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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轻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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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防盗吧, 没啥可说的。30%的比例也不大。

    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自家亲戚, 哪能真从小到大不走动、不见上几面?

    就算是亲热, 也大可以推到亲戚情分上去。

    始平王妃与嘉言也就罢了,这些日子已经见识了嘉语的口锋,虽然不快,却还能每每切中利害。

    贺兰却大吃了一惊:三娘什么时候这样能说会道了?

    ——她自然不知道,嘉语在车中, 因见她俨然在座,想起从前, 就备下了这样一套说辞,用来推脱她从前对萧阮的痴缠。

    她不认, 萧阮自然更不会认,时间久了, 大伙儿有了新的谈资,自然就不会再提起这茬, 嘉语这样盘算。

    穿凤尾裙的夫人也是怔了怔, 奇道:“原来贵府和萧家还联络有亲?”

    嘉语被气笑了:“夫人糊涂了!”

    这句“贵府和萧家有亲”, 往小了可以局限于始平王与宋王,但是往大了说,质疑的可是元家和萧家的关系,直指彭城长公主和萧永年, 那可就大大得罪了彭城——谁不知道, 这嫡妻原配, 是彭城的心病呢。

    果然,彭城长公主怫然不悦:“三娘久在平城,是远道而来,阿阮做哥哥的,就算多照顾她一点,难道不应该?”

    王妃适时添上一句:“萧郎是个好孩子,长公主教导得当,我家王爷也赞不绝口的。”

    穿凤尾裙的妇人也没料到始平王妃会帮着嘉语。她从风言风语中得到的讯息,以为嘉语爹不亲娘不爱,大可以拿捏了当笑话,却不想是个硬柿子。一时大为懊悔,讪讪说了些场面话,岔开了话。

    ..................

    人渐渐来得多了。

    王妃领着嘉语、嘉言、贺兰袖和元明月,与众贵妇人一起退出了朝华殿,被女官领着,依官职、爵位站位。这一下,自然离太后远多了。嘉语这才有余暇悄声问嘉言:“那位穿凤尾裙的夫人是什么人?”

    嘉言没好气白她一眼:“是于夫人。于家不通文事,通府上下连个知礼的都没有,尽说胡话。”

    贺兰袖笑道:“三娘今儿好利的口齿。”

    元明月牵着贺兰的衣角,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住嘉语。嘉语摇头道:“我也是被逼……”

    一时间礼乐响起,姐妹几个都收了声。

    钟鼓之声俨然,依礼跪,拜,叩,起。像牵线的偶人,无非照着规矩来,按部就班,不必有忧喜——然而人生不是这样的。

    忽贺兰推她:“三娘、三娘你瞧那边!”

    嘉语目不斜视——不是她定力好,她虽然不记得,也猜得到,她当初定然是顺着表姐的目光看了过去的。但是后来沧海桑田,什么繁华都见过,什么苦头都吃过,就不再容易生出多余的好奇心——好奇心会害死人。

    嘉语道:“这是宫里,不好东张西望的,表姐忘了严嬷嬷的话吗?”

    贺兰袖不意竟被嘉语教训了,心里越发惊奇,前番后事一过心,不由想道:怎么三娘竟像是、像是换过一个人似的,莫非她也……那她岂不是知道了……知道了后来的事?

    这一惊非同小可,便是以贺兰袖的定力,竟也面色煞白:她原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得天独厚,能事事洞察先机,如果嘉语也知道,如果……那会多出几多变数?

    贺兰袖试想自己与嘉语易地而处,是绝对容不下自己的!

    贺兰袖按手在膝上,抚平裙角。她对自己说:总要先试试她才知道……她是不是也……死过一次。

    ...............

