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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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陈道西都要无语了。他是真的没有发现,自家小弟对自个儿媳妇会是这孬样啊!

    “你这也太惯着她了!”他忍不住训斥,还传授了自己的心得,“女人可是不能惯的!”

    陈道南不以为意,冲着陈道西三人道:“你们三个先走,我很快就会追上你们。十五分钟,我顶多陪苇苇找十五分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哥三个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先走喽。

    那头,陈道南将粮食放到一边,一手拎着三只鸡,一手拽着蒲苇,帮着她找了起来。

    眼见着,两支队伍是相隔得越来越远了。

    陈道西仗着小弟这会儿肯定听不到他的话,就以过来人的口吻对陈道岩兄弟道:“道南这个样子,以后肯定有的苦头吃,惯女人惯成那样,啧,简直丢我们男人的脸。”

    “是!”大男子主义的陈道岩立刻附和,“道南是有些过了。说实话,我还以为他会特别抵触这门亲事呢,没想到,他看着还挺喜欢。”

    “应该是傻子突然不傻了的缘故吧。”陈道西这么回着,心虚得厉害。给小弟娶个傻子,他也是投了赞成票的。

    有前头小弟媳被重活“逼死”在前,这附近也就只有穷疯了的蒲家愿意和他家结这个亲。

    小弟常年在部队呆着,娶个媳妇也只能在家里放着,所以娶谁不是娶?!

    傻子也不是生来就傻,而是十一岁那年发烧给烧傻的,所以能给小弟生健康的娃儿。

    傻子也好使唤,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干起活来,就跟那老黄牛似的,不会像前头那个,在人前摆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又在回娘家的时候流泪诉苦。

    而且,傻子力气恁大,以此推测,身子骨必然也是强壮的,就不怕她会虚弱地倒下,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将家里的重活都交给她。

    所以,他们瞒着小弟,先斩后奏就把人给定下了、娶了。只是谁能想到,傻子突然不傻了,而小弟又突然回来了,还一眼就相中了傻子呢。

    “她不傻了,其实我也挺替我弟高兴。”陈道西言不由衷地继续说,“可是我就是受不了她那股劲,感觉把我弟给支使得团团转。”

    陈道岩两兄弟立刻哈哈笑,都说他这比喻太对了。

    陈道西跟着笑了笑后,撇了撇嘴,“这说是去找鸡蛋,你们瞧好吧,回头肯定什么都找不到。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道南就是陪着瞎搞。”

    “兴许真的能找到呢?”也就只比陈道南大了一岁的陈道石,却在陈道南“露了那么一手后”,对他有些盲目信任和崇拜。

    “不可能,这么大的山呢。”

    “是啊。”陈道岩附和。

    陈道石就有些动摇,可想了想之后,还是问:“那万一真的找到呢?”

    陈道西笑,“你都说是万一了!”

    陈道石面上一红,不吱声了。

    陈道西就有些得意。

    三人感觉走了得有十来分钟的样子,眼瞅着陈道南那边没有半点消息,陈道西冲着陈道石又来了一句,“看吧,根本就没找到!”

    陈道石“嗯”了一声,有点蔫。

    看上去有些被打击到了。

    然后过了没几秒,陈道南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喂——快回来——看见村子了——在这头——走反了——”

    高处,陈道南拿着一根被折断的枯树枝,使劲地冲着三人挥舞。

    三人扭头去看,等听到“走反了”三个字之后,腿真的有些软,脑袋里的一根筋也跟着突突跳。

    走反了?!

    所以合着他们走出这十来分钟的路程,是白走了!还得原路返回是吗?

    那这一来一回的,浪费近半个小时,他们到底在图什么!

    还不如当时就原地休息,由着那蒲苇去找蛋去了!

    这个念头齐齐闪过三人脑海的时候,三人都尴尬了,可又不能指出自己的“愚蠢和短视”,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闷头沿着来路返了回去。

    似乎没听到陈道南说找到鸡蛋了,那他们也只能期盼果真是没找到蛋,这样再会合的时候,他们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但,还真就他妈的尴尬了,尴尬得要死的那种尴尬。

    因为,重新碰面,人家蒲苇要死不死,就拿着蛋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整的,反正那些蛋被她用杂草给裹得像个糖葫芦似的,串成了好几串。粗粗一看,收获还不菲。

    “总共找到了十六个。”蒲苇笑眯眯地说着,又完全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陈道西觉得,他们这上上下下,累得尽喘气的人和她一比,莫名地就像是一条条蠢狗!

    “这么多蛋,等回去,就可以煮着吃、煎着吃、炒着吃,换着花样地吃。啊,对了,还可以做蛋花汤。在那搀点鸡油的清汤里,打上两颗蛋,搅一搅,那黄色的蛋花就一点一点地散开,跟黄色的云朵似的,蓬松绵软,再往上面撒点嫩绿嫩绿的葱花,啧——”

    蒲苇故意吧嗒了一下嘴,又重重地吸了一下口水,“那个喷香的啊,那个美味的啊,我都等不及要喝了!”

    所有人,都跟着呲溜了一下口水,顺带重重地滚了滚喉结。

    嗓子里,一下莫名干燥,恍若烧了一把火,渴望着那一盆又香又美味的小葱蛋花汤的浇灌。

    但,蛋呢?

