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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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锦绣闻言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的身份比不上楚清欢,便是餐桌上的位置也要让给她不成?

    今日楚思远在场,这家宴中男女却也并未分开。主位上是老夫人,两边分别是楚思远和楚文瑾。

    便是大夫人也是坐在了楚思远下手,楚锦绣则是坐在了楚文瑾的身边。

    可是如今这位置,却是分明把自己,不,甚至把二哥都挤了下去!

    楚锦绣看着那餐具恨不得瞪碎了似的,倒是楚锦芙笑了起来,“怎么,大姐喜欢二姐姐的那套餐具?听说是长公主昨个儿赏赐的,是汝窑的美人陶,大周可是没几件的。”

    但见楚锦芙眼中满是讥诮,分明是在幸灾乐祸,楚锦绣不由怒意更甚,只是却被楚文瑾拦了下来。

    “回头再说。”

    前两日的一再碰壁让楚文瑾认清了事实,没有相府的庇荫,他这个昭武校尉其实什么都不是!

    长公主深居简出,可是谁人敢触其逆鳞?

    八千岁权势滔天,又有谁敢逆其意思呢?

    楚清欢回来的时候,却见楚锦绣竟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画眉站在老夫人身后,示意自己位置所在。

    楚清欢在纷繁的目光中慢慢落座,只是觉得这顿中秋家宴吃得最是难过,只是楚思远却是看着桌上的人不由皱眉,“大少爷呢,怎么没请大少爷过来?”

    宋氏心底里顿时一愣,看楚思远却是冷眼看自己,不由觉得委屈!那些年中秋夜甚至守岁的时候何曾喊过那傻子一起?

    如今楚清欢那丫头不过是被宣武帝稍稍看重了一分,相爷你便是这般举动,还真是……

    “老爷,妾身原本去寻文璋了的,只是他不来,妾身也是无奈。”

    去寻?不来?

    还真是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嘴呢!

    “云公子说正是寂寞,便陪着哥哥一起赏月去了,父亲不必担忧,无碍的。”

    楚思远原本提这话却也不过是为了给楚清欢一个面子而已,见楚清欢明晓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道:“如今你虽是皇家女儿,却到底是我楚思远的女儿,你哥哥住在你那里也不好,回头搬到前院去住便是了。”

    楚清欢点了点头,周妈妈那边也安排的妥当,如今前院也有云剑英保护,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她倒是不担心。

    大夫人闻言却是一喜,“妾身也早就提议过,只是清欢舍不得兄长。”

    “莫说清欢,便是我老婆子也舍不得,璋儿天真烂漫,倒是知道心疼我老婆子。”老夫人缓缓开口,大夫人登时尴尬在那里。

    楚锦芙闻言假装不乐意道:“瞧祖母这话说的,好像是孙女儿都不孝顺似的。”

    一番俏皮话终是将席间的气氛化开,酒足饭饱后,大夫人忙安排老夫人等人赏月,楚思远却是唤住了楚清欢。

    “清,清欢,你且随我去一趟书房。”很少这般唤女儿的名字,他竟是有些生疏。

    楚清欢微微皱眉,只是看了眼却是拦住了画眉,示意白菱跟在自己身后,“是。”

    画眉不解,只是看着白菱眼角闪着喜色,不由为小姐担忧起来,似乎今天白菱一直很激动,而且出门前还对着镜子装扮了许久,精心细致。

    楚思远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个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郡主的女儿说话了,只是待到了后院的书房,才开口道:“本来打算你生辰的时候给你,只是今个儿却也算是你的好日子,便是送与你了。”

    是一套文房四宝,楚清欢见状不由一笑,“父亲,女儿不善书画,怕是便是交与了女儿也不过是浪费了,不知女儿可是有权利赠与他人?”

    不知为何,楚思远忽然间觉得脑袋有些疼痛,似乎喝了的为数不多的酒水都齐齐冲向了脑门似的,他刚想要开口说话却是膝盖一软,只觉得一双柔荑扶住了自己,那清香直冲鼻尖,让他不由自主靠了过去。

    “小……”

    楚清欢微微一笑,冲着白菱悄悄摇了摇头,却是掩上了门扉慢慢离开。

    文房四宝?

    楚思远你不觉得现在的关怀似乎来得太迟了些吗?她楚清欢又何曾需要这劳什子的东西来沽名钓誉,学你那最引以为傲的大女儿呢。

    回到凌燕楼的时候,大夫人微微诧异,“清欢去哪里了,倒是让我好找。”

    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方才父亲说是要送我一样礼物,只是女儿方才酒喝得多了些,脑袋有些晕,便让白菱去取了,自己坐在前边歇了好一会儿,怎么画眉,白菱还没回来吗?”

    大夫人顿时心中起了疑窦,一旁陈妈妈唯恐天下不乱轻声道:“夫人,白菱那小蹄子今天打扮的最是妖艳,不会把相爷的魂都勾了去吧?”

    大夫人闻言脸色一变,狠狠瞪了眼楚清欢,却是悄声离开。

    楚清欢心底里一笑,去吧,如今去倒是正好,许是能够捉奸在床呢。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老夫人看着天空的白月却是忽然间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你二弟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楚锦芙闻言不由笑道:“祖母可是在对父亲说话,父亲刚才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老夫人看了眼左右,不只是儿子不在,便是伺候的儿媳也不在,只有陈姨娘和刘姨娘还在后面候着。

    “这是去……”

    老夫人正疑问,却是一声凄厉的叫声刺破了中秋月夜的宁静美好。

    “楚思远你个没良心的,竟然这般对我!”

    是大夫人。楚清欢眼底浮出一丝笑意,只是这几日大夫人为了显示自己能者多劳,可是连日劳累,却不知这如今被一刺激,腹中胎儿可还能否保得住呢?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不由皱眉,脸色也很是难看。

    夫为妻纲,大夫人怎么能随意唤自己夫君的名字?还这般大声失态,便是凌燕楼里的人却都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众人正不解间,却见陈妈妈连滚带爬似的跑了过来,“老夫人救命呀,相爷发了疯要打我们夫人呀!”

    楚锦绣和楚文瑾闻言顿时着急,慌忙跑了过去,老夫人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带我去看看,这个家现在到底乱成了什么模样!”

    楚锦芙和楚清欢搀扶着老夫人连忙过了去,好在后院的书房距离这凌燕楼并不远,待她们赶到时却是楚锦绣架住了大夫人,楚文瑾正拼命拦住楚思远。

    “楚思远,我为你生儿育女操劳家务,你看你在干什么!竟是当着这小娼妇的面打我,你打呀,你且打呀,别忘了我肚子里可还是有你的骨肉的!”

    大夫人坐在地上撒泼,却是疯婆子一般,楚思远衣衫凌乱,显然是醒了过来了,只是脸上带着潮红,显然对方才的事情很是满意。

    “宋湘云你给我适可而止,我不过是宠幸了个丫环而已,值得你这般泼妇骂街?”

    “泼妇骂街?”听到这个,大夫人顿时站起身来,“那我倒是要你瞧瞧什么才是泼妇!”说着,便是要跟楚思远厮打起来!

    老夫人见状气得只喘粗气,恨不得把这两人打死的心都有了,却见赵妈妈跪倒在地一旁哭诉道:“老夫人可要给我家夫人做主呀!刚才夫人见相爷不在,心想着老夫人赏月,子女自然是要承欢膝下的,便是来寻老爷,才到了书房却听见里面有声响,夫人担心是贼子闯了进来,连忙进来一看,却是相爷,不,是白菱那丫头竟是在勾引相爷!”

    说到白菱时,赵妈妈嚎叫了起来,“夫人本来想离开,可是那丫头竟是挑拨相爷要打夫人,夫人气恼不过和相爷争辩了几句……”

    赵妈妈的一番话却是把大夫人说成了十足十的苦主似的,可是老夫人何等样人,早就知道大夫人的几分本事,自然不会全信她的话,沉声呵斥道:“闹够了没,都给我住手!”

    楚思远乍一听到老夫人的声音顿时住手,可是大夫人却不停手,顿时一把手挖在了楚思远的脸上,若非楚思远躲了一下,怕是右眼要被大夫人戳了一个大洞!

    楚思远原本还有三分歉意,可是脸上一吃痛顿时一巴掌就甩了出去,登时将大夫人打翻在地!

    “你个疯子!”

    大夫人没想到楚思远竟是真对自己出手,一下子跌倒在地顿时才想起了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的,她只觉得下体一热,似乎血流了出来似的,不由大声道:“老夫人救我呀,相爷要杀我!”

    众人不明所以,只有楚清欢闻到了血腥味,知道大夫人这个孩子是保不住了,不由唇角微微勾起。

    楚锦绣却是恼怒了,看着一旁衣衫不整跪倒在地的白菱,登时一巴掌扇了过去,“二妹,你教导的丫环,莫非都是要勾引主子的!”

