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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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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总觉得又像是回到了当年在甘泉宫的时候,她也是像这样独坐在晴朗的夜空之下的甘泉边,望着满夜星辰,和风缱绻。少女思绪,变化万千。

    都说人在往生之后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一路走来她失去的人,已太多太多。那些鲜活的笑靥,明亮的眉眼,那些她依赖眷恋过的,以为拥有便是长此一生的,却一个接一个地从身边消失。像是流星一瞬划破夜空,跌入遥远未可知处的沉沉暮霭中去。回忆从此腐烂褪色,再也透不出一丝光来。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静静的夏夜里,遥望着那漫天星斗闪烁,璀璨如昔。

    他们是否都化作了苍穹之上的繁星,正望着芸芸众生,像是棋盘上的棋子,痴缠于红尘中迷途之上。

    她亦是其中一枚。

    李鸾低下头去抬手抚了抚如今已平坦的小腹,那里空落落的,再也没有共鸣的心跳与悸动。它的到来是一次意外,离开的时候却也是那样悄无声息。它像是一颗种子落在腹中,生根发芽正要长出自己的枝枝蔓蔓来。

    她总觉得,如今它忽然迅速枯萎,心中定是极其怨恨她这个任性母亲。所以它以那样悄无声息却又惨烈的方式离开,让她手足无措,也让她惭愧畏惧。

    它像是被人从心头上剜去了一块,当做离别的赠礼。血脉相通,李鸾似乎能感觉到那股微弱的怨恨还生长在自己的身体里。它一直不肯消失,一直都如影随形。

    如果你也化作了星星,那你又是哪一颗?

    李鸾抬起头来又望了望头顶的斑斓星海,想要勉强微笑可鼻子却一酸,两行泪就静静地淌了下来。

    她那时不懂得珍惜,如今懂了,却也为时已晚。

    夜风吹动树梢,引得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李鸾听见身后有人脚步渐渐近了,一件月白锦缎的披风覆在她单薄的肩头。

    那人在她身边的石碣上悄然坐下,抬手仔细地系好她胸前的领结:“大夫不是说了,你如今身子虚,不能招风。出来的时候,怎么不叫人为你备一件披风。”

    李鸾不说话,任由他抬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婚事我一直命人在督办着,如今早已是一切就绪,就等着你的身子好起来。”他忽然抬手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双手合十熨帖在在自己温暖的掌心:“婚期不能再拖,我也不能等了。阿鸾,你总是要给我一句回话的。”

    李鸾沉默半晌半晌没有说话,却将手缓缓从他的掌中抽了回来:“若你当真是在等我的回话。那我今天郑重告诉你,不要再等了。”

    话毕,两人相顾无言许久。

    “三书六礼怎么说也都是图一个喜庆吉祥,可我命途多舛,实在不是福泽深厚之人。”李鸾说着抬眸凝望他的眼眸:“娶妻求淑,可我生性悍妒,一己任性妄为,让侯爷失去一个孩子,实不配再与侯爷议嫁娶之事。侯门喜事,届时必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身负丧子之痛的我实在不适合出席那张灯结彩、锣鼓喧鸣的喜气场合……”

    “我知道你在怨我,阿鸾……”他低眉望着她,眼睛中的星辰闪烁着微亮的光芒:“可你我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若你心中彷徨不能做个决断,那这决定便由我来做。三日之后,我卫青便娶你过门。”

    他望着她的眼睛,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恨我,不愿原谅我。”

    我究竟要恨你什么?阿青。

    恨你不能和我一样任性到义无反顾?恨你总要面对那样多的身不由己?还是恨你对人重情重义,对我温柔又宽容?

    那些曾经我爱你的理由,只是因为时间的褪色,如今就都要变成我恨你的原因?

    李鸾苦涩地一笑,抬手捧起他的面孔来,借着微凉的月色,仔仔细细地用手指反复摩挲着那张她深爱的轮廓。

    你受了那样多的苦,应该有温柔娴熟的妻子,也该有一群绕于膝下的孩子,过着安定祥和的生活。

    这些你配得上,也受得起。而我是身心残破之人,如今已是给不了你这些,你实不应再陪着我虚度年华。

    我还是很爱你。

    所以,才不想再辜负你。

    “卫将军,你曾说要给我平安、喜乐。如今你扪心自问,你是否都做到了?”

    卫青凝眸望她,那模样美丽却疏离,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广月寒宫中月中仙。

    触手可及,却又像是咫尺天涯。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将我当做你的笼中雀,池中鱼。卫将军,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若你说的那些都做不到,又为何不放了我。”

    声音幽寒,就如此将过往的温情脉脉,了断得干净。

    “你这招激将法用过太多次,早已对我没有用。”他幽幽地望着她,嘴角渐渐浮现苍白苦笑,抬起手来抚上她美丽的面容:“阿鸾,即便是你恨我,也要在我身边恨我。”

    说着,他俯下身去,吻住了她的嘴唇。

    自此长月当空,夜色无边。

    吕瑶来长平侯府探望李鸾,见她的身体似乎是好了一些。不再一个人躲在房中愁云惨淡、自怨自艾,而是独坐在庭院中晒着太阳烹着热茶。

    她的心绪看起来很平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越是平和,就越是叫人不安。

    “来的时候,看见到西阁那边的女人了。身体似乎也好了些,被人扶着出来走动了。”吕瑶自己斟了一杯茶,抬手呷了一口:“你府上究竟有多少下人,我方才看她那边一通前呼后拥,阵仗可像是已经要入主侯府了。”

