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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525: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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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旋地转,灵力乱旋。

    香茅子用一元剑术狠狠斩在空间裂隙之上,霎时间,九渊阴阳图的幻境世界,就仿佛被摧毁一般,整个世界颠覆着碎裂开来。

    一道巨大的黑色裂隙忽然出现在竹海幻境,从外发出了吞噬的剧烈旋风。

    这股力量太过强大,在竹海幻境中的几个人,就仿佛被巨浪海啸中的小舟,毫无挣扎之力的就顺着裂隙,直接被“抽”到了里面。

    ……

    ……

    在九渊阴阳图阵法核心的小舟上,巨大刺目的光耀骤然爆裂开来。

    原本就在不断变换的阵核符纹霎时间迸裂开来,而阵核的迸裂,直接让庄天瑞等人所在的小舟发出了剧烈的颠簸。

    跟刚刚那几次震动不同,这一次,小舟好像彻底翻了。

    它先是在阵核迸裂的一瞬直接竖起,然后陀螺般快速旋转。再接下来,一会大头朝上,一下又左右来回翻滚。

    里面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被它颠簸起来,发出了高低不平的刺耳尖叫。

    “拉住,拉住,阵破了!”庄天瑞慌乱中只来得及抓住云修,嘶吼着叮嘱大家。彼时他人却已经被甩出了飞舟,几乎全是都悬在半空当中。

    小舟上的诸人都是同时被掀翻的,慌乱中,只能就近彼此拉扯,也顾不得谁拉谁,能顺手拽住什么,已是反应极快的。

    魂寰诸子相互搂腰抱腿,最边缘的华清安双手扣着那小舟的船舷,指甲几乎都要抠掉了船舷里面,可却扯不住什么。在他身上,挂着其余的师门同侪,大家连成一串,被巨大的力量甩到舟外。

    杜陆离被凌恒扯着腰带拽住,另外一只手却仅仅攥住林言之的右腿。扶摇抱着春宝,抓住凌恒的剑鞘。

    他们所有人都在相互自救,却无人能抵挡住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颠簸,脱离小舟就是脱离最为安全的阵法核心。

    到底会被甩脱到何处去无人能知,倘若真的掉落到幻境中去,凭借他们目前的修为,根本没有任何能力逃脱。

    死,就是唯一的出路。

    庄天瑞挣扎着甩出一根鞭子去勾那阵法核心的符纹。

    如今却管不了许多,能够归元阵图,再论其他。

    哪怕把那些元婴的对家都放出来,也好过全员掉进去。

    他全力对准阵核的红色符纹抽去,可整个人却已经顺势往舟外不断滚落。恍惚之中,鞭稍仿佛擦到了那阵核的红纹。

    又仿佛,划空了。

    ……

    ……

    在竹海幻境中,突如其来的巨大裂隙,把里面所有人都抽到了黑色裂隙当中。

    香茅子在巨大吸力下,整个人都跌了进去。

    “吞吞,撤!”她在识海中吼道。

    吞吞冲在前面去跟那火龙对抗,却也收到了香茅子的指令,在裂隙出来时,它直接顺势“飞”了过来,似乎想要变身追到香茅子身边。

    可空间裂隙的爆炸实在太过惊人,哪怕以吞吞瞬移的速度,居然还是慢了一丝。两个小家伙的身影是一前一后遁了进去的。

    接下来就是白玉盘、藤球,还有手持利剑的吴唯仁。

    纷纷被空间裂隙巨大的抽力吞了进去。

    九渊阴阳图的阵图,破了!

