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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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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消息向来传得飞快, 冯贵仪——现在是冯才人——被贬,还被盛妃二次截胡的消息在第二日上午便传遍了六宫,惹来所有人暗下的议论。交好的嫔妃互相拜访时悄悄提起,唏嘘者有之, 不平者有之,暗恨者有之, 更有人心生绝望,有盛妃在,哪里有出头的希望?

    戚娇儿听闻了消息便连忙来到了冯素瑶的住处燕绥堂,冯素瑶脸色苍白, 红肿着眼, 一脸憔悴,显然是一晚没睡。

    戚娇儿见到好友的模样, 心里一把火瞬间便窜了起来,“那个贱人!”

    冯素瑶被她吓了一跳, 连忙制止, “妹妹慎言!”

    “我还不知道姐姐的为人,那什么‘淫/乱后宫’的劳什子罪名,定然是她诬陷于你的!”戚娇儿愤愤不平, “除了她,还有谁会有那种脏东西!”

    冯素瑶苦笑,她自知冤枉, 可拿不出证据, 又何来指认真凶?

    她劝道:“隔墙有耳, 没有证据,我们还是不要轻易猜测的好。”

    戚娇儿冷哼一声,显然认定了江媚筠在作怪,不过冯素瑶说得有理,她们的确没有证据。想到这,戚娇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稍微扬起了语调问道:“太后娘娘怎么说?”

    冯素瑶眼神一黯,到现在,寿宁宫只来了一个地位不高的宫女探望她,太后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她倒是没有多少失望,甚至心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伶俐,后宫争斗于她就像是能吞噬一切的恐怖旋涡,能够逃离这一切,安稳度过这一生,未必不是好事。

    此时的冯素瑶却是没有想过,一个没有圣宠没有靠山的小小嫔妃,想在这逢高踩低的后宫活得顺心,不可能是易事。

    看戚娇儿为她担心的模样,冯素瑶心中一暖,只是她不愿说太后的不是,只摇摇头,委婉道:“盛妃圣眷正浓,太后娘娘不好干涉皇上太多。”

    戚娇儿瞪大了杏眼,“怎会如此?”

    冯素瑶苦笑叹气,戚娇儿使劲揉着手上的帕子,恨恨咬牙道:“那个狐狸精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勾引皇上,皇上为了她,连太后的话都不顾……”

    戚娇儿丝毫不顾忌盛妃的话惹得冯素瑶心惊肉跳,“妹妹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出口了!”

    她握住戚娇儿的手,目光担忧地看向戚娇儿,“我被贬为末等才人,有那样的罪名在身,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得宠,想来日后是无法帮衬妹妹了。盛妃势大,妹妹以后更要谨言慎行才是啊。”

    戚娇儿有些不好意思,她也知道自己性子直,嘴快,容易得罪人,可是她真的十分讨厌盛妃,心里的话不吐不快。早先戚娇儿还自信因为祖父和父亲正在为皇上征战沙场,皇上定然会宠幸她,可没想到,除了刚进宫的时候召她侍寝几次,皇上只歇在锺翎宫,再也没有翻过戚娇儿的牌子,戚娇儿便更恨盛妃了。

    唯一让戚娇儿觉得安慰的是,西北战事胶着,但敌方已经初显颓势,等她祖父打了胜仗,皇上总要给她祖父脸面,好好宠幸自己一番的,她定要抓住机会,怀上龙嗣,让皇上忘记那个老女人。

    如今,便只能暂时忍了……戚娇儿反握住冯素瑶的手,迎向冯素瑶温柔的目光,“姐姐放心,我会多加注意的。”

    冯素瑶的遭遇很快便也传到了锺翎宫,江媚筠这才明白,赫连珩那句“没有冯贵仪了”是什么意思——如今只有冯才人了。

    稍微一想便知道,这事是赫连珩下的手。江媚筠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她究竟给他背了多少锅!

