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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番外】欲走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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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我今次赶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不等师兄上一秒的话音落下,一个熟悉的女声已从不远处凌空而来,恰到好处地盖住了师兄的声线,音调不高不低,语气不冷不热,是倾城的。

    陶沝下意识地跳起身,挺直脊背回头望去,发现倾城竟然早在她尚未察觉的时候便已悄然走到了她和师兄近旁,此刻正掩在离他们最近的那颗廊柱投下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默默打量着他们。

    陶沝猜不准对方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但她立刻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师兄对她说的话,一瞬间,她就像是被人彻底窥探了心事一般,涨红着脸低下了头。

    幸好师兄完全未受到她的影响,表现得可圈可点,甚至还一脸坦然地与其回望:“无妨,反正我想对她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噢,是吗?”倾城问话的口气隐隐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八卦味道,原本完美绝伦的脸蛋也衬在此刻如墨的夜色中看不分明。“那你跟她说了什么?是商定什么时候让她跟着你一起走么?”

    “不!”没等师兄再度开口,陶沝这边已率先抬起了头,轻声却又无比坚定地吐字:“我不走……”

    “你说真的?!”倾城直接露出一脸意外,“可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想跟他离开这里吗?”

    “……”陶沝不答话,重新把头垂得低低的。

    是啊,理智一直告诉她应该走的,可偏偏她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看出陶沝此刻的犹豫不决,倾城皱着眉在她和师兄之间来回打量:“你确定你已经想好要继续留在这座皇宫里?即便他能让你回到以前的生活,当这里的一切都没发生,你也不想走?!”

    “……”她不确定,真的不确定,所以才会如此纠结、难以决断。

    “回去以后就能继续按自己原有的方式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见她不作声,倾城那厢不依不挠地继续反问,气势上颇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

    “你所有的亲人朋友可都在那边的世界里,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念他们?”

    “我……”

    面对倾城一而再的追问,陶沝努力想要插嘴为自己辩驳,却还是被对方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后者这会儿的语气犀利得就像一把刚出鞘的寒刃——

    “你先前不是还说自己最喜欢情有独钟的男人么?怎么现在却要为了一个已经拥有三妻四妾,而且将来貌似也不怎么靠谱的男人放弃自己原有的追求,甘愿留在这里和一大堆女人抢一个男人?”

    “……”陶沝这次被问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呜呜,倾城是坏人!

    “还有你——”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保持沉默的关系,倾城在冲她丢下一连串问题后又将矛头直接转向了站在她身旁的师兄,气势同样慑人:“你该不会也打算任由她这样胡闹吧?”

    师兄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淡淡回道:“她既然想留在这里,那就随她好了,反正我还会再来的……”

    此语一出,就犹如在原本平静的水面突兀投下了一块大石头,眨眼间迅速掀起层层涟漪。

    不等陶沝反应回神,倾城这次干脆直接叫出了声,语气满是不敢置信:“喂,不是吧?这样任性的要求你都能接受?”

    “咳——”不等倾城此番把话说完,师兄那厢已以一记简短的咳嗽声快狠准地强行掐断了她的话头。他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身侧的陶沝,表情和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好了,外面夜凉,你身子不太好,还是先回房去休息吧……”

    陶沝没料到师兄会在这时突然开口赶她单独离开,当下不由地露出满脸错愕,但随之出现在师兄脸上的那抹坚定神情却又容不得她此刻有半点质疑。于是乎,陶沝转头默默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倾城,而后者这会儿似乎也没有要开口反对师兄的意思。

    陶沝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正要听话离开,走廊的另一头又适时地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两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正迎面朝他们这边匆匆跑来,陶沝定睛一看,发现对方正是芷毓和毛太——

    “福晋,九爷让我们两人过来接福晋回去翊坤宫,轿子已经在外面备好了!”

    ……

    【倾城和师兄的番外篇】

    ……

    目送着陶沝远远离去,被留在走廊上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此刻隐藏在对方眼底的那抹无奈。

    “你当真一点都不介意?”

    沉默半晌,依旧还是倾城这边首先开了口:“你就不怕这样下去会把她给宠坏吗?如果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那可怎么办?”

    师兄没有立即答腔,直等某人差不多把耐心磨光,才听到从他嘴里淡淡吐出一句,声音轻若罔闻:“这辈子真心喜欢的人就只有一个,如果不宠她,那还宠谁?”

    她当然愕然,随即很不给面子地犀利吐槽:“啧啧——我还一直以为你的眼光很高呢,却没想到你最后居然会看上这样一个——”她纠结地拖了半天长音,好不容易在音消前找到了一个较为合适的形容词,“完全没有任何心机可言的单纯家伙——”顿了顿,像是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长得貌似也不咋样……”

    他听得先是一愣,而后忽然莫名笑了,带着些许深意的目光也牢牢地锁住了面前那张完美绝伦的脸——

    “你不是也喜欢她吗?”他丝毫不留情面地一字一顿点破了对方的心意。

    她闻言一震,当即犹如接到了烫手山芋一般,矢口否认:“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那充其量只是看在她好歹也是你喜欢的人的份上,所以才会对她另眼相待的……”

    “是吗?”他却依旧含笑,眉尖微挑,语气笃定地不容对方有半点质疑。“若是你不喜欢的人,那时候又怎会舍身为她挡箭?”

