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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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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欧翡纹僵硬地问,“你干什么?”

    超级英雄的怀抱并不温暖,他才刚从外面回来,毛衣上挂满了冰渣子。在这比较温暖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冰渣子又开始融化,使得边芒浑身湿漉漉,被抱住的欧翡纹也沾了一身水。

    如果说这已经足够让人烦躁的话,更让人烦躁的是,边芒静静地抱了他一会儿后,松开手,开始用力拍打欧翡纹的后背。

    “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他说,“谢谢你。”

    说完,也不等欧翡纹回应,听到光脑说治疗完毕,边芒转身到急救床边,把那救回来的一老一少抱了出来。

    光脑则注意着欧翡纹。

    “先生?先生?”

    “忙你的去。”欧翡纹说,面无表情地抖了抖衣服。

    被救回的一老一少看上去已经好了很多,边芒觉得欧翡纹说的五六成应该是保守估计。治疗完成后,这一老一并没醒,边芒给他们收拾出个休息的地方,然后爬上冰原,去搬回猎物。

    相处几日,他对同居人的秉性已经有点了解了,这种只动肌肉的活欧翡纹是绝不肯干的。

    一天过后,首先醒来的是小狼尾,她的伤看上去严重,实际上比她爷爷还轻一些。喝下一碗雷龙肉汤后,她很快恢复活蹦乱跳,在这小小的暂居地里嘚啵个不停,边芒对她还颇为配合。

    这一大一小都能组个组合出道说相声了,正在阅读地球文化资料的欧翡纹想。

    小女孩很能说,但她知道的东西太少,嘴里全是今天遇见什么,昨天碰见什么,家人怎么怎么样,没有太多他们需要的资料。于是欧翡纹和边芒又等了半天,她爷爷的眼皮终于动了动。

    小狼尾趴在床边,惊喜喊道:“大人!爷爷要醒了是不是?!”

    欧翡纹安静地坐在“浴霸”边,周身一片沉静,正在进行光和作用。只有边芒一人走了过来,看了看,说:“拿杯水给你爷爷喝。”

    水是温水,一下肚李老狗就清醒了。惊讶发现自己没有死亡的老人千恩万谢接过了水杯,迟疑打量其精致光滑的材质——光甲打印机出品——又在边芒拿来一碗肉汤时差点跪下去,好说歹说才颤巍巍坐好。

    喝肉汤好像是在要李老狗的命,边芒怀疑,自己要是告诉老人肉汤里有毒,老人心里可能还舒坦一点。意识到自己面临的严峻形势,边芒暗暗叹了口气,正想询问几个问题,就听到欧翡纹突然冷冷开口。

    “停下来是想死吗?”

    仓鼠轮……不,人力发电机上,快饿死的灰狼见到边芒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正想偷偷放慢点速度,不想另一个实力不明的人物突然出声,光甲迅速开了个槍支模板对准灰狼。

    槍口正在蓄能,柏启正嗷了一声,立即撒开四条腿跑起来。

    剩下那只雷龙在挣扎一天后还是死了,他们没有食物豢养那么大一只鸟。加上死于雷龙的驯鹿,暂居地的肉食储备已经比较充足,却轮不到柏启正吃。

    小狼尾哈哈大笑,捡起一块碎冰就要往灰狼身上砸。李老狗忙拉住他孙女,艰难笑道:“大人,那、那位天赋者大人……”

    “大人这个称呼听上去真他妈像大清国复辟啊,”边芒嘀咕道,又提高音量说,“抱歉,这几年法律是不是进行过调整?怎么处罚这个人应该询问大爷你的意见的。但我朋友正好需要有人替他工作……”

    “大人您随便怎么处理就好!”李老狗连忙说,“我我我没有意见。”

    “大人,法律是什么?”小狼尾则问。

    李老狗见到面前强大天赋者的脸色一下子复杂起来,下意识就捂住了孙女的嘴。但这个来历不明的天赋者却没有责备什么,反而摸了摸小狼尾的头。

    “也不是太出乎意料,”欧翡纹从光源边站起,走到边芒身边,“冰川期、核辐射,最重要的是,根据光脑检测,这颗星球混乱的磁场不久前才恢复平静。越是混乱的磁场,高精尖仪器就越无法使用。你们面对的是科学技术水平大幅度倒退和动植物变异,期间曾经的国家和政权全部崩溃,而法律只是统治的附带物。”

    边芒:“我被冻住的时间是不是比这小姑娘的年纪还大?”

