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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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场大战,前朝有许多事情需要祁烨处理,而后宫也有许多事情需要江阮处理。

    祁烨下了旨,说太皇太后受了惊吓,命人护送太皇太后前往皇家位于凤山上的避暑山庄休养身体。

    太后不在宫里,前去送太皇太后的只有江阮,不过几日,太皇太后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头上的发丝几乎全都白了。

    江阮抱着长乐站在马车前,躬身行礼,“孙媳恭送皇祖母。”

    太皇太后看着江阮一脸温顺的模样,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那日在崇华殿前的女子联想在一起。

    江阮直起身,摇着怀中长乐的小手,对太皇太后摆手,“与曾祖母道别。”

    长乐看起来有些困,小脑袋在江阮怀里一点一点的。

    饶是太皇太后心肠再过冷硬,面对孩子总归是有些心软的,忍不住对长乐伸出了手,可那手在快要触摸到长乐的脸时,倏地收了回去。

    太皇太后转身上了马车,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江阮,面上是她作为太皇太后最后的尊严,“哀家只认皇家的子孙,她不是。”说着,弯身进了马车。

    江阮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皇祖母一路平安。”

    车驾走远,江阮抱着长乐转身往宫内走去,有小宫女看不过,小声嘀咕,“娘娘为何还要对太皇太后如此恭敬,她这么说小公主,实在是有些过分...”

    江阮轻轻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不过一口气,还有何可争的。”

    太皇太后荣耀了一辈子,最后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保全她心目中的江山而已,她这一走,这一生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娘娘,您抱着小公主也累了,交给奴婢吧。”霜兰对江阮伸手。

    江阮抱紧了怀中的小不点儿,摇摇头,“无妨。”

    霜兰没有再强求,跟在江阮身边没有说话。

    江阮信步走进水榭里,抱着长乐坐下。

    水榭里四面透风,微风习习,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倒也算舒爽。

    有宫女上了茶点,还有宫女拿着小扇轻轻的给长乐扇着,怀里的孩子早已沉沉睡去,水榭里倒是安静的很。

    江阮一边拍着孩子,一边抬头,“霜兰姑姑跟在母后身边多久了?”

    霜兰微微躬身,“回皇后娘娘的话,差不多三十年了吧,自太后入宫后,奴婢便跟在了太后身边。”

    “三十年。”江阮摇头叹息,“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啊,你几乎是把你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母后。”

    江阮初入宫时,月谷姑姑被太后派来跟在她身边,后来长乐离宫,江阮将月谷姑姑派去侍候长乐,母后又把霜兰姑姑派给了江阮。

    对于母后身边的人,江阮向来信任,太后身在冷宫十几年,身边的几个侍女却不离不弃,一直与太后荣辱与共,三十年的情谊,怎会有任何弱点?

    江阮抬眸望着霜兰,声音很平静,“姑姑是从何处得来的醉美人之毒?你也是玄蜀国的人?”

    在陡然听到江阮的话时,霜兰眸子倏地瞪大,但也不过一瞬,很快便恢复了镇静,也并不反驳,“娘娘如何猜得出来的。”她自认为已经做得很隐秘了,不会有人猜得出的。

    江阮垂了垂眸,心中有些发凉,果然是她。

    江阮眸子看向远方,“本宫一直想不通,既然醉美人之毒是通过香味让人中毒,难道下毒之人就不怕有人喝了酒又不小心嗅到了陛下的香囊,从而露出破绽?陛下身边的太监宫女侍卫,乃至本宫都有可能,所以下毒之人凭什么认为那毒会恰好下在陛下身上?”

    霜兰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神色没什么变化,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怀中的孩子动了动身体,江阮拍了拍她,将她放入了一旁的小床上。

    江阮起身看着荡起阵阵涟漪的湖面,继续道,“想了许久,本宫终于想通了,下毒之人必是一个非常了解陛下习性的人,崇华殿的内殿,陛下从不允许除了崔公公和暗卫以外的人入内,当值的崔公公还有那些暗卫绝不可能饮酒,而陛下的香囊向来便放在书案上,从不带出崇华殿,也从不带回茗萃宫这般微小的不易察觉的细节,就连本宫都不太在意,更何况陛下向来不喜人近身伺候,又有几人如此了解呢?”