    按照常理来说,以香茅子的实力,别说让她砍上一剑,就是砍上一千剑,一万剑,也没可能破开化神仙君亲手打造的幻阵结界。

    这不光是等级差别的缘故,更关键的是,两者对法则之力的理解和掌握,差得太远。

    就好像一个高级宗师打造的精金锁具,如果交给孩童去破解,哪怕让数万的孩童去徒手撕咬锁具,怕是也不如高阶修士的一锤顶用。

    这就是等级差别带来的壁垒。

    可偏偏如今就是香茅子的一元剑术,破开了九渊阴阳图的总阵核。

    一方面,是里面已经有三种不同的法则之力在相互拉扯:锻造九渊阴阳图司焅仙君的空间法则、白凖扇显世仙君的炎系法则和白玉盘上兽魂带来的吞噬法则。

    如今这三种法则之力,都不是被修士正常掌控着的,而是因缘际会变成了三种半神器自己的赌斗。

    倘若是其他的普通灵器,被触发了攻击防守的自动状态,囿于灵石补充的限制,过不了多久,会越来越弱,最终消弭散去。

    自然也就不会造成什么特别出格的破坏。

    可这是以法则之力相互角斗的半神器,法则之力都是天道最本源的呈现,它们之间会相互转化,一旦失控就会引发毁灭一切的“湮暴”。

    湮暴,就是指法则之力间的相互角力碾压,最终导致空间坍塌,让周围所有的生机彻底断绝的毁灭风暴。

    各大宗门都以拥有“化神仙君”为荣,甚至拥有化神仙君的数量,往往就奠定了门派在修真界的地位。

    然而,这么多年,却没人见过两个化神仙君彼此动手。

    这些老祖神仙,在各个宗门享有至高的尊荣和自由,往往扮演着定海神针一样的核心。

    但无论门派之间怎么扯皮翻脸,甚至下面的元婴圣君彼此你来我往打得稀巴烂的时候,化神老祖们依然不会轻易出手。

    越是门派都有化神仙君的宗门,越没见过。

    很多小修士都无脑追捧化神仙君,每年在仙灵通闻上都有各种花式点评仙君排名的玉简打成狗头。

    你从五行之力上推测高低,我从修为年限上品评。谁也说不服谁,小修士们甚至会直接气到约战死斗,最终打成宗门群殴的,也不在少数。

    可就这样,如今当世这十位化神仙君,细细想来,竟然彼此间少有彻底搏命相击的,哪怕偶有矛盾上升的情形,也往往点到为止。

    难道修士们晋升到化神境界后,连脾气秉性都会变得“恬淡冲虚”了么?!

    化神仙君们的克制,就是怕引起湮暴失控。

    一旦失控,那毁损的可不是一门一派,甚至连一洲的生灵涂炭,都有可能发生。

    当年厌洲,就是因为义理之战,五六位化神老祖打得失去了理智,彻底以法则之力相互吞噬转化,最终扯开了湮暴风潮。

    当初的厌洲,还被叫做雁州。那片昔日凡人国都数目最多,也最富庶的大陆,就是因为湮暴风潮直接坍塌毁灭了。

    所有的生灵都化为了齑粉,亿万的凡人成为那片大陆无法救赎的冤魂。

    雁州,从此被改名成为厌洲。戾气死气经久不散,历经数万年,依然冤魂哀嚎不休。

    当年参战的大能和修士,也几乎没有几个还能逃脱而归的。

    那一战的结局太过惨烈,各大宗门的精英也折损过半,传承消失不计其数。

    从此,化神仙君们之间,就有了不成文的默契——彼此之间,不缠斗。

    越是同时拥有化神仙君的宗门,越不可能彼此出动自家的仙君对决。

    哪怕下面的修士打翻天,化神仙君们还是以清谈和术法对赌为主。比拼的,就是各自对法则的理解深入。

    但任凭谁也想不到,在龙渊居然有三种集齐了法则之力的半神器,且还居然在完全失控的情况下,互相缠斗了起来。

    法则之力的极品灵器本来就数量稀少,没有外力驱动,很难被触发引战。

    退一万步,倘若阴差阳错的,在完全失控的情况下被触发了,倘若只有两种法则之力,也无法纠缠起来,强势的一方会以自己的力量完全压制另外一方,自然也很快消弭了

    可偏偏在当下,居然凑齐了三种法则之力的半神器。

    道法的核心乃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旦有三种及以上的法则之力形成互相缠绕的吞噬之态,那就变成了生生不息。

    法则之力的生生不息,就是猝发湮暴的前提。一旦这种状况被化神仙君察觉,定然会不遗余力的打断它们。

    可在九渊阴阳图中,没有人有这种见识,也没有人有这种能力。

    于是在竹海幻境里,由三种高阶灵器催发出的“湮暴”开启了。

    ……

    ……

    香茅子之所以能以一元剑术破开九渊阴阳图,就是因为九渊内部幻境已经被法则之力的纠缠,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

