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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愿我如星君如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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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蠢的人类?殿下?

    琴酒维持着抓住小正太的动作,以探究的目光将怒目圆睁, 头发都快气到竖起的半大男孩打量了两遍, 最后选择无视,继续与怀里的皮孩做斗争, 好不容易才从他的小尖牙底下抢过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烤肉, 还被他照着手指一路往上咬,在胳膊上留下一排牙印。

    食物被抢, 又咬了人出气的小正太身形灵活地挣出琴酒怀抱,轻轻巧巧脚尖点地。这时,那大喊“殿下”的男孩也冲了上来,扳过他的肩膀就是一通察看, 紧张兮兮的模样,就好像老母鸡千辛万苦找回了被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小鸡。

    “紧张什么,我没事。”红发正太气势豪迈地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 掌心用力搓了搓他银白的头发。继而一手叉腰,抬眼看向琴酒,舌尖卷起唇角油渍,饶有兴致地笑出了小虎牙。

    彼时, 琴酒被自己养着的三只妖怪围了起来。书翁捧着他的手臂用妖力治疗牙印, 小狐狸握在他肩膀处不停蹭他的脸,大天狗烦躁地飞来飞去半晌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索性运起妖力浮在半空, 拿翅膀给他扇风。

    “行了, 我没事。”琴酒淡声道, 说归说,倒也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只是随意解释道:“他没有用力,否则我这条手臂早被他咬碎了。”

    “本大爷可不会为难弱小的人类,恃强凌弱是蠢货脑子进水才会做的愚蠢至极的行为。”揪住张牙舞爪想冲过去揍琴酒的男孩,顺手捂住他刚要破口大骂的嘴,正太按着自己的同伴大刺刺往地上一坐,那张圆鼓鼓的包子脸,愣是把嚣张话语衬出了可爱意味。

    银发男孩一贴近他,浑身因怒火而炸起的刺便立刻捋顺了,安安分分坐在他身边被他环着,眼里还冒出了小星星。听到这话,他鼓了鼓嘴巴,虽然有点不开心,去往半个字都没反驳。

    琴酒一只手被书翁抓着,只好用另一只手拿起烤肉凑近眼前瞧了瞧。这块放了好几天的烤肉虽未发霉变质,但已变得硬梆梆的,即使让大天狗来啃他都嫌硌牙。当然,只是嫌硌牙,不是不能吃。真要让他吃,他也能三两口嚼得嘎嘣脆,毫无障碍。

    妖怪的牙口就是这么好。

    移开烤肉,琴酒再次对上正太投来的视线,沿他清亮的双眸往下逡巡,越看,越觉得他和自己记忆中某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妖相似无比。

    “你和酒吞童子什么关系?”指腹摩挲两下烤肉干涩粗糙的表面,琴酒冷不防问道。

    红发正太眼睛滴溜溜一转,加大力气按住又开始蠢蠢欲动的同伴:“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琴酒扬了扬下下巴:“问。”

    “你是鬼族里哪一派的人?”正太丝毫不拖泥带水,上来就问出了最敏.感的问题。

    事实上,如果琴酒真是他口中的鬼族里某一派的人,他这句话跟自曝身份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考虑到他的性格,这种直截了当也算一种心机,是敌是友一问便知。

    拿眼神丈量正太与自己的身高差,再回忆穿越前见过的那道张扬如火的高大身影,琴酒藏起眸间不自觉涌出的幻灭,沉声回答:“我是人类,与鬼族没有任何关系。”

    这正是他想得到的答案。

    正太揉乱同伴的白毛,咧嘴笑出虎牙,比头顶烈日更加夺目:“我是酒吞童子,这家伙是我的手下茨木童子……嘛,勉强算半个朋友吧。对了,你还有吃的吗?”

    大天狗扇风的翅膀僵在半空,盯着酒吞看了两秒,默默缩到琴酒身后藏起来。小狐狸则尾巴一甩,把自己裹成了毛球。

    作为同阶级的大妖,他们的状况比酒吞童子好不到哪儿去。为免日后相见尴尬,他们还是低调点好,毕竟身体变小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不是好事。

