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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子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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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采薇没有教过我,事实上我也不希望她来教我,她是隔壁班的语文老师。从开学的时候我就看见过她穿着粉色的碎花连衣裙从我们教室门前走过,踩着白色的高跟鞋,长发整齐地束成马尾,眼睛很大,皮肤很白,很漂亮,也很有气质。她不化妆,于是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既不会觉得艳冶,又有一种比学校的女生更为成熟的温婉。

    从她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已经成为了男生们私下里谈论的话题女主。十几岁的男孩子情窦初开,项采薇几乎可以满足那个年龄段男孩子所有的幻想,所以恋慕她的男生不在少数。

    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女生应该一生都踩在高跟鞋上的,我母亲也爱穿高跟鞋,即使是居家拖鞋,也会选择高跟的款式。在我十几岁粗浅的印象里,项采薇和我母亲,是我见过的能把高跟鞋穿得最好看的女人。

    我和很多男生一样,当项采薇路过我们教室门口的时候,喜欢偏着头看她从教室的前门一直走到后门,然后消失在视野里。我看她,仅仅只是因为她好看,跟盯着一片形状美丽的云朵,或者一朵赏心悦目的鲜花没什么两样。

    在我开始成为一个“叛逆少年”以后,我在学校变得很有名。因为我的成绩始终保持着全年级第一,也因为我半年之内逃课无数且屡教不改地连续八次殴打同学和校友,父亲已经对老师的电话感到非常厌烦,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粗暴。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两个让我在学校出名的原因里,还是前者战胜了后者,我没有被开除,甚至连正式的警告处分都没有得到过。

    我想项采薇是认得我的,我听说她的记性很好,能背很多拗口的古诗文,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就能准确地叫出她自己班上每个学生的名字。所以我在期中考试表彰大会时上台领取奖状的时候,特意朝她笑了笑,她也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应该是记得我名字了。

    我和项采薇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应该是在一个下雨天。我没有带伞,事实上我根本就不想打伞,我一整年好像都没有带过伞。特别是我母亲去世以后,我根本就想不起来我的伞塞到哪个角落里去了。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当自己有心事的时候,总觉得就这么暴露在天地之间,任由雨水顺着发梢掉下来,心情就会舒坦一些。

    那天的雨实在有点太大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能见度也很低,很多同学都被家长接走。秦扬已经读高中了,可以寄宿,所以不必跟我一起回家。我知道我父亲是不会来接我的,也不会想起来派人过来。

    我站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想等雨稍微小一点再走。但雨一直很大,等到同学们都差不多走光了,项采薇才从教学楼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天蓝色的折叠小伞。

    天气有点冷,她穿着过膝的粉色大衣,对,就像后来我看到的电视剧《半生缘》里的顾曼祯刚出场的时候那样。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把伞递给了我。

    当时我有点受宠若惊,羞窘得满面通红,我完全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说话才好。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项老师,那……你呢?

    她笑一笑,说不着急,她住校的,可以等雨停了再走。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接过伞,直接冲进了雨里,跑了好远,几乎回头都看不见她了,才想起来我忘记把伞撑开了。

    在她眼里,我一定傻透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大敢跟她说话,甚至于看见她都躲着走,生怕她嘲笑我那天直接抓着伞就冲进雨里。她从我们教室门前走过的时候,我再也不敢看她,怕对上她的视线。我总是低着头装作在看书,或者拉开抽屉装作在找课本,但实际上,我总是在她高跟鞋轻微的哒哒声远去以后,才敢抬起头来,如释重负地朝她刚刚走过的地方飞快地瞟一眼。

    少年的心思很奇怪,后来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很好笑。但那段时光,也是我一生中少有的一段,不必挂心其他事情,简单而宁静的岁月。

    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还项采薇的那把伞。我看准了她在隔壁班上下午的最后一堂课,等到放学的时候,我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面,等她收拾好教具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我同她并肩下楼。那年她二十四岁,比我大了整整一倍,穿着高跟鞋的时候,几乎比我高了一个头。

    那个瞬间我忽然在想,为什么母亲没有给我生一个姐姐呢,假如我有一个姐姐,和母亲一样美丽优雅,懂得关心我爱护我,愿意跟我聊聊心事,而不像秦扬那样一天到晚只会跟我打打闹闹,仗着比我多长了几年的身高优势,动不动就往我头上敲几个爆栗。

    我把一直藏在背后的伞拿出来,说,谢谢你的伞。

    项采薇的笑容淡淡,接过了伞。她好像有心事,并没有跟我多说话。我落后一两步跟在她身后下了楼,看到不远处有一辆吉普车,好像是在等着她。

    我认得那辆车,曾经开到我家去过的,那是陆家老三的车子。那些人,和我父亲有生意上的往来,平时一向都很嚣张的,我一直觉得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单纯美好的项采薇和他们有牵扯。

    我心里一紧,我忽然很担心她。我很想提醒她,于是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叫了一声,项老师。

    她站住,缓缓地回过头来。在她回头的瞬间,我从她刚刚从那辆吉普车上转移过来的目光里,看到了一抹类似崇拜,或者爱慕的神采。

    我顿住,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项老师,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她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宽容地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