    陈道岩三人一下盯上了那正好被蒲苇给拽在手里的蛋,一下悔的呀,怎么当初就没跟着一起找蛋呢?

    我错了!

    陈道石盯着那肥嘟嘟的蛋串,心里默默流泪。

    陈道岩咽了咽口水,强撑着将目光给转到了别处。

    至于陈道西,恍若听到了一道清晰的声音——“啪”,然后,脸好疼~

    他哆嗦了一下唇,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因为,说什么错什么。

    心好累……有点想哭……

    男人们一下子间陷入诡异的沉默,又在蒲苇美滋滋地甩着鸡蛋,在前头带路的情况下,闷头抵达了下坳村。

    只是顺利换粮后,这一情况却彻底颠倒了过来。

    在下坳村的村民帮助下,一起推着装着红薯干的板车往码头前进的陈道西,回头看了一下远远地坠在队伍后头,显得有些蔫头耷脑的蒲苇,偷偷地翘起了嘴角,幼稚地笑了起来。

    嘿,让你刚才那么得意,这下好了,被现实打脸了吧。

    还换着花样地吃蛋。就这些蛋,最后你能保住几个,还不一定啊。

    同样特意坠在队伍后头的陈道南,这会儿,则是又头疼、又愧疚。

    换粮成功是好事,又听说他们不用再走山路,只要稍微绕点远,从还算平坦的山脚下绕,就能走出去,也是好事,但是,少了两只鸡和一些蛋,这对自家好吃的媳妇儿来说,肯定就不是好事了。

    可那些东西,不给出去还真不行。

    那小兵的父亲吴大叔那么仗义,一听到他们的自我介绍和来意,就很痛快地同意了换粮,又把三只鸡以及鸡蛋可以换到的红薯干的重量也给估算了出来,还估得很高,显然对鸡和蛋满意极了。

    那种情况下,他能那么硬生生地拒绝,表示鸡和蛋不能换吗?

    没看到那家的孩子们,个个吮着手指头,正眼巴巴地盯着鸡和蛋吗?

    而且,他们头一次上门,按理说,是该带点礼品的。

    这以后,可是要当朋友处的!

    仓促间,他立刻拎出一只鸡,表示要送给那家人,其它的则是要另作他用,不会换的。

    只是吴大叔太实诚,愣是没接受,固执地将鸡给换成了足足的红薯干。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从媳妇儿手里要了一串鸡蛋过来,当作礼物。

    但就那,人家吴大叔都没接受。搞得最后他实在没招,干脆将杂草解开,往几个孩子手里,硬是一人塞了一颗大大的鸡蛋,又将剩下的全部塞给了最大的孩子,如此,才将这礼物给送了出去。

    可回头吴大叔就张罗起了村里人,要帮忙将这一千多斤的红薯干给一路送到码头。

    这份实诚和情意,不可谓不重!

    再有,这鸡能卖给吴大叔,陈道岩偷偷将他拉到一边,表示也想买,他是不可能不卖的。

    最终,他这手里就只剩下了一只母鸡和两串鸡蛋,而就这,最后能落到媳妇儿肚子里的,也是有数的。

    他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你是不是怪我了?”他压低了声音问她。

    她埋着脑袋瓜,摇了摇头,闷声回:“没。”

    “但你很不高兴。”

    这次,她点头了,也承认了,“嗯,是不高兴,可是——”

    她抬起了头,一下望入了他的眼底,“可是,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对的。”

    这些鸡才多少肉!若是全部吃进肚子里,在眼下这种条件下,就是浪费了。

    眼下,鸡肉比照猪肉价,七毛四一斤,而大米才一毛四一斤。一百斤大米可以兑换一百五十斤的红薯干,还是那种三四斤红薯才能晒成一斤的上等品。

    她的两只鸡可以换来八十多斤的红薯干,值了!

    可是算是这么算,真的认识到她一下少了两只鸡和一串蛋,身为一个决心不再亏待自己的吃货,心里本能地是不好受的,又本能地会自私地想:为什么鸡和红薯干不能兼得呢?

    她暗下了眼。

    陈道南心里一疼,一下握住了她的手,冲动地开口,“明天我给你打鸟吃。打到多少,吃多少!”

    她的双眼猛地就亮了。

    “真的?”

    一提到吃,就忍不住要兴奋。

    兴奋到能轻易地感染他。

    “真的。”他又握紧了她的手,认真承诺。

    那大掌,在冷风中,热烫烫的,似乎能一路烫到她的心底。

    她咧嘴,立刻嘿嘿一笑。

    那笑容,有点傻,却傻得可爱极了,能一路钻到他的心底。

    他心里一热,松开了她的手,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上来吧,我背你。”

    “你不累吗?”

    “不。”

    “那你怎么知道我走累了?”

    他脸一红,吭哧了一会儿,才哑声道:“我一直在看着你!”

    这近乎是大胆告白了。

    但目前暂时少了某根筋的蒲苇,却只是没多大反应地“噢”了一声,就欢快地爬上了他的背。

    没有半点羞怯。

    他有点失落,但不再说什么,背起她,大步向前赶。

    过了没多久,他的耳朵一热,似乎被嫩唇给轻轻碰了一下的时候,他听到她带着点笑,娇软地在他耳畔低语:“现在,我好高兴。”

    他一下咧嘴,嘴角都快要翘到耳朵根了!

    再迈步的时候,脚下都带出些风来。

    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