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使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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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蓝风清,朵朵白云。

    那是夏彤在上学路上第一次有人陪伴,平日里漫长的一小时路程,在那一天忽然变短了,就连她一向沉重的步伐,也好像乘上了风一样,飞跃了起来,变得轻快,变得跳跃。

    一路上,夏彤的话不多,曲蔚然的话也不多,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偶尔间也会有几句对话,每一次都是曲蔚然问,夏彤回答。

    夏彤答完了,总是想找话来接上,可想来想去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有些懊恼为何自己这般不善言辞。

    “今天早读课要听写的英文单词你背下来了吗?”

    夏彤有些心虚地说:“背了一半了。”

    “才背一半啊?那你今天又要被老师打手心了。”

    夏彤脸红了红,觉得有些丢脸,因为自己小学没学过英语,所以背单词特别慢,每次大家都背完一个单元单词了,她才背了两课的,而英语老师又极其严厉,听写错了的,错一个打一下手心,每次听写完之后,她都会被叫到讲台上,被打得眼泪汪汪的。

    “那现在背吧,走路背书很有效果的呢。”

    “真的?”

    “当然啦,我教你。”

    就这样,夏彤和曲蔚然开始熟了起来,在班里孩子还是男生一派女生一派的时候,他们俩就每天一起上学,一起下学,有的时候夏彤被老师留堂,曲蔚然还会在教室外面等她。

    虽然夏彤总是叫他不要等,可他依然如故。一开始,夏彤会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耽误了他回家的时间,可后来,她慢慢发现,曲蔚然并不急着回家,他甚至和自己一样,不想回家。

    那时学校后门有很多还没盖好的楼房,那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他们每天放学都会特地绕到学校后面走,然后爬进这些楼房。楼房里面没有装门窗,四面都是水泥色,在空荡的房间里,风声显得特别大,他们喜欢从一个房间爬进另外一个房间,从一楼爬到六楼,从一栋爬到二栋,他们从来不走楼梯,而是走工人们为方便施工而临时搭建的外墙梯。

    那些梯子用竹子搭起来,竹子中间铺着竹扁,没有扶手,走在上面甚至有些摇晃,还经常发出“咯嘣咯嘣”的危险声音。

    这样危险的地方,却是曲蔚然最喜欢来的,他最喜欢爬到最高一层,站在楼房外面的这些竹扁上跳,听着那惊心动魄的“咯嘣咯嘣”,他还喜欢让夏彤陪着他一起跳。

    有好几次,夏彤都觉得,那些竹扁要给他们跳散架了,她惊慌地叫他别跳了,可曲蔚然跳得更起劲了。

    “曲蔚然,你别跳了,要散了。”夏彤害怕地蹲在竹扁上叫。

    曲蔚然笑:“要散了你还不跑?”

    夏彤摇头:“你不跑,我也不跑。”

    这句话说出来,夏彤和曲蔚然都有些愣住了,夏彤慌忙低下头,脸上又开始火烧火燎地发热,她抓抓脸颊,四处张望着,然后指着前方说:“看,那是我们学校操场。”

    曲蔚然盯着她慌乱的表情看了一会儿,轻轻一笑,转头望去:“学校操场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小。”

    “嗯……”夏彤嘟着嘴巴不说话了。

    曲蔚然也蹲了下来,和她并排蹲着,眼神和她看着同一个方向,那边,正是夕阳西沉,太阳的光辉一点一点地从天边消失,渐渐地,只剩下一点点橘色的边缘,天边的鸟儿从橘色的晚霞中飞过,两个孩子由蹲着变成坐着。

    他们并排坐在危险的竹扁上,双脚在空中微微晃悠着,扬起头望着远方的落日。

    夏彤呆呆地问:“你说,日出是不是也这么漂亮?”

    “不知道。”曲蔚然没看过日出。

    “嗯……”夏彤有些失望,转过头,又盯着日落看。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身边的曲蔚然动了,她转头看他,只见他从书包里摸出那个长盒子,夏彤的眼睛满是惊喜,她急急地问:“这是什么笛子?”