    不过能膈应太后,江媚筠也就认下了,少这一个锅不少,多这一个锅不多,只要太后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然而这开心并没能持续太久——自这天起,赫连珩像是扔下了什么包袱,一副捧着真心的模样,每日都要来锺翎宫粘着江媚筠。江媚筠之前选择了按兵不动蒙混过关,此时只好接着演戏,整日紧绷着神经与赫连珩腻歪,还要猜测赫连珩到底要干嘛,日子和刚禁足那会儿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两人这幅样子在外人眼里,自然是盛妃独宠不绝,连禁足都形同虚设,宫中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传到江媚筠耳朵里,江媚筠没有半点在意,也不放在心上,她早就习惯了这些言语,只继续在锺翎宫过自己的小日子。

    十六这日,早朝恢复,江媚筠早上迷迷糊糊送走了赫连珩,又趴回被窝睡了一会儿回笼觉。刚用完早膳,江媚筠打了个哈欠,曲嫔来了。

    江媚筠挑了挑眉,让碧桃带人进来,不一会儿,曲嫔便挺着胸,风风火火地进屋给江媚筠行礼,“见过娘娘。”

    江媚筠懒懒散散地靠在榻上嗑着瓜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曲嫔喝了一口绿萼特意给她泡的花茶,又抓起一把果盘里的瓜子,一边嗑一边打趣:“前几日便想来的,只是皇上整日跟长在锺翎宫似的,嫔妾哪里敢和皇上抢人,便一直等到今天。”她上下打量着江媚筠,对方气色极好,眉目间有种被滋润过后的餍足,不由高兴道:“娘娘和皇上果真恩爱。”

    江媚筠知道曲嫔的心思,笑了笑没否认,“有什么事?”

    曲嫔这才想起正事,面色变得稍微有些严肃,“近来宫里有些流言,娘娘有没有听说?”

    江媚筠又抓了一把瓜子,想起吃这东西容易发胖,便稍稍张开手掌漏回去了一半,才重新倚回到榻上,闻言不甚在意地答道:“宫里流言多了去了,你说哪个?”

    “关于娘娘的,”曲嫔低了低声音,却没压住语气里的愤慨,“说什么皇上被您用什么不干净的手段迷了心智,才独宠您一个,还有说您是狐妖来魅惑皇上的……”

    江媚筠嗤笑:“怪力乱神,叫皇上知道,第一个拉出去砍了。”

    曲嫔一噎,江媚筠丢掉手中的瓜子皮摇摇头道:“男人不去睡她们,不在自己和男人身上找理由,非要怪其他人勾引男人。这么多年,狐媚子,狐狸精,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两个词,她们不腻,我都听腻了。”她瞥了曲嫔一眼,“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这一瞥,眼角眉梢满是春色,曲嫔看了心中啧啧,也对,哪里需要什么不干净的狐媚手段,娘娘光这副样子就足够让人神魂颠倒了,她看着都动心,更别提皇上一个男人了。

    都说年纪轻的姑娘干净水灵,这话不假,可跟娘娘一比,那些进了宫的秀女,都跟没长开的豆芽菜似的,皇上宠爱娘娘,真的不是没理由的。

    “是嫔妾多心了,”曲嫔把心揣回了肚子里,“娘娘有数便好。”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江媚筠留了曲嫔用午膳,然后便让曲嫔回去了。

    送走曲嫔,江媚筠在榻上眯着,想起曲嫔说起的流言。

    祸从口出,一般这种流言后宫的人也只敢在暗地里说说,不会在明面上传播很广,如今连曲嫔这般没什么心眼的都听说了,后面必定有人推动。

    是为了什么呢?

