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04章 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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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轻重缓急想必她也能够分清楚,萧夜华退后两步,带着惯然的微笑,神情温然,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衣在阳光下似乎闪烁着玉石般的光芒,如琉璃般的精致的容颜清雅尊贵,宛如落入凡尘的仙人,令人目眩神迷。

    “苏三小姐知道什么了?”萧夜华含笑问道,又将话题回归之前。

    苏陌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果她真的照原来的打算说,以萧夜华卑鄙无耻,绝对能做出那种事情来,到时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而苏绍谦本就功利,巴不得和南陵王府扯上关系,想也知道会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倒霉的还是她。

    原本想靠萧夜华的断袖之癖为自己解围,顺便坑他一把,但现在这条路被堵了,而刚才她和萧夜华窃窃私语的一幕落入众人耳中,只怕情形会更糟糕,这下怎么办?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

    都是这该死的变态,苏陌颜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而这一眼,经过方才两人附耳私语的亲密举动,倒更像是一种眉目传情,越发让周围女子气得花容变色,心中不住咒骂。

    “陌颜,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暴怒而又愤恨的呼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绛色衣衫的年轻男子,长相还算清秀端正,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变形,正恨恨地瞪着苏陌颜,神情既悲伤又愤怒,仿佛有着道不尽的恩怨情仇。

    听他话语里的意思,似乎和苏陌颜有着某种关系。

    在场众人不由得来了兴趣,便有人问这个绛衣男子身边的人:“卢公子,这人是谁啊?”那绛衣男子衣着普通,长相陌生,明显不是什么人物,又紧跟在卢文渊身后,想必是随他来参加宴会的。

    “这是我堂兄卢庆德。”卢文渊神情有些尴尬,拉了拉卢庆德,劝道,“这里是周府,堂兄你别乱说话。”他可不想在周府寿宴上闹事,尤其,苏陌颜还是苏锦玉的妹妹,真是闹翻了,他要怎么和苏锦玉交代?早知如此,就不带卢庆德过来了。

    闵月雅眼珠一转,只觉得连老天都在帮她,神色疑惑地道:“这位公子,难道你认得苏三小姐吗?”

    “何止认得?我们根本就已经私定终身了!”卢庆德大声地道。

    众人一片喧哗,私定终身?

    闵月雅故作恼怒地道:“简直是胡说八道,苏三小姐是南陵王世子的红颜知己,众所周知,怎么可能和你有什么关系?定是你在胡乱攀诬!”看似在维护苏陌颜,却是巧妙地引导卢庆德接着往下说。她有预感,这男子既然敢发难,就一定有后招。

    众人都点头,南陵王世子气度高华,身份尊贵,和这个男子有云泥之别,谁会舍南陵王世子而选他?

    卢文渊的堂兄……苏陌颜转头去看苏锦玉,正好没有错过她嘴角的冷笑,和眼眸里的狠毒光芒,心中明了,却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反正刚才她正焦头烂额,有这个卢庆德出来搅局也不错,她倒要看看,这场戏究竟要怎么唱?

    “她和南陵王世子相识不过两个多月,我们却是在之前就认识了。”卢庆德气愤地道,似乎是想起了两人最初的美好时光,眼睛里竟然闪烁出点点泪光,“我是在长公主府的私宴上见到她的,当时她还没有毁容,容貌绝艳,震慑全场,当时我就对她一见钟情。可当时她那么令人惊艳,我不过是个秀才,知道配不上她,便将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不敢表露。没想到后来出了意外,她容颜毁损,伤心绝望,我再也忍不住,偷偷跑去见她,鼓励她重新振作,告诉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美丽的。我还说,等我这次科举中第,就去苏府提亲,她感动不已,我们对月盟誓,私定终身。”

    他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感人泪下,倒让在场众人有些心生疑惑。

    若卢庆德说他和苏陌颜在毁容前有私情,众人绝不会相信。因为京城传言,这位苏三小姐容貌倾城绝艳,又怎么可能会看上卢庆德?