    她那一剑就是压倒骆驼身上最后的稻草。

    与其说她以力破界,不如说她借力讨巧。

    里世界中大大小小的裂隙,都是空间坍塌的前兆。

    不过也幸亏是香茅子胆大心细,倘若没有她找准一个熟悉的裂隙,真的任凭三种法则之力相互拉扯。

    最终破碎的着力点,不见得是气息熟悉的龙渊,说不定是什么被挤压出来的毁烬空间。

    倘若真的如此,到时候所有人脱离结界掉入的就是完全没有生机的毁烬空间,那才真的是万死无生。

    也许当初造就九渊阴阳图的司焅仙君,也未曾想到过,他亲手设置和打造的本命灵宝,居然被一个昆仑的小女修,这样的破开了。

    可九渊阴阳图毕竟是超品灵器,哪怕它被法则之力从内部破开,却也没有彻底毁损。它不能的“呕”出让自己不舒服的“砂砾”们。

    凡是被九渊阴阳图判定为异端的“沙砾”都被它毫不容情的吐了出来,包括在飞舟核心上的庄天瑞等人。

    “噗通。”

    “哗啦。”

    “啊呦!”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师兄我怕,呜呜呜。”

    大呼小叫的声音在龙渊密林响起,众人先后从半空落下。他们属于被九渊阴阳图强行驱离,落下的地方真是各凭天命。

    运气好的落在灌木丛生的所在,运气不好的被挂在树梢,落入水坑。甚至魂寰诸子中的王齐民直接踩到了一窝尖刺银蛇猬上,小腿被插成了筛子……

    一时间,大家都被摔得七荤八素,找不清状况。

    庄天瑞从九渊中出来,在半空中就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云修大半片衣襟。云修护着庄天瑞,勉强用长剑插穿巨大的树干主枝,半抱着他从半空中慢慢滑落。

    庄天瑞的脸色黯淡如金纸,他手指颤抖的从乾坤戒中捏出个绿色玉甁,却因为乏力而无法捏破。

    云修也气血翻腾,却硬生生咽下了已经翻涌到嗓子眼的鲜血。他扶着庄天瑞,快速的捏破玉甁,从里面捡起一枚金灿灿的丹丸塞到了他的嘴里,低声问,“师弟,你可还能撑住?”

    庄天瑞生平最怕疼痛,他被父母万般溺宠娇养,甚至当了好久的元炁大陆“第一纨绔”,后来虽然勃然醒悟,认真修炼。

    居然也凭借着天赋接连升级,一洗从前的狼狈名声。可在坚韧和吃苦上,他却实实在在娇气的很。

    此刻庄天瑞体内灵脉倒逆,气血反灌,着实是生平从未吃过的苦头。然而他一改往日小伤大作的态度,强行咽下口中药丸,刻扭头到处看,“卷轴,师兄,卷轴!”

    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就把宗门的镇门至宝丢在此地。更何况,在不久后,怕是整个元炁大陆都要历经劫难,这张图更是保命的底牌。

    如今庄天瑞只恨时间不够,他顾不得查验自己受伤的情形,先催促着师兄去寻找失落的九渊阴阳图。

    见他如此惶恐焦虑,云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腕,“放心,有我。”