    冯素瑶这个人彻底废了,没有了争宠能力,太后筹划许久的事情被“她”搞得崩盘,太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定然有后招在等着她。

    江媚筠叫来碧桃,“最近有些流言来得蹊跷,将宫里上下盯紧了。”

    碧桃面色严肃地应下,叫来常有忠商量了一番,果然,没过两天,便发现了异常。

    半夜,万籁俱寂,常有忠被小徒弟四喜叫醒,说他盯着的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出了屋门,在宫门口的老桃树下埋了什么东西。

    四喜道:“徒弟不敢打草惊蛇,便急急来禀告师父了。”

    “做得不错,继续盯着他,小心一点不要被他发现。”常有忠摸了摸他的脑袋,四喜离开后,他叫来了碧桃,两个人去到四喜说的老桃树,挖出了那个小太监埋的东西。

    那是一尊欢喜佛像,佛像不大,长度大概有一掌半,镀金,上面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泥土。借着月色,能看到这佛像不仅丝毫没有该有的庄严祥和,反而表情扭曲,给人一种淫邪之感。

    常有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抖了抖,抑制住想把佛像扔出去的冲动,皱眉问碧桃道:“怎么办?人证物证俱在,要不要直接告诉娘娘和皇上?”

    “不行,”碧桃摇头,“万一皇上不信,觉得娘娘是贼喊捉贼怎么办?”

    “怎么会?”常有忠惊讶,被碧桃瞪了一眼才又压低音量,“皇上整日都来锺翎宫,对娘娘那么好,分明是将娘娘放在心尖子上,怎么会怀疑娘娘?”

    碧桃抿了抿唇,她也希望皇上是真心爱重娘娘,但是她和娘娘一样心知肚明,之前利用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说变就变,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别的算计。

    “先压下来,明天等皇上走了,再禀告娘娘。”

    “行罢,听你的。”碧桃做了决定,常有忠也只得应下,第二天赫连珩一走,碧桃就将事情说给了江媚筠。

    赫连珩早起上朝从来不用江媚筠伺候,只让她接着睡,故而江媚筠还没完全清醒,打着哈欠听碧桃说完,从碧桃手里接过那个佛像之后,脑子才活跃起来。

    她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番,片刻后将佛像翻了过来,仔细摸索。过了一会儿,江媚筠便发现底座有个小小的开关,打开之后是一块中空的可以放东西的地方,江媚筠手指一伸,从里面拿出一卷沾了血的黄色布条,布条卷着两缕打着结的头发,上面写着两个生辰八字。

    其中一个是江媚筠自己的,另一个江媚筠不认得,但是年份便是赫连珩出生的年份,不用猜便知道是谁了。

    看来这就是应了流言里那不干净的手段,碧桃一见到那个布条,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和常有忠居然没有发现,“这……”

    江媚筠冷笑,问起了埋东西的那个人,“那小太监什么来路?之前没能清出去?”

    碧桃脸色难看,这是她的失职,“奴婢办事不力,之前完全没有发现异常,那人性子又是个沉默寡言,老实本分的,没想到……”

    江媚筠讽刺地笑了下,“埋得可真够深。”不知是说这钉子,还是说这个佛像。

    至于是谁埋的,这后宫里,除了寿宁宫那位,又有谁能知道皇帝的生辰八字呢?

    她将佛像递给碧桃,站起身来将布条和头发扔进火盆,烧得干干净净,吩咐道:“佛像毁起来费劲,就放进库房罢,虽然长得实在太丑了一点,但毕竟是寿宁宫送来的东西,”她嫌弃地皱了皱眉鼻子,接着道:“刚刚你说没有打草惊蛇?”

    见碧桃点头,江媚筠摸了摸下巴,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今晚你们换个东西埋在一样的地方,我记得绿萼针线活不错,让她缝一个布娃娃,打扮得好看一点,扎上针,背后写上我的生辰八字……”

    没等江媚筠说完,碧桃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万万不可啊!”

    江媚筠吓了一跳,没想到碧桃反应这么大,“怎么了?”

    不过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古人是要更敬畏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只是这坑人的好机会江媚筠不想放过,“那便只让绿萼缝个布娃娃来,后面的我自己来。”

    碧桃依旧不应,江媚筠瞪起桃花眼,“不听我的话了?”

    “奴婢不敢,只是……”

    江媚筠摆摆手,“不用告诉绿萼布娃娃用来干嘛,这事你知我知,放心,不会有事的。”

    碧桃咬紧了嘴唇,江媚筠见状无奈,想了想道:“这样,我将生辰八字写错一个时辰,这总可以了罢?”