    登时,便是老夫人也不由看了楚清欢一眼,目光中带着凌厉,她不介意二丫头教训教训宋氏,可是相府却是不能家宅不宁!这是前提,若是二丫头真的有了这心思,便是自己也不能容她。

    楚清欢却是秀眉一皱,脸上带着歉意,“白菱本是听云院里当差的,清欢心想母亲一手教导的丫环自然是不差的,便是没再教过她规矩,是清欢的不是,还望母亲恕罪。白菱,还不跟夫人道歉!”

    楚清欢上前搀扶宋氏,却是被宋氏一把推开,一旁赵妈妈眼尖,看到地上的血迹忽然大声道:“夫人,你……还不快去请大夫!”

    老夫人这才瞧到地上黑黢黢的一片,似乎是血迹阴湿了青石板的地面,登时不由心中一凉。

    “二小姐,二小姐救我呀!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勾引相爷的……”

    白菱不顾身上疼痛,死死抓住楚清欢的胳膊,老夫人见状不由叹了一口气,“罢了,你院子里的人,随你处置吧。”

    楚清欢却是不接手这烫手的山芋,“老夫人,父亲,白菱虽是我的丫环,可如今到底是父亲的人了,清欢再处置却不妥当了,还是父亲做主的好。”

    楚思远看着白菱跪倒在那里,心底里却是闪过一丝犹疑,这丫环果真是年轻,便是他醉了酒却也知道那皮肤细滑的触感,是在妻子和两位姨娘身上找不到的。

    只是为了这丫环破坏了和安平侯府的关系,却是不值得的,而且宋氏还小产了……想到这里,楚思远已经有了决定,“把她……”

    偏偏此时陈妈妈后知后觉,听到老夫人的话顿时不满,什么意思,这小蹄子勾引了相爷,老夫人竟然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吗?

    “老夫人,这丫环被二小姐纵容竟是勾引相爷,断不能轻饶呀!”

    “住口!我丞相府的家事,还容不得你一个使唤婆子开口!”老夫人顿时呵斥道,看一旁楚思远脸色却是骤然一变,知道怕是宋氏身边这陪房的一句话,让楚思远改变了主意。

    想到这里,她不由道:“既然你们都为难,那就由我处置好了。如今脑子都还糊涂,谁也处置不了,等她好了,由着她来处置便是了。”

    她,自然是宋氏。

    老夫人这是唯恐宋氏气得不够厉害,还想往她伤口上撒盐呀。楚清欢心底里啧啧叹道,果然是高手。

    只是可惜了,宋氏那么精明个人,偏生心腹却是个愚笨的,听到这消息却还是感谢了起来,“奴婢替夫人谢老夫人!只是,这丫环现在却该如何处置?”

    想起方才老夫人的厉喝,陈妈妈声音弱了下去,楚清欢见状不由道:“白菱到底是我的丫环,这段日子便由我看管,老夫人觉得呢?”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眼哭昏了过去的白菱,任由着林妈妈和楚锦芙搀扶着离开了。

    相府的中秋家宴因为这后书房发生的事情不欢而散,楚清欢回到芝兰院的时候楚文璋还在随着云剑英练字。

    到底是师兄,这速度真快。

    看见楚清欢回来,云剑英没打招呼便是离开了,周妈妈一直在院子里,见状连忙解释道:“方才二少爷来请云公子了,只是云公子说自己又不是女科的圣手,这等事还是请别人的好,二少爷是黑着脸离开的。”

    楚清欢闻言微微一怔,师兄,你这是终于认可了我的生存之道了吗?

    楚清欢正愣怔之际,芝兰院里的丫环婆子却都是齐聚一堂,齐齐进来向楚清欢贺喜,“奴婢恭喜郡主!”

    楚清欢蓦然一惊,旋即唇角一笑,是呀,她现在可是郡主了呢。

    “小姐,不,奴婢错了,如今该是唤郡主才是呢。”便是画眉也说了句调皮话,楚清欢微微一笑,“你去把白菱喊来,我有话对她说。”

    画眉点了点头,没多时白菱却已经是进来了,刚进了门却是便跪了下来,“郡主救我!”

    万千青丝尽数散开,楚清欢看着手中的金绿猫眼的簪子,不由想起当时楚锦绣和皇甫云芊设计陷害自己,可是如今她地位已然高出了楚锦绣,便是比皇甫无双却也不过是差了个皇家血脉而已。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老夫人可是说任由夫人惩罚与你的,你现在求我,岂不是明珠暗投?”

    白菱只觉得自己当初是眼瞎了才会小瞧了这位主子,登时磕头认错道:“郡主,是奴婢狗眼无珠,目中无人,只求小姐看在奴婢伺候了一番的份上,给奴婢指个明路呀!”

    楚清欢缓缓起身,站在白菱面前忽然间笑了起来,“白菱,莫非你不后悔吗?你本来看中的人可不是楚思远,而是楚文瑾,不是吗?”

    白菱猛地抬起头来,不能置信地看着楚清欢道:“小,小姐……”

    楚清欢却是一字一句缓缓道来,“也是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呢?楚文瑾他虽然相府的二少爷,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可是却到底比不是一朝丞相不是吗?何况,楚思远虽然不惑之年,可是却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罢了,这你不最是清楚吗?”

    白菱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直呼相爷其名,二小姐,二小姐她怎么敢这般?而且,若是她没听错的话,二小姐语气中可满是嘲弄!

    “所以,你是聪明人,便是当机立断扶了他那一把,然后用了点迷香是与不是?”那点迷香,好在支撑不了太久,只是等楚思远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在一具年轻美貌娇羞的女子身上耕耘,就算原本无比气恼,却怕也是烟消云散了吧。

    白菱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二小姐监视下似的,不由心惊,一句话却是都说不出来了,只愣愣地看着楚清欢,半晌才反应过来,“二小姐救我呀!”

    素指一挑,看着白菱那一张脸,楚清欢啧啧叹道:“果真是我见犹怜呢,只是我若救了你,却又是有什么好处呢?”

    白菱只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似的,全都是黑色的水,铺天盖地而来,自己无处遁逃,“我,二小姐想要什么,我帮二小姐!”

    倒是个聪明人,不说自己想要什么,而是口口声声说帮自己。

    “那你可知道我想要什么?”

    闻言,白菱有些犹豫,慢慢才说道:“让夫人痛不欲生,大小姐后悔从没出生过来世间一遭!”

    “好,好,不愧是大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呢,果然够狠!”

    楚清欢笑了起来,若是知道自己一手栽培的人却是要联合外人来害自己,宋氏是不是会气得吐血呢?

    “你还年轻,府里已经十多年没有年轻貌美的姨娘了,这便是你的资本,明白了吗?”

    白菱一知半解,可是自己成不了姨娘就会先被大夫人处置的,到时候一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二小姐,奴婢愚钝,不知道该……”

    楚清欢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花儿若是想要长得好,自然是要遇到惜花的人,你不是已经遇到了吗?也许你可以庆幸,自己说不定现在已经珠胎暗结了呢?”

    白菱闻言顿时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奴婢明白了,多谢二小姐指点!”

    “起来吧,若真是有了,长跪着却是不好的。”白菱知道楚清欢这话其实不过有几分假设而已,可是听到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奴婢伺候小姐歇息?”

    楚清欢房里向来不放人的,白菱便是从未里面伺候过,“不必了,有心的话不如去听云院里好好伺候,毕竟这几日父亲定会在那里安歇的。”

    白菱闻言退了下去,楚清欢看着那渐渐被阖上了的门,眼中的笑意骤然变成了冰凉。

    你宋氏不是善妒吗?那么用你自己的人亲手打你一巴掌,不知道这滋味却是如何。

    白菱天天在眼底下晃悠呢,想想她可是就觉得有趣的很。

    “本督倒是要小心了,下次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郡主,岂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人未见影先闻其声,楚清欢却不慌张,那三更半夜闯进自己闺房的,除了姬凤夜却不做第二人想。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楚清欢看了眼忽然出现在自己床头的人,压低了声音,“不知千岁爷驾到所为何故?”

    某千岁懒洋洋说道:“自然是为了监察百官……”

    楚清欢嗤笑,“老贼的书房可不在后院。”

    姬凤夜却满是无奈神色,“本督还未说完,自然是为了监察百官的家眷。”

    楚清欢无语,论厚脸皮,他自然是比不得姬凤夜的。正在她内疚自己没有姬凤夜厚脸皮之际,却感觉他一只手竟是忽然钻到了自己中衣里去。

    “你干什么!”楚清欢顿时炸毛,“千岁爷可别忘了我还有伤在身。”

    后背上是一片冰凉,姬凤夜的手却是一动不动,只是用手心捂住那伤口,沉声道:“下次若再这么笨,可别怪本督对你不客气!”

    楚清欢不满的撇了撇嘴,他什么时候对自己客气过?