    九渊阴阳图破界反噬,靠近核心阵图的云修和庄天瑞所受的冲击最为剧烈,那核心阵图九成的反弹,多半都由他们两个人硬抗了下来。

    阵图飞舟上的其他人,只不过是被巨大力量甩脱抛开,可云修和庄天瑞却是直接承受了了两记重重的暴击。

    庄天瑞自己是个惜命的,身上佩戴了各种自触发的防护灵宝,什么玉佩、扇坠、腰带之类的,他也不嫌寒碜,在身上挂满了这些零碎。

    也亏他是魂寰掌门独生爱子,这才能把旁的宗门一派的家底,都穿戴到了身上。

    当阵图反噬之时,云修着急护着师弟,牢牢抓住他。

    庄天瑞匆忙挡在师兄身前,尽量去挥鞭扫那阵图归元处的核心符纹。

    这样一来,反噬之力的大半都落在他身上。他身上那么多玉佩都碎成了齑粉,连身上至为珍奇的纱衣铠都破了三重防护阵图。

    这才勉强挡下了九渊的连续两次重击,虽然体内气海剧痛,经脉和灵气完全倒逆,却也救下了自己的小命。

    庄天瑞的性格粗中有细,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若他挥鞭失手,没有触碰到归元的核心阵纹,飞舟上的所有人就会掉入不同的幻境当中。那他就只能出手最后一招,动用他爹给的血脉禁数,直接捏碎了那枚禁魂铃铛。

    他老子自然知道儿子万不得已在求救,说不得会立刻动身来救人。

    可那样,却说不得会耽误了璇玑圣女的病情,这是庄天瑞万般不愿意动用的手段。

    万幸,万幸。

    他们居然直接被弹出了阵图,庄天瑞心头一片轻松。可阵图里困着的,可不止是飞舟核心上的自己人,还有那批来路不明的元婴圣君。

    如今九渊阵图破界,自己这边一群弱鸡,可不够他们砍的。

    庄天瑞在半空中翻滚的时候,就拼命瞪大双眼,到处探查周围的情况。甚至内心做好了打算,一旦落地就立刻布起阵旗、阵械先抵挡一番。

    说不得,用这些灵宝对砸来换取时间了。

    可他的盘算没有变数来得快。

    庄天瑞没想到自己伤得如此严重,根本没办法开启阵旗,甚至连服药的力气都要依仗师兄。更意外的是,从阵图被踹出来的人数,竟远远少于他的预估。

    当时的状况十分混乱,他自己也七晕八素,只能看个大概。

    庄天瑞看见远远几个阴影往四面八方落下,那群身上灵光宝器乱闪的,必定个都是魂寰弟子们,扑啦啦的往树上落了去。

    扶摇那身星力升腾的亮银色衣衫也好认,想必他周围挂着那一圈儿人都是自己人。看样子要掉到水里了。

    远远的一团白光裹夹着一道金线,快速的往极远处飞去。似乎周围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黑点。

    那是什么!

    是辛夷师妹么?可为何有两个黑点?庄天瑞再要细看,却来不及了。

    “师兄,卷轴应该往西北方去了。”庄天瑞顿了顿又说,“可我好像看到辛夷师妹落在北边。”

    云修说,“我都会探查的,你不要乱走。就留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便快速离开,先奔着阵图的方向去了。

    庄天瑞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倘若换了其他的灵宝,说不得他会请师兄先去找辛夷师妹,可九渊阵图,真的不能有失。

    用力抿抿嘴唇,庄天瑞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师兄快速消失的背影不做声。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阵旗,慢慢的在周围插了起来,同时不断的在周围发送传讯符,招呼四下散落的诸人向他汇集。

    ……

    ……

    云修快速的御剑往西北方飞去,不断加速。

    刚刚自家师弟那欲言欲止的意思,云修自然明白师弟的纠结。魂寰弟子素来财大气粗,把人看得重,物看得轻。

    可这是九渊阵图,乃是师祖亲手炼制,从情感上,云修就会格外看中九渊阴阳图。更何况在那个亟待发生的大变故里,九渊阵图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一旦那个计划启动,倘若缺少九渊阵图的遮掩,他们便没办法能保障后续的安排成功。

    所以,云修毫不迟疑的选择先取阵图。

    由于九渊是被意外破阵而还原成卷轴,缺少了正常的封印。它里面的灵力会不但外泄,这种高阶灵器的灵力,不仅仅能被修士察觉。更会吸引大量的高阶灵兽。

    龙渊,何时缺少了高阶灵兽?!