    如果是别人埋下的厌胜之术,没有弄清楚江媚筠的出生时辰也实属正常,这对甩锅给别人的效果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却着实让碧桃卸下了心理负担。

    半晌,碧桃终是点了头,“奴婢这就去办。”

    “去罢。”江媚筠心情甚好的回到床上,回笼觉后再醒来,天色已经亮了。

    赫连珩正坐在书案后面批折子,听见内屋的动静便知道江媚筠醒了。不一会儿,江媚筠便袅袅婷婷地走到外屋,坐到赫连珩的大腿上,环住他的脖子,“皇上干嘛呢?”

    余光瞥到了书案上的东西,江媚筠心中皱眉,从二次截胡那天起,赫连珩便变得如此不讲究,连折子都带到了锺翎宫来批。

    这要是让朝臣知道,免不了又是一番妖妃祸国的论调。

    赫连珩伸出大掌,揉了揉江媚筠的腰,“腰酸不酸?”

    “哎呀,痒,”最近赫连珩都比较温柔,也很节制,第二天起来身体都不会有不舒服,江媚筠笑着躲开,“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

    “是不错,”赫连珩捉住她亲了一会儿,眼睛发亮,“西北传来消息,昌兴侯打了两场漂亮的胜仗,得胜可期。”

    如今镇守西北的便是戚娇儿的祖父昌兴侯戚长明,虽然大捷应该高兴,戚老将军也的确不是草包,可戚家当初和冯家一起踩着文家上位,江媚筠打心底反感戚家。

    “哼,”江媚筠咬了咬赫连珩的耳朵,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昌兴侯为国尽忠,征战沙场,皇上可得好好奖励奖励他的孙女呢。”

    “最近愈发牙尖嘴利了,”赫连珩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江媚筠的屁股,“朕只赏了东西,不召她侍寝。朕说过,只要你一个,是当真的。”

    江媚筠埋在赫连珩颈窝吃吃地笑,戚家权势已经极大,又亲近冯家,赫连珩自然不会愿意戚娇儿生下皇嗣,会主动召戚娇儿侍寝就怪了。

    “那怎么行,皇上可不要寒了功臣的心,”江媚筠眼睛一转,“不如给戚婕妤升个位分,晋贵仪罢。”

    “都依你,”赫连珩笑了笑应下,没怎么放在心上,“梁德庆,去传旨罢。”

    江媚筠捂嘴掩住勾起的唇,戚娇儿之前总是出言不逊,虽然江媚筠没有真的往心里去,但是小心眼又记仇的江媚筠将账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戚娇儿知道是江媚筠这个最讨厌的人开口,赫连珩才晋了她的位份,心里不定怎么吃苍蝇般难受呢。

    两个人耳鬓厮磨,怀里的人并不安分,温热的呼吸洒在赫连珩的脖颈处,赫连珩很快有了反应,江媚筠自然感觉到了,低低笑了两声,故意动了动去蹭他那处。

    “磨人精,”赫连珩抽了一口气,低头咬住江媚筠的嘴唇,嗓子带了点哑,“现在再不下去,可就下不去了。”

    江媚筠这才绽开笑颜,从赫连珩怀里跳了下去,“白日宣淫,臣妾可担不起这个罪名,”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某处一眼,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臣妾还是去给您泡杯茶罢,清热降火。”

    说完便跑了出去,赫连珩无奈扶额,低低笑了两声,平心静气之后翻开了下一本折子。

    他处理朝政极快,正常新手皇帝需要仔细斟酌的正经朝事,赫连珩却几乎不用思索,刚看完折子,朱批便已经落下。反而是许多垃圾奏折浪费时间,比如福建水师提督发来奏折说台湾番有个妇人拾金不昧,再比如杭州织造每个月都要发来一封折子,然而屁事没有,就是请安,又比如直隶总督上了一封奏报顺天保定等府月初下了多少雪的折子,赫连珩批复之后,七天之内又接连收到了三封一模一样的,也不知是递回去的奏折出了问题还是那直隶总督出了问题,烦得赫连珩都想将这个直隶总督革职算了。

    赫连珩一边批阅一边思考,能不能挑选出一些大臣组建一个阁部,先将没用的折子筛出去?

