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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回姓盛字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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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莞从脖间取上那枚莲花玉佩,递到盛方手里,“完璧归赵。”

    盛方捏着含有青莞体温的玉佩,又笑了笑,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环在她的颈脖间,“妹妹替我保管。等有朝一日我替父亲报了仇后,妹妹还给我。”

    青莞也不推却,调皮一笑,道:“哥哥打算如何报仇?”

    盛方敛了笑意,正色道:“妹妹既然问,我也不瞒着。我不知妹妹可曾听说江南会。”

    青莞眸光一暗。江南会,她听陈平说起过,是个杀手组织,干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生意。

    “哥哥入了江南会?”

    盛方点头道:“盛家出事后,母亲听闻父亲的头颅被高悬在城门口,痛不欲生。她拿出所有的积蓄,找到了江南会,求他们把父亲的头颅偷回来。”

    青莞不由自主的看向钱福,耳边有些嗡嗡乱响。

    “江南会接了这笔买卖,一月后就把父亲的头颅交到了母亲手上。母亲吐出一口血,当场便晕死了过去,仅仅过了三个月,便与世长辞。”

    盛方微微仰头,强忍着伤痛道:“母亲临终前,要我对天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替父亲和盛家报仇,她说父亲是冤枉的。”

    眼中有温热的液体流出,青莞不想去擦,任由它落下。

    可笑可叹,那个连盛家大门都不曾走进的寡妇,临死前将盛家的仇恨背负在唯一的儿子身上。而那些曾经受过盛家恩惠的世家们,却一个个的恨不能落井下石。

    盛方扬起嘴角看着她,苦笑道:“便是母亲不说,这仇我也要报。”

    “为什么?”青莞心中凄楚。

    “因为父亲说,我叫盛方,字逸文,族中排行十八,是他的第五子。”

    盛方镇定自若道:“我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是镇西将军。我不相信他是乱臣贼子,会坐乱犯上。所以这个仇,儿子得替他报。”

    青莞泪如雨下,哽咽道:“加入江南会,是你报仇的第一步?”

    “没错。”

    盛方垂下了眼,沉声道:“我无权无势,真实的身份不为世人所容,江南会干的是杀人的勾当,九州之上,耳目众多,我只有加入其中,才有机会结交各路英豪,打探到当年的一些旧事。”

    青莞思忖道:“现在呢?”

    盛方面色有些阴郁。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杀手的,他入江南会后,由无名小卒做起,替人端茶倒水,铺衣叠被,暗中学习顶尖杀手的一招一式。这些招式并不花哨,却能一击即中。

    在这里脱颖而出,凭的是真正的实力。一个没有实力的杀手,只能去送死。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在一次搏斗中打败了他伺候的主子,成了江南会的分舵主。几百人的江南会,只有三名舵主。竞争的残酷只能用地狱来形容。

    后面的两年,他在一次次执行任务的同时,拉拢江南会中身手最好,最有血性,最有义气的兄弟们,与他们一道出身入死,患难与共。

    他的哥哥并非山匪,而是一名杀手。青莞听罢,身体有些僵硬,“你现在还在江南会?”

    盛方的眼中涌起笑意:“还记得一年前我受伤的那次。”

    青莞点头,“我费了很大的劲,才从鬼门关把你救回。”

    “江南会有句话,叫一入江南,一执地狱。也就是说,除非你死,这辈子休想再脱离。我是盛家的儿郎,绝不会做一辈子的杀手。所以我向堂主发出了挑战。”

    青莞悚然一惊。

    “若赢,我带着二十个兄弟走。若输,埋尸江南。”

    盛方说得很轻松,青莞的心头却如千金重,她亲眼见过他身上的伤口,每一刀深可见骨。

    她轻轻叹道,“还好,你赢了。”

    盛方摇头,“确实赢了,但对方却使了诈,扣了我一个兄弟。”

    “三万两银子是为了救他?”

    年轻而锋利的眼中涌出意外,盛摇苦笑道:“何止三万,是三十万。”

    一个无足轻重的兄弟,就让他奋不顾身的离去,并且把盛家的玉佩押给了她。青莞心中有些悲凉,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仿佛已经窥视出他的用意。

    “你想用这二十人,来刺杀皇帝。”

    盛方陡然一惊,“你如何知道?”

