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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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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寡妇说到做到,第二天起个大早,收拾好屋子开始拾掇自己。

    因要俏,便没穿厚棉袄,只穿了件夹棉的,外面套上银红色收腰袄子。袄子做得紧,束得腰身堪堪一拃细,显得胸前鼓胀胀的。

    头发倒简单,梳成紧实的圆髻,鬓边碎发用桂花油抿在耳后。

    出门径直往严其华那木匠铺子去,见门虚掩着,胡寡妇轻轻推门,探进个脑袋,娇娇唤一声,“冤家”,咬咬唇,扬了声再唤,“死冤家!”

    严其华正没精打采地锯木头,闻得此声,抬眼一瞧,立刻丢下锯子,一把掐住那把细腰,伸手就掀衣襟。

    “死鬼,急什么?”胡寡妇斜睨他两眼,往屋中条凳上坐了,“这屋子真是冷,难为你竟耐得住。不是说你那婆娘贤惠吗,怎么也不给你送只火盆来,就由得你在这里受冻?”

    严其华“嘿嘿”笑,仍是凑上来,隔着衣裳抓了把。

    胡寡妇打落他的手,瞧地上矮凳不错,伸手拿着,“我去打壶酒置办两样菜,二胖往他表姨家了,你早点收工,回去喝两盅酒暖和暖和。”

    严其华再没有不应的,还没到晌午,急巴巴地关了铺子往后街走。胡寡妇住处甚是偏僻,拐得几拐才到,刚进门就闻到酒菜的香气。

    胡寡妇半喜半嗔地将他迎进门,“要是我不去,你是不是就再不肯登这个门了?”

    严其华讪笑着,“这不最近忙?”

    “你忙——”胡寡妇拉长声音,“我知道,你现在有了财路,只想着家里能读书写字的婆娘,哪里还记得起苦苦惦记着你的外室?”声音一颤,眼圈就开始发红。

    “哪里的话,你要不叫我,我也是要来的。”严其华揽住她肩头,因觉察屋子烧的热,又缩回手解衣裳扣子。

    胡寡妇拦住他,“炕上暖和,上炕再脱,别受了风。”

    严其华进得次间,见炕桌上已经摆出来四样精致小菜和一壶酒,心中喜悦,忙脱鞋,迈腿上了炕。

    他这几天在家里吃得素,正觉嘴里寡淡,见到酒菜已是食指大动,更兼胡寡妇殷勤相劝,两人一杯接一杯,把酒喝了个干净。

    腹中已饱,酒正酣处,两人就着热乎乎的大炕,宽衣解带。

    出过一回,余兴未尽,歇得片刻又换过姿势。

    终于尽兴,胡寡妇俯在严其华胸前,泪水无声无息地往下滚。

    严其华刚酣畅过,心里正柔软着,便扳起她的脸问:“怎的了?”

    “没事儿,”胡寡妇摇头,身子越发贴得他紧,“只是想到今儿过了,又得好几日才能在一处,心里难过,要是能天天跟你一个被窝儿睡觉,我这辈子就没别的要求。”

    严其华感动不已,亲着她略带薄汗的额头,伸手搂着她肩头,柔声道:“不用难过,我隔个三五日就过来看你,保准不让你旱着。”

    “切,”胡寡妇心中鄙视,面上却不露,仍是一副情深状,“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哪里有许多工夫,还不是守着正经的婆娘孩子过?只可怜二胖,昨儿回来还说惦记着亲爹,要给亲爹磕头。”

    提起二胖,胡寡妇不免委屈,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得急了,“按说,二胖这身份,是没法跟阿昊相比,可两人在府衙住一个号房,阿昊脚上是十层袼褙的新鞋子,穿着两斤棉花的新棉袄,那边还隔三差五往里送栗子,送板糖。一个号子十几人,阿昊每人都让了,独独略过二胖,还领头骂他没爹养……二胖长得个子比我都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趴在我膝头上哭。”

    严其华面色沉了沉,“你待怎样?”

    “没想怎么样,就是替二胖委屈。都是一个爹养的孩子,凭啥他被人这么作践……是我的肚子不如那薛氏金贵,还是我伺候得不如她好?”说着,抹把泪,抬了头倔强地望着严其华。

    胡寡妇之所以能勾搭人,长相自然不难看,更重要的是打骨子里带着股骚劲儿。

    这般泪眼婆娑的盯着严其华,膝盖却正压住严其华那处。身子动一动,膝盖便跟着动一动。

    严其华正当壮年,怎耐得住,心头开始发痒,面上自然便绷不住,软了神色道:“她哪里比得你,跟块木头也没什么差别。”

    胡寡妇打蛇随棍上,“那你愿不愿意休她娶了我?”

