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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法杀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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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雪莲里隐藏着一个梦境。

    确切的说是梦魇。

    七錵在梦里回到了七年前,在司墨染成为“帝都第一玉面公子”闻名于天下之时,夫人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可能会成为威胁她左相夫人地位的存在,虽然她也曾想过把七錵遣走算了,但是,这果然不是一个万全的办法。她想永绝后患的话,杀了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夫人和心腹丫鬟商量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刚好在墙角的桂花林里采摘晨露洗涤过的桂花,她本打算做桂花糕给夫人吃的,夫人最喜欢吃桂花糕。可是,却让她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被凿穿了一样的疼痛。她一直把夫人当做目前来敬畏和爱戴,因为是夫人将无依无靠的她从乞丐堆里捡了回来,给她美味的食物,给她温暖的床铺——她发誓一生效忠夫人,甘愿为她出生入死。

    可是,夫人要杀了她。

    今天是她的生辰,傍晚时分,夫人的心腹丫鬟送来了一碗长寿面,说是夫人亲手为她做的。

    她知道那碗面里掺杂了“见血封喉”,但是为了回报这么多年的恩情,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吃完了那碗长寿面。

    她能感觉到呼吸瞬间停滞,也能看到走进来的夫人面上狠辣的表情,以及那声诅咒:“去死吧。”

    她不是被见血封喉毒死的,而是伤心欲绝。

    夫人把还没死透的她扔在了乱葬岗,尸体的腐臭味和黏腻的液体慢慢将她包裹起来。她想,要不了多久,这些酸腐的东西就会将她侵蚀——侵蚀得只剩一架白骨,然后白骨也终会在时光里化为齑粉。

    失去对夫人敬仰的她开始感到恐惧——侵蚀折磨着她,见血封喉也开始切割她的神经,乱葬岗里死人骨骼被蚁虫啃食的声响——那仿佛置身于地狱的恐惧感逐渐撕裂她的理智。

    不知过了多少天,恐惧与疼痛始终没有结束,她望着自己皮包骨头的身体渐渐绝望。

    然而,有一天乱葬岗里来了一位白衣药师,他洁白的衣衫从尸骨和灰尘上扫过,却纤尘不染。似乎是看重了她身底下长着的一株花朵,想将她挪开,却意外的发现她还没死。

    ——“啊~哈啊~”七錵剧烈的喘息着,盒子里的白玉雪莲碎了一颗。好险。没想到她竟然一不小心坠入了七弦留下来的魇境当中,若不是雪莲上的魇境比较细微,她怕是要死在那巨大的恐惧里。

    所谓织魇者的能力就是编织魇境,每一个中了魇术的人内心的恐惧都会对无限放大,若不能从里面出来,就会活生生的死在那恐惧里。

    这些从百谷崖上贡来的白玉雪莲,大概是曾经沾染了七弦的琴音。所以威力也没那么强大。但是,仅仅是花朵上沾染的魇术便这般厉害,那七弦的魇术大约已经修炼的很有火候。

    如此一来,能把七弦伤成那样的人肯定也不简单。

    七錵将剩下的两颗白玉雪莲连带着另外一颗雪莲的残渣一起收进布包里,还顺手牵走了架子上的几根千年老参。

    也许是她太大意,也许是皇宫的守卫确实如传说中的固若金汤。七錵带着若干珍贵药材准备潜逃出宫时,却被珍藏阁门口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守卫给震住了。

    “皇上有请。”

    “请”出这么大排场,七錵果断拒绝不能。

    金碧辉煌的寝殿内,七重帷幔后是一张九龙戏珠的屏风,七弦被押跪在屏风前磕了三个响头。

    守卫恭敬的禀告:“刺客带来了。”

    帝皇病弱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你们退下吧。”

    “是。”

    待守卫全部出去之后,帝皇咳嗽着拉开了屏风,定定看着她:“说吧,你去珍藏阁是要偷什么东西呢,云容容?”

    七錵没想到他竟然会认识自己,但是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能让他认识,遂整理了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又肃穆:“皇室您恐怕认错人了,民女从未见过皇上。”

    帝皇呵呵一笑:“那就当朕认错了吧。你到底去珍藏阁偷什么呢?”视线瞄到她鼓胀的袖口,“拿来给朕看看。”

    七錵胳膊往后一抽,藏起袖袋:“民女只是进来看个故人,夜黑路乱,才不小心走错了而已。经过各位守卫大哥的提醒,民女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迷路,这就回去。”说着,又深深一拜,起身欲走。

    “大胆!”帝皇大喝一声,七錵吓得噗通一声重新跪好,战战兢兢地伏下身子:“民女不敢!”

    “哼,你不敢?不敢还跑的这么快?”帝皇又猛得咳嗽起来,抖着双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气,“蔻儿不是把你弄死了吗?你竟然活得这么活蹦乱跳,真是叫朕惊讶。”

    七錵想起蔻儿正是左相夫人的闺名,不由得又是一抖:“请问夫……蔻儿是?”

    她神情端正、语气平静,完全没有说谎的姿态,帝皇不禁蹙起了眉:“你打算装到几时?”

    七錵觉得她活了二十多年跟着夫人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就连着帝皇她也见过不少次,气魄便炼得很是淡定。但这么努力的说谎还真是人生第一次,她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民女身份卑贱,哪能有那荣幸得见皇上一面,更不敢欺瞒于皇上,请皇上明鉴。”

    好一阵的寂静,在这寂静中,帝皇又开始咳嗽,七錵琢磨着他大概是被司墨染打得重伤又挖了心脏后,身体严重受创,才导致现在咳嗽不止,心情不禁变得复杂。这父子相残的结局多多少少也跟她有关吧,不说出来的话,他们父子还会继续相残下去;但如果说了,左相戴了顶绿帽子的事就会变得天下皆知。左相受辱,夫人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帝皇也许会像对待当年的帝后霓裳一样把让皇室也受辱的夫人给杀了。

    她憎恨着夫人,但是这世上总有一个即使憎恨也下不了杀手的人。

    霓裳是,七弦是,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