    只是如何避免滥用权力是个问题……赫连珩一心二用,一边想一边批,不一会儿,批完的折子便堆了一小半,赫连珩捞起下一本,然而刚看了两眼,赫连珩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折子是钦天监呈上来的,说他们近日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黯淡,而从星象上来看,玄武斗宿、青龙角宿二星有异,斗宿为北方之首宿,属水,又称“天庙”,为天子之星;角宿为东方之首宿,属木,状如龙角,乃斗杀之首冲,为凶兆,而后又高深莫测地解释了一番,最后的结论是,可能有人祸乱后宫,迷惑了皇上,此人近天子,为皇帝嫔妃,姓中带水,名中带木——只差没有指着鼻子说是江媚筠了。

    说实话,赫连珩并不信这种虚无缥缈之说,只不过是为了安朝臣和百姓的心,才花着银子养着那些钦天监的使臣。经历重生之事之后,赫连珩对这些东西多了三分敬畏,但若是想对江媚筠不利,赫连珩不介意让钦天监这个官署消失。

    如今在任的钦天监正使,是冯家的人?

    赫连珩冷笑着将折子摔在桌子上,正在这时,江媚筠捧着一盅鸡汤进了门,见到赫连珩的脸色,江媚筠微微一愣,随后笑着凑过去坐在了她一贯的位子上,“可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了皇上生气?”

    赫连珩低头瞧她,近日他将心思都放在江媚筠身上,冯家显然是不耐烦了,便欺负江媚筠没有娘家势力,用前头的朝政来牵掣后宫之事。

    他心中冷笑,暗中建起的缉事府已经初俱规模,正在搜集冯家的罪证,本来想着等万事俱备后将冯家一网打尽使其不得翻身,可是现在,冯家显然蹦跶得太欢了。

    思考着从哪里下手,赫连珩接过江媚筠手中的小碗,盛起一勺喂给了江媚筠,“除了你,谁敢惹朕生气。”

    “臣妾哪里惹皇上了,”江媚筠不服,汤匙递到了眼前,她笑着扭头躲开,“不吃,再吃胖死了。”

    “还说没有,”赫连珩摸了摸她的细腰和扁平的小腹,“哪里胖了,长点肉才好。”

    “才不要呢,”江媚筠笑嘻嘻的,“皇上不喜欢了怎么办?”

    心里想的却是谁管你喜不喜欢,女人管理身材从来不是为了男人,而是为了自己。

    赫连珩将那勺鸡汤送进嘴里,低下头去渡给江媚筠,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怎么会不喜欢。”

    江媚筠只得将那鸡汤咽了下去,心里有些腻歪,又不是再也喝不到了,至于这样子用力过猛吗?

    还是他怀疑自己在这里头下药?

    想到这江媚筠心里火起,却突然感觉到赫连珩摸上自己的眉眼,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呢喃,“……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江媚筠分辨不出其中的情感,只觉得胸口微微一窒,她心里撇了撇嘴,真是麻烦。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肉麻着将鸡汤喝完,江媚筠将碗送了下去。赫连珩又批了一会儿折子,江媚筠回到内屋,赫连珩在,江媚筠不能看书暴露自己识字的事实,只好叫来绿萼,靠着美人榻学刺绣打发时间。

    等江媚筠绣完一片歪歪扭扭的叶子,赫连珩也批完了折子,两人一起用了午膳,赫连珩歇了会午觉,便去御书房面见大臣,讨论政事。

    到了晚上,赫连珩又带回了新的折子回锺翎宫用膳,吃完饭后,赫连珩批他的折子,而江媚筠练她的舞,随后沐浴,之后开始日常臭美。等入了夜,梁德庆将折子搬回御书房,赫连珩洗漱上床,睡在已经睡熟的江媚筠身边,偶尔江媚筠会等着他,两人先做些快乐事,赫连珩再搂着江媚筠入睡。