    到演礼完毕,就是分赐寿宴。各人按着身份入席,按着身份向太后贺寿。

    这会儿嘉语、嘉言、贺兰袖、元明月已经和王妃分开。始平王妃是有品级的命妇,这些姑娘被另分一席。

    以屏风相隔,屏那边是男子席面。嘉语记得当时有风言,说太后想借着这次寿宴,察看各家姑娘,准备为皇帝选妃。如今看来,倒有几分真。不过那和她没关系:她们这一行人,除了贺兰,其余都是宗室女。

    想到这里,嘉语眼皮一跳:从前是不是就因为这个缘故,贺兰才一定要在寿宴上出风头?视线不由自主往贺兰飘,贺兰也正看她。

    两下里目光一撞,各自心怀鬼胎,又不便移开。

    嘉语低声道:“表姐,这寿宴,可真真无趣得很。”

    这声气,又与往常一般无二。

    贺兰袖心中仍有疑惑,微笑道:“……是因为没见到宋王殿下吗?”

    从前她也常常这样打趣,那时候她又是羞恼,又是喜欢。如今听来只剩了刺心:“表姐要和那于夫人说一样的话吗?”

    贺兰袖微微一笑:“怎么会一样。于夫人是不怀好意,我却是为你好。”

    嘉语叹了口气,道:“表姐要是为我好,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啦……叫人听了去,可不就是笑话吗?”

    贺兰袖笑道:“那咱们就不叫别人听了去,就咱们自个儿说说?”

    这些话,原是她们亲近时候常说的。

    到后来……后来……嘉语微怔地看着贺兰袖秀美的面容,细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红唇如蔷薇。当初,恨到极处,她也曾恨不能抓破这张脸,戳瞎她的眼睛,缝上她的嘴,彻底地……毁掉她。

    她不知道,那些恨意里,到底是因为萧阮更多,还是因为她是贺兰袖更多。

    幸而这一世,她与他的纠缠,她不必再参与。嘉语长舒了一口气:“我幼时,听父亲说过一个故事,表姐要不要听?”

    事关始平王,贺兰袖哪里有不想听的道理,却又奇怪,她与嘉语是打小一处,哪里有她听过,她没听过的。

    当时问:“姨父说什么了?”

    “父亲说,弘农杨氏在前朝,出过一个大官。有天途径昌邑,当时昌邑令是他举荐的,知他路过,当晚来见,赠他厚礼。那大官惋惜地说:‘我知你为人,你却不知道我的为人,实在可叹啊。’昌邑令说:‘这是深夜,没有人看到我的行踪,不会有人知道,这是我的心意,恩公但收无妨。’大官却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可以说没人知道呢?’”

    话止于此。

    贺兰袖想不到嘉语竟然说出这么一大篇道理来。按说,始平王教女儿“四知堂”的典故不足为奇,以嘉语平素为人,虽然说不上君子,“不欺暗室”四个字,还是做得到。但是这等大道理搬到闺中来说教,实在教人哭笑不得,不知道嘉语是犯了迂腐脾气呢,还是……她心里琢磨,忘了要应话。

    明月却在拽了拽嘉语的衣袖,问:“三姐姐,那若是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是不是就可以做了呢?”

    嘉语:……

    “都给我住嘴!”幸而嘉言仗义出声,解了尴尬,“……就到我们了!”

    明月年纪虽小,对天威之厉却是感触最深的一个。连忙就住了嘴。

    女官朝嘉语、嘉言点头示意,几个人齐齐站起,猛听得“咚”地一声,朗脆,顿时整个大殿都静了。

    是一支青玉笛,不用回头,不用看,嘉语也知道,她想要深吸一口气,像是非如此,无以镇压胸中惊涛骇浪。

    那是她的笛子,毫无疑问。

    那是她的噩梦,毫无疑问。

    嘉语心里一沉,嘉言能知道,王妃能不知道?王妃能知道,太后能不知道?但是这些人,谁都没有出手对付小玉儿。

    嘉言看出她的心思,直接戳穿道:“母亲说了,留给表姐处置呢。”

    留给姚佳怡处置,自然是给姚佳怡杀一儆百。可惜……像是所有人,都低估了小玉儿,也都低估了小玉儿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嘉语闷闷跟着嘉言去德阳殿。虽然嘉言没说,嘉语也猜得到,王妃不满她夜闯式乾殿。唤她过去,大约是要训斥。那倒没什么。嘉语心里一动,问:“式乾殿的事,你从哪里听说的?”