    “这不是笛子,是口琴。”

    “口琴?”原来这叫口琴啊,她终于知道了。

    “嗯。”曲蔚然笑笑,将口琴递到夏彤面前,“要试试吗。”

    夏彤睁大眼,看着他手中漂亮的银色口琴,抿着嘴摇头:“我不会吹。”

    “没关系的,口琴即使胡乱吹也很好听的。”

    “胡乱吹我也吹不来。”夏彤不好意思地看他,可看到曲蔚然鼓励的眼神时,她又忍不住抬手接过口琴,在手中玩把了一会儿,在唇边,轻轻地吹了一下,口琴发出破裂的单音节,很奇怪,很难听。

    “哦,好难听。”夏彤吐吐舌头,将口琴放下,用手心在她吹过的地方使劲地擦着,当她觉得银色的琴身变得干净后,抬手递还给曲蔚然。“还是……你吹给我听吧。”

    曲蔚然接过口琴,微微低下头来,白皙的双手扶着银色的口琴,轻轻一吹,悠扬的琴声倾泻而出,在高楼的上空盘旋,随着风,飘向远方。

    夏彤认真地看着,认真地听着,她贫乏的词汇量里,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现在这种感觉,她只觉得,这男孩,漂亮得好像随时会飞走,这声音,干净得不可思议,这一刻就像被赋予了魔法,闪着点点光辉,永久地烙印在她的心里。

    自从夏彤认识曲蔚然之后,每天放学都在外面游荡很久,一直到天黑了才不得不回家,每天在黑暗的夜色下敲响家门,总是需要她鼓足很大的勇气。

    夏彤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手,轻轻地叩响房门,门还未打开,房间里就传来叫骂声:“你还知道回家啊,小野种,你死在外面好了。”

    随着叫骂声,沉重的木门被猛地打开,林欣冷着眼怒骂道:“现在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你不要摆这副死样子,你以为我想骂你啊!我看都懒得看你一眼!你要不想回家,你就永远不要回来!你什么意思啊?每天这么晚回来,觉得我对你不好是吧?我虐待你了!是不是啊!”

    “啊!说话!”

    夏彤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站在家门口,林欣越骂越激动,拉扯着夏彤,将她往门外推:“不想回来就滚哪,快滚,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夏彤也不辩解,只是用力地拉住门把,不让林欣将自己推出去,她又何尝想回这个家,可是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儿呢?夏彤抬眼,眼神望向坐在客厅里的爸爸,眼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

    “好了,先让她进来吧!”夏文强终于坐不住了,从房间里走出来,将林欣拉开,一把将夏彤扯进家门,啪地将房门关上,“有什么事关上门说,你怎么回事啊,老是开着门大吵大闹的,是不是怕人家听不见你在骂人啊?”

    “你宝贝女儿,我一骂你就护着,她一天到晚和那神经病的小孩在一起,迟早有一天被杀掉你都不知道!”

    “什么神经病!我看你快成神经病了!”

    “那西院的小男孩!姓曲的,他爸不是神经病,他妈不是婊子啊,整个院子也没小孩敢和他玩,你宝贝女儿不得了哎,天天和人家在一起,真是物以类聚,婊子的孩子和婊子的孩子一起玩!”

    一直沉默的夏彤听到这里,猛地睁大眼,愤怒地瞪着林欣,眼里的愤怒和仇恨毫不遮掩。林欣怒了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还敢瞪我!现在胆子大了,还敢瞪我了!给你吃给你穿,对你太好了是吧!”

    夏彤的脸被打得撇到一边,她缓缓抬手捂住脸颊,使劲地瞪着眼睛,她不觉得疼,真的不觉得,因为她心里压抑已久的愤怒与憎恨已经将她完全燃烧了起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扬起脸,狠狠地盯着林欣,林欣被她盯得心中微微一颤,她愣了一秒,又抬起手来甩她一巴掌:“你还敢瞪我!你再瞪就把你眼珠子都挖掉!”

    “好了,小孩子说两句就可以了!你干什么呢?你打给谁看啊!”夏文强一把拉过林欣的手,怒骂道,“林欣你怎么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怎么样啊?”林欣猛地推了一把夏文强,“你说我以前是怎么样的啊!”

    “至少你以前不会像泼妇一样叫骂。”

    “这还不是叫你们父女给逼的!我看到你们就来气!看到你们就来气!这日子没办法过下去了!夏文强!我告诉你,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再也不想和这个婊子养的孩子待在一个屋里……”

    “我妈妈才不是婊子,才不是!你凭什么骂我妈妈?你有什么资格骂她!明明是你抢了人家的丈夫,是你破坏了我的家,你才是第三者,你才是……”

    “啪”的一声,夏彤的脸上又是一痛,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骂人的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打了回去,夏彤捂住脸颊,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着夏文强,一脸的茫然。

    “爸爸……”夏彤忍不住叫。

    “我说过别叫我爸爸。”夏文强冷硬地说,“我说过让你别惹你阿姨生气。你要是再惹你阿姨生气,我就把你送回去。好好的日子,都给你破坏掉了!”

