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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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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清漪仔细观察着吴颂荷的模样, 心中再次确定,吴颂荷没有起一点疑心。

    她的运气着实不太好,刚投靠太后帮助打压盛妃,太后转身便被皇上压制了权柄, 虽然没有细节,但是太后身子不好需要休养, 皇上命恂妃接掌六宫的消息还是早就传开了,直让邓清漪好一阵挫败。

    已经给了太后投名状,盛妃这条路便走不通了,贸然亲近会不会得到信任不提, 太后得知以后定然不会放过她。幸好当初没有应下太后晋位分的赏, 吴颂荷这条路还在。

    吴颂荷失了孩子,皇上不仅直接给她晋了贵仪, 更是赐了吴家封赏,吴颂荷的父亲被钦点为巡盐御史,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 可见皇上很是看重吴家,若是吴颂荷振作起来,以后未必没有得宠的机会。

    当然, 太后那边也不能完全放弃,邓清漪心中思量着,面上却丝毫不露破绽, 两人亲昵地聊着天, 似是一对亲生姐妹。

    一旁的木槿露出些笑意来, 多亏了邓才人经常来找小主说话,小主才没有一直消沉下去,希望两位小主感情能一直这样好。

    邓清漪呆了许久,直到太医院来人给吴颂荷请平安脉才离开。吴颂荷刚坐完小月子,赫连珩命太医隔一日便来请脉,直到吴颂荷完全恢复如初。

    来的太医姓廖,名宗良,年岁二十二三,长相端正,虽然年纪轻轻,但师承大家,于医术一道已经颇有建树。

    廖宗良被木棉引着进了内屋,“见过小主。”

    刚刚送走邓清漪,吴颂荷心情没有往时的郁结,她露出一丝笑,“廖太医来了。”

    看着吴颂荷消瘦的脸庞上强撑出的笑,廖宗良只觉得心中狠狠疼了一下。

    后宫三千,帝王得享各类美人。皇子府的老人里头,江媚筠妖娆靡丽,宋文茵温柔可亲,静贵嫔方月霓不食烟火,曲嫔曲盈袖丰腴美艳,而后进的嫔妃中,冯素瑶知书达理,戚娇儿俏丽娇蛮,聂子衿清雅娴淑,吴颂荷与她们都不同,妙龄少女秀而不媚,清而不寒,有种小家碧玉独有的可人。

    廖宗良第一次见到吴颂荷是在御花园,他去给贵人请脉的路上,偶遇了刚刚进宫参观御花园的吴颂荷,惊鸿一瞥,少女活泼秀丽的笑颜便印在了他的心上。

    然而这段情思还没能开始便已经结束,为了对方,廖宗良只得把心事深深埋在心底。

    后来吴颂荷有孕,他想自告奋勇来照顾吴颂荷,却始终没有勇气,然而就是因为他的懦弱和疏忽,吴颂荷最终没能保住孩子,为此廖宗良始终自责不已,如今见到日渐憔悴的吴颂荷,廖宗良既心疼又愧疚。

    他垂下头掩住眼中翻涌的情绪,隔着帕子给吴颂荷诊脉。

    情况并不是很好,吴颂荷始终放不下失子的仇恨,心中郁结,忧思过度,再这样下去,吴颂荷不仅不能恢复健康,说不定会像静贵嫔一样落下病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廖宗良终是没有忍住,抬眼看向吴颂荷,“小主保重自己的身子,才能谋图以后啊。”

    吴颂荷一眼便看到廖宗良眼里压抑的情感,心中一荡。

    廖宗良对自己有意,吴颂荷早就有所察觉。身为皇帝嫔妃,她绝不允许自己做出有失体面的事情,但是深宫寂寥,尔虞我诈,吴颂荷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面对这仅有的温情,虽然不会放任自己沉迷,却到底难以推拒。

    哪怕晋了贵仪,任谁都能看出皇上并没有将吴颂荷放在心上,失了皇嗣之后的日子,雨禾轩门庭冷落,除了邓清漪时常上门,便只有廖宗良挂心着吴颂荷了。

    面对这样的廖宗良,吴颂荷暗自咬了咬唇,某些隐约的想法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盛妃狐媚惑主,连对皇嗣下手都不曾获罪,哪里还有以后呢?”吴颂荷红了眼圈,“廖太医,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心上人垂泪的样子让廖宗良被心疼内疚淹没,心里也恨上了害吴颂荷至此的江媚筠,然而听闻吴颂荷的话,廖宗良却只能默默苦笑,“小主抬举了,我一个小小太医,又能做什么呢?”

    吴颂荷张了张嘴却没能辩驳什么,认命般闭了眼流泪,“可怜我的孩儿,还没能见到这人世,便被人害了性命,听闻盛妃竟然还在重金求助孕的方子,在她手下枉死的皇嗣不知凡几,这样的毒妇,怎么配有孩子?”