    只是旋即却是身子一轻,自己却是趴在了他胸口,朱唇正对着那令楚锦绣都艳慕的容颜,“千岁爷,你又想要玩什么花招?”

    姬凤夜却是双臂枕在脑袋下,无奈笑了一声,“丫头,莫非真要本督算计你才觉得心安?放心吧,本督回来了。”

    放心?楚清欢心底里冷笑了一声,她怎么能放心呢?自己的闺阁他夜半三更会突然闯进来,每日早晨醒来都要先看看身边是不是有人才敢让画眉进来伺候,甚至于夜间她屋子里也不会放人。

    这样子,却是叫她放心?还真是可笑。

    姬凤夜似乎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楚清欢似的,伸出手来一把将她脑袋埋在了自己胸前,未多时却已经是鼾声响起了。

    芝兰院里,罗嬷嬷看朱沅依旧是寒着一张脸,心底不由软了一下,“何必呢?他心中没你,你便是千好万好又有什么用?”

    朱沅不服气,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可是这丫头又有什么好的?便是连长相也不过才一般般而已,怎么配得上千岁爷?”

    罗嬷嬷无声叹了一口气,若是这样说来,这世间可又是有谁能配得上千岁爷?只是千岁爷看在眼里,爱在心里,便是无盐丑女又如何呢?

    “嬷嬷你都不知道,因为知道她会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千岁爷在顾州竟是不细细审查便砍了顾州府七十三人,只为了省下那一日时间来!”

    不待罗嬷嬷开口,朱沅又道:“偏生刺客楼似乎和咱们锦衣卫杠上了似的,结果千岁爷不小心中了一招,到如今右臂上的伤口都还没有愈合呢,要不然那一条小小的毒蛇却还是应付不来?”

    罗嬷嬷闻言却是不由皱了皱眉,“千岁爷受伤,可是你没受伤!楚二小姐敢扑身过去救长公主,你那时候却是没出手,朱沅姑娘够了,这世间道理无非如此,你又何必给自己找不快呢?”

    没想到罗嬷嬷竟是这般苛责,朱沅顿时傻了眼,气恼的看了罗嬷嬷一眼,飞身离开。

    罗嬷嬷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又守在千岁爷身边,只是千岁爷处置不好,怕是将来也是个隐患呢。

    想到这里,罗嬷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杀意,最后若真是如自己猜想那样,朱沅不能留!

    一夜好眠,楚清欢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下的人依旧是不见了踪影,甚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都不知道。

    画眉进来给楚清欢整理床被的时候却是看到楚清欢中衣上有一滴血痕,不由惊讶道:“郡主你伤口又裂开了?”

    那伤口其实早就好了七七八八,毕竟云剑英的医术不容小觑,可是既然做戏了,自然是要做到底的,楚清欢每日里饮食清淡,便是连茶水都不饮一口。自然也不必去给老夫人请安。楚清欢也不由摇了摇头,她月事未到,伤口又不曾崩开,这血迹……

    算了,今天能看到宋氏气恼模样,楚清欢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不该错过的,“去请碧桃姑娘,让她随我一遭去听云院。”

    画眉顿时明白了楚清欢的意思,连忙去请人。

    毕竟,碧桃可是长公主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大夫人对小姐无礼,那么到时候定是会传到长公主耳中的。

    “你来干什么?”看到楚清欢到来,陈妈妈顿时恼怒起来,登时要拦住她,碧桃见状不由恼怒,厉声呵斥道:“大胆,郡主的路你也敢拦!”

    陈妈妈没见过碧桃,更是不知道其来历,见她眼生不由冷笑了起来,“相府里面也敢摆郡主的谱?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到底什么身份,这里不欢迎你,有多远滚多远!”

    一大早晨起来,白菱那丫头便是跪在听云院门外,说是要伺候大夫人,陈妈妈见状只觉得恼怒,恨不得把她踢了出去,却不料相爷刚巧不巧看见了,竟是还为此呵斥了自己一番。

    夫人看见白菱几乎昏厥了过去,如今要是再见到楚清欢岂不是要活活气死过去?昨个儿夫人刚刚小产,大夫说了要让夫人保持心情平和,否则定会有损身体的。

    陈妈妈闻言恨不得将听云院都围成铁桶,只是一大早却是老夫人遣人来送药物,几位小姐来看望,搅得夫人半点也没休息好。

    如今看到楚清欢姗姗来迟,陈妈妈一肚子怒气全都是集聚在了一起,齐齐爆发。

    对待楚清欢,自然是没有半点好声好气,只是陈妈妈却不知祸从口出,这一番话却是要了自己的命!

    “大胆,相府后院怎会有这般刁仆,郡主是皇家之人,岂容你这般放肆?还不给我跪下!”碧桃登时大怒,她本以为楚清欢带着自己出去不过是为了显衬长公主的恩典,却不料竟是遇到了这般有眼无珠的刁仆!

    陈妈妈撇了撇嘴,并没有将碧桃的话放在眼中,“还真以为自己是……”

    “混账,还不给我跪下请罪!”

    外面的声音宋氏一开始听了也没注意,可是后来越想这声音却是愈发熟悉,顿时想起来长公主府上的那个宫女,不是刚巧随着楚清欢回府了吗?

    她一开始没注意,还以为这宫人是回长公主府里了,却不料竟还在,而且陈妈妈那老货,还真是越老越糊涂,竟然是和长公主府里的人杠了起来!

    想到这里,宋氏越发坐不住了,挣扎着身子便起来。

    陈妈妈却是毫不知情,见宋氏出来不由上前搀扶道:“夫人放心,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小娼妇罢了,奴婢就能打发得了。”

    “你,你……”宋氏只觉得自己被气得气不打一处来,看着陈妈妈偏生又是一脸得意的模样,她登时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个眼中没有主子的刁仆,我竟是瞎了眼才留你在身边的,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夫人,我……我哪里说错了?她娘不过是个孤女罢了,哪有二小姐您身份金贵?大小姐是您的嫡女,宫里娘娘的亲外甥女,安平侯府的表小姐,哪里不比这乡下来的丫头金贵多了?”陈妈妈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却是被夫人当成了狼心狗肺,一行浊泪都要流出来了。

    宋湘云正是安平侯府昔年的二小姐,只是陈妈妈却想不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却更是让宋氏气恼,“把这老货给我拖出去,给我乱棍打死!”

    陈妈妈一开始只以为宋氏是在与自己演双簧,只是看到现在确实发现宋氏是真的动怒了,不由惶恐起来,“夫人,夫人饶命呀!”顿时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好生狼狈。

    楚清欢冷眼旁观,看来宋氏身边也是神人一堆呢,笨得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自己前世混的那么惨,怪只怪自己实在是太笨了。

    真是难为宋氏了,这些年就依仗着这么个心腹吗?

    “清欢别听这老货胡说八道,她得了失心疯了。”院子里候着的粗使婆子闻言早就出来把陈妈妈架了出去,狠狠往地上一摔。

    “哼,风水轮流转,克扣我们月钱这么久,我岳婆子忍了你这么久,终于见到你报应来了,真是老天有眼呀!”

    “你个……”陈妈妈刚吼了一句,那粗使婆子岳婆子的乱棍却是齐刷刷的落了下去,痛得陈妈妈顿时犹如杀猪似的乱喊,只喊“夫人救命”。

    楚清欢唇角带着笑意,看宋氏脸色惨白,不由轻声道:“陈妈妈想必是年纪大了,母亲还是不要责罚她的好。”

    见楚清欢开口,宋氏点了点头,“还是你懂事,把她……”

    “宋湘云,你个黑心肝的,连亲……”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句,却又是戛然而止,犹如陈妈妈的遗言一般,宋氏笑意顿时僵硬在脸上。

    “夫人,已经杖毙。”

    赵妈妈看了眼庭院里那毫无生气地趴在地上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刚才陈妈妈话没有说完呀!

    宋氏却是恨声说道:“死了就死了,拿几两银子发葬了去就是了。”她话音刚落却又是感觉下半身一热,楚清欢闻到血腥味不由一看宋氏的衣裙下摆不知何时骤然出现了一片血污,她不由花容失色,“母亲,母亲,您……赵妈妈还不赶紧快去请大夫!”

    听云院里一片兵荒马乱,楚锦绣匆匆赶来的时候大夫已经开好了药方正在吩咐白菱道:“这药要文火熬,可千万别用大火,另外夫人这几日万不能再动怒气,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治。”

    楚锦绣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就手把一个茶盏往白菱身上砸去,却是砸到了她的手背,待看到楚清欢,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冲到了楚清欢面前狠狠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善罢甘休?”

    许是惊吓过度,宋氏竟是昏了过去,犹是沉睡不醒,楚清欢收起了手中的软布,净了净手,这才慢慢道:“大姐,伺候父母本是天经地义,母亲身体抱恙,难道大姐要我载歌载舞欢庆不成?”

    楚锦绣闻言顿时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楚清欢,你别太过分!”

