永春便没有在说下去了,他知道之后的事情孙锦绣也能够猜到了。本以为孙锦绣会改变主意,暂且缓一缓放聂远一把,没想到她反倒是悠然一笑,露出妩媚娇艳的冷笑,仿佛是一朵冰霜中淬着霜雪的寒梅。

    “聂远若是真的有这个本事,那他的结局便不仅仅只是聂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而已了,我自有我的手段。”

    “小姐望自珍重,我们这偌大的药厂都靠着您。”

    刘永春见孙锦绣竟然这样说,便也没有再多提什么了,只是面上的忧虑之色没有半点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刘永春便是这样一个人,他终于聂家的时候便是一心一意的终于聂家,就算是在聂远手下委屈了二十年也还是隐忍着。如今被孙锦绣招揽到了身边,也是一心一意的为着孙锦绣着想。而这日子因为刘永春的缘故,孙锦绣也轻松了不少,李琦的伤还没有好全,如今有刘永春带着王晓办事她也放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