    但她毁容后,身价一落千丈,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若是卢庆德对她不离不弃,倾心相待,苏陌颜被他感动,私定终身却也不无可能。毕竟,毁容女子很难有好的姻缘,卢庆德毕竟是卢仪宾的侄儿,又考中了秀才,长相也还不错,还对苏陌颜一往情深,对当时的苏陌颜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选择了。

    两人因此有了私情,倒也显得合情合理。

    “难怪三妹妹毁容最初情绪低落,将自己关在紫藤斋不出来,谁也不见,后来却突然振作,原来如此。”苏锦玉叹道,“卢公子一片深情,委实令人感动。”

    她这么一说,更坐实了两人的私情,一时间,众人看向苏陌颜的眼神都古怪起来。

    “深情又如何?”卢庆德一声长叹,唏嘘不已,“我以为真心得报,决定发奋读书,考取功名,好让她能够过得更好。没想到她却是那样有心机,从我那里得知了南陵王的谜题答案,想方设法参加赏花宴,借机接近南陵王世子,骗得世子对她另眼相看,将她当做知己。”

    苏锦玉惊讶道:“你是说,南陵王世子的谜题,是你解开的?”

    “当然,那道谜题是我从读书的同窗那里听到的,冥思苦想猜出来的,为了讨心上人的欢心,所以告诉她。没想到她却——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连书都没读过多少,又怎么可能猜出南陵王世子的谜题,写出二女斗玉,江町采柳这样的雅句?”卢庆德振振有词,倒也颇有三分歪理。

    毕竟,他是个秀才,说这谜题是他猜出来的,的确比苏陌颜猜出来的更有三分可信度。

    苏锦玉惊讶道:“这样说的话,难道三妹妹在名膳居所出的谜题也是——”

    “正是,那是我游学时,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曾经当做趣谈说与她听,却没想到,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她居然全记了下来,借此抬高身价!”卢庆德痛心疾首地道,“南陵王世子,您温和善良,喜爱猜谜,无怪乎会被她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所骗,其实那些谜题谜语都与她无关!”

    萧夜华仍然笑意温然,转头去看苏陌颜:“哦?是吗?”

    “正是如此!”卢庆德急忙道,南陵王世子声名远播,是京城众人心中的神祇,若是能够得到他另眼相看,他也会立刻扬名京城,可谓名利双收。

    周静雪眉头紧蹙,喝道:“这些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你这样说,有证据吗?”

    她虽然和苏陌颜刚刚认识,却觉得这位苏三小姐心思机敏,气度超凡,不像是这样的人。

    “当然有证据。当初我们月下盟誓,曾经各写一首词互赠对方,作为定情信物。”卢庆德说着,取出贴身的荷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来。这东西藏得如此贴身紧密,可见他对这张纸的珍爱程度,更容易让众人想到他对苏三小姐的一片痴情。

    洁白如雪的宣纸上,墨黑色的字迹隽秀端正,写的是前朝花间派词人所写的一首情词,非常著名,因为感情真挚,辞藻优美,又含蓄内敛,深得闺中女儿的喜欢。

    苏锦玉接过宣纸,看了看,惊讶道:“还真是三妹妹的笔迹呢!”

    这下众人神情都变了,这明显是一首情词,又的确是苏陌颜的笔迹,又是从卢庆德贴身之物中取出,难道真是苏陌颜赠与卢庆德的?难道她与卢庆德真有私情?难道说她的谜题谜底真的是窃自卢庆德,然后借机接近南陵王世子?这样说起来的话,这个女人薄情寡义,贪慕富贵,心机深沉,实在令人唾弃!

    见苏陌颜一直不说话,似是无可辩白,苏锦玉心中暗暗得意。

    苏陌颜能够得南陵王世子另眼相看,不过就是凭的解开世子的谜题,又在名膳居出了一道古怪的谜题,引起了世子的兴趣。如今,这些都被认为是卢庆德的才华,南陵王世子定然会唾弃苏陌颜,不再理会她。而没有了南陵王世子,苏陌颜本身又名誉扫地,从今往后,看她还怎么嚣张?

    她说了,这次要将苏陌颜彻底打入地狱,永远无法翻身!

    “这……”闵月雅看看卢庆德,再看看苏陌颜,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也不有些糊涂了,苏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呀!”