    廖宗良忍住想将人搂在怀里,替她抹掉眼泪的冲动,刚要劝慰对方,却突然灵光一闪。

    盛妃至今未能怀过一次孕,她一直在暗中寻找能助她怀孕的办法。廖宗良没有助孕的方子,但他机缘巧合之下,曾得到一张前朝古方,服下后,可以让没有怀孕的妇人显出喜脉。

    他可以将这个药方当作助孕的方子交给盛妃,等盛妃有孕之事传开,他便去向皇上揭露盛妃威逼他交出药方,以假孕博得皇上宠爱,到时候欺君大罪,盛妃还如何能翻身?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求得皇上开恩保住一条性命……廖宗良看向吴颂荷,对方眼里满是恳求地看着他,他的心不自觉软成一团。

    在吴颂荷怀孕之前,他曾经将这张方子当趣事讲给了她听,她知道自己手里有这个东西,才故意提起,好让他动手的吧?

    廖宗良虽然猜到了事情真相,但是他没有生气,吴颂荷身处深宫,他宁可吴颂荷多些心机城府,安全地活下去,也不愿让她不明不白地被人算计。

    他几乎没有思量便下了决定,若是他当初主动担下照顾吴颂荷的责任,也许吴颂荷就不会失了孩子。

    是他欠她。

    *

    今年天气暖地早,不过正月下旬,迎春花便开了花,锺翎宫宫门口的那棵老桃树也抽出新芽,零星鼓出几朵花蕾。

    江媚筠早就想出门踏个早春,可惜还在禁足,只能拘在锺翎宫里。毕竟是残害皇嗣的大罪,光禁足已经是轻得几乎不计的惩罚,这才不到一个月,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借口,赫连珩也不好将人放出来。

    这天晚上,赫连珩一贯地在锺翎宫批阅奏折,隔着一架紫檀嵌玉石雕花大屏风,江媚筠靠在榻上打瞌睡。

    “娘娘,”绿萼端来了一碗药小心走到江媚筠跟前,“这是太医院廖太医新上的那张助孕方子,您快趁热喝了罢。”

    正常一位宠妃无子嗣,定是要想尽一切奇怪办法求子的,故而虽然江媚筠知道这些补药对自己没用处,还是四处重金相求,对外做足了模样。

    药方是白天廖太医送来的,江媚筠自然不能拒绝。她转过头便忘,一直盼着主子能有个小主子的绿萼却是放在了心上。

    廖太医年轻有为,在整个太医院都数得上号,他送来的方子,效果定然是好的。

    隔得老远便闻得到中药那股苦味,江媚筠皱了皱鼻子不想下口,然而看见绿萼捧着碗一脸期待,江媚筠还是将药一饮而尽。

    喝就喝吧,反正也没什么用。

    知道主子不喜欢喝药,绿萼连忙送上清水,又拿来几个蜜饯,好一会儿,江媚筠才终于把那股苦味咽下去了。

    自这天起,绿萼每天都要监督主子喝药,江媚筠苦不堪言,才过了两天便不想坚持,想着把真相告知绿萼算了。

    太医院每五日给江媚筠请脉,今日正好是了,恰逢休朝,赫连珩也在,赖床的江媚筠缩在被窝里,只伸出一只雪白的胳膊让太医诊脉。

    来诊脉的是铁太医,老爷子在赫连珩充满压迫性的眼神下,非礼勿视,战战兢兢地垂着头开始诊脉。

    咦,这是……喜脉?

    可看盛妃娘娘之前的脉象,不太可能有孕啊……铁太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一旁的赫连珩注意到了,皱起眉问道:“有何不妥?”

    “皇上放心,没有不妥,”铁太医回过了神,又细细诊来,再次确定之后才面露喜意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赫连珩愣住了,随即腾地站了起来,“你说真的?”

    压迫感终于不见,铁太医擦了一下不存在的汗,道:“娘娘脉象还浅,估计只有一个来月,还需要好好安胎才是。”

    “好!好!好!”赫连珩已经开始满地转悠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之色,他平时最擅长控制情绪,此时竟是连拉直嘴角都做不到,“赏!都赏!”

    耳边都是一众宫人贺喜的声音,赫连珩将铁太医赶出去开安胎的药,自己拉开床帐和被子将江媚筠抱了出来,抖着声音,满是激动地对她道:“阿筠,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江媚筠还在发愣,赫连珩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上扬,这不是赫连珩第一次做父亲,可是以前别的嫔妃怀孕甚至诞下儿女,赫连珩心中掠过的也不过是几分淡淡的喜悦,比之如今不足万一。

    在他两辈子的生命里,赫连珩都没有现在这样欢喜过,哪怕是确认自己回到过去那天,他也是感激庆幸更多。

    赫连珩捧住江媚筠的脸,连连亲了好几下,“阿筠,你不知道朕现在有多开心……”

    江媚筠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喜得瞬间掉下了泪,“皇上……”

    “阿筠,阿筠,”赫连珩一遍遍念着江媚筠的名字,亲掉了江媚筠的眼泪,他将江媚筠紧紧搂在怀里,“朕现在就封你为后……”

    什么冯家,通通不管了!

    赫连珩欣喜若狂,没能注意到江媚筠眸中飞快掠过一丝阴霾,转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