    楚清欢闻言却是轻声一笑,“既然大姐来了,那么便由大姐伺候母亲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楚锦绣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只想去扇楚清欢两巴掌,只是看到她身后的人时,却是不得不咽下了这怒气,“那么郡主慢走。”

    楚清欢尚未走出门去,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伴随着清脆的碎瓷声。

    “郡主,是白菱。”虽然只在相府三日,可是这其中的人事关系碧桃却是清清楚楚。

    果然,白菱抱着手哭着跑了出来,只是她低着头却一不小心撞到了来人。

    “相,相爷!”白菱连忙把手往身后藏,却不比楚思远快了一步,已经抓住了她的右手,看到那手背上烫出来的红色水泡登时一阵恼怒,“怎么搞得这是!”

    他原本正在书房里看书,听说宋氏再度下身出血便过来一瞧,结果没瞧见宋氏的狼狈,却是看到了昨晚那丫环红着一双眼睛,手上都是红白色的水泡。

    “是,是奴婢不小心自己打碎了茶碗。”

    楚锦绣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楚思远顿时眼眶一红,“父亲,母亲她一直在念着父亲。”

    若是昨晚之前,楚思远听到这话再看到楚锦绣这般模样定是会心中激动的,可是见识了宋氏的丑态,他又岂会再度动心?

    看到昨晚雌伏在自己身下,任由着自己折腾的人,楚思远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往后不必来这边了,你回头住到思园去,好好养伤就是了。让她好生歇着就是。”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楚锦绣顿时愣在了那里,父亲从来不曾对自己摆过脸色的,方才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一时间相府后院风云巨变一般。

    大夫人的心腹陈妈妈被大夫人杖毙,原本陈妈妈的位置赵妈妈取而代之。赵妈妈为人严肃,却是极为公平,听云院里的婆子丫环都交口称赞,反倒是安静了几分。

    而赵妈妈带领下,一应众人齐心伺候主子,宋氏小半个月便是身体康复了大半,下身再也不见红了。

    而相府后院的中馈却是老夫人接手了,只是老夫人每日精力却是有限,很多事情又都吩咐大小姐去处置。一时间相府后院的风向标却是乱七八糟的。

    据说相爷吼了大小姐,可是老夫人却又给大小姐体面。

    如今二小姐被封了郡主,却又是养伤深居简出,寻常是难得见到,便是芝兰院的大门也很难进去的。

    相府的奴仆们都在为难该如何是好,怎样站队之际,却见宋氏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的肉似乎少了一圈,笑意也都消失不见了。

    “夫人。”

    “嗯,老爷可是在书房里面?我给老爷熬了些莲子汤,送来给他尝尝。”

    门外侯着的小厮刚想要回答,却不料里面传来了笑声,“相爷,还要多久,奴婢已经累了。”

    宋氏闻言不由想起半个多月前,也是这么个时辰,她来小书房寻人,却见那书案上一男一女……

    推门而入,宋氏刚想要开口,却见背对着自己的白菱忽然娇呼出声,手中持着的一枝菊花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夫人,奴婢见过夫人。”

    白菱连忙跪下磕头,宋氏强忍住怒火,冷声笑道:“看来是我打扰了相爷的雅兴,只是这莲子汤败火,相爷尝尝也不错!”

    未待楚思远开口,宋氏却又是带着赵妈妈风风火火离开了。白菱慢慢站起身来,提起了那食盒盛了一碗莲子汤道:“相爷,奴婢是不是惹夫人生气了?”

    楚思远看了眼那被破坏了的菊花图,不由有些恼火,并不伸手去接那莲子汤,“你是伺候本相的,管她那么多干什么?”

    菊花图揉做了一团,楚思远厌恶似的丢在了废纸篓里,“罢了我出去散散心,你回头回去便是了。”

    白菱闻言柔柔应了是,只是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果然如二小姐所言,怕是相府后院再无宁日了,可是这对自己而言,不是最好的吗?

    宋氏走得很急,还埋怨着赵妈妈道:“你说让我服软认错,我去了,可是你看他在干什么!竟然是在画那贱婢,这么些年,他可曾为我作过画?”

    赵妈妈一阵语塞,这陈年老醋吃起来可还真是酸的可以,只是……

    “夫人,相爷不过是图她一时新鲜罢了,过几天就丢了去了。”

    宋氏闻言不由冷笑起来,“是吗?我看他倒是乐在其中,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去,贤妃娘娘不是说身体微恙吗?你随我入宫去,我倒是看看这相府后院没我主持,能坚持多久!”

    “夫人,这万万不可,若是老夫人她……”

    宋氏打断了赵妈妈的话道,“你放心,她已经年纪大了,这些事情想管却也是有心无力,要不然为什么让锦绣帮忙,还不是因为这府中下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会给锦绣几分薄面?对了,去芝兰院喊着楚清欢,就说贤妃娘娘想念她,请她一同入宫解解闷儿。”

    “这……不太好吧?”赵妈妈犹豫了一下,只是却被宋氏厉声喝道:“哪那么多这不好,那不好的?还不快去!”

    赵妈妈无奈应道,楚清欢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是答应的干脆,“既是如此,还请母亲稍等,容我收拾几件衣服,这就随母亲进宫去。”

    漪兰殿暖阁,大夫人有些坐不住。

    楚清欢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她还真有些怀疑,贤妃此时此刻让大夫人进宫的理由呢。

    一个是刚出了小月子,一个却是被诊断出有孕两月有余。这消息对大夫人而言到底是喜讯呢,还是刺激呢?

    “娘娘也不注意些,现在才请太医,真是太疏忽了。”

    贤妃却是淡淡一笑,“姐姐说的是,只是我向来是经期不稳的,便也没在意。当初怀煜儿的时候孕吐的昏天暗地,谁知道现在却是没一点征兆。”

    贤妃会疏忽这个?简直是笑话。怀孕之初的三个月最是危险,纵使她如今有宣武帝宠爱却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龙裔如此体贴娘娘,将来定是个极为孝顺听话的,娘娘有福了。”

    闻言,贤妃不由对着楚清欢笑了笑,“我只愿能有个像你这般乖顺伶俐的小公主,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宋氏到嘴边的“小皇子乖巧听话……”登时卡在了嗓子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见贤妃和楚清欢有说有笑,似乎真是母女一般。

    贤妃身怀有孕,未免有些精神疲惫,没多大会儿就有些倦意了,大夫人见状便起身告辞,带着楚清欢去了侧殿。

    汀雨伺候着贤妃进了寝殿,轻声道:“娘娘,刚才宋夫人脸色很难看。”

    贤妃早有预料似的,闻言笑道:“她这人看似慈悲心怀,其实心地最是狭隘,这次我故意刺激她,她岂会脸色好看?这些年丞相夫人当的威风八面,哪里还知道低头做人这一道理?”

    汀雨闻言点了点头,“只是二小姐和娘娘毕竟没有关系,她是不是懂得娘娘的意思呢?”

    贤妃眼角闪过一丝笑意,“血缘这东西并不是最可靠的,楚相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当年与云夫人又是何等恩爱,可是最后却还不是任由云夫人的一双儿女自生自灭?所以呢,她总是会想明白的。”

    接下来的几天,大夫人每日里陪着贤妃走走看看,或者去各处妃嫔那里请安说话,聊天解闷,似乎不亦乐乎。只是楚清欢却觉得无聊得很,不过是因为贤妃提了一句自己便是要及笄了,大夫人便是十二个警惕,不让自己近贤妃的身。

    六皇子皇甫煜?楚清欢眼角闪过一丝讥嘲,皇家子弟她一个不想招惹,六皇子不得罪她便是罢了,否则自己也不会饶过的。只是贤妃,似乎也是颇有城府的,也许只有大夫人那个蠢人才会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她了吧?

    寝殿里,汀雨正在给贤妃梳头,贤妃看着镜子眉头微皱,似乎方想到似的,“今个儿怎么没见到清欢?”

    大夫人一旁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是今日没跟自己过来,贤妃竟是这般关注?楚清欢,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只是她脸上却是笑着道:“她小孩子家奈不住寂寞,今个儿一早被平阳公主拉着出去了,说是四处看看宫里热闹。”

    贤妃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我疏忽了,也是,她和芊儿年纪相仿,想来能有些话说的,姐姐觉得这万寿菊如何?”

    大夫人闻言不由看向雕栏外的那一丛黄花摇曳,笑着道:“这……”

    “你怎么不走了?”

    皇甫云芊忽然觉得身旁没了动静,不由诧异道。

    楚清欢笑意盈盈,看着皇甫云芊轻声道:“公主不是说带我去看菊花么?怎么忽然来了校场呢?”