    万一自己晚去了半步,导致九渊阴阳图被某些莫名灵兽拖走藏匿,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云修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他心急如焚,不断催动着脚下的灵剑,感知着身上玉佩的提示,往密林深处加快飞去。那玉佩乃是九渊阵图的副令,能更精准的感应到卷轴所在。

    龙渊密林的树丛实在太过密集,云修越是焦急,就越被那荆棘枝杈遍布的密林阻挠。偏又因为裂隙碎断的缘故,九渊重新幻化成卷轴,又小又急,在密林缝隙中飞出了老远。

    云修一时间没办法赶到它掉落的地方。

    同样在这片密林当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纵直跳跃,它灵活又隐秘,明明手里还托举着一个少女,可速度竟然不比云修御剑的速度慢多少。

    这个黑影,就是在密林中乱跑的十五魔圣和被它一直带着的颜令甄。

    十五魔圣怎么又会跑到龙渊这边过来?却是说来话长。

    按照紫羽的指示,它带着这个昏迷不醒的昆仑女修为诱饵,引诱昆仑精英弟子去龙渊密林深处作乱,最好让昆仑弟子跟藏在其中的圣傀尸傀两败俱伤才好。

    容与的盘算还有更深层的意思,昆仑弟子和尸傀们的缠斗,定然会引出那只深藏在龙巢废墟的银色圣傀。

    他早就暗中探查过,在昔日的龙巢深处,藏匿了极为罕见的将阶尸傀。那种万年不死的老怪物,容与根本不是对手。

    要想拿到那个嵌入在龙巢核心处的姑射山人令,必须要引那银色尸傀出去。

    还有比让昆仑和尸傀互相消磨更好的办法么?!

    容与简直都要为自己的连环计拍案叫绝。这般安排,他既能在大宫主那边有所托辞,也能消耗掉龙渊尸傀的数量。

    至少,可以在昆仑面前,提前把藏身龙渊的尸傀大军透露过去。

    大宫主跟容与说的东西不算多,甚至很多时候,容与隐隐能察觉到,对方在有意无意的含糊其辞。

    可就这样,他也能感受到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能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容与深知大宫主的恐怖和深不可测,也没有实力跟大宫主做任何抗衡。更何况,他自家娘亲还被压在了极堃殿的幎原藏津中。

    大宫主和昆仑的乱账他不管,它们打得越响,他才越有机会。

    这才是容与内心真正的算计。

    然而所有的盘算都抵不过意外的状况。

    容与这边也勉强称得上算无遗策,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已经被言咒控制的部下,却是想反过来挟持紫羽来解除言咒。

    对于紫羽的忠心,容与从来没有怀疑过。

    紫羽也没有辜负容与的信任,甚至不惜自爆,硬拖了季台圣君和俎尳魔尊两个高阶修士同归于尽。

    而忠诚的紫羽在自尽前,还给十五魔尊下了最后的指令,让它带着那个昆仑女修在尸傀遍地的龙渊里绕圈子,不得停下。

    意外,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十五魔尊在进入尸傀所在的东北密林之前,完全按照紫羽的指令前行,没有丝毫折扣。

    可紫羽的自爆,却导致了操控十五魔尊的禁制,略微松弛了那么一微微。

    倘若只是禁制松弛,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傀儡都会牢记最后一条指令死磕到底。

    但偏偏,十五魔尊所处的地方,到处都是尸傀,尤其是外围,都是低阶的阴阳傀和刚刚炼就的术傀。

    十五魔尊的原身,本是昔日昆仑外门的南十五,后被硬生生灌注成了活体人尸,最终炼就为魔纹傀儡。

    这次容与特意带着它,就是因为活尸没有生人血气,故而也不会被尸傀主动攻击,这才能从容的在到处都是尸傀的密林里兜圈。

    这具十五魔尊在这次的连环计中,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可容与万般聪明,却在大宫主刻意的误导下,无形中吃了个大亏。