    夏彤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爸爸,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好久没哭了,她也告诉过自己,不要轻易地哭,那样的眼泪会很不值钱,可这一次,她又轻易地哭了出来,眼泪像关不住似的,一串一串地往外落。

    夏文强转身哄着林欣说:“好了好了,我教训过她了,你就别生气了,你一向大度的,怎么在这事上老是计较呢?”

    “我计较?”林欣冷笑,甩开夏文强的手开始辩解。

    他们说了什么夏彤听不清楚,耳朵被打得一直嗡嗡地响,脸上火辣辣的,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低着头,从家里走了出去,在房间里争吵的两个大人谁也没注意她,也不想注意她,也许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更巴不得这个孩子走丢了才好。

    夏彤的书包还背在肩膀上,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着,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她谁也依靠不了,有的时候她会想,如果她离开这个家,她会饿死路边吗?如果她一个人回去找妈妈,会忘记回家的路吗?

    夏彤在四合院里缓步走着,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曲蔚然的家门口。

    她望着厚实的木门,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想敲门的,想去见见他,哪怕只是像以前一样偷偷看一眼他的笑容也行。

    夏彤在门口沉默地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敲门。可当她转身想走的时候,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夏彤惊奇地回头,只见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门口,那男人相貌极其普通,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轻扬唇一笑,那一瞬间,他那普通的面容忽然变得温和俊雅起来。

    夏彤微微一愣,心里猜想,他一定是曲蔚然的爸爸吧,虽然长得不一样,可笑起来,一样的漂亮。

    “小朋友,你是要来我家吗?”男人蹲下身来,亲切地望着她问,“咦,你怎么哭了呢?”

    夏彤低着头不说话。

    男人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小朋友,你是要来我家的吗?”

    夏彤呆呆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男人笑得眯起眼睛:“你是在点头呢?还是在摇头啊?”

    夏彤抿抿嘴唇,轻声说:“我……我来找曲蔚然。”

    “哦,找曲蔚然啊,他在家呢。”男人好像很高兴,拉着夏彤往屋子里走,进了房间,他高声叫,“曲蔚然,你朋友来找你玩哦,快出来呀。”

    里面的房间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房间门猛地被拉开,曲蔚然跑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夏彤。

    夏彤被他看得有些窘迫,低着头小声说:“我……我来,我来问问今天晚上的数学作业是什么?”

    曲蔚然看着她,眼里有着一种夏彤看不出的情绪,像是害怕一样,他慌忙跑过来,将夏彤往门外推:“走!你赶快走!回家去!”

    夏彤被他推得措手不及,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门外。

    曲蔚然连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把将房门关上,在屋子里面说:“以后别到我家来了!”

    夏彤维持着被他推出来的姿势,愣愣地站了好久后,才说:“哦,知道了。”

    房间里的男人站在门后,一副疑惑的样子望着眼前的男孩,男孩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按着门把,男人轻轻一笑:“这么紧张干什么?不请小朋友进来坐坐吗?我刚刚看到她在哭哦。”

    男孩转过身来,漂亮的面容上有一丝紧张,他低着头,垂下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从男人身边绕过,轻轻地说了一声:“不用了,和她不是很熟。”

    “哦。”男人依然眯着眼睛轻笑,他抬起手想揉一揉男孩那柔软的头发,可男孩一见他抬手,瞳孔猛然放大,身子条件反射一般往后一退。

    男人的手静静地停在空中,那只手苍白、修长,他看着将双手高高举起、护在头部的男孩,眼睛慢慢地睁开,温和的笑容缓缓地僵在脸上,他低下头垂着眼睛望着曲蔚然,轻轻地弯下腰来,对着他的眼睛问:“曲蔚然很怕我呢?”