    “你怎么知道这是校场的!”皇甫云芊诧异道,旋即意识到自己态度似乎太恶劣了些,讪讪笑道:“菊花有什么好看的?今天母后邀请各位娘娘赏花,咱们去了撞到她们就要一起说话,岂不是闷得慌,反倒不如去校场看看热闹。”

    小心觑着楚清欢的神色,待那清秀的脸上没了警惕,皇甫云芊才小心拉扯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好了,校场又没什么危险的,而且热闹的很,不信你随我去瞧瞧。”

    楚清欢任由着她拉着自己前往校场,只是待看到场上众人时,不由清眸微敛,怎么,这就是皇甫云芊带自己来自己的原因?

    “五哥,看我不射中靶心,我今天便做东请你去……”六皇子朗声一笑,看着草靶上的羽箭,右手缓缓拉弓引弦。

    五皇子皇甫华刚要说话,却听到一阵银铃般的朗笑。

    “大皇兄,三哥哥,五哥,六哥,你看我带谁来了!”皇甫云芊扬手高声道,一时间校场上众人目光都凝聚到这边。

    六皇子不由自主也往皇甫云芊方向望去,手中的羽箭却是骤然离弦而去,去势迅速竟是直直冲向了皇甫云芊身旁的楚清欢。

    “小心!”

    校场上响起了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只是任谁都来不及阻止那羽箭。

    六皇子皇甫煜向来无所谓的脸上也是凝滞了神色,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一箭竟是脱靶到如此境地。

    皇甫云芊已然吓傻了一般,愣愣站在那里,楚清欢脑中却是电石火花间闪过了众多想法。

    六皇子这是无意间失手,还是与皇甫云芊商量好的故意要借机杀了自己?

    眼看着羽箭就要射中面门,楚清欢犹豫是全身而退还是中了这一箭,却是一只手忽然间伸了出来,两指并拢轻轻夹住了那去势急烈的羽箭。

    “怎么,二小姐莫非是吓傻了?”

    声音中带着浅浅的嘲弄,楚清欢余光却见姬凤夜眼角带着笑意,似乎在打量着那支羽箭。

    “多,多谢千岁爷救命之恩。”楚清欢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惨白,显然是被吓坏了的模样。

    大皇子等人已经迅速赶了过来,看着楚清欢脸色惨白,柔声道:“要不要去宣御医来看看,可别惊吓着了。”

    轻轻拍了拍胸口,楚清欢缓缓摇头道:“多谢大皇子挂怀,不碍事的,只是……劳累几位殿下担心,是清欢的不是。”

    “是呀,谁也不知道郡主竟是和芊儿忽然间过来,还真是虚惊一场,要不然我这无心之举岂不是罪过了?”皇甫煜心有余悸,语气间却是故作轻松。

    “是呀,真是虚惊一场。若是本督不出现,六皇子的羽箭下除了飞虫走兽,岂不是又多了一条人命,那可就是圆满了。”

    皇甫煜闻言为之一噎,刚想要解释却见姬凤夜眉梢一挑,“本督都是好奇,若是站在这里的不是郡主,而是陛下,六皇子刚才这无心之举岂不是成了弑君之举?”

    皇甫煜笑意顿时僵硬在脸上,便是皇甫镜也是愣在了那里。

    弑君之举,有心还是无意可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罪不可恕!

    楚清欢也没想到姬凤夜竟是一击致命,只说的皇甫煜张嘴结舌无话可说。只是,她如今住在漪兰殿,若是要六皇子不好看,岂不是掌贤妃的嘴?

    “说到底是清欢不好,打扰了诸位皇子,千岁爷若是要怪罪便是怪罪清欢吧。”

    听到楚清欢说这话,众人不由是舒了一口气,大皇子正要开口缓解一下气氛,却不料姬凤夜却是笑了起来,“杀人无罪,死者有罪?便是我诏狱之中也从无这等冤案,莫非是本督见识少?所以今天才少见多怪?”

    皇甫镜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了,不由看了一眼皇甫煜,最后轻声道:“这事,本就是六弟不对,还是向清欢道个歉吧。”

    皇甫煜闻言脸色一变,他向来在京城横行无羁,何时遇到过向人道歉这等事?只是他脸色刚一变,却又听到姬凤夜冷冷笑道:“道歉?大皇子真是宅心仁厚,若是本督受了这么一惊,说什么都要以牙还牙才是。”

    皇甫煜闻言脸色变得不能更难看,一旁一直不敢开口的皇甫云芊闻言不由跳了脚,“要她射六哥一箭?”

    姬凤夜唇角微扬,显然便是这个意思。

    “千岁爷,便是清欢答应了却也有心无力。”楚清欢一句浅笑引得众人瞩目,姬凤夜挑眉示意,楚清欢缓缓开口道:“我不通骑射,便是六皇子答应了,也不过是一场玩笑而已,千岁爷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了。”

    皇甫煜闻言脸色微微缓和,“刚才惊吓了表妹是我的不是,既然表妹不会骑射,不如……”

    “不会骑射也不碍事,本督教你便是了,你也学习六皇子脱靶一箭,若是射不中,只能说二小姐你朽木不可雕。若是不小心射中了六皇子,只能说六皇子运气不佳。本督这个提议公平的很,六皇子觉得呢?”

    皇甫煜被打断了话,没法子和楚清欢拉关系已经有些恼怒了,听到这话简直是火冒三丈,可是一看到姬凤夜那虽是不羁却又是郑重的神色,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旁五皇子皇甫华从头都尾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听到这话却是微微皱眉,“太傅,这……”

    “千岁爷,这未免太儿戏了些。六弟不过是无心之失,二小姐也没损了毫毛。若是按照千岁爷这规矩来,万一伤着了六弟,那岂不就真的成了大事一桩?”

    皇甫殊缓缓摇头,“六弟年轻气性,又是和二小姐有着兄妹情分,何必为此伤了感情呢?”

    姬凤夜闻言却是轻声一笑,看着皇甫殊点了点头道:“三皇子所言倒是极为有理,本督竟是忘了。说来六皇子和二小姐也算是表亲,既然这兄妹之情不容破坏,不如本督再提一个建议,如何?”

    皇甫殊闻言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姬凤夜那目光竟是瘆人的很,他想要拒绝却又容不得拒绝,只听姬凤夜缓缓开口道:“人都言皇家中多是勾心斗角,没有兄弟情分,只是几位皇子好歹也算是本督教导过的,也都知晓什么是兄弟情深,前两日本督闲来无事看书,正好看到这么一句,今个儿用上却是刚刚好。”

    这关子卖的还真是可以,楚清欢秀美微皱,却听姬凤夜一字一句道:“弟有事,兄服其劳。三皇子以为何?”

    皇甫殊脸色一变,幽深目光直视姬凤夜,却只见那曼珠沙华勾勒的眉眼中的丹凤眸却是一汪无边无际的黑色,自己的怒意似乎只是一捧清水入了大海,顿时无影无踪。

    “怎么,三皇子莫非往日里对六皇子的疼爱都是装的不成?”

    此言一出,便是连皇甫镜和皇甫华都脸色一变,皇甫煜神色凝重,姬凤夜向来言出意表,可是每每却都是能问的人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被质问的皇甫殊却是轻轻皱眉,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笑意,“千岁爷玩笑了,只是方才我在想,二小姐臂力不佳,我站多远才是合适,未免失了神。既是如此,我替六弟挨这一箭便是了。”

    “三哥……”皇甫煜顿时喊道,只是看到姬凤夜唇角的弧度又闭了嘴,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感激。

    楚清欢一旁冷眼旁观,只觉得姬凤夜着实恐怖,她原本也以为姬凤夜不过是为了帮自己出一口气,给皇甫云芊一个教训而已。

    毕竟,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最后没了后文,原因不过是因为那罪魁祸首乃是皇甫云芊。长公主之所以几句话就给自己请到了郡主的封,固然有宣武帝对其宠爱,可是最大的原因却是因为宣武帝不会动自己的女儿,只能用封赏来安抚自己而已。

    而今日,皇甫云芊故意把自己引到校场来,刚一到却又发生自己险些被击杀的事情,又岂会是巧合?这诸般巧合,都能写成书了呢。

    只是楚清欢千思万想,却也没想到姬凤夜却是七拐八绕把事情落到了皇甫殊身上,这下子换她愣怔了,难道自己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以致于姬凤夜瞧出了什么端倪?

    “专心点,不然一会儿伤着三皇子,可就不好了。”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楚清欢微微回过神来,却见皇甫殊站在十丈开外,因为距离的远了,她有些看不清皇甫殊究竟是什么神色。

    只是心底里却是有些凄惶,皇甫殊聪明一世,何曾做过砧板上的鱼肉?这一次,怕是要恨死自己和姬凤夜了吧?

    不过,他再恨又岂会有自己的恨意那么深!

    “大哥,太傅他……”皇甫煜有些担忧,若是只教楚清欢射箭罢了,可是这要是出手相帮,这羽箭又岂会飞偏?

