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北邺太子 不屈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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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苍龙这里果然要比北邺热闹啊。”一个爽朗声音自院门口传来，牵扯着众人的目光。不待皇上传召，已有一行人信步走来。为首一人身披黑裘，发束金冠，面上剑眉斜飞，眉心有很深“川”字纹路，高鼻薄唇，蓄的短胡显出他的稳重，粗看莫约四十岁。正在心中暗忖是哪位贵客能够这样不待传召就进入宫来，高台上的皇上已经起身相迎。
“哈哈，苍龙可比你的北邺要热闹多啦。”皇上转眼已经走到台阶下，和来人正面相遇。两人相见后有片刻的惊讶，众人默然。皇上敛了神色方才介绍：“众位爱卿，这位就是远道而来的北邺太子，张并。”
我闻言惊讶望向母亲，她面上虽未有任何破绽，但隐藏于桌下的双手已经微微有些抖动。众位大臣和家眷一起对北邺太子行了礼，皇上招呼着客人入座。
北邺太子解了黑裘一甩袖和皇上并肩而坐，看众人皆望向台上，且面有恭敬，淡淡笑开：“本宫这次来只是会会老朋友，众位不必紧张。”遂撇开眼神，只和皇上低低交谈。群臣都已经开始腹诽北邺太子此行的真正意图。
压下心头的疑问，依旧默默地用着饭食，一旁的恒磊亦是默然而并无别的行动。心中有些触动，曾经自己羽翼下的小孩子已经长出了翅膀就要振臂高飞了。思绪飘溢时，看见母亲并不用餐，后背紧紧绷着，双手交叠于身前，仿佛置身巨大恐惧之中，“娘，”我慢慢靠上前，跪坐在母亲身旁，在桌下慢慢掰开母亲紧握的手，把自己的手塞入，“娘，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也要想想他为何而来。”
母亲一怔，方回神般转而看向我，“沐儿长大了。”眼中已是一片清朗。“今晚回府我们细细商量。”遂恢复安然神态，冲我微微点头淡淡用食。
退回自己的座位，目睹一切的恒磊还是默不作声，我不禁侧头看他。此时他眼中似乎藏有乾坤，清亮而高远。他冲我一个眼神，叫我看看周围，我不禁有些好奇，偷偷扫视群臣。
左边的三皇子建辰只有背影能看到，似乎有什么心事，并不用膳，只是不停斟酒喝酒；他对面的王岳王凡父子，一个淡然一个泰然；我们正对面是右相李允和李毫李泽兄弟，右相一脸高深莫测用着膳食，李毫一脸无害品着酒，眼里却滑过种种计谋，李泽似在失神想着什么；他们左边是枢密使杨岚和夫人，身后坐着杨霖，枢密使端着酒杯一脸玩味看着高台之上，眼中有了然，杨霖一心望向三皇子方向，眼中痴痴；我们右边是三司使施渊和夫人，稍后施葳端正跪坐，三司使的神色看不清楚，夫人侧向我们，正低声说着什么，神色安详，让人安心；我一侧脸就看见施葳想藏却藏不住地望向王凡的热情。
“哈哈哈哈，”高台上突然响起一阵爽朗笑声，众人皆仰视，只闻北邺太子：“好，今日就让我的侍卫表演一段舞剑，以增雅兴。”
众臣皆小声议论，恒磊也是有些意见：“苍龙向来文以治国，从未在皇宴上舞刀弄剑……这北邺太子一来就……”低低声音里藏着不满，微微有一丝袒护。
我笑向他，压低声音：“是在台下表演，不会吓到夏茹的。”朝他点了头，他才安心。
说话间一位壮汉已经走上前来，慢慢行了礼。正值大雪节气，此人只穿了白色裘皮马甲，粗壮的手臂和脖子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已经有些微微的红色。他低吼一声，拔出长剑，开始舞动。不似王凡舞剑时的行云流水，此人舞起来，可算得上虎虎生风。整个院落安静下来，所有人注意力全在他一人身上，空气中依稀能听到剑锋划过的声音，看他如虎如狼的架势，所有人被震慑，从而凝了心神。我正想偷看诸位神色，不料那壮汉一个回身，剑锋直指父亲！
我正欲抽出腰间软鞭相护，身边已划过风声，眼前闪出一道人影。“叮当”是器物相抵的声音，定睛一看，恒磊已经飞身到父亲身前，用随身的玉箫与那壮士抗衡，硬是将剑峰慢慢抬起。父亲和母亲仍是淡淡看向院落中央，仿佛眼前的危险并不存在。
“皇上，”恒磊用力将那壮汉顶开，向着高台方向半跪下去：“看北邺壮士舞剑，臣子有些技痒，还请皇上准我与这壮士比试一番。”言辞恳切，绝口不提刚才危险境地。
闻言，众人目光皆投向我们一家席位，父母仍是淡然，我亦是迎向诸多视线，一一笑对。三皇子眼里似有疑惑，我微点头，是啊，我的弟弟长大了。
“好，”皇上已是应允，“前有王凡为国出力，现在方相的爱子也长大了，哈哈，朕准了。料想并也没有意见。”言语中的寓意展现无遗，我低着头，挑挑眉。
“多谢皇上。”恒磊站了起来，双臂抖了几抖，就将宽大的袖子圈在手臂上，左手背后，右手持箫，面带微笑，向前一摆手，“壮士，请。”眼中明亮。
那北邺壮汉怕是早已不耐烦，举止剑已经冲上来。恒磊一侧身，躲过了凶狠的一招。那壮汉却不知收力，直直向前扑去，眼见就要扑到杨岚的席位上。恒磊却一回身，用萧点了那壮汉的脖颈，轻道：“承让。”那壮汉一愣，生生停住了脚步。二人一时定在那里，一位佳公子轻笑，一位壮汉面红尴尬。杨岚大人也如同父亲一样，神色自然。