    曲蔚然没说话,低着头慢慢地后退着,一步一步,房间里的空气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异常让人窒息,好像连呼吸一口气都很困难一般。男人低着头,轻轻搓揉着双手,喃喃自语道:“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说完,他忽然抬起双眼,眼里的神色像是不清醒一般,满是一种病态的迷茫,他的身影跟着曲蔚然后退的脚步,一步一步地上前,一直到将他逼入墙角,将眼前的男孩完全挡在阴影里,男孩抬起头,眼里的恐惧与慌张,让人心惊胆寒……

    第二天清晨,夏彤一如往常,早早地在四合院外的小道上等着曲蔚然,可她等了很久,曲蔚然也没来,她不时地对着四合院里面张望,却怎么也盼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一直到上学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她才不得不独自往学校走去,可她每走几步路总是会回头看看,看看曲蔚然会不会忽然从后面追上来,可每次回头看,换来的都是失望。

    夏彤撇了撇嘴,拉紧书包带子,低着头不安地想,是不是还在生气呢?因为昨天她去了他家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等一会儿和他道个歉吧,她以后再也不去他家就是了,只是希望,他可千万别不理她呀。

    夏彤就这样焦躁地想了一路,可那天,一直到上课铃打响,夏彤也没有看见曲蔚然,她以为他迟到了,可是他第一节课没来,第二节课没来,一直到放学也没来。

    第二天没来,第三天也没来。

    夏彤坐在教室里,呆呆地看着第一组最后一排的空座位,心里慌慌的。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可是那天晚上见他,明明就是好好的呀。

    夏彤烦躁地皱着眉头,犹豫着晚上是否要去曲蔚然家里一趟,看看他,可一想到他那天晚上的那句话,她又却步了。

    “夏彤。”

    “夏彤!”讲台上语文老师一声大喝,将开小差的夏彤拉了回来,夏彤连忙站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是个非常严厉的老太太,每一篇课文,她都要求学生们在她正式上课之前背会,而且每个人都要到小组长那边去背,小组长到班长那边背,背完了,语文老师还要在课堂上随即抽查,以防大家互相包庇,不会背的说他们会背。

    而今天,夏彤就被抽到了。

    “你背啊。”语文老师看着她,不耐烦地说。

    夏彤局促地站在座位上,磕磕绊绊地背了几句,最后咬着嘴唇,低着头,艰难地绞着手指。

    语文老师生气地将书甩在讲台上:“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学生,你笨也就算了,你自己还不努力,你真是没有救了,你是不是想今年再留一级啊?”

    夏彤愣愣地看着她连忙摇头,吓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站到后面去,放学背完了再走!秦晋你看着她背。”语文老师转头对一个男生说。

    “知道了。”被叫到名字的男生抬起头,轻轻点一下,转头望了一眼夏彤,一脸的瞧不起与不耐烦。

    秦晋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是老师最信任的小帮手,每次老师留下人来背书,都让秦晋看着,他和夏彤也是老朋友了,因为每次被语文老师留下来的人里必然有夏彤。

    秦晋非常讨厌夏彤,他总觉得夏彤那委委屈屈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想欺负一下,所以他也经常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嘲笑她是留级生,每次她和其他同学留下来背书的时候,他总是让她最后一个背,即使她最先背会的,也让她最后一个背。

    这一次也是一样,留下来的四个同学都背完了,秦晋才转头望向夏彤,可夏彤坐在座位上,双手捧着书,默默地看着,一点声息也没有,毫无一点想去找他背的动静。

    笨死了,到现在还不会背。秦晋忍不住在心里鄙视道,他拿出数学作业开始做了起来,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夏彤还是没有要去找他背书的意思。

    秦晋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他走到夏彤桌子旁边,敲敲她的桌子,皱着眉头问:“哎,你要不要背啊!”

    夏彤抬起头,轻轻地瞅着他,摇了摇头:“我还不会背。”

    夏彤那双盈满了委屈的眼睛,像是闪烁在夜晚的星光,明亮得不沾染一丝尘埃,平日里看着并不抢眼的面容,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那么纯洁清新,恍惚间似有一丝圣洁的光辉轻轻将她围绕。

    秦晋眨了眨眼,心里忍不住想:长得还是蛮可爱的,脑子怎么这么笨呢?“你背啦,我可以提醒你一下的。”

    反正他想回家吃饭了,才不是因为她长得可爱才给她放水的哦。

    夏彤犹豫着看他,秦晋一下把她的书抽过来,坐在她前面的座位上:“背吧。”

    “嗯……”

    “背啊!”

    “第一句是什么?”

    “……”喂喂,她笨得也太过了吧,在教室坐了一小时了,连第一句都不知道!可恶,他还饿了哎,要回家吃饭的哎。

    夏彤看着秦晋崩溃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其实她根本就没看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一直在想着曲蔚然为什么一直没来学校。

    “算了,回家吧。”秦晋将书丢给夏彤。

    “不背了?”