    琴酒:“……”尼玛又一个饭桶……哦不,吃货。

    进镇行程暂时延后,琴酒领着自家三只蠢妖和新加入“迷你大妖豪华午餐”的酒吞茨木走进旷野边沿,从书翁的书箱里取出昨日没用完的食材——两只野猪后腿。

    书翁的书箱现在已经成为他们队伍里的百宝袋,但凡需要保存的东西都装在里面。比如用不完的食材,吃不完的食物,或是小狐狸不知从哪里扒拉来的零零碎碎物件。

    从外表来看,那个书箱只有普通木箱大小,然而内里的空间却几近无穷大,多少东西都放得下,只要划分好区域,别将生食熟食放在一起就行。所以书翁并不介意,反而很喜欢为他们保存物品。

    熟练地搭起烤架,点燃火堆,琴酒架上处理干净的猪腿,一边转动着炙烤一边往上涂抹这些天他找到的调料替代品,未过多时,浓郁的香味就在周围飘荡开来。

    酒吞睁着大眼睛瞅着烤架流了好久的口水,好不容易等到琴酒烤好,客气话也懒得说,接过热腾腾的烤猪肉便一气儿啃了十几口,双颊像仓鼠般被肉块塞得鼓鼓的,瞬间折服于美食的石榴裙下。

    茨木本来出于对琴酒的敌视,不想吃他给的食物。但看到酒吞吃得那么香,他犹豫许久,还是接过猪腿,张嘴咬了一口……

    “好厉害!”赞美的话脱口而出,茨木说完之后,顾不上脸红和惊讶,也像酒吞一样埋头吃了起来。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鬼王和他身旁最锋利之剑,居然是两个小孩子。”书翁托腮,饶有兴趣地观察忙着啃猪腿的两只传说中的大妖。

    还是两个吃货。

    琴酒暗自补充道。

    酒吞片刻不停,很快就把自己那根猪腿肉啃得只剩光溜溜的骨头。意犹未尽地瞥了茨木那份一眼,他忍住“打劫”同伴的冲动,将骨头掰成两端舔舐里面的骨髓,含糊不清地开口了。

    “鬼族最近出了点事儿,有群老不死的想联手把我从鬼王位置上弄下去,加上遇到了点小意外,我跟茨木就成这样了。不过你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恢复原状,绝对不会连累你,所以在恢复之前,让我跟你一起走呗?”

    “为什么想跟我一起走?”顺手从书翁的书箱里摸出一颗野果,琴酒随手凝聚出一团水汽清洗干净,淡淡地问。

    吐掉嚼碎的骨头,酒吞笑嘻嘻回答道:“因为你做的东西特别好吃!”

    呵,就知道是因为这个,美食即正义,古人诚不欺我。

    琴酒面无表情地咬了口果子,正思忖着要不要欲拒还迎一下,身后忽有风起,淡薄而锋利的妖气散落于微风中每一处角落,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这边倾倒压下。

    刹那间,周围似乎出现了个隐形漩涡,处于漩涡中心的他们身侧尽是比刀子更锋锐尖利的力量,告诉旋转着切割而来。

    琴酒面色一冷,腕上银链白光乍起,搅动周身所有魔力元素,营造出与来势汹汹的妖力漩涡方向相反的风涡,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同时,他头也不回朝身后抛出只吃了一口的野果,加持其上的力量使得野果如离弦之箭,穿透所有挡在前面的障碍物,飞驰着从内部撕裂妖力漩涡,与仓促凝结的风涡双管齐下,轻描淡写化解了这一击。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琴酒又摸出几颗外壳包着利刺的果子,指尖沁出一层微光将之托起,屈指轻弹,它们就像装着导航的子.弹似的向另外三个自己感应到不善气息的方向射.出,穿过破碎消散的妖力漩涡,分别穿过一颗岩石中部、一丛灌木底端、一株枯树树干。

    三声闷哼响起的同时,三蓬妖血在果子贯.穿的地方溅开,几个藏身于暗处发动偷袭的家伙从中翻滚出来。

    “你说,你不会连累我?”

    稍稍倚着书翁肩膀,琴酒云淡风轻地问,不带一点负面情绪,却与身前场景共同勾勒出犀利的嘲讽。

    “……抱歉,是本大爷不够谨慎。”酒吞眯起双眸,并未多做解释,而是直接采取行动。他张开手,三天暗红色妖气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射冲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那三个妖怪,便直接将它们打成粉末。

    同样是身体缩小,酒吞和茨木保留的力量可比大天狗多多了,至少也有全盛时期的六七成,收拾几个位阶远低于自己的小妖轻而易举。

    “你还是把追踪过来的妖怪收拾干净了,再来跟我谈一起走的事吧。”拍拍衣摆站起身,琴酒踢起一阵沙土盖住火堆,侧身朝向古镇,“三天,这三天内我会留在那座人类镇子里,你解决了他们,再来找我吧。”

    “可以。”酒吞咧嘴一笑,却不再像之前那么灿烂明媚,隐隐透着阴戾血腥的杀气,“用不着三天,今天晚上我就会把该清理的清理干净,然后过去找你。”

    “我期待着。”语调全无平仄起伏地应了一句,琴酒转身就走,大天狗他们也连忙跟上。

    ……

    目送那支奇怪的队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中,茨木总算舍得抬头,沉声问:“殿下,你真的想跟着他们?”