    欧翡纹:“保守估计,是这样。”

    “我没想过故国一定还存在,”边芒低声说,“但是,曾经的政权崩溃,新的政权也会建立啊。”

    “也是,抱团生存是智慧生物的本能,”欧翡纹把长发拨到有光的那一面,说,“但你要考虑到新政权的统治力度问题。”

    茫然听着两人对话的李老狗发现,这位绿头发大人说的话。他百分之九十都听不懂。

    但老人晓得两人的争论产生自他孙女的那句话,连忙补充道:“有法律的!有法律!只是北边这一片没有!南边‘议会’颁布过法律,在他们的地盘上必须按法律上说的做。”

    欧翡纹和边芒看向他,齐声问:“议会?”

    这片大陆上还有连“议会”都不知道的天赋者?李老狗把疑问埋在心底,很有眼色地解释道:“就是第六次和平议会,名字太长了所以咱们只喊‘议会’,议会里有非常强大的天赋者,可以保护城市不被兽潮攻破……在他们的城市里,是要遵守法律的。”

    “既然这样,”边芒问,“你们为什么不去城市里居住?”

    这两位天赋者大人好像太没常识了点,李老狗苦笑一声,道:“我们是流民啊。”

    见欧翡纹和边芒连流民是什么都不动,他解释道:“我们是毫无觉醒可能的人,如果有觉醒可能,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去城市……但我们不行,我们是劣等的,应该死去,免得玷污人类的基因……”

    说完这一句,李老狗发现,那位绿发天赋者神色不动,救了他们的黑发天赋者脸色却极为恐怖。

    他连忙补充:“不过两位大人不一样!像两位大人这么强大的天赋者,一定能进城!说不定可以参加议会,成为议员呢!”

    “唔,”欧翡纹没什么诚意地说,“听上去不错。”

    他看向边芒,第一次发现,这个一直都挺温和的好人表情竟是愤怒。

    以为是自己错的李老狗还在努力补救:“如果您不喜欢议会,也可以去西边那个大陆的智瞳帝国!它们是从两百年前冰川期刚开始时就延续——”

    边芒:“两百年?!”

    欧翡纹:“哦,两百年。”

    边芒猛地站起来,欧翡纹的轻描淡写得到他皱眉一瞥。接下来,超级英雄先生在房间里焦躁地转圈。李老狗被吓得快抱头蹲下,小狼尾也颤抖地躲在爷爷身后,只有欧翡纹冷静地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把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了,他才对边芒说:“你要去外面散个步吗?”

    “……你也?”

    “我就不了,世界树幼苗正在关键时刻。”欧翡纹说。

    边芒点点头,请救回来的一老一少好好休息,转身爬楼梯出去吹风了。

    欧翡纹坐回灯光前,把长发铺散开,然后发呆……不是,是继续进行光合作用。过了一会儿,光脑突然开口:“边先生已经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了。就算有新制保暖服,他的体温也在下降,您不把边先生喊进来吗?”