    皇甫镜一脸忧色,当时六弟险些射中楚清欢的时候,他也是恨不得一箭直接射向自己的兄弟的,可是等到回过神来却又是庆幸加失落。

    庆幸楚清欢安然无恙,失落这次救了伊人的又是太傅而不是自己。

    当太傅提出要一箭还一箭的时候,皇甫镜心底里是矛盾的。

    六弟不把旁人性命看在眼中,他深恶痛绝,尤其是伤了的人险些是自己心尖上的人。

    可是若是射不着也便罢了,一场玩笑过去便是了。若是真的射中了,怕是就算有太傅保驾护航,她也难逃父皇的惩罚。

    想到这里,皇甫镜不由狠狠瞪了皇甫煜一眼,“还不是你惹的祸事!”

    皇甫煜只觉得大皇兄这一眼莫名其妙,刚想要辩驳却是被五皇子拉住了手,只见皇甫华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但看校场里的情形。

    这里是皇宫内的小校场,所以并未有御林军在此练习骑射,倒是锦衣卫的同知林慕言带着几个新人在练习骑射,只是这边无论发生了什么,他却又是大眼不瞧一眼,便是那几个锦衣卫也都全神贯注的在练习射箭,显然是规矩良好。

    “三皇子注意了,这一箭……先让二小姐试试手。”

    听到姬凤夜这话,楚清欢不由一笑,手中羽箭却是脱手而出,斜斜地射向了地面。

    皇甫殊闻言心中一惊,本以为此命休矣,只是听到下半句脸色骤然难看,心底里也是谩骂姬凤夜,只是待看到楚清欢这一箭竟是射到了地上,甚至羽箭飞出不到三丈不由眼睛一眯,问道:“这一箭不如先欠着,等二小姐学好了骑射,再来向我讨回?”

    耳畔是姬凤夜清浅的笑,楚清欢只觉得耳边垂着的碎发似乎在故意捣乱,她听到自己轻声笑道:“不必了。”

    皇甫殊闻言不由心神一凛,只觉得远处楚清欢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寒意。

    姬凤夜却是缓缓松开了手,轻声笑道:“丫头,这可要看你自己的了。”

    只觉得手背上的冰凉骤然离去,可是自己的手背却是暴露在秋衣萧瑟中,楚清欢余光只瞧见姬凤夜缓步离去,似乎去看林慕言训练锦衣卫似的。

    看着姬凤夜离开,皇甫煜松了一口气,“还好太傅离开了。”

    姬凤夜骑射之精妙是出了名的闻名京师,去年在围场上与大昭箭神相较也是更胜一筹,若是有他在侧,只担心也能让人担心的要死。

    只是五皇子闻言却是皱了皱眉,看着楚清欢的动作只觉得奇怪,拉弓开弦都像是一个不通骑射的人的动作,可是那臂弯的高度却又是十分的精准,似乎是战场上的神射手,又好像是得了太傅的精髓一般。

    弦如满月,五皇子正要出声干扰,却见那羽箭离弦却是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直直飞向了皇甫殊!

    皇甫云芊在一旁看得傻眼了,只是胳膊骤然一痛,她不由转头望去却见皇甫无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一脸紧张,而左手正是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胳膊。

    “无双姐姐,你放手!”

    皇甫云芊吃痛,想要掰开这手,却又觉得皇甫无双长长的指甲似乎嵌入了自己胳膊里似的,而身旁又有人长舒了一口气,皇甫无双的手也骤然松开了。

    “多谢二小姐手下留情。”

    皇甫云芊闻言望去,却见她三哥哥并没有身上插了一支羽箭,只是手中却是拿着一缕头发,原本束着的一丝不苟的发忽然间有些凌乱。

    楚清欢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着皇甫殊那殊无半点笑意的神色,唇角微微勾起,“是三皇子福大,清欢造次了。”

    那一箭,再偏一点点自己便可以要了这人的性命,她知道皇甫殊武功不低,可是重活一世她也不是吃素的!如今自己在暗,皇甫殊在明,趁着这个机会要了他的命……不是不可能。

    只是却不行!

    姬凤夜固然能为自己开脱,可是宣武帝心底里一旦有了芥蒂,自己往后想要复仇怕是举步维艰了。

    羽箭在手,她隐约间听到了自己那未曾有幸见过的万千世界的孩子在向自己哭诉地狱里的阴冷,可是她到底还是将那羽箭射偏了……

    一滴眼泪蓦然挂在了眼角,清泪落在了手背上,一阵冰凉入骨。楚清欢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扭头离开。

    “好险!”皇甫煜几人围在了皇甫殊周围,皇甫无双眼中满是担忧,轻声道:“三哥若是万一出了些好歹,岂不是让我……们担心?”

    皇甫殊却是摇头一笑,“这不是没事吗?只是六弟下次还是小心些好,不然二小姐学好了骑射,怕是我真的就没机会再喝六弟的美酒了。”

    皇甫煜闻言有些尴尬,连连道:“我用最好的酒给三哥压惊,大哥,看什么呢?我们一起去喝酒。”

    原本是打算和几位兄长一较长短的,只是遇到这等事情皇甫煜却是没了半点心情,如今只想着借酒浇愁了。

    皇甫镜只看着伊人离去,耳边听到兄弟的呼唤连忙收回了眼神,随着几人一同离开了校场。

    只是不远处,姬凤夜唇角却是闪过一丝笑意。

    “丫头,倒是聪明。”

    这一句没头没脑,林慕言闻言却是微微皱眉,青铜面具遮掩了他的神色,看不出到底是何表情。

    “慕言,回头把这几个交给卫三调教,倒是个好苗子。”

    卫三专职暗卫,与林慕言这个仅次于锦衣卫都指挥使的锦衣卫同知不同,是在暗处的。

    被卫三调教,这意味着这几个加入锦衣卫不过一个月的新人往后大概便是往暗卫一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其中一个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只是还未等那笑意蔓延到眼底,却听到那凉薄带着些嘲弄的笑意,“这个就不用了,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林慕言闻言点了点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锦衣卫更是如此,如此喜形于色的,便是自己属下……也做不得!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手中的菊花已经被揪碎的不成样子,楚清欢心情也慢慢平和下来,刚想要转身离开,却不提防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肩头,她头也不回道:“放开,我下次……”

    “二表妹下次要如何?”

    看到这张写满了玩世不恭的脸,楚清欢却是冷声一笑,“我下次可定不会这般心慈手软,贤妃娘娘向来明事理,定是会主持公道的。”

    她原本以为来人是姬凤夜,却不料竟然会是六皇子皇甫煜,登时收敛了怒意,只是笑语中却带着讥嘲,“六皇子惹了这般祸事,不是该出宫一醉方休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皇甫煜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二表妹倒是知我甚深。”他这话说的暧昧,楚清欢登时脸色一变。

    她是清楚皇甫煜的性格的,可是这般堂而皇之说出来却未免是太过于显眼了,反倒是被皇甫煜误解认为自己是楚锦绣之流的了。

    “清欢不敢当,只是下次还望六皇子有些担当,别做缩头乌龟才是!”

    皇甫煜闻言顿时脸上笑意僵硬,却见楚清欢脸上写着得色,不由暗恼。他折回身来不过是为了去漪兰殿取自己藏着的那几坛好酒,却不料却是在这里遇到了楚清欢,本想道个歉,毕竟这事情说到底是自己的错处。

    只是皇甫煜怎么也没料到这丫头竟是说自己缩头乌龟!好一个相府二小姐,好一个清欢郡主,他倒是不知道相府里除了那头小野猫之外,还有个这般有趣的。

    第二天贤妃正在用膳,却见大夫人一脸忧色走了进来,当即便跪了下来请罪道:“臣妇教女无方,竟是有这等大不敬的举动,回头定会好好责罚她。”

    贤妃微微皱眉,颇是不解道:“汀雨,还不把姐姐扶起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姐姐竟是跪了下来?莫非是锦绣……”

    大夫人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她可没想到贤妃竟是把事情往自己宝贝女儿身上扯,连忙道:“娘娘,臣妇也是今天一大早才知道的,清欢那小丫头昨个儿在校场上竟是赌气,嫌六皇子差点伤了她,结果就动手竟是差点射杀了三皇子!”

