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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寡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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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话于氏听得明白,惊愕望向明姝。

    明姝差点没忍住给慕容叡头上来两下,慕容叡的确是和她说过,送到慕容士及手里的财物和账目上的记得不一样。她以为慕容叡是把于氏叫过去问。没成想,他是直接把人给捆起来了,简单粗暴。

    现在在于氏看来,自己已经上了慕容叡的贼船。

    明姝抬头,“她毕竟是阿家身边的人,虽然是奴婢,但也要查清楚。”

    慕容叡颔首,“嫂嫂说的也是。”他说着看向院子里头跪着的于氏。于氏被五花大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既然嫂嫂来了,那么就劳烦嫂嫂多在这儿留会。”

    说着,就叫人进来,随即进来好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奴婢们。奴婢们跪下来,嘴里呜咽。

    慕容叡让人把几个奴婢嘴里的破布拿开,那几个奴婢马上就开始哭喊。

    才哭喊两句,后头的人一鞭子抽到身上,鞭子抽的狠,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哭喊立即被掐断了。

    明姝下意识瞥了慕容叡一眼,慕容叡脸色冷峻,目光里冰冷没有半点感情。他叫人拿赖两张胡床,自己坐下,要明姝也一块坐下来。

    胡床就是一只小小的马扎,穿着裤子也就罢了,她坐下来就会显得大为不雅。她婉拒了,只是站在一边。慕容叡见了,也不坐了,直接站起来。

    押解来的奴婢,基本上都是一路上和押送的布帛有关系的人。还有些是于氏的亲戚,全都一块包圆了。

    原先还有人叫屈喊冤,哭哭啼啼的,慕容叡叫人几鞭子下去,全都没了声。

    “从平城出发的时候,东西都清点过的,和账本上的是一模一样,怎么到了武周县,就少了三层?”他说着把账本拿在手里晃了晃,扬起笑脸,“这一路上我都在,也没瞧见甚么匪盗,怎么少了那么多?就算是路上有不知死活的小偷,布帛那么显眼的东西,能零零碎碎偷去那么多?还是说,是你们里头哪一个藏起来了?”

    他话语带笑,可是眼底没有任何的笑意。

    下头的奴婢们缓了一缓,终于知道哭喊起来,争先恐后的说自己不知道,是被冤枉的。

    男女的哭叫混杂在一块,听得耳朵生疼。慕容叡嗤笑,“冤枉,没有看好主人的钱财,说丢就丢了,拿出去打死都是轻的,竟然还敢叫冤枉?”

    这下,院子里头安安静静下来。

    “都给我好好审问,养的狗竟然还知道偷吃了,吃的还不少。这还了得。说不定再过一段日子,对主人捅刀子都行了。”慕容叡下了令,五大十粗的男人们如狼似虎拉起地上跪着的人左右开弓就打嘴巴子。

    一时间鬼哭狼嚎和哭叫声一片。

    “不如拉到另外个清净地方,就在眼跟前,小叔也不嫌吵闹?”明姝听得啪啪的耳巴子声和惨叫,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喜欢看人行刑,也不知道慕容叡这到底算的是个什么怪癖。

    慕容叡不答,反而手指压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嫂嫂稍安勿躁。”说着他笑了,“嫂嫂难道不觉得解气?”

    这些奴婢都是慕容家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慕容家做奴婢的。明姝刚嫁过来就被新婚夫婿给丢到后头,现在更是新妇变寡妇,哪怕上头的公婆待她不薄,这些成了精的奴婢瞧不起她。明面上不敢轻举妄动,私底下多少给了她点绊子。

    明姝咦了声,不知道慕容叡怎么知道这个。

    “有些事我若是想要知道,谁也瞒不了我。”慕容叡说着,头向明姝那儿靠近了些,“嫂嫂是菩萨一样的人物,慈悲为怀。”

    他眉眼逼近,明姝下意识退了一步,“小叔想要查出个水落石出也是应当的,不过于媪是阿家那边的人,如果阿家问起来。”

    “一个老婢而已!”他扬声道,那边好像要和他这话相呼应似得,那边于氏就被扇了四五个嘴巴。打的口鼻冒血。

    “我明白嫂嫂的难处,所以我一手处置了,到时候回到平城,就算阿娘问起来,我一力承担。”

    慕容叡一句话把责任挑了个干干净净,明姝也无话可说。

    明姝也不是真的什么慈悲为怀,不过是想着一年后就离开慕容家,既然如此,没必要计较。反正到时候老死不见。

    慕容叡垂首,他肌肤白皙,一缕黑发垂在脸庞边。明姝站在那儿可以清楚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这里风大,不如嫂嫂进去坐坐,等到出个结果,我说给嫂嫂听?”

    明姝傻了才去他房里,上回来是道谢,这次还进去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子,她退开半步,“不必了,我先回去。”

    “恭送嫂嫂。”慕容叡双手抱拳送她离开。

    走出慕容叡院子都有好一段路了,突然那边的惨叫大了起来。估摸着是慕容叡见她不在场,可以放开手脚了。

    银杏在她身边白着一张小脸,“这位郎君煞气也太厚了。”

    打杀奴婢都不是事,甚至官府都不会过问奴婢们的死活。不过这拎到面前拷问的,也太少见。

    “我们这儿也有人被绑了么?”明姝想起跪着的那些奴婢里头,好像有几个眼熟的。

    “嗯,有几个被抓去了。天还不亮,人才刚起来,就被捆了带走。”银杏低头答道,“也不知道是个甚么缘故抓去的。”

    明姝脚下顿了顿,“你去把咱们带的东西全都查一遍,看看有没有甚么丢失的。”

    银杏冷不防她这一句,明姝乜她,“还愣着作甚么!”