    “我,我那是……”她很想找个恰当的理由为自己辩解,可下一秒却发现自己早已理屈词穷,于是只得聪明地立刻转移话题:“你该不会是真的打算把她留下吧?要我说,你还是尽早带她离开这里比较好……她这样单纯的人并不适合在皇宫里生存,而且她现今的处境似乎也很危险,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能够完全信任她的……”

    “……这点我自然明白!”

    “那你为什么不带她走?”见他这会儿始终表现出一脸欠揍的淡定模样,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不是喜欢她吗?那就说服她跟你一起走啊!即便她想留下,你也可以强行带走她啊!她也知道自己和那个人之间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只要你再稍加劝说,她肯定会跟你一起离开的……你难道不想和她在一起吗?”

    “……”她这番话一出口,他忽然沉默了,原本挂在脸上的笑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声无息。

    而她却也不死心地固执再问:“你就真的不怕她被别人抢走?”

    他的眼神闪了闪,却又执意将一刹那流露出的那抹在乎之色从脸上抽离,只余下面无表情。“……她今世命中注定的姻缘并不在我身上!”

    “哎?”她听罢当场怔愣,紧接着,怒火更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千万别告诉我说,这是你自己掐算出来的?!你这家伙不是搞科学的吗,居然还会相信这个?你那么多科研书难道都是白读的么?脑子究竟长到哪里去了?”

    听着她此刻不断从口中溢出的那些冷嘲热讽,他却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只淡定从容地轻声从嘴里吐出一句解释:“如若不是命定的姻缘,两人强行在一起,必会伤害其中一方。除非——”

    “除非?”她感到有些好奇,忍不住反问,但他却意外地没有再继续往下铺陈的意思,而是将话题又引回了最初的正道:“我自是不畏惧那些所谓的恶果报应,但我不想连累她也跟我一起受伤……”

    “所以你先前一直没有对她表明态度就是因为这个?”她这次终于安静了下来,沉默许久,又再度咄咄追问:“那现在呢,现在算什么?你送她来这里又是想要做什么?难道说她的姻缘是在这里?”

    “……”他不说话,眉心却不自觉地微微一动,像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小细节,继而沉吟:“按照我以往对你的了解,你绝不会仅仅因为她说想来这里看看就大费周章地送她过来,你应该还有其他什么目的吧?”

    他闻言一滞,而后高高扬眉:“这点无可奉告!”

    她也跟着扬眉:“总不至于是因为我也在这里,你想让我帮你把把关的缘故吧?”

    他直接叱鼻冷笑:“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那是为什么?”她瞅准时机循循善诱。

    “因为只有——”他本能地想要给出解释,但下一秒便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方的陷阱,当场噤了声,脸上也重新恢复到刚才那副无可奉告的表情。

    她大概没想到他这次的反应会如此迅速,俨然一脸挫败:“你到底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连我也不能告诉?”

    “……”他有意无意地别过脸,始终不吭声。

    她撇嘴,兀自摩挲着下巴猜测:“难道是关系到我的死活?”

    “你想多了!”他闻言,毫不掩饰地用鼻子轻哼出声:“你的死活我并不关心!”

    “你,你这个混蛋!”她当即被气得七窍生烟。“我来这里这么久,你一直对我不闻不问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对我说这种话?你有没有良心啊?”

    他对于这样的指责完全置若罔闻,只不动声色地淡然回应:“如果不是你当日私自闯入我的实验室,事情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而且,你先前不是一直都吹嘘自己无论到了哪里都可以活得很好吗?这正好是个绝佳试炼机会!”

    “试炼?!”她气得差点直接口吐二两鲜血。“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如果我真的不小心在这里死了呢,你打算怎么跟那边交代?”

    “不用担心!”他满不在乎地应声,脸上的表情胸有成竹。“倘若你真的死了,那边的磁场一定会有反应,我自然会过来替你收尸的!”

    “你!”兴许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这场争吵中不会占到半点便宜,她忍无可忍地改口:“那她呢?你把她送过来,难道也不担心她的生死吗?”

    此语一出,他的目光顿时不自觉地一动:“她……自然是和你不一样的!”

    “哼——”她气极反笑,“我以前怎么从没发现,你这家伙居然是个重色轻友的主,我们两个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

    “你还敢说!”不等她那边把话讲完,他已先一步出语抢白,这一次,他的口气较之先前明显凌厉了好几分——

    “若不是因为你当初胡乱动了那台实验机器的数据,我又怎么会拖到现在还找不到让你回去的方法?”

