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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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沉吟片刻道:“他若是不让你进去, 这确实是过分了些。但像欢喜这个年纪的小孩晚上爱哭, 平常也闹腾,他要照顾孩子, 早上一时起不来也情有可原。”

    “……”程姚瑛没想到一个月不见,太子妃对她的态度就来了场大转弯, 她试探道:“那世子总不能一直在他那待着, 我虽是名义上的母亲, 但总不和小世子在一起,到时候他也不亲我。况且我一个做母亲的,不和他在一起也说不过去。”

    “如今世子他还未断奶,离了阿喜定要闹, 现在要让你带也不可能。”太子妃顿了顿,说道,“带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要将世子放在自己院子里养,到时候吵得你日夜都不能休息,那时候你就烦他了——再说,府邸上上下下全靠你打点着, 你不能把自己给累垮了呀。”

    太子妃这意思很明显,让她先不要将小世子带回去,也不必去侯爷的院子里去看他。

    程姚瑛锲而不舍:“那总不能是他一直照顾着吧……”

    “那就等世子断奶了,你再接他到你那去住。”太子妃思忖片刻, 又怕她气不过去找南子慕的麻烦, 于是又补充道, “阿喜他,是个单纯的孩子,你也不必担心他,他再如何也只能是个妾,没人动的了你侯爷夫人的位置。”

    “姚瑛知道。”程姚瑛不带情绪地说。

    太子妃性情是个多变的,程姚瑛此时表现的这么懂事,她又觉得自己的话说过了。她顿了顿道:“你知道我们行之的脾气,他也不是没有和你说过,他的心思不可能放在女人身上。不过,只要你不犯大错,相敬如宾未必不失为一种长久的感情。”

    程姚瑛点头:“娘娘说的对。”

    可惜才过了个把月,程姚瑛又坐不住了,这府里已经有许多下人在背后偷偷议论她了,先是说他对孩子漠不关心,不配做一个母亲,后又传闻说世子并非她程姚瑛亲生,所以她才这么不待见这位世子。

    程姚瑛忍无可忍,只好又前去找南子慕。这回她盛妆打扮了一番,下人们包括太子妃娘娘都夸赞过阿喜的相貌,程姚瑛做为侯爷府的主母,自然是不甘心在这上边败下风的。

    这回她特意挑了饭点来,刚好碰见正在吃饭的南子慕,南子慕一看见他,顿时就没了胃口。

    “大胆,见到夫人还不起来行礼?”春燕呵斥道。

    南子慕不满地翻了翻眼皮:“夫人?来做什么?”

    程姚瑛把春燕往身后拉了拉,现在南子慕正得太子妃的心,叫一介下人顶撞了他,他若告到太子妃那里去,春燕定然落不了好。

    她语气还算好,脑袋朝着里边探了探说:“我自然是来看我儿子的。”

    “你儿子?”南子慕轻笑了一声继而将筷子往瓷碗上一搁,“夫人真好意思,欢喜可跟您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疯了吗?”程姚瑛平静的面容有些崩了,“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承晏他不是我的孩子,又是谁的?”

    南子慕拿腔拿调道:“夫人自己心里清楚,我劝你老实本分些。”若不是王大虎来的早,他现在真的可能就是一堆白骨了。纵然这一条命是被捞回来了,但南子慕没那么宽容。

    他心眼小,没让程姚瑛偿命是因为自己意在抢人家的丈夫,尽管她和侯爷是名不副实,但毕竟不是要做什么理直气壮的事,所以就干脆留着这个仇,然后心安理得地追侯爷。

    “你……”程姚瑛狐疑地看他一眼,问:“你是谁?”

    “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将我关在连窗户都没有的逼仄屋子里,每天给我送难以下咽的饭菜,养我这么一个替你生孩子的工具。”

    程姚瑛悚然一惊,手心里沁出一层汗。

    “我是谁?”南子慕也不和她打哑迷了,然后兀自一哂,“夫人觉得我会是谁?”

    他把小欢喜抱起来,南子慕要比程姚瑛高出半个脑袋,此时他一点一点逼近,程姚瑛感觉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是由内而外的,程姚瑛一时竟生出了要臣服于他的念头。

    南子慕看着小欢喜开口道:“李承晏这小孩长的这么好看,到底是哪个美人的孩子呀?”

    “……”果然压迫感都是自己的错觉,程姚瑛如是想。

    “李承宴,就是我的孩子,无论是名义上……”程姚瑛平静地说,气势也不逊于南子慕,“你让承宴跟着你一个男妾都不如的父亲,他今后半点前程也无。你是个聪明人,应当懂得如何取舍……”

    南子慕截口打断她:“我不是聪明人,也不要他能有什么前途。他是我的孩子,今后他做官也好,种田也罢,前途是他自己选择的,何须托荫于你?”

    对于什么套路都不吃的南子慕,程姚瑛实在是无从下口。

    南子慕也疲于应付她,对于不想看见的人自然是能少见一眼就少见一眼,多待在一起一秒钟都觉得膈应。

    “侯爷知道吗?你就是那个哥儿……”

    “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他。”南子慕淡淡道,“我……唔……”南子慕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嘴巴,春燕在他挣扎之际,上前将他手里的小孩先抱了去,放回了摇篮中。

    程姚瑛心跳得飞快,这回这事实在是过于冒险,成与不成都会遭人怀疑,但程姚瑛的眼里容不得钉子。

    且不说她今日已经告知太子妃自己要去寺庙上香,现如今马车都已经在半途了,到时候南子慕就算是死了,那也和她没关系;况且到时候就算有人怀疑自己——又能对她程姚瑛怎么样呢?她还有娘家撑腰,只要……只要……