    “我会和老师报告,你到晚上六点还没背出来,我要回家吃饭,所以放你回家了。”

    “哦。”夏彤点点头,收拾好书包背在肩上往教室外面走。

    “喂,老师一定会骂人的哦,你不怕吗?”

    夏彤想了想说:“习惯了。”

    “哈,你皮好厚哦,老师明天一定还会罚你站壁的。”秦晋拿起书包,追上夏彤的脚步,和她一起往学校外面走。

    夏彤的话不多,可秦晋的话很多,一路上不停地讲着最近一直在看的动画片,一边讲还一边比画着,讲到《圣斗士星矢》的时候,他还学着动画片里的动作,大叫一声:“天马流星拳!”

    一直安静的夏彤忽然一把抓住他,对他“嘘”了一声。

    秦晋保持着天马流星拳的造型,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

    “喵喵……”

    小猫的叫声让秦晋惊喜得睁大眼,他蹦跳着跑到路边的花圃前面,拨开树丛,一只小白猫露了出来,小猫只有老鼠一般大小,夏彤用双手将它捧在掌心。

    “哎哎,好可爱哦,好小哦。”秦晋惊叹地伸手摸了摸猫猫,猫猫的身上都是灰尘,秦晋摸了两下,手就黑了。

    小猫一直半睁着眼睛,喵喵地在夏彤手心叫着,秦晋摸着它说:“它肯定是饿了吧?”

    “嗯。”夏彤看着手心的猫猫,它的身子贴在她的手心,她感觉到它温温的热度,小猫的四肢微弱地挣扎着,时常抓过夏彤的手腕,有些疼,但完全可以忍受。

    夏彤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养过猫,这只小猫一看就是还没断奶的,如果没有人细心喂养它的话,不用两天,就会死的。

    “啊啊,对了,我书包里还有牛奶,给小猫吃吧。”秦晋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牛奶,又将自己铅笔盒里的笔全部拿出来,将牛奶倒进铅笔地盒里,小心翼翼地端到小猫嘴边让它喝。

    可小猫完全不领情,扭着脑袋就是不喝。

    秦晋有些急了:“它怎么不喝啊?”

    “猫太小了,不会这么喝。”她说完用手指沾了一些牛奶,然后伸进猫猫的嘴巴里。

    “哦,原来要这样啊。”秦晋依葫芦画瓢地也用手指沾了牛奶,喂着小猫。

    小猫本来是不愿意吃的,可这两个孩子不由它拒绝,一次一次地将手指上的牛奶直接塞进它嘴巴里。

    “你家能养猫吗?”夏彤一边喂小猫,一边问。

    “啊,我家,不行啊,我妈妈最怕动物了,特别是猫啊狗啊的,天知道我多想养只大狗。”秦晋的语调里有些抱怨,“你们家能养吗?”

    “不行。”夏彤想也不想地回答,她自己都没人愿意养,何况是她捡的猫呢?

    两人最终决定自己偷偷养它,不把它带回家,而是找了个纸箱子,将小猫放进去,藏在秦晋家楼下的墙角。

    那天晚上,秦晋在家里偷偷地拿了毛巾、小铁碗、牛奶、小馒头、开水,还将自己小时候用的奶瓶也翻找了出来,一起装在箱子里,而夏彤,也在自家的餐桌上夹了两条小黄鱼,舍不得吃掉,偷偷地用塑料袋包起来,放进书包里。

    也是在同一时间,同一个院子,在离夏彤家不远的房间里,一个男孩坐在床上,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一千零一夜》,他的眼睛有些无神地望着书页,久久没有翻动。

    房门被轻轻推开,清瘦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双手端着丰富的晚餐,他的嘴角带着温和儒雅的笑容,他微微地歪着头,望着男孩柔声说:“吃晚饭了哦。”

    男孩沉默地翻着手里的书。

    男人走了过去,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弯下腰,一脸歉意与讨好地问:“还在生爸爸的气啊?”

    男孩猛地抬起头,漠然地盯着他,一张漂亮的脸上满是乌青的淤伤,嘴角还有裂开的伤口,纤细的脖子上还有紫黑色的掐痕。

    男人轻轻皱了皱眉头,抬手,在他脸上的伤口上轻轻碰了一下,眯起眼睛,灿烂地笑着: “原谅我吧,曲蔚然。”

    男孩的身子不可抑止地轻轻颤抖起来,眼里满是倔强和强忍着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