    众人这才察觉到苏陌颜一直不说话,难道是心虚,理亏,所以说不出话了?

    “唉……”

    幽幽的叹息声响起,如雨润花瓣,轻灵,优雅,绵润。苏陌颜叹息着,走向卢庆德,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众皆哗然,苏三小姐这是承认了?

    萧夜华微微皱眉,这女人该不会是为了摆脱现在众人的嫉妒,干脆顺水推舟,承认和卢庆德有私吧?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纠缠了。只是,当众承认有私,可不同于他们两人之间所谓的知己,多半就要论及婚嫁的。这女人不会是头脑发昏,真要这样把自己的一辈子赔进去吧?

    “你……。你……。”卢庆德也没想到苏陌颜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苏陌颜眼眸微垂,声音温柔:“南陵王世子不过是将我视为知己,没有分毫男女之私,你未免想得太多了。我怎么能忘记,当初我毁容病重,父亲厌恶,府中下人处处践踏,若非你送给我一百两银子,又处处照看,我又怎能度过那段时光?我更不会忘记,你我对月盟誓的那晚,是四月十八,月色如霜,美丽动人,你发誓说要对我好,绝不会辜负我……。点点滴滴,我都记着,我想,你也不会忘记吧?”

    卢庆德更是傻眼了,根本就没有这些事情,这位苏三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但他也意识到这些话对他是有利的,既然连苏三小姐都这么说,那他们之间的私情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来找他的那位嬷嬷可是说了,这位苏三小姐有苏侍郎的看重,加上白莲庵一案帝王的赏赐,至少也有好几千两银子的身家,而苏府的豪富,更是连长公主府都要依为臂膀,到时候可是人财两得。

    想到这里,卢庆德立刻道:“既然如此,为何我屡次想要见你,你却都拒绝了?”

    真是个蠢货!

    苏陌颜微微一笑,以手掩口,轻轻咳嗽了一声。仿佛是手用力太大,竟然将遮掩容颜的面纱带了下来。

    她毁容的事情众所周知,但一直用面纱遮掩着疤痕,加上她声音极美,谈吐举止优雅,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尤其方才她刻意放柔了声音,故意带上了三分魅惑之意,卢庆德正觉得有些晕头转向,忽然间近看到她满面疤痕的连,还是这样近的距离,更觉得狰狞可怖,犹如鬼魅。

    卢庆德猝不及防,被这张脸惊吓过度,大叫一声:“鬼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神情惊恐。

    他知道苏三小姐毁容了,可是没想到毁容得这么严重啊!

    “不是说对我一往情深,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在你心中都是最美丽的吗?”苏陌颜神情无辜,眼眸中却带着几分嘲弄,“你就是这样对我一往情深的?”

    “这……我只是突然没有防备……”卢庆德下意识地辩解道,心头却有些犹豫了,这苏三小姐这张脸实在太吓人了,若是真的成亲,半夜醒了看到,还不被她吓死?

    苏陌颜却是冷笑一声,收起了先前的温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是吗?那就奇怪了。”

    “什么事情奇怪?”周静雪隐约察觉到什么,恰到好处的接话道。

    苏陌颜重新戴好面纱,面向众人,声音清冷:“诸位都知道,我为了救我父亲而毁容,父亲因此对我愧疚异常,对我极好,又怎么可能让我被府内下人作践?又怎么还需要他的一百两银子接济?四月十八我姨娘病重,我在她房内守了整晚,整个苏府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而且,当晚有雨,乌云蔽天,根本就没有月亮,何来的对月盟誓?明明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却都承认了,只能说明一个解释,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说谎,根本就是故意污蔑我!”

    周静雪心中暗暗叫好,这位苏三小姐,手段果然高明!

    男女情事,本就最难辩白,这个卢庆德所言又合情合理,很容易让人接受,如果真要对质,就算有苏府的奴仆证明没有这件事,也会被人怀疑是为了维护自家小姐,好和南陵王世子攀关系。这位苏三小姐却来一招欲擒故纵,假意承认此事,放松对方的警惕,再在言语中设下圈套,进而当众揭穿他的谎言!