    南子慕眼疾手快地将手腕上的红珠子扯断,片刻后他的房门被人敲响,李行之沉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说:“阿喜,我来看看小欢喜。”

    程姚瑛出了一身冷汗,精致的妆容难掩她的惊慌,她和南子慕身后那人对视一眼,那人就一掌卡在南子慕的脖颈上边,然后用眼神询问程姚瑛,后者面容憔悴地朝他摆了摆手。

    那壮汉行云流水地将南子慕抱到床上,春燕则飞快地从窗户翻身爬了出去,可惜程姚瑛自小没干过这么粗鲁的事,在原地抬了半天脚,还是放不下脸,同春燕一般撸起裙摆就往外爬。

    那边的李行之又敲了敲门,语气有些不耐烦:“阿喜,还在睡吗?不起来开门我就踢门了。”

    壮汉一着急,直接就上手,从后边将程姚瑛托了出去,而春燕就在外边接着。

    被其他男子楼了下腰部和臀部,程姚瑛也没来的及细想,三人踩着轻脚步,张皇失措地逃了。

    “李行之”夺门而入,只瞥见那最后出去的壮汉的半只鞋底,他先跑到南子慕的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哦,旋即施法将他唤醒。

    方才那一掌将南子慕敲的有些晕头转向,他有点后怕,那一掌但凡力度再重一些,他此时可能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要追上去吗?”“李行之”就在南子慕的眼皮子底下幻成了那只兔子精红玉,但声音还没变回来,从一个女子嘴里吐出男声,还是挺不协调的。

    “不必。”南子慕声音有些沙哑,红玉毕竟不是真的南子慕,追上去也未必会有什么用,更何况要是撞上真的李行之,那可就尴尬了……

    红玉煞有其事道:“你怎么让他们进来了?我要是没能及时过来,你这会是死是活可就难说了,指不定是被埋尸了,还是被投河了……也不知道上哪找你去。”

    那壮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南子慕是完全没有觉察到,想来应该是自己方才抱着小欢喜出去溜达的时候,先躲进了他的房间。他对自己的疏忽闭口不谈,反而责备起了红玉:“你就在门口傻傻等着,他们要是不顾侯爷,铁了心要害死我,我现在都凉了。”

    “……”红玉尴尬道,“这不是……撞门太不优雅了吗?”

    还跪着的二皇子李卓兆朝李行之使了个眼色,李行之就适时提醒老皇帝:“皇爷爷,二叔还跪着呢。”

    老皇帝不悦道:“让他跪,跪到朕气消了为止。”

    李行之缄默不语。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的时候,二皇子实际才进城门,李行之和宋辞两人都是会武功的,脚程比一般人不知要快多少,风风火火地就赶回了京城。

    “行之,你给朕说说,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老皇帝既然把二皇子单独一个人叫到这里来,想必也并没有要严惩他的心思。李行之不想和二皇子死杠,于是道:“孙儿无能,并没有查到什么,只知道那窃贼是炸了一条密道,将银两悄悄运走了。”

    李行之一边说一边将老皇帝扶回椅子上,皇帝刚一坐下,就指着二皇子的鼻子骂道:“废物东西!两个银库都是在你的地界里被窃。还是炸开了一条地道?这么大的动静,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二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惶恐道:“儿子那时候还在江南,完全不知道他们和看守勾结窃银之事…… ”

    “荒唐,身为一个王爷,就这么肆意地到各处去游山玩水,你倒是清闲。”老皇帝沉吟片刻,又问,“和看守勾结,银库周围有不少护卫和看守人,怎可能全部都勾结在一起?好没道理。”

    李行之开口道:“银库不远处有数具尸体,想来是不愿意合作的侍卫和看守,尽数被杀了灭口。”

    半个时辰后,老皇帝骂的有些疲乏了,于是有气无力的让李卓兆滚了。

    一位侍女端着一碗汤药上来,放在老皇帝面前:“皇上,该喝药了。”

    这中药光是闻着,就够让人倒胃口了,老皇帝见李行之在盯着他瞧,愣是端起碗就往嘴里灌,到最后半颗蜜饯也没有用上,那药回味起来也不理想,老皇帝打了个嗝,差点不争气地把药呕出来。

    李行之贴心地上前去拍了拍老皇帝的背,扫了一眼宫女盘子里的一小罐蜜饯和她略微惶恐的深情,笑道:“皇爷爷真是永远都不会老,不过苦味留在嘴里,一会怕是会没胃口用晚膳了。”

    他捡了一颗饱满的蜜饯出来,递到老皇帝的嘴边:“吃一颗缓和一下。”

    老皇帝摆了摆手,半眯眼的间隙中,嘴里被飞快地塞进了一颗蜜饯。甜到发腻的口感让老皇帝的心情舒坦了不少。

    他自小喜欢甜食,可是身为太子,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盯着,只敢在晚上偷摸着吃几颗糖。

    “你啊。”老皇帝宠溺地拍了拍他的手,觉得还是这个孙子最称他的意。

    “你二皇叔这事……”

    “行之知道,一切都按照寻常的盗窃案来处理。”李行之说,“孙儿知道二皇叔不是那样的人。”

    老皇帝苦笑了一下:“卓兆他要是能有你一半聪敏,那朕也不必为他担心了。失窃事小,朕尚可以帮他掩盖过去,来日他要是受人鼓动……朕又不在了,你当如何?”

    老皇帝不过想听句好听的话,李行之也实话实说了:“天理伦常在上,孙儿既称他一声皇叔,能帮衬上便都会尽力。”

    “你是宅心仁厚。”老皇帝微微松了一口气,李行之不会撒谎。若是让他继位,他也是不大可能做出伤害皇子的事情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