    大宫主除了让容与勤于练功和完成各种试炼任务外,并不让容与接触过多的魔纹和魔功。这种排斥非常的含糊,但却真实。

    容与隐约觉得,这似乎也是大宫主的某种提防,大宫主在屏蔽任何能让容与暗中扶植自己势力的可能。

    魔纹,显然是最容易培育忠诚部下的一种手段。

    所以容与真正能掌握的魔纹并不算多。

    十五魔尊也是大宫主炼制好后,直接交给他使用的傀儡。容与当初问了这具魔偶的特长之后,才暗中起了心思。

    大宫主当时告诉过容与,这尊魔偶乃是高阶人傀,可以力抗元婴,能自我修复,可接受完成远程指令等种种优势。甚至不会被尸傀攻击,哪怕去往魔域,也是来去自如。

    容与牢牢记住十五魔尊的优势,他却不知道:尸傀不会攻击活尸,却不代表活尸不攻击尸傀。

    十五魔尊是活尸,它会攻击尸傀。

    尤其是当主控它的紫羽自爆之后,在缺乏管束的情况下,那些尸傀脑髓当中的石晶,对活尸来说,乃是上佳的大补之物。

    十五魔尊自然记得紫羽的安排,在这片林地中来回兜圈,引昆仑弟子入彀。

    但在兜圈当中,它抱着的颜令甄却如同血气诱饵,不断吸引了林地中的阴阳傀等尸傀出来猎食。

    阴阳傀能感知到昏迷不醒的颜令甄,却不能感知到抱着颜令甄的十五魔尊。可当阴阳傀靠近颜令甄后,它们却仿佛是送上门的补品,逐一被十五魔尊破开头颅,吞噬掉了脑髓之中的石晶。

    阴阳傀要吸食颜令甄,颜令甄变成诱饵,十五魔尊趁机捕食阴阳傀。

    龙渊密林中暗藏的狩猎者,在无声无息中,变成了十五魔尊的猎物。

    一圈又一圈,说不清十五魔尊到底猎食了多少阴阳傀。

    阴阳傀脑中的石晶,不能增加十五魔尊的力量和魔纹,却在不断的吞食后,让十五魔尊脑中的禁制不断模糊起来。

    虽然石晶不断被吞噬,它通红血腥的眼眸,越来越灵活起来。

    这种灵活尚不足以让它回忆起自己是谁,也不能真的开始思考。但趋利避害的本能却越发的清晰了。

    当那只白色的圣傀被引了出来,整片林地中第一个感知到的,就是十五魔尊。

    十五魔尊不仅感知到了白色圣傀的恐怖,甚至“聆听”到了它无声啸音中的追杀指令。感受到死亡威胁的十五魔尊,彻底突破了紫羽最后的指令:留在禁忌密林兜圈。

    它头也不回的往那个白色尸傀相反的方向,拼命的逃窜着。

    在它急速逃逸的时候,白色圣傀曾经若有所思的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白色圣傀能感知到有一只不听话的尸傀自己逃走了。

    这让白色尸傀对十五魔尊的叛变极为好奇,它已经在识海的感知中,给这个不听话的“属下”重重做了个标记。

    并打算事后要去探查个明白,才又回头向着垂涎的龙魂直扑过去。

    浑然不觉以被盯上的十五魔尊,本能的托着颜令甄,以一条最为快捷的直线奔着东南方向逃逸。

    它要逃到哪里?它接下来要做什么?

    思维依然完全混乱的十五魔尊,并没有任何想法。这种逃离死亡威压的行为,是它刚刚吞食了上百枚石晶后的一种本能感应。

    倘若没有那股极为磅礴的灵力,也许十五魔尊会继续沿着这条路线一直走下去。

    可那灵力太过纯正澎湃,仿佛是一锅极为上品的甘醇佳肴,对十五魔尊有着无可匹敌的吸引力。

    十五魔尊那混沌的大脑不断的催促着,让它快点去吞噬这股灵力,一旦吞噬了,必定会力量翻倍。

    于是十五魔尊硬生生的直接转了个弯,冲着九渊卷轴掉落的地方直扑而去。

    十五魔尊极擅纵跃跳脱,对龙渊林地交错纵横的枝桠踏如平地,甚至能精妙的感应到林地周围各种细微的裂隙空间。而它本身禁魔之纹又会让周围灵兽退避三舍。

    它飞快的靠近九渊卷轴的方向,比云修更是快了几分。

    就在十五魔尊凭借着对灵力的感应,看到了那个被勾在树杈上方的卷轴时,它刚刚纵跃起身,打算去摘取能让自己实力大涨的宝物。

    一直安静沉默的被它托举在手臂上的颜令甄,却忽然飞跃而起。

    颜令甄早在禁地密林的时候,就已经逐渐恢复了意识。可那时候她周边全是不断想要猎食自己的尸傀。

    颜令甄只能暗中提防,依然假装保持着昏迷的状态。在那种状况下,她要脱离十五魔尊才真的是羊入虎口。

    当颜令甄发现自己被身后的这具魔偶当成了诱饵,也是暗中焦虑不安。

    虽然这魔偶现在看起来还护着自己,可万一它吃饱了呢,会不会把自己直接丢下喂给尸傀?!