    大夫人一脸的内疚,心底里却是乐翻了天,她正愁着怎么找楚清欢的错处呢,却是有这大好的机会送上了门,合该这小蹄子命短,竟是敢对三皇子动了真格的,这次只要贤妃站着自己这里,便是天皇老子也保不住她。

    要知道贤妃膝下可只有六皇子一个子嗣,向来是疼爱的很。

    果然,贤妃闻言眉头微皱,还未开口大夫人接着道:“臣妇本打算带着她来给娘娘和贵妃娘娘请罪,只是一大早就不见了她的身影,现在还没找到,还望娘娘恕罪。”

    放下了手中的玉箸,贤妃轻轻言道:“姐姐不必在意,不过是小孩子间胡闹罢了,说来都是煜儿的错,骑射功夫不好却要显摆,险些伤了清欢。这事本宫昨个儿晚上已经知晓了,煜儿还说自己脸皮薄,对着表妹道歉不好意思,让我这个当娘的出面给她道个歉。也是清欢那丫头大方,对这点小事不在意,还说是自己莽撞了要去给贵妃娘娘和三皇子请罪。结果本宫说是要陪着她去来着,刚巧贵妃娘娘也遣了人来,说起了昨个儿的事,倒是替三皇子向清欢赔罪来着。”

    大夫人越往下听越是脸色惨白,到最后竟是秋意萧瑟中弄了一头冷汗,只听贤妃道:“清欢百般推辞,最后还是本宫做主收下了那赔礼。至于一大早不见了踪影,是刚才长公主府里来人,说是长公主这两日闲闷,想找清欢聊聊天,本宫便做主让她去了长公主府里,姐姐不会怪本宫擅作主张吧?”

    感觉到一双柔荑握住了自己的胳膊,大夫人猛地抬起头来,却见贤妃一双秋水妙目盈盈看着自己,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她登时咽了一口气,低声答道:“臣妇不敢,是……”

    “正好,本宫早膳用的有些多了,姐姐不知可否有空陪本宫出去走走,这御花园的秋色也是极美的,看了也能舒缓心情,有助于小公主成长。”

    大夫人哪敢拒绝?只觉得这个堂妹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似的,又觉得这几句话似乎在含沙射影一般,好像,好像将贤妃弄得心情不好的正是自己!

    “是。”大夫人口上答应,心底里却是叫苦不迭。她也是昨个儿得到的消息,只是宫门夜间落锁,她便是有心却也打探不到消息,结果今天一大早便是去打探昨日校场上发生的事情,知道了前因后果想了良久,终于觉得说辞行得通便来贤妃这里告楚清欢的状,却不料竟是被那小贱蹄子早了一步。

    而且,贤妃不但不怪罪,便是陈贵妃也不怪罪,甚至还遣人来赔礼道歉!

    大夫人只觉得心底里是无比的憋屈,而且她一大早连早膳都不曾用,还要去陪着贤妃到御花园赏风景……

    大夫人不知道,自己这一出风景一看便是两个时辰,只饿得她前胸贴后背,对贤妃的举动也登时明了了。

    贤妃这是在替楚清欢撑腰!

    “郡主稍等,长公主正在画室里作画。”

    长公主酷爱丹青,尤其擅长仕女图。楚清欢倒是知晓的,而且长公主作画的时候最是需要清净,便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扰她。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宣武帝驾崩之时,长公主正画室里作画,外面伺候的宫人却是一个都不敢打扰。后来里面铃声终于响了起来,伺候的宫人进去一看才发现长公主竟是口吐鲜血昏倒在画室里,手边是刚画好的一副仕女图。

    书房里的书多是一些佛经,楚清欢随意看了两眼,最后却是落在了一本没有名字的青皮书上,她刚要伸手去拿,却听到身后有人道:“那本书碰不得。”

    楚清欢闻言一惊,心中顿时猜测纷纷,莫非长公主请自己来聊天便是应了皇甫镜的要求?

    诸位皇子公主中,长公主与大皇子兄妹之情最深,皇甫镜请长公主出面帮忙也不是不可能。

    脑中想法纷纭,楚清欢缓缓垂下了手,折过身去行礼道:“清欢拜见大皇子。”

    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儿,皇甫镜伸手去扶却被楚清欢躲了过去,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想自己过于孟浪了,连忙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虚礼,快些起来吧。”

    楚清欢心中无声一叹,当初为了让眼前这人对自己动心,她费尽了心机。如今她再度归来,从未想过用什么手段,皇甫镜却是对自己有意,上天还真是会跟自己开玩笑。只是这玩笑,却一点都不好笑。

    “大皇子说这书碰不得,却不知是为何缘故?”

    书的封面微微光华,显然这书是被经常翻看的。

    看楚清欢一脸好奇,皇甫镜连忙解释道:“各种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我前些年来皇姐府上,想要翻看这书,却是被皇姐呵斥了一番。皇姐的脾气向来古怪,所以还是不要触其逆鳞的好。”

    说到最后一句,饶是皇甫镜也不由压低了声音。

    楚清欢闻言唇角微微一勾,笑声轻轻溢了出来。柳皇后的管教下皇甫镜对女人向来是退避三舍的,前世最为亲近的两人一个是长公主皇甫云凤,另一个却是自己了。

    她还真是好奇,到底是柳皇后失策让长公主参与了皇甫镜的成长呢,还是宣武帝未雨绸缪给长公主找好了靠山,给大周定下了继承人呢?

    “大皇子不怕长公主听到了这话恼了你吗?”

    皇甫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笑意,解释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皇姐便不会知道的。”

    “那若是清欢为了讨好长公主,通风报信了呢?”

    皇甫镜神色未变,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似乎带着深情,“饶是如此,我也便是认了。皇姐是打是罚,我一力担当便是。”

    楚清欢原本也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却不料皇甫镜竟是顺着这竿子往上爬说出了这般话,她顿时心生警惕对长公主邀请自己的缘由明白了七七八八,刚想要折身离开却是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她印象中的大皇子向来是彬彬有礼的,否则前世她也不会消耗大量精神去百般讨好了,皇甫镜这一抱出乎楚清欢的意外,她想要挣脱,却奈何根本无力。

    “大皇子,还请松手。”

    到底是她亏欠的人,她不想对他用手段。

    皇甫镜却是没注意到楚清欢语气中的冰凉,只觉得她是在害羞,于是更加拥紧了几分道:“我向来薄幸,只是见到你之后却觉得我们是上辈子有缘一般,清欢,我是真的喜欢你。当时你不顾自己安危救我一命,我一直记挂在心里。昨个儿六弟莽撞险些射伤了你,我恨不得射他一箭给你报仇,可是皇家之中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好在你没事,好在你没事……”

    说到最后,他却是轻声呢喃起来。楚清欢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了下去,指缝间的金针刺到了指腹。

    她当初悬崖上救人只是为了偿还前世她对皇甫镜的亏欠而已,她本就想好了退路,便是姬凤夜不救她,她也能安然无恙。

    昨日,皇甫煜的那一箭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也都谋算过了,便是后果都想了好几种,就算是没有姬凤夜参与,这一箭之仇她早晚也会报回来的。

    只是……

    身后这人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可是皇家之中有太多的无奈,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遭遇险境却是连给自己报仇雪恨的举动都没有,甚至还不如那个一直利用着自己的姬凤夜,这样的喜欢究竟有几分真?

    又有几分值得自己去回应呢?

    “大皇子,清欢身份卑微,配不上大皇子天潢贵胄,这话清欢只当做没听见,还望大皇子你放开手。”

    听到前面那句,皇甫镜只觉得是楚清欢娇羞,可是听到最后两句却是登时变了脸色,一把将楚清欢掰了过来,“你怎么可以当做没听到,你明明也是对我有……有情的,你怎么可……”

    人,却是慢慢倒了下去,落在铺着厚厚的地毯上,却是发出一声闷响,楚清欢看着骤然出现的人,不由清眸微微一皱,“千岁爷怎么忽然来了?”

    踢了地上的人一脚,丹凤眸微微一挑,姬凤夜轻声笑道:“这世间,哪怕是碧落黄泉本督也是去的,何况是这小小的公主府?莫非郡主是嫌弃本督坏了你的好事?”

    好大的口气,碧落黄泉。

    只是……好事?被皇甫镜纠缠也算是好事吗?若是前世,救了自己的是皇甫镜该多好,也许自己也会对他情根深种,也许自己会和他相爱白头,也许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与仇恨了,可是世间哪来的这么多的假如和如果?

    她今生只是为了报仇而来的,这等情爱本就与她无关,这事也绝非好事。

    “不成器的家伙,竟是这般不中用,看来郡主对本督的这个徒弟不满意呢。”他是太傅,论说倒也算是皇甫镜的师父。

    楚清欢不置一词,看着里面画室没有半点动静,不由心想长公主画室里也不知道设置了什么机关没有,是不是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她转身想要离开,却是被姬凤夜拦住了,“郡主看不上本督的徒弟,不知看不看得上本督这个师父呢?”

    姬凤夜是在调戏自己呢,还是调侃自己呢?

    “来瞧瞧本宫作的这幅画,如何?”

    楚清欢任由着长公主拉进了画室里,第一眼便是瞧到了悬在正墙上的画作,眼中登时流露出一丝惊艳。

    “这是……”

    “这是桂花盛宴时众姝游湖的场景,本宫可是把你画丑了?”

    怎么会呢?巨大的画轴上,几乎每个人都丝毫毕现,一嗔一笑莫不是生动形象,便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宫廷画师却也没这本领,能将数十位仕女都生灵活现的画出来,甚至便是连衣物配饰都丝毫不差。

    “长公主才情,清欢拜服。”这话真心实意,楚清欢清楚得很。

    长公主闻言唇角微微一扯,“既然喜欢,便送与你了。”似乎送出去的不过是随随便便一件玩物罢了,可是长公主府上的玩物,又岂会是随随便便的?以往送与自己的,哪个不是珍罕的?