    酒吞弹出指甲,注视指尖寒刃流光般的锐利色泽,漫不经心道:“直觉告诉我,跟着他们,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既然殿下这么说,那我也只好跟从了。”茨木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抬眼看向自己立誓追随的人,从那张稚气的小脸上,看出他曾经身为王者的霸道冷厉。

    不,他现在依然是王者,哪怕已经离开王位。

    他不为任何事物停留的步伐,便是茨木此生唯一的执念。

    ……

    无论古今,只要是人类聚居地,就永远都会给人以繁盛而嘈杂的感觉。

    街道纵横,人群熙攘,贫瘠的物资使得镇上商业并不发达,那些隐藏在民居中的简陋店铺里,卖的大多是生活必需品和食物,未曾沾染半分娱乐的边。

    来往的人群中,挑担叫卖的小贩不在少数。这些人穿着简朴,买的东西比店铺里的还不如,但胜在便宜方便。跟他们买东西不需要讨价还价,因为价格低到根本没有讲价的余地。

    “这里……就是人类聚居地吗?”为免被认出妖怪身份,大天狗收起翅膀,搂着琴酒的脖子乖巧地被他抱在怀里,明亮的眼睛映出人生百态,每一态都如此新奇有趣。

    “嗯。”单手拖着他小小的身子,琴酒直直往街道中央唯一一间客栈走去,“这几天我们就住在这里,你可以趁这段时间看看人类生活的地方。”

    “……我才不感兴趣。”大天狗鼓鼓嘴巴,声音僵硬,但舍不得收回的目光却暴.露了他的口是心非。

    琴酒斜睨死鸭子嘴硬的小破孩一眼:“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感兴趣。”

    被无情戳穿的大天狗气呼呼地瞪他,冷不丁撞进他深邃沉静的眼眸,仿佛看到了月光下宁静恬淡的湖泊,脸颊一红,继而低头把脸贴在他胸前,闷闷地道:“我没有。”

    “哦,我假装信了。”难得起了玩心的琴酒故意一本正经地逗他。

    大天狗张口咬住他手臂,小力地拿他的肉磨牙,以示反击。

    被忽略的小狐狸见状,委屈地“呜呜”两声,拿尾巴把大天狗从琴酒怀里扫出去,自己则轻盈跳进他臂弯间,四处乱蹭撒娇。

    大天狗一屁股跌坐在地,险些摔懵了。反应过来后,他对小狐狸怒目而视:“玉……臭狐狸!你干什么!”

    “呜!”小狐狸拿软乎乎的尾巴圈住琴酒的肩膀脖颈,怒气冲冲地瞪回去,既是示威,也有点像宣告主权。

    大天狗抿紧小嘴,身侧卷起微风,发丝飞扬。

    小狐狸也不甘示弱地冲他龇牙。

    “别闹。”琴酒板着脸把贴得死紧的小狐狸从身上扯下,又将大天狗拎到怀中,“走了。”

    “明明是他欺负我!”

    “呜!”

    两张委屈巴巴的小脸凑到琴酒眼前,全然不知自己就像个小孩子般幼稚的大天狗尤其不忿,而小狐狸眼里则泛起了湿润润的水光。

    一个打小报告,另一个实力装可怜,琴酒眼角抽搐两下,怎么看怎么觉得画风不对。

    恰好这时,从刚才起就不知道蹿到哪儿去的书翁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眉开眼笑地牵起琴酒的手便将他往前拉,边拉还边说:“我听人说,今天晚上镇子里会举办夏夜祭,要穿浴衣和戴面具,很热闹,我们去买浴衣面具吧!”

    琴酒踉跄着跑出几步,险些把大天狗和小狐狸甩出去。他低头看了看缠在自己指间的书翁的手,白皙温凉,修长有力,握着手感还挺好,就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