    可周围的所有尸傀和身后的魔偶,修为都比自己高,数量又多,她暗中探查,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乾坤戒指和储物袋都不见了。

    本命灵剑也不在身边。

    这才是身处险地,一无所有。

    颜令甄暗中再三思忖,也只能闭目装死,等待时机。

    幸亏让她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那魔偶抱着自己来回的兜圈后,却仿佛被什么驱逐了一般,又快速的离开了那片到处都是尸傀的恐怖之地。

    颜令甄暗中长出一口气,却涌出了更多的疑问:自己为何被人掠到这种地方?这里还是龙渊么?龙渊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怪物,它们到底是什么?这个魔偶又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苏师兄他们可会来救我……

    从清醒的那一瞬,颜令甄就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逃生的契机。

    不认识的魔怪,吞食怪物的魔偶,颜令甄不知道自己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可当前这一切完全超过了她对龙渊的理解。

    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她死死咬住牙关,硬撑着没有让自己崩溃掉。

    逃,一定要逃!

    无论绑架自己的是谁,他们一定有极为恐怖的谋算。

    可现在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完全赤手空拳。身上甚至找不到一张藏起来的符箓,连一根发簪都没有留下,就算她从魔偶手中逃出,在这么诡谲的密林里又能走多远呢?

    颜令甄已经快要把自己纠结得疯掉了,可她却忽然感应到了托举着自己的那个魔偶,急匆匆的转换了方向。

    最开始,颜令甄还以为是魔偶的主人在召唤它。为了降低那未曾见面主人,颜令甄甚至刻意屏住呼吸,装作继续昏迷的模样。

    然而再过片刻,她也感受到了澎湃的强大灵力,和隐隐的带着法则韵味的威压。

    这,是超品灵器特有的灵力波动。

    此地,有超品灵器!

    颜令甄甚至连屏住的呼吸都松开,变得急促起来。

    超品灵器,居然是超品灵器!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完全没有封印的超品灵器会这般暴露,但只要她能抢先拿到超品灵器,无论是身后的魔偶,还是脚下的龙渊,将再也不是她无法涉足的禁地。

    这是她的生机所在。

    颜令甄骤然张开眼睛,赌运气的看向托举着自己的魔偶。

    十五魔尊对颜令甄的状态毫不关心,紫羽当初并没有针对颜令甄的状态对十五魔尊下指令,没有人会觉得,区区低阶女修能从十五魔尊手中逃脱。

    那又何必浪费指令呢。

    于是哪怕十五魔尊感觉到了手中女修已经瞪大眼睛,对它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十五魔尊此刻眼中只有那灵力充沛,甚至带着法则威压的卷轴。它迫切的跳向那个挂着卷轴的枝桠。

    却在靠近的时候,手中原本托举的女修,趁势一跃而起,抢在它前面,直接抓了就跑。

    十五魔尊锋利的指甲擦着颜令甄的后背滑过,颜令甄头也不回的反手用卷轴抽了过去。

    颜令甄来不及研究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超品灵器本身自带的灵力,就宛如一道无形的气棍,狠狠砸开了十五魔尊的手爪。