    严其华犹豫了,他还真没生过休妻的念头。

    胡寡妇却容不得他犹豫,索性整个人趴在严其华身上,绵软的身体抵着严其华的胸,“娶了我,咱们便可以夜夜歇在一处,你不是总嫌弃涌泉胡同窄巴,往后就住到这里,夜里随你怎么闹腾,我总会依了你。”

    这话结结实实地砸中了严其华的心坎。

    胡寡妇这宅院小归小,地角也不好,可总算是独门独户,又是三间正房。二胖住西屋,东屋就是胡寡妇一个人。

    不像涌泉胡同,南屋跟北屋就隔着一堵墙。

    每次他兴致上来,薛氏总是推三阻四,要么怕吵醒孩子,要么怕孩子听见,败兴之极。

    如果真能住到这里,就可以把涌泉胡同那两间卖出去或者赁出去,又是一笔进项。

    想到此,不由抬眼打量下四周。

    胡寡妇时不时要往家里招徕客人的,加上她一人住,东西也少,屋子收拾得很是齐整。桌上摆着成套的细瓷茶具,案上供着含苞待放的水仙,更有只看上去颇为值钱的青花瓷梅瓶。

    比起涌泉胡同摆满了箱笼的家强多了。

    胡寡妇见他心动,又添一把火,“先前那个死鬼虽说短命,待我却不差,除了这处院子,还有五两多银子,这些年我都没敢动,等咱们成亲后,把你那木匠铺子关了,赁处好门面正经做笔大生意。”

    听到胡寡妇手里有银子,严其华立刻想到薛氏已经空了的箱笼,和让人热血沸腾的瓦沿子。

    有天,他凭着一百文的本钱硬是赚回了八两银,只可惜一时大意又输了。

    黄仁贵只替他叫屈,如果他再有二两,不,哪怕只有一两银子,凭着他的聪明劲儿,不出两个时辰肯定回翻好几倍。

    等赚到十两或者二十两,他就收手,回家把东边扩上一间,再起两间厢房,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而现在,胡寡妇就有他梦寐以求的本钱。

    且,在男女这档子事上,胡寡妇完全能放得开,别的不说,单是夜里娇滴滴的叫声,就让他骨头发酥。

    严其华思量片刻,“薛氏平素并无大错,而且大过年的不好休妻,等出了正月再说。”

    胡寡妇飞个媚眼,嗔道:“是你不舍得吧?别忘了,她还替你生了两个儿子。听说你那儿子金贵得很,每年要花费一两银,也得亏你能挣,换别人家里,还真养不起。”

    严其华顿时拉下脸,“那个败家娘们,自己爹败光了家产狗屁也不是,又挑唆着儿子败家……要是真能成器,我家祖坟上早冒青烟了。”

    “可不是,”胡寡妇伸手捋着严其华心口,“消消气,不值当的,二胖就不是好高骛远的人,本本分分地当个差役就行了,养活自己还能给家里撑腰……不是我心眼小容不下别人,实在是境况不由人,那边三个孩子都不能留着,太多了光吃饭都供不起。”

    “谁说不是?”严其华赞同地点点头,转而又道,“两个小子不要了,天天光吃不干活,让薛氏带走,老大得留着挣钱,再说,过不了几年就及笄,花不了多少银钱反而能赚一笔。”

    反正他又不缺儿子。

    胡寡妇“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严清怡全然不知自己的亲爹跟那个整天勾三搭四的胡寡妇生出了这种无耻的念头。

    她与严青昊又到了文庙街继续卖绢花。

    昨儿天太冷,街上人少,他们站了大半天只卖出三支,实在撑不住就回家了,连水井胡同就没顾得上去。

    今天见天儿暖了些,又带着绢花出来卖。

    好在生意还不错,半上午的工夫就卖出了半数,还剩下十朵。

    临近晌午,行人大都回去吃饭了,严清怡看严青昊鼻尖通红,便道:“咱们也回家吧,吃过饭再出来。”

    姐弟俩正蹲着收拾盒子,忽听头上传来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这绢花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