    “咳咳——”她显然也听出了他此刻藏匿于这句话中的满满怒气,当下立刻心虚地连咳了好几声:“好啦,我知道我错了,跟你说句对不起总行了吧?我当初也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都待在那里面不出来,我也不至于会那么好奇嘛……”

    顿了顿,见对方脸上的怒容并没有因为她的这番道歉出现半点好转,又开始积极争取原谅分:

    “不过你看,还好有我先来这里,否则她的处境一定会更糟糕的,搞不好还没等你出现,她就已经蒙主召唤去了……现在她不想离开也好,正好可以跟我做个伴儿——你放心,看在你的份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的这席话似是让他听得当场一呆,连带随后看向她的神情也出现了些许动容。

    默默打量前者半晌,他忽然语气轻柔地从嘴里幽幽吐出一句:“……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让你永远留在这里的,最晚——在那个人死之前,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给弄回去的……”

    哎?!

    她死也没想到对方口中竟会冒出如此煽情的对白,一时间几乎无法适应,双颊也莫名开始发红发热。只不过,他紧接下去的那句话便彻底令她打消了想要感动的念头——

    “你别忘了,那边还有那么庞大的一个家业等着你去继承呢!我怎么可能让你一直留在这里打混摸鱼、偷懒度日……”

    她再度动气:“你居然说我在这里是偷懒度日?”

    “难道不是吗?”他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反问,“反正我不想一个人管理那么大的家业,而且我对做生意这种事也没有任何兴趣……”顿一下,又不温不火地添上一句:“你这家伙不管怎么说也是经管系的高材生,我相信这点应该难不倒你……”

    她听罢先是一滞,继而便怒不可遏地将满嘴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我现在才明白,你这家伙当初之所以要选那个冷门专业的真正理由,其实是因为这个吧?”

    他没作声,只是微微牵起嘴角,一脸不置可否。

    见状,她当即忍无可忍地抓狂:“喂,那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家产,你也有份继承的,你别想将自己置身事外!”

    “如果你想要,我的那份家产也可以无条件让给你!”他面不改色地继续提议,语气轻松得就好像是在跟对方分一块他最不喜欢的巧克力糖。

    “你……你这是打算要去羽化升仙的节奏咩?”见他居然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这次是彻底无语了。

    “好歹也表现出个患得患失的模样跟我争一下吧?不然我轻易就得到手的话多没意思!别人家里争家产都是争得各自头破血流,我们家则是让来让去,这该是有多奇葩啊?而且——”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瞬间满血复活。“就算你自己不要,你搞得那个什么破研究难道不需要研发资金吗?还有,你难道不想用这笔钱让她将来过更好的生活么?”

    相对于她的循循善诱,他却对这两项建议表示兴趣缺缺:“关于实验室,我会自己申请研究经费,不需要你多费心……至于她想要的生活,我自己就可以给她,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你……你居然说这是施舍?”她听得简直欲哭无泪。“你就这么仇恨你自己的家业?难道别人给予的财富就不是一种施舍么?”见对方没答腔,又赶紧趁机表明自身立场:“反正,你别想把所有家产全都扔给我,你的那份我不要,我以前就说过,是你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跟你抢,若你逼我,那我也死赖在这里不回去了……”

    他怔了怔,不怒反笑:“那你是打算在这里把自己嫁了么?”

    她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立即恶狠狠地出言赌咒:“……我若真嫁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倒是无所谓!”他还是端着他那副惯有的淡漠神态,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足以令其色变。“不过,如果真被那个人知道你在这里嫁给了一个男人,恐怕会气得直接吐血吧?如果到时候再被他进一步得知这当中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在于我,那么想也知道,我们家那份巨大的家业肯定会被他立马无条件捐给世界慈善机构的……”

    “你还是杀了我吧!”她显然已被某人这种六亲不认的冷漠态度逼得频临于即将崩溃的边缘,“你到底是有多恨这份家产啊?还是——”

    话到这里,她心中蓦地小小一动,终于回想起了一件与他们两人都有关系的重要事情。她的脸色瞬间一变,连带问话的语气也跟着变得十分小心翼翼:“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在恨着那个人吧?”

    闻言,他赫然噤声,就像是被别人发现了自个儿偷偷深藏已久的秘密一般,别扭地将脸撇到了另一边。

    她也跟着噤了声,心中的怒气刹那间烟消云散,就连原本充满怨念的眼神亦在这一刻变得莫名温柔起来——

    “傻瓜,我都已经不恨他了,你还恨什么?”

    静谧的夜。

    银白色的清冽月光洒落大地,沿着檐角的琉璃瓦砾缓缓前移,浸染了整条长廊。

    有两个人影正静静站在这流淌的月光中相视而立。

    她伸手费力地举过了他的头顶,宠溺轻揉,就像是在安抚后者此刻不宁的心绪。

    他起初似是想要避开对方的触碰,但最终还是一动不动地停在了原地,任由对方的手在自己的头顶肆意□□。

    那副画面唯美得犹如一个虚幻的梦境,而他们俩就是从月华中走出来的一对璧人。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就在走廊另一头的转角,有一道长长的阴影正斜斜长长地投在已被月光渲染成银白色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停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