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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许家出来,陆成并没有马上带凝香去牙婆那里,而是去了首饰铺子。

    凝香不想破费,被他硬推了进去,最后花十五两买了一根玉簪子,十两买了一对儿翡翠镯子。陆成还想让她再挑两样,凝香舍不得,给阿桃买了一对儿红玉耳坠,给阿南果儿一人挑了一块儿长命锁,上面刻的是两个小家伙的属相,果儿的还挂了几颗小铃铛。

    “这块儿给阿木。”凝香没想花丈夫的银子给弟弟买东西,陆成这个好姐夫记着呢。

    如此在首饰铺子,夫妻俩就花了四十多两。

    “一年就一次,别不舍了。”陆成抱着木匣子,牵着她朝绸缎铺子走去。

    赶到牙婆那儿,都快晌午了,一会儿夫妻俩还得去许家吃午饭,孩子们也都在等着他们。

    “我们买丫鬟是留着干活儿似的,你挑几个身体结实的模样不吓人的就行,好看的一个都不要。”陆成直截了当地跟牙婆说了自己的条件。

    凝香斜了他一眼,见陆成一脸讨赏的笑,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他敢专门挑模样漂亮的,她不跟他过了。

    一刻钟后,牙婆领了十来个丫鬟过来,小的好像才十来岁,大的有二十五六了。

    陆成一一看过去。

    他容貌出众,青松一样挺拔地站在那儿,鲜少有姑娘看到他不生出点异样心思的。陆成眼睛毒,凡是脸红的或是羞涩低头的,再没看第二眼,剩下四个仔细打量一番,低头问凝香,“她们四个,你觉得哪个好?”

    瞧着都挺老实的,凝香看外貌看不出什么,就问她们家中的情况。

    三个都是被家人卖的,要么是父亲,要么兄长,要么就是后娘,只有一个是孤儿。凝香可怜那些被亲人卖了的,但她不想丫鬟到了自家后与家里藕断丝连招惹什么麻烦,譬如章鸿林崔氏想利用她跟侯府攀关系那般,就选了名叫翠丫的孤女。

    翠丫十八了,以前在乡下跟祖父住,祖父死了她自己过不下去,走投无路当了丫鬟。人长得算中等偏下,黑黑壮壮的,瞧着很有力气,面对凝香陆成两个新主子,翠丫很是拘谨,似乎怕自己干不好陆成夫妻又不要她了。

    “你会做饭吗?”凝香柔声问道。

    翠丫点点头,低头道:“在刘老爷家当过两年烧火丫鬟,家常菜都会做。”

    “那刘老爷怎么不要你了?”陆成肃容问。

    翠丫攥攥袖子,闷闷道:“管厨房的张婆子一不高兴就打我骂我,我,我推了她一把,她跟老爷说我坏话……”

    陆成看看她结实的身板,话里透露出的倔强,朝凝香点点头。

    这丫头憨憨的,心思简单,适合在自家做事。

    凝香也满意,与牙婆讨价还价一番,花八两银子买下了翠丫。

    回许家的路上,凝香与翠丫走在前面,跟她介绍自家的情形,然后提出每个月给翠丫五钱银子。她在侯府做粗使丫鬟,每天干好一样活就行,但翠丫来自家,要做饭洗衣裳打扫院子,春种秋收也要帮忙,凝香不愿太苛待她了。

    翠丫听自己只要像村里媳妇过日子那样就能赚五钱,高兴地不得了,连连保证一定好好干。

    许家院子里,陆言正将侄子顶在肩上玩,阿南抱着二叔脑袋兴奋地叫,果儿戴着帽子坐在小车里,目光追着二叔哥哥跑,高兴了就拍拍小手。忽然看见爹爹娘亲回来了,果儿呀呀地叫了起来。

    翠丫看到这一院子人,从大到小都是顶尖的好相貌,心情更好了,主子要凶神恶煞或是丑陋无比的,她伺候着也别扭。

    孩子们对她暂且没表现出什么兴趣,不过黄昏回家翠丫在灶房忙活时,阿南阿木躲在门帘后悄悄地看,阿南还不放心地问坐在炕上哄妹妹的娘亲,“娘,她做饭有你做的好吃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啦。”凝香笑着道。