    江阮转身看着霜兰,“其实本宫也并非不小心之人,可是姑姑是母后派来本宫身边的,本宫对你信任至极,对姑姑从未有过隐瞒,若论起这宫里对陛下习惯的了解,除了本宫怕就是姑姑了。”

    霜兰缓缓抬头,眼中带着一些赞赏,“娘娘很聪明。”

    江阮叹了口气,此时此刻她不是替自己悲伤,而是替母后悲伤,这几个陪伴母后度过幽幽冷宫岁月的姑姑,若论起感情,怕是要比亲姐妹还要亲,若被母后知道她身边的人竟然想要谋害自己的儿子,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为什么?本宫不理解?”

    “皇后娘娘有何不理解的。”霜兰笑了一下,但那笑意中隐隐含着无尽的苦意。

    “若陛下要他身边的鄞侍卫,宴侍卫与我一般去做同样的事情,他们会不会做呢?”霜兰反问江阮。

    江阮只看着她,没说话。

    “娘娘不说话,心中自是了然,归根结底,不过一个‘忠’字而已,奴婢无话可说,还请娘娘赐死。”霜兰说着跪倒在地,躬身匍匐。

    那一年她从那山中逃出来时,本以为活不了了,可是却遇到了他。

    她这条命本该早就没了的,可是苟活了这么多年,也该还给他了。

    “是谁指使你给陛下下毒的?”

    “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霜兰凄惨一笑。

    霜兰跪在地上转了个身,面对着东北方向磕了几个头,“罪奴自知罪该万死,本以为可以等到太后回来再见太后一面,可如今怕是也没有机会了,罪奴便在此叩别太后娘娘,望娘娘身体安康,平安喜乐,再无忧愁。”

    在山中时,那个地方的人以杀人为生,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她好不容易从那里逃了出来,奄奄一息,遇到了他,他是鲁国公府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她并无半点高攀之心,只想能够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她欠他一条命,本就该还的,所以她听从他的安排入了宫,等着他下达命令,这一等便是三十年。

    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在冷宫里的日子,那里没有杀戮,没有鲜血,没有仇恨,只有慢的不能再慢的悠闲日子,其实已经足矣。

    霜兰抬手拍向自己的天灵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自从入宫后,江阮仿佛见惯了生死,面对这般情景,再也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般的震惊了。

    “把人带下去好好安葬了。”江阮微微阖了阖眸,双手不由握紧了,“还有你们,今日之事不可在太后面前多说一句,霜兰姑姑是得了急症病故的,明白了吗?”

    母后已经很苦了,这些事情还是莫要让她知道的好。

    *

    一晃便又是一个多月,在花琰几日未眠的努力下,漓儿的毒终于解了,江阮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

    大战之后,民心慌乱,朝堂不稳,祁烨不眠不休,杨相尽力辅佐,加之沉锦在外替他巩固政权,前朝之事也终于再一次步入正轨。

    江阮已是几日未见到祁烨,好不容易祁烨抽空回来看了她一眼,却是累及,躺在床上便入了梦乡,这还是江阮头一次见他睡得这么沉,为他燃了助眠的熏香后,便退出了内殿,让他睡得更加安稳一些。

    而这时江阮方出来,便看到沉锦匆忙走了过来。

    自从沉锦回了帝京后,江阮便一直未进过他,想来他也如同祁烨一般忙的脚不沾地吧。

    沉锦一见江阮便着急的问道,“小三儿把杨家姑娘弄哪儿去了?”

    江阮不由笑了,“二哥这是哪里的话。”

    沉锦撩袍坐下,“我知道花琰与榕桓出京时是带她一起走的,可是榕桓我也见了,花琰...花琰不重要,那我家姑娘呢?”沉锦一脸怀疑的看着江阮,“我家姑娘凭空不见了?”

    江阮还是第一次见沉锦这般紧张的样子,不急不缓的给他斟了一杯茶,“二哥很紧张杨小姐?”

    沉锦看出了江阮脸上的调侃之意,干咳一声,仿若浑不在意的支着下巴,“也还好吧,只是最近这几日上朝看到杨相那眼神快要把本将军给吃了,想来杨相是迫不及待要把女儿嫁给本将军,皇后娘娘也知道杨相好面子,本将军也不好佛了他的面子,是以...”沉锦耸耸肩,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江阮眼角忍不住跳了跳,她不是花琰也不是祁烨,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接沉锦的话茬,只好转移话题,“杨小姐出京后,便去了太后祈福的寺庙,因着前些时日京里太乱,陛下便没有接太后回宫,想来很快太后与杨小姐便能回来了。”

    “嗯。”沉锦点点头,倒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故意躲着他,只是临走时他要她帮忙修葺将军府,以便回来成亲,昨日他回府看过,并无变化,难不成是她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