    “他更需要一个人冷静下。”欧翡纹说,“别去打扰他。”

    “好的,先生。”光脑说。

    过了一会儿,光脑又报告:“边先生正在打自己巴掌。”

    “这样会让他觉得舒服。”欧翡纹说。

    “真的吗?我觉得您不太关心他。”

    “我为什么要关心他?”欧翡纹挑眉,“别告诉我是因为我强行在我和他之间绑定了心灵感应插件。”

    “您之前说想雇边先生做保镖,但刚才那位年老地球人说出两百年后,边先生离开的需求更为迫切。”光脑说,“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示好可以……”

    “别去打扰他。”欧翡纹打断它,重复道。

    过了片刻,他问:“让你通过机器磨损率计算休眠时间的结果做出来没有?“

    “休眠时间估计在一百三十五到一百四十四年之间,”光脑回答。

    “换算成地球年的话……”

    “取中间值,大约为两百地球年。”

    欧翡纹沉默了一会儿,冷笑起来,“这是命运吗?还是巧合呢?昨天这人说了一句地球文明中的古话,叫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语成谶啊。光脑,别去打扰他,他不需要。”

    “好的先生。”

    光脑这句“好的”中,颇有几分“你是主人你说了算”的不情不愿。

    作为智能助手,它看不惯任何残害自己身体的行为。但很快光脑就无暇关注这件事了,欧翡纹面前的人工温室里,因为土地净化勉强达标,苦力柏启正的出现加长了光照时间,间接导致温度上升,这几日生长一直停滞的世界树幼苗突然抖了抖,在欧翡纹的注视下,抽出了第二对叶子。

    一个声音响起。

    “翡翠之星超级生物计算机-世界树系统,已开机。当前最高权限所有者:国家一级情报官,欧翡纹·斯塔先生,请下达任务目标。”

    欧翡纹深吸一口气,道:“是,要求接入世界树系统。”

    “世界树系统已接入。”

    “要求确认可用功能范围。”

    “正在确认可用功能……当前功能开启范围5%,如想获取更多功能,请等待世界树生长到下一阶段。”

    接入世界树系统的光脑在欧翡纹面前弹出一幅巨大的树状图,树状图近乎全灰,只有最下方几个项目亮起。欧翡纹一一看过这几个项目,确认与他记忆中一致,才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后退数步,然后说:“开启基地,模式选择为极地。”

    世界树系统:“极地模式基地正在建立,请求最高权限所有者给与发叶。”

    光甲变化的温室已经撤走,连带着李家爷孙和柏启正一起撤到房间角落。欧翡纹拔下一根发叶,弯下腰,系在世界树幼苗上。

    正是此刻,整理好心情的边芒下来,沉重喊道:“欧翡纹,我想问一下——”

    某超级英雄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到轰隆一声。

    发叶伸出根须,根须扎入地下,只不过三秒,一棵巨木从发叶扎根的地方拔地而起,粗壮的树干打破冰层,就像被禁锢在冰下的巨人站起,挥舞它的手臂。

    细一点的树枝从树干上抽出,然后更细的树枝则从主分支上抽出,风雪之中大树咆哮,细枝互相碰撞,在叮铃的浪潮中,发出一层层色泽如冰、坚硬也如冰的水晶般树叶。

    地面在震动,冰块在碎裂,好几分钟后,这棵巨木才停下生长。这时候,冰雪般的树叶已经覆盖整个树冠,这是它的伪装色,从远处看,只露出树冠的大树仿佛一座形状诡异的冰山。

    树下,造出这一奇迹的世界树幼苗还是只有两指高。它现在长在基地树的树根上,样子看起来有点怏。

    欧翡纹都想摸摸非常努力的它了,这可是一个完备的小型基地,附带有无数房间、以及最重要的四台巨型打印机、四台原料处理机,以及风力发电机组、大型蓄电池、菌体培养室、沼气池,外层有光学迷彩。

    在能量充足的情况下,它甚至能加上防能量激光辐射冲击波的粒子护盾。

    但现在没有能量……这个不说也罢。

    想起电量就面色阴沉的欧翡纹朝边芒回过头,冷冷问:“什么事?”

    边芒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都没意识到欧翡纹看他的目光好像一个等待猎物跳进陷阱的猎人。

    半天,超级英雄先生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

    他沉重的心情莫名变得轻松了一些,甚至能用调笑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那个,欧翡纹,”边芒说,“我现在好像身无长物了,能付出的只有劳力……你需要一个特长是打架的长期员工吗?或者别的东西也行,只要我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