    “是。”银杏应下来。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银杏和几个侍女张罗着把带来的衣箱和首饰盒全都开了,点了好会的数,过了好会,银杏惨白着脸过来,“五娘子的妆奁里少一只宝梳和一只步摇,另外裙子也少了一条。”

    “去那几个被捆了的人屋子里找。”

    银杏去了,不多时从那几个被拖走的侍女屋子里头,还真翻找出来了。

    银杏白了脸,明姝看着找出来的东西,突然想起那几个被绑走的侍女,隐约好像是哪天跟着她去慕容叡那里的几个。

    她不知道是自己真遭贼了,还是因为上次她们知道了什么?

    脊梁底一股凉气升起,手脚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银杏过来禀报,“五娘子,二郎君过来了。”

    明姝让人把慕容叡请进来。

    慕容叡进来,目光在室内逡巡一圈,最后落到坐床上的年轻女子身上。

    “嫂嫂。”

    明姝请他坐下,询问他的来意。

    慕容叡道,“我这趟前来,只是为了和嫂嫂说一声,东西已经查出来了。”

    “嗯。”明姝点点头,“那就太好了,本来就是过来给十六叔见礼的,要是送的东西短缺了,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还有我这儿,也多谢小叔了。”

    “不必谢,偷东西的那两个我直接叫人杖毙了,嫂嫂应该不会怪我多事吧?”

    明姝吃了一惊,原本低垂的眼,也不由自主的抬起来,“打死了?”

    慕容叡点头,“有过一次就有第二次,不下重手,恐怕其他的人也有样学样。”

    他说着,侧首仔细端详明姝,“瞧嫂嫂的模样,可是觉得我惩罚过重?”

    “不,没有。”明姝摇摇头,“既然都查出来了,那对十六叔那儿也有个交代。”她迟疑了下,“只是,小叔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人行窃的?”

    自己这儿和慕容叡之间隔着好几个院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慕容叡不答反问,“嫂嫂觉得呢?”

    目光脉脉,柔如春水。

    “这个我怎么知道。”明姝干笑了两声,“只是奇怪。”

    “这个不怪嫂嫂,嫂嫂初来就遭了事,哪里顾得上这些。我收拾的时候,一道就替嫂嫂全都拾掇了。”

    明姝点头,慕容叡开口,“两次。”

    明姝迷惑不解,“甚么两次。”

    “嫂嫂已经欠我两次人情了。不知道嫂嫂甚么时候能还上。”慕容叡道,他状若无意。

    明姝瞬间挺直了脊梁,从坐床上下来,站好了郑重的拜身下来。

    她腰杆挺得笔直,面上肃穆,活似是在拜他牌位。慕容叡笑容一僵,不知道她卖的什么药。

    面前的美人款款拜下,腰摧折下来,广袖垂下,如同帷帐一样把她容貌护的严严实实,他最多也只能瞧见她乌黑的发顶。

    “小叔对我恩重如山,救我于水火之中,这等恩情,实在难以报答,哪日小叔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万死不辞。”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慕容叡听得混身上下都不得劲。什么叫做用得着她的地方,什么又叫做万死不辞,这女人嘴里到底说什么?

    明姝的腰弯下去好会,都没听到慕容叡开口。胳膊端起久了,难免酸疼,她从两臂之间抬起头,就见着慕容叡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

    “万死不辞。”对上那双乌黑的眼睛,慕容叡终于开口,“真的?”

    “救命之恩,无异于再生父母。”她站在他面前,亭亭玉立,双眼清澈见底,“我虽不才,但也明白自己这命,是小叔所救。小叔此恩,没齿难忘。”

    “小叔以君子之行,我当以君子之义报之。”

    说罢,她肃容再对他一拜。

    此刻的小嫂嫂像是变了个人似得,她年纪比他小,在他看来,虚担了个嫂嫂的名头而已。何况就算是真和他那位短命的兄长有过夫妻之实,也算不上什么。

    “君子之行,嫂嫂太看得起我了。”慕容叡突然没了耐性,他这段日子和她真真假假,她这一脸正气的道谢,要是个讲究脸面的,恐怕就讪讪不敢轻举妄动。

    可惜她还是太高看他了。

    “嫂嫂以为我出手,是因为我君子?”慕容叡反问,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那么小叔是以为甚么呢?难道是对长嫂图谋不轨,鲜廉寡耻?”

    她抬头,杏目里已经燃起了怒火,“难道这个才是小叔?”

    她鲜有真正发怒的时候,哪怕之前在郊外,她的怒都不自觉带了几分的嗔。像是小野猫发火,伸出爪子挠,他飞快抽手,叫她一爪挠空。

    现在叫被挠实在了,‘鲜廉寡耻’四个字丢在脸上,砸的脸皮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