“哈哈，好！”北邺太子抚掌，大笑道：“苍龙果然是人杰地灵啊，这位少年这么小的年级已有如此胆气，让人佩服啊。”说罢，挥了手，那壮士退下。
“北邺亦是能人辈出啊。”皇上附和道，看了看立在院中的恒磊，“你叫方恒磊是吧？不错不错。”言毕不再有下文。
“小臣谢恩。”恒磊复半跪下去，后起身回席。
夜里与母亲相商，终是猜不透太子的心意。若是为月天阁阁主而来，这样大张旗鼓的确太过，且容易让人察觉；但若不是为此，堂堂太子又为何跑到苍龙，须知北邺皇家此刻应是动荡不安，皇上重病，外戚和重臣互不相让，他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会故人”呢？
“娘，猜不透便放下吧，也有可能太子此次前来与我们无关呢。”我安慰着母亲，之后慢慢退出了房间。出了房门，看着暗沉的黑夜，隐隐觉得太子此次来访是冲着我来的。
*
“方小姐向来是有人庇佑啊，可是今日怎么独自一人呢。”熟悉的刺客首领的声音传来。此刻我正走在僻静路上，早吩咐雁前辈撤去我身边的护卫，就是要引出一直想要接近我的人，不出所料，果然是一再出现的他们。
回身看向他，却发现今日他身着苍龙常服，不再一身黑衣，而且身后跟着一群人。正暗暗思虑自己如何脱身，他却一闪身，显出背后的人。
“哈哈，沐曦，没想到吧。”来人正是北邺太子，他笑盈盈走向我：“论起来，你娘是本宫的五皇妹，你应该叫本宫一声皇舅。”
“太子，”我温顺福身，不带他唤径自起了身，“太子，素闻北邺五公主早年间就甍了，可我娘还在世上，太子怎么能这样说呢。”眼神中带有不屑。
“好，五妹的女儿果然和她一样倔强。”太子的脸瞬时转变，“方沐曦，本宫来苍龙就是为了让你做一件事，”他双眼有些狰狞，稍稍前倾：“离开李泽。”
我心中一震，吐出一口气，笑迎上他的眼睛：“太子不是应该在北邺监国么，怎么管到苍龙来了？小女与李公子的情事就是我苍龙皇上亦管不了，太子又何须多此一举呢？”拉扯嘴角，给他一个轻蔑的笑。
“你！”太子动了真怒，走上前来，与我面对面：“你以为本宫当真管不着？”眼中的阴戾不加一丝掩饰。
我向后退一步，福了身，双手停在腰间：“恕小女莽撞，太子当真管不着。”低头，并不起身。眼前太子的双手紧握成拳，我亦握紧腰中软鞭的把手，心中暗暗思忖胜率有多大。
“罢了，”太子声音软下来，双手亦松开，“沐曦，本宫告诉你，李泽并不是李允的儿子，而是本宫的二世子。”言罢，并不继续。
我惊讶起身，仰头看向他，眼中充满疑问。片刻，冷冷道：“三国交换皇子皆入宫，为何当初李泽交给了右相？”
太子并不看我，眼睛直盯前方：“那是，因为本宫和苍龙皇后并不融洽，怕她对泽儿不利。”良久，他转向我，“本宫这次来就是要带泽儿回北邺。父皇恐怕不久人世，本宫不想泽儿落入他人之手，分散我的精力。”
我微点头，依旧冷然：“太子大可告诉李泽实情，将其带回，又何必在这里逼迫小女？”
太子看向我：“李允了解泽儿，他传了书信说这个孩子心事太重，能不能接受自己身世还未知，倘若加上与你的恋情，他定然不会离开苍龙。”眼神由清朗渐渐转入阴晦。“所以我要你先开口，要你离开他。到时为治情伤，他自然会跟我回到北邺。”
我正欲说话，耳边却划过李泽的声音：“沐儿，“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我不许别人说你一句坏话，我不许看你有一丝难过，我的责任是让你快乐，你要知道，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依靠我。”“丫头，我想用一辈子疼惜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沐儿，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猛然想起失去建辰的疼痛，心中仿佛又在抽疼。面上强忍，不露出一丝难过，仍旧冷冷道：“我已答应令郎，我绝不先离开他，”喘一口气，“太子，沐曦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哼，很好。”太子勃然大怒，瞪我一眼，“沐曦，你会为你这句话付出代价。”言罢拂袖而去。那刺客首领眼中露出了可怜的神色，朝我低低叹息一声，转而跟随太子离去。
直到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双手才捂上心口，慢慢蹲下。的确，我和李泽现在的感情随着见面越来越少而渐渐变淡，可我不想，不想再失去，失去任何一个我生命里的人。
遥想满天的烟花里，施葳问我：“你说以后你会嫁给李泽吗？”
“应该吧。”我低低叹一口气。
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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