    赵铭熙等人也都反应过来,暗赞苏陌颜机敏,只是,想到她那张满面疤痕的脸,心中都是一突,转过眸光,暗自惋惜。

    真是可惜,毁容了……。

    看着周围的目光,萧夜华却突然觉得,幸好,她毁容了,如果这样的聪明机敏,再加上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却又有那样一个父亲,加上苏府庶女的身份,不知道会引来多少是非……。不过,看她脸上的疤痕位置,却似乎和上次没有区别,是没有动过?还是他太多疑了?

    闵月雅犹自不死心:“可是,苏大小姐明明说,那张情词的笔迹的确是苏妹妹的笔迹,这是怎么回事呢?”

    “模仿笔迹又有什么稀奇呢?何况我书法寻常,并没有什么特色,更加好模仿!”苏陌颜淡淡道。

    刚才的逆转众人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再觉得这张宣纸能证明什么,最重要的是,苏陌颜刚才露出了受伤的脸,疤痕狰狞,可见毁容的确毁得很严重,就连卢庆德这样的人见了都避如蛇蝎,更不要说南陵王世子了?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南陵王府,既然如此,何妨在南陵王世子面前装个好人呢?

    于是,众女子纷纷附和苏陌颜的话,都将指责的矛头对准了卢庆德。

    “好一位苏三小姐!”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在月亮门处响起,却是一名青衣中年人站在那里,国字脸,看起来威严十足。

    周静雪迎上去,福身道:“父亲。”

    这青衣人自然便是右相周光潜。寿宴即将开始,他本是来请众人前去赴宴的,却没想到刚好目睹卢庆德栽赃污蔑的一幕,因为牵扯到苏陌颜,他便暂时没有做声,想要看她如何应对。却没想到,转瞬之间,苏陌颜便将局面翻转过来,这份冷静和应变能力着实了得。

    看来,他之前是多虑了,这位苏三小姐和辅国公秦墨渊并没有关系。

    或许的确是她的机敏和应对得当,得了皇上的欢心,或许皇上确实另有打算,但这一切都跟这位苏三小姐无关,她只是恰好被牵扯进来罢了。

    苏陌颜福身道:“右相谬赞,陌颜愧不敢当!”

    “苏三小姐太谦虚了。”周光潜颔首,掠过那方面纱时,闪过和其他人相同的感慨,如果没有毁容,这位苏三小姐定然会惊艳整个京城,可惜……。他想着,转头面向卢庆德,喝道:“居然敢在我周府撒野,污蔑我周府的贵客,这是好胆子!是谁派你来的?”

    这是他母亲的寿宴,居然出了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当众打他的脸。

    如果不加严加惩治,别人还以为他周府是软柿子,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踩两脚。

    苏锦玉顿时面色惨白,如果卢庆德供出她来,让人知道是她故意陷害自己妹妹,那她就真的没脸再见人了,更不要说想谋得一件体面的婚事了……。可是,如今右相插手,有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再说,她这时候如果维护卢庆德,岂不是一下子就被人怀疑了?

    卢庆德先前只觉得这计谋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被拆穿,一时间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周光潜的目光转向卢文渊:“卢公子,这个人是你堂兄,又是你带进来的,你不觉得应该向本相解释些什么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堂兄说他想要来看看周府的寿宴,央我带他来,我想着不算什么大事,就带过来了。没想到他会闹出这种事,还请右相恕罪!”卢文渊也慌了神,他是隆兴长公主的儿子,听起来是皇亲国戚,尊贵无比,但父亲卢仪宾平庸无才,并不得用,论重视,隆兴长公主府远远比不上右相府。

    如今卢庆德这么一闹,隆兴长公主府怕是要和右相府结怨了。

    周光潜知道卢文渊秉性柔弱,没有主见,怕是也不可能是他指使的,加上他毕竟是隆兴长公主的独子,也不好苛责太甚,便又将目光转向卢庆德:“你若再不招,我便先将你重责死士,然后移交京兆府处理。那里的大刑,可不是吃素的!”

    “右相饶命,我招,我招!”卢庆德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喊道。

    ------题外话------

    这几天思路有点点卡,所以今天更新少了点,先理理思路~对了,为啥有了一张3分的评价票啊?俺犯啥错误了吗~(>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