    作息规律的日子过得快,眨眼间便又是好几天过去。这日赫连珩回到锺翎宫,晚膳还没有摆上桌,却听见外头大福快要破了音的通传,“太后驾到——”

    江媚筠一愣,赫连珩皱眉,对视一眼之后,一同起身去迎接太后。

    太后被郭嬷嬷扶着进了宫门,身后还跟着不少宫人,气势很足。江媚筠福了一礼,“见过太后。”

    赫连珩也行礼,“太后。”

    太后没有正眼瞧江媚筠,只冲赫连珩点头,“皇上也在。”

    说完便由着赫连珩将自己扶进了正屋。江媚筠眨么眨么眼,自作主张地起了身,跟在后头。

    太后余光瞥到,心底冷哼一声,装作没看见扭过了头。

    刚进门,太后便见到不远处书案上的一堆折子,脸色十分不好,“皇上怎的将折子带出了御书房?”

    “无事,”赫连珩扶着太后落座,自己坐到方桌另一边,想起什么勾了勾嘴角,“盛妃认字认得不多,其他宫人也不敢靠近。”

    江媚筠看着赫连珩颇为意味深长的笑,眨了眨眼,太后一噎,“总归是不合规矩。”

    赫连珩也不辩解,你说我听着就是,做不做就是另一码事了,“太后说得有理。”

    太后哪里看不出赫连珩的敷衍,又是一顿,转头跟乖顺站在赫连珩身后的江媚筠道:“今日哀家来你这锺翎宫,是有事要找你,皇上在正好,一同做个见证。”

    江媚筠心里有了预感,捂嘴笑道:“太后有何困难尽管开口,嫔妾若是能帮上忙,定然竭尽全力。”

    太后脸色几不可查地一僵,嘴角扯了扯,真是好大的脸,“倒不是寻你帮忙,”她顿了一下,似是在组织语言,“最近宫里的流言愈发不像话,说你宫里有不干净的东西,都传到哀家耳朵里了,有人问到哀家面前,哀家自然是否了,但是哀家思来想去,还是想在你宫里查一查,不仅是证明你的清白,也是为了安心。”

    江媚筠闻言精神一振——来了!

    只是她还没说话,赫连珩先是脸色一冷,想到前几日看到的钦天监的折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太后估计在锺翎宫做了什么手脚,正等着江媚筠往她的陷阱里跳。

    若赫连珩是一般人,先是看到钦天监的折子,然后便在江媚筠宫里搜出所谓“祸乱后宫”的“不干净的东西”,哪怕再宠爱江媚筠,也要有所动摇,甚至宠爱也要变成厌恶了吧?

    可惜太后打错了算盘,上次吴氏小产一事没能救到江媚筠,赫连珩心里一直很是自责,这次绝对不能再让江媚筠受委屈。

    “太后此言差矣,”赫连珩开口阻止,语气有些凉,“外头的流言如此之多,难道每一条都要自证清白不成?”

    “自然不是,”太后微微皱眉,温声细语,“只是碰上了,便要查个清楚,万一真有什么,危害了盛妃怎么办?盛妃服侍你最多,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竟然拿为阿筠好做借口,赫连珩眼神更冷,却没想到江媚筠先开了口,笑吟吟道:“太后如此为嫔妾着想,真是嫔妾的福气。”她看向赫连珩,“太后她老人家是为了臣妾好呢,皇上就允了罢。”

    赫连珩皱眉正要拒绝,看到江媚筠的笑脸,突然心中一动,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太后微微勾起唇,自大的蠢货,很快便是你的死期了,行巫蛊之术,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江媚筠叫来了碧桃,“找些人好好搜一搜宫里,一处也不许放过,好让外头那些长舌妇闭嘴,也让太后放心。”

    太后听闻“长舌妇”三个字顿了一下,看了笑盈盈等在一旁的江媚筠一眼,也让郭嬷嬷带着人一起去。

    碧桃故似无意地将主动权交给了郭嬷嬷,众人将锺翎宫翻了个底朝天,却是什么都没有翻到。

    郭嬷嬷站在院里四处打量,看到宫门口那棵老桃树,叫来碧桃,“碧桃姑娘,这树下也翻一翻吧。”