    “父亲有一次醉酒时曾与我说过,盛家有一个阵,叫绝死阵,阵由二十一人组成。你在山上对抗禁卫军时站出的队形,便是绝死阵。”

    盛方心中在狂跳。她真的是一抹孤魂,这绝死阵,只有盛家的人才知道。

    盛方老老实实的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练这个阵并非一朝一夕,二十一个人需化身为一人,方可一击即中,所以这一年,我都藏身于王岸山,苦练绝死阵,闲来也杀些山匪。”

    青莞恍然大悟。原来六年来他只做了一件事,找到二十个身手了得的人,练成绝死阵,刺杀皇帝,为盛家报仇。

    九年前的倔犟少年,如今已成长为血性男子,这一份坚持令青莞动容。

    “哥哥,我这六年来也与你一样,只做了一件事,你想不想听一听。”

    盛方心底早就压抑着无数的好奇,正盼着青莞为他解惑,他抿着嘴点点头。

    清目生辉,青莞素手一抬,眯眯眼,指了指钱福。

    钱福上前一步,将六年来小姐的所作所为,在蒋家的点点滴滴,一一道出。

    时光慢慢流逝,盛方的脸渐渐凝重。如果说自己的这六年,是刀尖上舔命,那么青莞的这六年,是在尖锋上行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眼前的少女坐在灯下,白衣黑发,娇小柔落,垂落的眼睛遮住了灵动的双眸,安静的如同中一副画。

    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内闺女子是如何走出这一方广阔的天地的。

    盛方心头微微一跳,动容道:“妹妹所作所为,哥哥不及万分。”

    青莞摇头,展颜一笑,“何必妄自菲薄,你有你的打算,我有我的思量。”

    盛方问道:“妹妹的思量是?”

    青莞懒懒的支着脑袋,转首看了看钱福,继而又把目光落在盛方的脸上。

    “哥哥,杀皇帝只能快意恩仇,图的是心里的痛快。我想让钱、盛两家的冤案重白于天下,让天下还一个公道给咱们。”

    清冷的话音入耳,如同一记重锤落在胸口,盛方目光灼热。比起她的所作所为来,自己的格局明显小了许多。

    “妹妹,这个公道要如何还?”

    青莞将目光投向他的,一字一句道:“扶寿王上位,重查当年一案,让新帝诏告天下,祭奠冤死的亡灵。”

    尽管已是四月的天,盛方仍觉夜凉如水。这种感觉在他夜宿深山,风雪交加时,也未曾有过。

    青莞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似笑非笑道,“哥哥,你来帮我。”

    盛方沉默良久。

    钱福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已经查清,钱府大火之前均被人一剑毙命,而盛家之所以被拿住,无一人逃脱,是因为有人在盛府的井里下了药。”

    恨意自周身涌上,盛方大骇。

    原来盛,钱两家灭亡之前,统统是遭了暗算,怪不得青莞她想要还公道于两家。

    盛方反手握住青莞的手,颤着声道:“是真的吗?”

    青莞迎向他的目光,毫无惧色:“千真万确。”

    盛方只觉得眼前发黑,张了张嘴,半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君子一诺,重若千金,青莞嘴角绽放笑容。

    “哥哥,福伯是祖父跟前的老人,医术了得。当年就是他带着钱家巨资千里迢迢赶来南边报讯。”

    盛方心底一震,忙双手扶起钱福,低声道:“福伯,这些年你受累了。”

    钱福一听这声称呼,心头微热,眼含热泪道:“十八爷,老奴给你请安。”

    一声“十八爷”,让盛方动容,他用内力托住钱福,不让他跪下,“使不得,福伯使不得。”

    青莞笑道:“我身边,还有一个月娘,她是姨母的贴身大丫鬟,回头给哥哥见见。这二人是我最亲的人,也是哥哥最亲的人。”

    盛方眼中波光闪烁,闷哼了一声,心中翻涌。这些年他孑然一生,从未想过世上还有亲人在,没想到……

    他似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小心翼翼的打开。

    “妹妹,你看看,这是什么?”

    青莞接过黑布,手感粗糙,略有点硬,再看黑布里的东西,她身体一震,几乎一头栽下。

    这是一块方形金印,龟钮,朱绶,上刻一条小龙,栩栩如生,底部用小纂刻写了四个大字“泰子金印”。

    “这……这是哪里来的?”青莞咬牙道。

    盛方道:“妹妹可曾记得父亲跟前的青木?”

    青莞点头。脑海里浮出一个人像来,虎背熊腰,铁骨铮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时带着杀气。

    世人皆知盛清大将军有两个左右护卫,一个是青木,一个是赤火,两人骁勇善战,忠心耿耿,是大将军的左右臂膀。这两人均在那一场屠杀中丧命。

    盛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道:“妹妹,青木并非死在战场上,他死在我的怀中。”青莞手一颤,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