    “由她们去吧,本就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既然没有闹到这里,就还算是有所忌惮。”李鸾眼睛也不抬起,似乎不以为意:“不过,就算是她们闹到这里,我也很快就要离开了。眼不见心不烦,既然要离开的又何必再生枝节,就随她们去。”

    吕瑶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你该不会是要给别人做嫁衣吧……”

    “姐姐不说我倒是忘了,我那件刚刚缝制好的嫁衣,若是她喜欢也尽可以拿去。”李鸾苦涩一笑,抬起眼来望着远处郁郁葱葱中姹紫嫣红的花影。

    “姐姐不是一直说,江南有处兰园无人打理吗?阿鸾愿为姐姐去打理。”

    吕瑶被杯中的茶水呛了一下,轻咳了几声,转眼望着她:“你想要卫将军把我的玖云霄铲平吗?”

    李鸾浅笑半晌,轻声道:“姐姐应是懂我的,与其硬是绑在一起痛苦,还不如分开来各自想个清楚。”

    “若只是要想个清楚,去我府上小住也是一样,又为何要去江南那样远的地方?”吕瑶轻叹了一句,抬手将茶杯落定。

    “长安这地方太过纷扰,再说了,离他太近也不适合我思量。”李鸾轻声应道:“其实我想要逃去天涯海角,对如今的卫将军他而言,也都是股掌之间的事情。与其等着相看两厌,倒不如趁着对彼此还有一点眷恋的时候分开。”李鸾低眉浅笑,笑容中凝结着淡淡的哀愁:“若是我有一日想开了,自然还会再回来。”

    吕瑶思虑半晌,只轻声道了一句:“卫将军他会同意吗?”

    李鸾苦笑:“我与他经历了那样多的事,若还要我在这里勉强,那当真是好没意思。”

    傍晚时分,卫青归府就被候在侯府大门的桃花请去了李鸾房中。卫青一进门便看到李鸾早已准备好了一桌酒菜,许多菜式都是他平日里喜欢的,心中自然欢喜。

    “今日是有什么好事?”他落座下来,欣喜地望着她被油灯的光晕映照的明亮的眼眸:“若是日日这般,该有多好。”

    李鸾浅笑:“会的。待我走后,修蓉姐必会日日都照顾好将军的起居。”

    话一出口,一桌子热腾腾的美味佳肴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卫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自斟自酌了一杯。或许是心中愁绪万千,只觉得酒入咽喉,甚是滚烫。

    “我不许。”他紧握着手中酒杯,终于给出了答案:“不管你是要想上三日五日,还是三年五年。我都愿意等你,但前提是,你要待在我的身边。”

    李鸾低眉:“你已经等了我很久了,心意我都领了。受了那样多的磨难,自然是要期盼苦尽甘来,求一个圆满的。我本是福薄命舛之人,实不想再与将军多填烦忧。都说江南景色如画,我也与阿瑶姐姐说好,去她江南的兰园替她打理那些花花草草。”

    话音刚落,忽然一声器皿碎裂的声响,李鸾抬起头来看着鲜血从他的掌心淌出来,滴落在桌案之上。

    他的眸子像是结了冰一般,伸展开手掌,掌心染血的碎片落了一案:“还以为你慢慢就会想开来,未想到你越来越离谱。”

    李鸾见状赶忙起身来,半跪在他身边,噙着眼来一把抓过他染血的手。

    她将他宽阔的掌心上碎裂的瓷片一一清理干净,才从袖中撤出一缕绢帕,仔仔细细地包裹好,望着那绢帕中零星渗出的星星点点的刺目嫣红,别过头去回避了他的目光。

    “你看,我这福薄缘浅之人留在身边,总是难免惹来血光之灾。”

    话还没说完,忽然被眼前的人一把从座上抱了起来。他置身后满桌未动一筷的酒菜不顾,沉默着一路熄了灯火,抱着她径直像帐内走去。刚将她放在床榻之上,他便俯下身来封住了她的口。

    夏日的帐内檀香袅袅,他将她死死地摁在床榻之上,三下五下就扯落了她的罗裳,覆上她光洁柔软的身躯。她微弱的挣扎犹如蚍蜉撼树,随着一路热烈又粗暴的亲吻瞬间消弭殆尽。他近乎疯狂地占有这她,强硬粗暴中仍夹杂着一丝难以掩盖的体贴与温柔。他的心跳就覆在她的胸口,惹得她一阵难以自持的悸动。

    “你为何就是要折磨我,阿鸾,你为什么这么坏!”他一口咬在她单薄的肩头,想要用力却最终是舍不得,最终只化作缠绵的亲吻:“好,你要去便去,就当是散心。我知道你去了哪里,总比你悄无声息的离开我,无音信要强。”

    他吻上她的嘴唇,与她抵死缠绵在一起,直到吻得她双眼迷离才舍得松开她来。

    “只是你记得,我在长安等你。你一日不回长安来,我便一日都不明媒正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