    碧桃略微皱了皱眉,似是觉得麻烦,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点头应道:“郭嬷嬷稍等,我这就叫人。”

    众人大张旗鼓地刨开了树下,不一会儿,郭嬷嬷便看到了什么东西,脸上掠过一丝喜色,瞬间敛下来后故作震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连忙指挥众人将土刨开,然而随着暴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大,郭嬷嬷却是愈发觉得不对,这……好像不是那尊佛像……

    很快,土里的布娃娃露出了全貌,郭嬷嬷皱着眉没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说好的佛像变成了个布娃娃。

    最后还是碧桃将布娃娃拿起,然而看清楚上头的字迹后,碧桃脸色一白,声音发抖,“有人……有人要害娘娘!”

    一阵混乱之后,碧桃跪在太后面前,红着眼圈将如何发现这布娃娃的事情讲了,“……还要多亏了郭嬷嬷想到要翻一翻那老桃树下,才能找出来这害人的东西,奴婢在这谢过郭嬷嬷了!”

    “碧桃姑娘客气了。”郭嬷嬷却是笑不出来,太后面色僵硬,这事是江媚筠自己将计就计?可若是江媚筠自己干的,她能豁得出去,如此诅咒自己?若不是江媚筠,难道是皇上?

    江媚筠看着太后主仆的脸色,心里笑得打跌,碧桃也是个会说的,简直要噎死郭嬷嬷了。

    面上却是抹着眼泪道:“这锺翎宫果然有不干净的东西,若不是太后想着嫔妾,嫔妾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幸亏那歹人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生辰八字是错的,不然嫔妾岂不是要叫人不明不白地害了去!”

    赫连珩在看到那布娃娃的一瞬脸色变得铁青,然而想到事前江媚筠的表情,转瞬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江媚筠唱作俱佳地在太后面前哭天喊地,赫连珩又生气又想笑,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简直恨不得将人操/死在床上。

    她怎么敢!怎么敢为了对付敌人,那样咒自己!

    然而哪怕再想惩罚江媚筠,此时也得配合着将这出戏演下去,赫连珩深吸了一口气,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岂有此理!”

    这一声让太后回过了神,她强制自己做出正确的表情,“宫中竟然有人行此等巫蛊之事,必要查得水落石出才好!”

    江媚筠抹着眼泪,“求皇上给臣妾做主!”刀都递了上去,赫连珩只管挥便是了。

    “后宫近日流言纷纷,又有巫蛊之事,太后年事已高,还是休养身子要紧,就不要操劳这些俗事了。”赫连珩面无表情,沉声道:“这事朕会亲自查,六宫不能一日无主,便让恂妃代理六宫事罢。”

    太后脸色微微一僵,暗自咬牙,果然!她算计着夺了江媚筠的六宫理事权,皇帝便借着这件事算计回来,说她年事已高,管理后宫不力,再从她手里夺回权给恂妃。

    是了,她怎么忘了江媚筠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靶子,一柄刀,皇帝最终目标是她和冯家,她不该盯着江媚筠,跟江媚筠过不去!

    等等,那之前素瑶在朝宸宫被算计……

    太后心中一片混乱,短时间却内理不清思绪,一时想不出理由反驳赫连珩的话,只好道:“之前哀家便提起过要恂妃帮着盛妃分忧,恂妃拒了,不知她此时是不是依旧不愿……”

    赫连珩皱皱眉头,随即展开,“朕问问她。”静贵嫔的身子也没有她装出的那样差,大不了两个人一起。

    见太后还要开口,赫连珩先一步打断,“太后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江媚筠闻言直接福了个礼,还带着哭过的鼻音,“恭送太后。”

    太后的话被堵在喉咙口,脸色不太好看,却只能忍下,她深深看了赫连珩和江媚筠一眼,带着郭嬷嬷和一众宫人离开了锺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