    楚清欢微微惊诧,抬眸不解地看着长公主,“长公主,这……”

    似乎看出了楚清欢的心思,长公主微微一笑,“送你的,拿着便是了,莫非是嫌弃本宫这丹青之技?”

    楚清欢不再推辞,碧瑶已带着宫人进来取了这画轴,“还是去金玉斋,让金姑娘装裱好了,直接送到丞相府便是了。”

    碧瑶闻言手中一滞,然后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长公主挽着楚清欢的胳膊向外走去,“本宫听说,当初你给府里老夫人绣制的抹额可是费了极大的心思的,走,看看本宫府里的菊花能否也如法炮制一番?”

    楚清欢闻言轻轻一笑,“长公主芳华正茂,清欢觉得倒是用些菊花晨脂为佳,今日天气不错,入夜的时候清欢采了晨脂,明日便是能送到长公主面前。”

    “本宫知道荷花莲叶上的晨脂是不错的,倒是还真不知晓这菊花竟也是有晨脂一说。”

    楚清欢闻言抿唇一笑,轻声解释道:“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晨脂自然是极佳的,菊花倒是略逊了一筹,不过菊花明目益气倒是比荷花更有三分养生的用途,这样说来也是不相上下的。”

    “哦?原来如此,倒是本宫少见多怪了。”长公主兴趣盎然,兴致勃勃地看了眼楚清欢,“一个人未免无聊,不如本宫今晚和你一起采了晨脂,如何?”

    楚清欢闻言一怔,却是微微犹豫,“长公主,只是采集晨脂却是极为消耗精神的,长公主到时候可不要嫌烦闷,把清欢独自一人丢在那里才是。”

    长公主何等样人,楚清欢自然不会反驳,而且既然长公主开口,怕是自己反驳也是无用的,何不顺水推舟呢?楚清欢明白得很,果然长公主闻言无奈摇头笑道:“怎么,还怕本宫言而无信不成?”

    “怎会?”楚清欢轻声一笑,随着长公主去菊花圃中赏菊,长公主不曾过问大皇子之事,似乎了然那结果,又似乎并不在意,楚清欢微微放下心来,与之相谈甚欢,却不知此时漪兰殿却是另一番场景。

    “你说什么?这几日锦绣病了?”

    大夫人一脸郁色,赵妈妈却是不慌不忙,慢慢道来,“夫人不必担心,大小姐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并不严重,只是因为大小姐生病,如今府里的事情是由老夫人主持。”

    “她一个年老的,哪有那精气神儿?既然她乐意,那我就随了她的意好了,我倒是看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大夫人一脸不屑,自从她主持府中中馈,如今已经十四年有余,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早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到时候,我等着她来求我。”

    赵妈妈闻言脸色不变,似乎没什么能惊了她的心情似的,“夫人,如今老夫人也不多管,很多事情是交代刘姨娘来处置的。”

    “刘婉言那贱人,她竟然也敢和我作对!”

    随即便是一声脆响,是大夫人失手把一个汝窑出的描金的富贵花开茶盏带到了地上,顿时一地的碎片。

    赵妈妈也不劝阻,反倒是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这几日二老爷那边来了信,说是过两日二夫人便会带着三少爷、四小姐和五少爷回来。”

    “什么!”大夫人脸色顿时变了,站起身来浑身颤抖,“他不是明年才能回京述职吗?如今常金月带着她那宝贝女儿儿子回来,莫非是来跟我抢权的?”

    赵妈妈一旁静默不语,只是看大夫人走来走去,半晌才道:“夫人,二老爷到底不在京中,二夫人此番归来大概是为了将来二老爷的回京述职打点一下而已。”

    大夫人闻言冷哼一声,“打点?你可别忘了,常金月可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二老爷虽然是庶子,可是凡事莫不是以老夫人为重的,有那么一个傀儡,自然比我这个儿媳妇好多了。你以为为何二老爷成家立业多年,可是却都不曾分出去?”

    赵妈妈眼观鼻鼻观心道:“是老夫人说家和万事兴,楚家家业不可分。”

    “我呸!”大夫人冷笑,“家业不可分?那老太爷当年为何和兄弟分家?还不是老夫人留下常金月来掣肘我?如今,看情形混乱,便是想借机扶持他们一把。”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形出现!大夫人忽然感觉到深深的危机感,不止是来自二老爷一家子的,更是有楚清欢那个脱离了她控制的继女的,甚至于还有……

    “白菱现在如何了?”

    赵妈妈闻言神色微微一怔,旋即道:“这些日子一直在书房伺候,安生的很。”

    “安生?”大夫人闻言细细咀嚼了这两个字,忽然间一个巴掌扇了出去,堪堪落在赵妈妈脸上,“我让你留在府中是帮我监视府中大小之事的,那贱蹄子若是安生了,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赵妈妈捂着脸退后一步,感觉到脸上迅速肿胀却也不发一词,良久才听到大夫人道:“回去收拾一下,今天我回府。”

    赵妈妈闻言愣了一下,竟是连一晚上都等不得了?

    “可是,二小姐她还……未回宫。”

    大夫人闻言眼角闪过一丝厌恶,她的锦绣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一直想要搭上长公主这根线却是无功而返,却不想竟是被这丫头无意间捡了便宜。

    想起宝贝女儿竟是因为楚清欢而被关进过诏狱,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要怒吼却是听到门外宫娥的声音,“夫人,娘娘有事相商,还请夫人移步。”

    大夫人闻言慢慢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这就来。”然后压低了声音对赵妈妈交代道:“快些回去准备,长公主府里那边去说一声,便说让二小姐多陪长公主几日再回府便是了。”

    赵妈妈点头应是,大夫人自是去漪澜殿,刚一入门却见贤妃眼角似乎带着泪意,眼圈微微红肿一片。

    “娘娘这是怎么了?怀孕期间哭对皇嗣可是不好,汀雨,你是怎么照看娘娘的,怎么也不知道劝上一劝?”

    汀雨闻言脸上一片忧愁,轻声道:“夫人,方才府里传来消息,说是老太太病重,娘娘和奴婢都在宫中,想要端汤送药却都是做不到,还望夫人能帮忙一二呀!”

    大夫人闻言眼中一亮,她刚才还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好出宫回府,如今贤妃的母亲刘老夫人却是忽然病重,这可真是绝佳的时机。

    只是看到贤妃那神伤模样,大夫人又岂敢暴露自己的心思,连忙劝慰道:“娘娘别担心,叔母她自然会吉人自有天佑的。”

    贤妃闻言忽然抓住了大夫人的手,道:“姐姐,我被困在深宫之中,便是母亲有病也不能侍疾,只求姐姐能看在血脉之亲的份上,帮妹妹去看望母亲一番,就说她的不孝女在宫中很好,她不用劳心牵挂。”

    说着,又是一行清泪流出。

    大夫人连忙应道:“臣妾这就去看望老太太,你我姐妹之亲,何必这么见外?汀雨,快去端来热水,看娘娘眼睛都肿了。”

    大夫人很快离开,汀雨细心地将软软的棉巾敷在贤妃眼上,轻声道:“娘娘,何必拿老太太来说辞?只不过是找个理由让她回去罢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感觉到脸颊眼上都是一片温热,贤妃轻声一笑,“不入木三分,她怎么会相信我的话呢?还有,母亲倒真的是病了,日日念叨我这个女儿不孝也是真的。”

    汀雨闻言不由心头一阵难过,娘娘生父早逝,老太太刘氏独身一人将女儿拉扯大不容易,本来娘娘原本是要谈婚论嫁了的,而且娘娘也有了意中人,可是老太太听信了安平侯的话,竟是不顾娘娘心思硬生生要把娘娘送进宫来。

    从最初的秀女到如今的贤妃,这其中的艰难险阻究竟多少,没人比汀雨瞧得更明白。可恨,老太太却是说娘娘是白眼狼,不念母女之情。

    可是娘娘虽然有陛下荣宠,可是那宠爱还不是看在娘娘贤良淑德的份上吗?若是娘娘恃宠而骄,怕是下一刻便会失了圣宠的。

    “娘娘,您……”

    贤妃却是轻轻揭开了那棉巾,“去把六皇子请来,本宫有话要对他交代。”

    汀雨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却是明白了过来,“奴婢这就去。”

    大夫人出宫的消息传到长公主府上时,楚清欢正在书房里与长公主下棋,长公主落下一子,唇角微微勾起,“看来过两日倒是省了麻烦了,到时候本宫送你回家便是了。”

    楚清欢伸手去拿棋子,只是听到“回家”这两个字的时候却是小棋坛中一片脆响,回家?丞相府,从来都不是她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