    阿南茫然地看着娘亲,还是不太理解为何翠丫会来自己的家。

    不过翠丫做饭挺好吃的,饭桌上阿南夹起一块儿炒鸡蛋,看翠丫顺眼了很多。

    翠丫勤快能干,人也爱笑,喜欢陪孩子们玩,很快就融入了陆家。

    ~

    秋收过后,就到中秋了。

    因为陆言十四十五这两天在家过,凝香就跟陆成商量十四这天请亲戚们来自家吃席。

    周天佑一家挨得近,最先到了。

    陆成抱着女儿,领着家人出去迎接,陆言走在最边上,看到表妹一身红裙跳下车,心跳加快,明明互相喜欢却有必须瞒着亲人们,那种偷偷摸摸的禁忌,束缚了他,却也加深了心底的甜蜜。

    周玉比他更擅长掩饰,在加上姑娘家天生的矜持,竟一眼都没往陆言那边看,下车后直奔果儿。看着小姑娘跟在嫂子身边有说有笑地进了屋,陆言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摇摆了,拿不准表妹只是不想惹人怀疑,还是一月不见后悔跟他好了。

    陆言想跟表妹单独说会儿话,但他怎么都找不到机会。

    大人们在屋里说话,孩子们听了一会儿嫌闷,出来玩了。

    “阿南。”陆言站在老院门口,盯着孩子们看了会儿,心中一动,喊侄子道。

    阿南扭头看二叔,见二叔招手,小家伙颠颠跑了过去。

    “阿南想不想玩捉迷藏?”陆言抱起侄子问。

    阿南不想玩捉迷藏,指着周元阿木阿桃道:“我们要玩卖鸡蛋。”

    姑姑当卖鸡蛋的,舅舅当小偷,表叔当捕快,他当帮姑姑看鸡蛋篮子的。

    孩子们还挺会玩,陆言好笑,摸出两个铜钱朝侄子晃了晃,“阿南去叫大姑姑二姑姑还有表姑姑一起玩捉迷藏,她们答应跟你玩了,二叔给你钱,但你不许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就说你自己想玩。”

    阿南瞅瞅二叔手里的铜钱,咧嘴笑了。

    陆言亲了乖侄子一口,将铜钱放到了他的小荷包里,放下阿南,阿南就跑去新房喊人了。

    小家伙想玩捉迷藏,陆芙陆蓉周玉当然愿意陪他,几人来到院子与周元他们聚到一起,想用手心手背的方式选人当鬼,陆言适时出现,主动提出自己当鬼。

    周玉抿抿唇,抬眼看他,就见陆言朝老院东屋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又坏又风流。

    周玉没禁得住美.色的诱惑,跑开时犹豫了下,还是乖乖去了东屋,跑到东屋见阿木阿南也想进来,周玉红着脸撵他们:“不行,一屋只能藏一个人,你们快去换个地方。”

    阿木就赶紧领着外甥藏到茅房去了。

    陆言数到二十,为免提前找到的人跟在他后头坏了他的好事,最先去了东屋,进屋见周玉老神在在地坐在炕沿上,陆言飞快插好屋门,冲上前就抱住了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周玉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在他俊脸凑过来前扭过脑袋,低声问他:“到底什么事啊?”

    “为何一眼都不看我?”陆言哑声问。

    他急促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周玉微微红了脸,垂眸道:“我怕我爹爹看出来。”

    她羞答答的,又美又媚,陆言喉头滚动,脸靠得更近,“这么说,你还喜欢我呢?”

    周玉娇娇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净说废话?难道她上个月喜欢,这个月就变心了不成?

    得到了肯定,陆言呼吸更重了,“既然喜欢,给我亲一下。”

    说完不由分说,搂着小姑娘恣意地亲了起来。

    两人刚好上,周玉还不习惯这样的亲昵,挣扎了下,只是那点力气哪能挣开陆言的手臂,硬是被人用力亲了一盏茶的功夫,最终怕时间长了惹人怀疑,陆言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又亲了脸蛋一口,笑着去抓人了。

    周玉捂着脸坐在炕上,始终想不明白为何看着玉树临风的表哥,亲起人来却跟猪吃食似的,粗鲁急切。

    玩了一轮,陆言还想玩第二轮,周玉不想纵容他,找个借口去找嫂子了。

    两人掩饰地好,谁都没有看出来异样。

    中秋过后,天一日比一日凉了起来。

    九月底,牛牛要抓周了。

    凝香一家去贺喜。

    各种好东西摆了一炕,牛牛穿着一身红衣裳,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捡捡。转了一圈后,在长辈们的提醒下明白了只能选一样,牛牛看看抱在怀里的东西,一样样放下去,最后攥着爹爹给他买的木制的关公偃月刀给娘亲看,“刀!”

