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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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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我们进来时已经检查过,这甬道的顶是实心的,两侧岩壁也都没有裂缝,或者可以钻入的支道,也就是说,不可能会有第四个人出现在这儿。如果不是人,那就只能是……

    我吓得浑身一颤,也不敢开手电去会一会那声音的主人,脑子里突然想起以前奶奶跟我说过的一个传闻。听说人在受惊过度猝死的瞬间,会以为自己尚在人世,因内心恐惧,继续发出喘息声,俗称鬼喘气。民间借由鬼喘气,能够准确追踪死者的去向,知道他死后去了何处;更厉害的,还会根据喘气声,顺藤摸瓜找到吓死死者的根源。

    同时,鬼喘气也跟鬼吹灯同理。盗墓中遇到鬼喘气,盗墓贼会立即撤走,因为这是墓中有人先他们一步因为受惊而死发出的提醒。眼下除了我们三个,并无第四个人存在的可能,我自然而然就联想到这上面来了,慌得掐了下于人杰的大腿,想让他赶紧回身撤离。

    于人杰和邹易却没动。等了几秒钟,我感觉邹易犹犹豫豫的,伸手过来,将一块凉飕飕的硬物贴在我耳边,于是那种喘息的声音变得越发明显。我立马反应过来,气得差点直接伸腿将邹易踹飞出去:妈的这喘息声,分明是从他手机里发出来的!

    于人杰和邹易见我盛怒之下要抬手打人,慌忙一左一右将我按住。邹易指了指掉落在地上的手机,轻嘘一声道:“你别动不动就暴走啊。你先听听,这是谁的声音?”

    那是个厚重的男人的喘息声,听起来居然还有些暧昧。我正感到奇怪,就听手机里那男人闷着嗓子道:“从甬道爬过来,别开手电。快,那些虫子快回来了!”

    我们听出那是张道纪的声音,而且似乎他也受了不小的伤,不敢怠慢。邹易将手机揣在屁兜里,我们按着张道纪的指示,摸黑往甬道深处爬去。

    这样又爬了六七分钟。邹易在前头停下,回头对我俩道:“没路了。”正不解间,就听张道纪在手机里继续道:“你们头顶,从里往外数十公分,用力顶。”我们依言照做,发现头顶的位置其实原是一道巴掌大小的缺口,不过被一块平底的山石堵住了。

    我们顶开山石,用力扒去缺口附近的混合石土,见差不多能容人缩肩钻入,不再扒拉,相继撑着缺口的边缘往上顶,见缺口外头是个宽敞的空间,不过看不清周围情况。我们钻出地面,连忙拧亮手电观察起来,发现这儿居然有些像盗墓小说中,土夫子挖的临时盗洞。

    张道纪依旧喘着粗气,喊我们别停,贴着盗洞右侧洞壁往前直走,注意看地面上散落的碎石,跟着碎石的指引走,就能找到他和柳叶藏身的位置。我们听他说话有气无力,心中越发担心,本想问他们找到甄萌没有,又怕他急火攻心,只劝他先别着急,赶紧摸了过去。

    张道纪夫妇俩藏身的地点,位于盗洞右侧洞壁尽头,一处从里往外反打的斜道内。斜道洞口有张道纪特意摆成箭头的碎石。我们见那斜道坡度很陡,且洞道空间很窄,斜坡上有人的四肢与地面摩擦过的杂乱的痕迹,应该是先前他俩为了躲避什么东西,匆忙留下的。

    于人杰眼尖,见斜坡地面有不少渐干的血迹,捧起一小撮土闻了闻,皱眉冲我俩道:“是人血。”我们都暗道不好,这血有可能是张道纪二人留下的,心中更加担忧,也不管那斜坡有多难爬,咬紧牙关,四肢撑着洞道周围的土壁,壁虎般慢慢往斜道上坡爬去。

    我们身上都带着伤,斜坡又陡,加之嘴里都咬着手电,浑身乏力与空间压抑,让我们内心不由焦躁起来。我总觉得心里憋着股无明业火,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撒气,心中祈祷身前的于人杰别在这时放屁,或者身下的邹易别不小心捅我菊花,不然我很可能会控制不住暴怒。好在三人相处时间长了,默契度越来越高。我们踩着于人杰的步点,安然到了斜坡顶。

    我们都瘫在地面上喘气,已经能隐隐听到张道纪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邹易发了声喊,示意夫妇俩我们已经到达。张道纪似乎笑了笑,一束手电光冲我们这边晃了晃。

    我们点点头,循着光源的方向蹲身过去,就见张道纪缩身在一处凹陷的岩坑内。柳叶偎依在他怀中,似乎是睡着了。两人衣衫不整,满脸狼狈。张道纪嘴唇苍白,下身穿的品红色西裤被撕咬得千疮百孔,此刻已变成深褐色。仍有大量的鲜血从裤洞中涌出。

