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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蓝调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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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班后台还有别的人,像是见惯了这副情景似的,只等着看柳家大少爷何时受不住芸笙的撩拨。

    芸笙黏糊糊地靠了一阵,柳雁欢却半丝反应也没有。待芸笙抬起头,就见柳雁欢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芸笙动作一僵,只得悻悻地收了手,楚楚可怜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戏班里的人第一次看芸笙吃瘪,都背转身偷着乐。芸笙臊了一张大红脸,他惯于在客人面前伏低做小,这会子见勾引无效,让自己下不了台,只能愤愤地摘着头上的发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会儿的功夫,芸笙不仅没能把头套摘下来,反倒将头发都绕到了一起。

    芸笙此时不乐意在柳雁欢面前丢了面子,也没心思解发套,胡拽乱扯一番,不一会儿就将青丝拽断了好几根。

    柳雁欢轻叹一声,止住芸笙毫无章法的手,将一缕缕头发从禁锢中解救出来。

    芸笙偷偷打量着柳雁欢,今日的柳家大少像是换了个人。换作从前,他哪里会做这温柔细致的活计。

    两人一个专心手中的动作,一个心里藏着事儿,偏偏那拨弄头发的举动还透着股亲密劲儿。

    众人都识趣地挪开了目光。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隔帘一把被拽开,几个家仆打扮的人闯了进来。

    四下一搜寻,便直奔柳雁欢和芸笙而来。

    芸笙吓得浑身一激灵,柳雁欢抬手摁着他的胳膊:“别动,过会儿就好了。”

    平静的声线在此刻的芸笙听来,无异于救世之音。

    那群人紧盯着芸笙,领头的还打量了柳雁欢片刻。

    “芸笙,昨日是你在贾府唱的戏?”

    芸笙眼仁儿一瞪,梗着脖子说:“是我,怎么?给我的赏钱难道还想讨回去不成?”

    那仆役摇了摇头:“贾老爷请你再到府上一趟。”

    芸笙闻言,气场弱下去半截,却还是咬牙道:“贾老爷这是要返场子?我今日的场次已经满了。”

    “不。”领头的家仆轻声说,“今日卯时,贾夫人被发现时就断了气,相关人等都要到贾府去。至于赏钱,放心吧,绝不会亏待你的。”

    芸笙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惧色,接连倒退了两步:“断......断气儿?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唱曲儿,没去过内院,你们......你们别过来。”

    “这话儿你留着去巡捕房说吧,我们只将人带回去。”领头的家仆显然没什么耐心,他一挥手,几个男人就制住了芸笙的胳膊,押着他往外走。

    慌乱间一抬眼,站在一旁的柳雁欢成了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大少爷,您相信我,我连杀鸡都不敢,哪敢杀人啊。”

    柳雁欢瞧着那只紧拽着他衣袖的手,没说话。

    倒是领头的家仆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将柳雁欢从头打量到脚,似在寻思他是哪家的大少爷。

    “大少爷,求求您,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您替我做个见证吧。”芸笙越说,声儿越低,最后垂着头,一副不敢做声的模样。

    惹上了命案这等腌臜事儿,只要柳雁欢不是个傻的,都会识趣地绕道走。

    家仆见柳雁欢没动静,哼笑一声,又继续将人押着走。

    刚走了两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当着爷的面儿就抢人,贾老爷就是这样教你们规矩的?”

    家仆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忌惮地看着柳雁欢:“不知您是?”

    “他是城东柳家的大少爷。”芸笙先一步报出了柳雁欢的身份。

    家仆眼眉一挑,拖长声音道:“原来是开书局的城东柳家,失敬失敬。柳少爷这是......要跟咱走一趟?”

    柳雁欢听着他滴水不漏的说辞,也四平八稳地应道:“走一趟倒也无妨,只是不知此去贾府有多少脚程,芸笙又是个受不得累的,我少不得替他雇辆人力车。”

    家仆脸上的笑容僵了,好半晌才做了个“请”的手势:“柳少爷请便。”

    芸笙如同做梦般坐上了黄包车,他试探性地挽上柳雁欢的手臂,见后者没有反对,便倚得更紧了些。

    眼下的柳雁欢让人摸不出深浅,饶是从前认为柳家大少好拿捏的芸笙,也越发小心翼翼。

    黄包车一路走,柳雁欢的眼睛也没歇着,将道旁的景物记了个七七八八。

    贾府在城西,城西近宁城码头,是许多商人富户的聚居地。

    而贾府的蛮子大门在众多宅子里颇为显眼,足可容纳三人同时进入。

    等黄包车停稳,柳雁欢率先下车,而后将手递给芸笙。

    这绅士的派头是家仆们从来没见过的,有些个胆大的家仆,便看戏似的嗤嗤笑起来。

    柳雁欢还未开口,芸笙却先受不住了:“笑什么?少见多怪!”

    “芸笙,不得无礼!”柳雁欢制住使性子的人,“单看这处敞亮的蛮子大门,也可知贾老爷振兴家业颇有心得,手下的人又怎会见识短浅粗鄙呢?”

    那家仆闻言立马挺起胸脯,自得道:“那当然,我们可是跟着老爷走南闯北的人。”

    “不知贾老爷对什么生意最有心得?”

    “那还用问嘛,当然是药材啊,贾家药铺里卖的药材,成色品质都是一等一的。搁在前些年,宁城说得上名号的药铺不超过三家,贾家绝对是领头羊。”

    柳雁欢状似无意地问:“难不成近些年不是了?”

    那家仆挠了挠头,低叹一声:“近些年那些个洋人的药进来了,像申城那样的大都会,新派人士都说洋人的药见效快,宁城好些富人也有样学样,都去教会医院找洋人瞧病。还有人瞧着贾家药铺经营得好,就来掺一脚,如今这药材生意啊,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见柳雁欢敛了目光,家仆才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所在,一跺脚:“唉,我与您说这些做什么,两位这边请,老爷就在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