    李氏眉开眼笑,抱起孙子狠狠亲了一口,“咱们牛牛有出息,长大了当大将军!”

    牛牛嘿嘿地笑。

    徐槐没把母亲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倒是管平,看着儿子,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本事传给他。想了会儿,管平摇头失笑,儿子才周岁,就是练武,也得七八岁才能学,有的是时间给她考虑清楚。

    “娘,我也想玩。”阿南看着满炕的东西,羡慕地对娘亲道。

    凝香摸摸儿子脑袋,刚要解释,陆成抱起儿子笑道:“阿南周岁时抓过了,你不记得了?”

    阿南摇头,不记得了。

    凝香好奇问道:“阿南抓了啥?”

    果儿赖在二姥爷怀里玩呢,陆成示意妻子跟他出去,一家三口去了西院的柿子树下。

    “阿南抓了自己的玉佩。”陆成取出儿子戴在里面的玉佩,提醒儿子道。

    阿南好像真的想起来一样,满足地笑了,认真地问爹爹:“那我长大当什么?”

    这么大的孩子,喜欢跟人比。

    陆成哈哈笑,一边将玉佩放回去一边亲了儿子一口,“阿南跟爹爹种果树,结果子给妹妹吃,阿南愿意吗?”

    “愿意!”阿南还不懂将军与果农的区别,大声地应道,最喜欢给妹妹摘果子了。

    儿子不嫌弃爹爹,陆成将小家伙举到脑顶,顶着儿子往回走。

    凝香在后面跟着,对着爷俩的背影笑。

    用过席,一家人坐了会儿便打道回府,驴车拐到自家门口,却见一辆气派的马车停在那儿。

    陆成与凝香都吃了一惊。

    大概是听到驴车的动静,马车辕座上跳下来一个人,一身细布管事打扮,正是长顺。

    凝香当即白了脸,惊骇地望向马车,难道裴景寒在里面?

    陆成脸色更是铁青。

    见他们夫妻如临大敌的样子,因为在西北待了一年而瘦了一圈黑了一层的长顺好笑道:“你们别慌,世子在镇上别院呢,是素月想你们了,回府前想来看看,世子让我送她过来。”

    陆成脸还沉着,得知好姐妹就在里面,凝香只剩高兴了,亲昵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西北战事结束了?怎么没叫人去喊我们?”

    她与长顺关系不错,没有裴景寒,便如同见了老友,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久别重逢,长顺见到她也很高兴,低声道:“六月胡人惨败退兵,侯爷还留在那边整顿边关,世子先回来了,昨天到的镇上,侯府那边还不知情。”最后一句说的特别轻,世子为何去镇上,那是为了哄素月高兴,被沈悠悠知道了,准得闹脾气。

    凝香一点就透,心情颇为复杂。

    素月过得越好,她就越忍不住替她担心将来。

    “这是你女儿?”说完正事,长顺盯着陆成怀里的果儿道,小丫头长得忒漂亮,比……

    “素月?”

    凝香本想抱女儿给长顺看的,只是看到从自家灶房走出来的好姐妹,脑海里忽然轰的一声,什么都没法思考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素月越走越近,慢慢地停在院子当中,朝她盈盈地笑,“愣在那里做什么,莫非不认识了?”

    她穿了一件茜红色的褙子,与这一世凝香从昏迷里清醒时穿的衣裳有些像,但眼前的素月比当时丰腴了几分,瓜子脸粉嘟嘟的喜人,狐狸眼妩媚,却多了凝香陌生的温柔,当她低头看怀里的孩童时,柔情似水,是凝香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

    那是,素月的孩子?

    凝香怔怔地朝素月走去。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素月也朝她走,隔了几步笑道:“这是我女儿昭昭,你看看像不像我?”

    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靠在娘亲怀里的女娃终于扭过了脑袋,一双明亮漂亮的狐狸眼认生地望着凝香,乖乖的,看得凝香心都要化了,同时也替素月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