    我们都倒吸了口凉气,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道纪看了眼埋头在自己怀中,好像已沉沉睡熟的柳叶,轻描淡写地道:“跟你们一样,中了埋伏。”

    邹易问会不会是武派的人。张道纪点点头,又摇摇头,无奈笑道:“是,又不是。”我们都没太懂他话里的意思。张道纪却不准备解释,只目光柔和地望着我道:“一水,看得出你很关心小萌。我没有尽到当爹的责任。麻烦你帮我找到她。以后,小萌就拜托你了。”

    我听他这话居然有些诀别的意味,眼前闪过我爹的身影,鼻子莫名一酸,就要上前拉他起来。张道纪扬手制止,喊邹易过去,将怀中熟睡的柳叶轻轻推过来道:“小师弟,师兄麻烦你一件事。你柳……嫂子性情急烈,我怕她冲动误事,敲晕了她。你和于兄弟帮我带她出去,千万别让她回来,也别说我的事。她们母女的安全,就拜托三位了。”

    我见邹易生平第一次红了眼睛,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沉声道:“师兄,你老实跟我说,那个人是谁?”张道纪盯着他的眼睛,疲惫地笑了笑道:“师父说得没错,我这小师弟太有人情味,当不了茅家主事。我是不成的了,别因为我,坏了大局。听师父的,莫问前事。”

    张道纪支起腿,往身后岩壁靠了靠,哆嗦着从兜里拿出一支烟点上,只吸了一口,就咳得浑身直颤,索性扔了香烟,冲我们笑了笑道:“我张道纪做人清清白白,除了自家妻儿,从未负人,有这样的结局,我已经很知足了。唉,可惜了家中珍藏的好酒,还有和我对戏的姑娘。”见我们仍站着不动,他招了招手道,“带上她快走,那东西快回来了。”

    我和于人杰咬咬牙,当先抱着柳叶离开。邹易走了两步,回过身去,就听张道纪在黑暗中笑道:“我既是你师兄,就让我最后尽一点师兄的责任吧。”邹易忍着泪喊了句“师兄保重”,用力鞠了个躬,当先跨步出去。我和于人杰护着柳叶,紧跟在他身后。

    我们刚走出岩坑,就听身后传来先前熟悉的“嘭嘭”落地的声音。

    于人杰作势要回去,邹易闷头拉住他,摇了摇头,脸色痛苦却又坚定。我们不再回头,就听身后传来“呼”地一声,似是什么东西瞬息燃了起来,将整个岩坑以及我们所在的洞道映照得分外火红。能听到什么东西吱吱烧焦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感到浑身不舒服。

    火光中,我看到两行清泪从邹易脸颊淌下,滴落在脚下的土石中。

    张道纪夫妇藏身的地方既然能够接收手机信号,证明离地面不远。借着仍在熊熊燃烧的火光,我们看到洞道的尽头,有几块斜搭的木板,如同木梯般,交错向上,猜想应该能通到地面。邹易背着柳叶,我和于人杰在身后护着,四人飞快地往那些木板跑去。

    到了木板处,于人杰当先冲头顶看了看,攀着木梯上去,用手压了压顶上的土块,低头对我们道:“是松的,应该就是出口。”我们点点头,先让邹易背着柳叶上去,于人杰在身后护着。我等他们三个从洞口出去,对邹易和于人杰惨然一笑道:“我答应了张师兄,要保甄萌周全。你俩带我丈母娘先走,出了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俩。”

    没等他俩反应过来,我重又从洞口回去,用力盖上土块,慌乱之中,脚下竟然踩空,如皮球般在木板间磕碰,从三米多高的洞口摔了下去。

    这一通跌落将我几秒前硬撑的爷们儿气概瞬间打击殆尽。我如老太太般,扶着腰杆龇牙咧嘴地站起,见岩坑中的火还未燃尽,摇头唏嘘不已。

    我强振精神,耗子般边用鼻子到处乱嗅,边摸着洞壁往前走。先前我们三人背着柳叶出去,或许因为张道纪的死和肩上托付的重任,于人杰和邹易都没察觉到,这洞中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这股香气,和我当初第一次遇见甄萌,从她手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尤为相似。

    因为岩坑中那团火的缘故,这股香气时有时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脂肪烧焦的恶臭味。我当然知道那气味意味着什么,只能强忍着涌上喉咙的恶心,继续边闻边向前摸索。

    奇怪的是,我越来越意识到,这股香气,竟好像是从岩坑中飘出来的。

    难道我们都搞错了?甄萌一直就在岩坑附近?

    可她眼看亲生爹娘身陷险境,为什么不现身?

    还是说,她已经没法现身?

    我心头涌上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慌,大步往岩坑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