    颜令甄也趁此机会,身子一顿,就往灌木林地中钻去。

    在刚刚被托举着的时候,颜令甄就察觉到,这个魔偶的奔袭和纵跃能力极快,自己在平地里肯定跑不过它。

    可大概是魔偶自身的限制,它似乎在转向和狭窄的地方并不特别灵活。每次遇到特别低矮的地方,这个魔偶都是翻越过去的。

    颜令甄抓住了这个漏洞,专门往矮小密集的灌木中钻去,倘若觉得前面不安全,就直接用手中卷轴抵挡。

    她这个误打误撞的小窍门,居然还真的让十五魔尊手忙脚乱起来。

    它不断的从半空中纵跃到灌木里,却根本抓不住颜令甄的衣角。狂躁起来,它只能不断用锋利的手爪撕开眼前勾结的灌木从,试图揪出那个不断藏身的女修。

    偏偏这片林地里灌木接连成片,哪怕十五魔尊彻底摧毁了一片之后,颜令甄连滚带爬的又钻到了另外一片当中去了。

    他们两个在这里缠斗良久,却也只是颜令甄占据了一个地形先机而已。

    毕竟两者之间真正的实力差得太远,倘若不是紫羽勒令过十五魔尊不要杀死女修,颜令甄纵然有八条命,也差不多交待完了。

    颜令甄一面来回钻动逃逸,一面快速想着要如何甩脱这个魔偶。她耳侧听着东边接连不断灌木被摧毁的声音,脚下转动,整个人就往西南方钻动。

    正在埋头快跑,心头却忽然涌起一阵惊悸。

    不对,颜令甄连忙举起卷轴。

    头顶忽然天光乍现,一道黑色的身影骤然从地下钻出,十双利爪直接插向颜令甄。

    幸亏她举起了卷轴,那利爪插到了卷轴的缝隙中,才没有把她当场开膛破肚。

    刚刚东边的声音竟然是这魔偶声东击西的陷阱。

    颜令甄还来不及尖叫,那双插入卷轴缝隙的爪子反手一勾,就把卷轴扯了过去。

    颜令甄心头大急,倘若再脱手了卷轴,那她可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顾不得自身安危,她手臂暴长,扯着卷轴的另外一端,往回就扯。

    十五魔尊和颜令甄恰好扯住了卷轴的两端。

    “唰”的一下,那张原本合拢取来的卷轴,就这样被他们直接各持一端的拽了开来。

    颜令甄这才看清楚,这张卷轴上无数的画面飞快循转,不断的切换着各种不同的景色,画布之上宝光流转,仿佛有什么正在试图冲出来的样子。

    卷轴被打开,仿佛自己有了意志力,颜令甄和十五魔尊都不能再扯动它半分。

    颜令甄眼珠急转,立刻察觉到这是超品宝器已经被开启的缘故,可主控权却不在自己手里,这下糟糕了。

    十五魔尊头脑混沌,并不知道那许多因由,它隐隐感觉到眼前的美味变得危险起来,也无法直接吸收吞噬,不由暴躁大怒。

    它放开卷轴,却是直接扑向了颜令甄。如今紫羽当初的禁令对它地约束几近为无,暴怒之下的十五魔君直接要袭杀颜令甄出气。

    颜令甄却是没有地方再逃脱,她尖叫一声,从卷轴下方钻了过去。

    可十五魔尊却是能瞬移的高阶魔偶,瞬息之间,它已经转到了前方位置。

    颜令甄几乎一头直接扎到它手爪之上。还是全凭往日基本步法扎实,危难之际硬生生靠倒仰躲开了这一袭。

    但接下来凌空挖心的第二击,却是再也来不及躲开。

    “九渊,禁!”骤然一声轻喝自半空中响起,九渊卷轴那滚动不停的画面上,忽然跃出了一道复杂的符纹阵图。

    它随着这声指令,直接砸向十五魔尊。

    浅白色几近透明的符纹阵图缠住了十五魔尊,它身上的魔纹变得血腥而凸起,那浅淡的符纹却仿佛一柄重锤,狠狠的砸得十五魔尊退了好几步。

    千钧一发之际,却是云修终于赶到,他远远看见有两个人影在争夺卷轴,并狠下杀手。云修凭借手中副令催发了阵图的禁纹符阵。

    十五魔尊如今感应极为敏锐,它周身的魔纹瞬间暴起,危险的预兆直接弹起。它立刻在倒退之际,头也不回的往丛林深处纵跃逃脱,快速的逃走了。

    云修这时才能长出一口气,宗门至宝追回来了。

    他捏着玉佩副令,慢慢的收拢半空之中的九渊阵图。

    而在阵图下面,灰头土脸的爬出一个少女修士,狼狈不堪。

    待到看清那女修模样,云溪诧异无比的惊呼,“颜师妹,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