    嘉言道:“我还要从哪里听说!如今宫里传遍了,说皇帝哥哥发好大的火,要整顿式乾殿呢。”

    皇帝整顿式乾殿,可不是因为她夜闯的缘故。嘉语也懒得和嘉言解释。嘉言又道:“你少去惹她罢。还有表姐。我也知道你和表姐不和,但至于事事都针对她吗?别说我没提醒你,表姐是要做皇后的。”

    “你也觉得,姚表姐会做皇后?”嘉语问。

    嘉言从鼻子里哼一声:“难不成还有别人?”

    嘉语道:“你也觉得,姚表姐适合做皇后?”

    这话倒让嘉言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是想到姚佳怡暴烈的性子。但是再暴烈,那也是打小和她好的表姐。嘉言道:“阿姐你胡说什么,合适不合适,哪里是我们能置喙的,万事有太后呢。”

    皇帝的婚事,自然是太后做主,可惜……嘉语道:“陛下怎么对姚表姐,你也看到了……何必呢?”

    嘉言斜看了嘉语一眼:“阿姐倒是会说人!”

    嘉语也知道嘉言说的是萧阮。她说的没有错。她倒是想铁骨铮铮发一回毒誓,比如说“我元嘉语要再缠着萧阮,就叫我挫骨扬灰不得好死”,不过仔细一想,她前儿还缠着萧阮,猛然转变态度,只怕更教人起疑。

    嘉言一向瞧不上她阿姐。不过佛堂里把紫萍的事儿说开以后,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感激,所以也不过分刺激她。姐妹俩沉默着走完最后一段,就到了德阳殿,王妃和太后都在,王妃躺着,太后坐着。

    嘉语进门,王妃就是一声暴喝:“给我跪下!”

    太后忙道:“盼娘你这是做什么……仔细动了气。都吓着孩子了。三娘你莫听你母亲胡说,到哀家这里来,本宫来问你。”

    嘉语瞧了王妃一眼,王妃立时就道:“太后有话要问你,还不快去!”

    这是一个扮红脸,一个唱白脸了。要平常,该是太后唱白脸,把好人让给王妃做才对。之所以让王妃来担任这个角色,大约是因为事涉皇帝,怕真吓到她——毕竟王妃动怒,只是家事,太后动怒就是国事了。

    嘉语心领神会,走到太后面前。

    太后一贯的和颜悦色,拉住她的手说:“本宫听说你昨儿晚上去式乾殿,强行带走了一个宫人,惹皇帝发了老大的火。他们不知道,本宫是知道的,你这孩子没那么冲动。必然事出有因。所以,你来告诉本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嘉语跪下道:“回太后的话,小玉儿没有拿我的镯子。”

    “你!”始平王妃大怒,几乎要坐起来,被嘉言死死按住,给她顺心口:“母亲让阿姐把话说完!”

    太后赞许地看了嘉言一眼。

    嘉语道:“昨晚小玉儿得罪了姚表姐,有人要借姚表姐的名义生事,事发突然,我找不到别的借口,只好出此下策。”

    太后与王妃对望一眼,王妃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要生事,还是以阿姚的名义?”

    嘉语平平地道:“我没有证据。”

    “你的意思是,”太后皱了眉头,“是你猜的?”

    “是。”嘉语说。

    太后又看了王妃一眼,嘉语不等王妃问,自己就说了出来:“大伙儿都知道那个时辰明瑟湖有匠人出没,所以原本并不在那个时辰出来,可偏偏,画舫才清理好,陛下刚好带小玉儿游湖,就和姚表姐撞上了。”

    “就因为这个?”

    嘉语道:“三娘也自知可能是疑心太过,但是宝光寺之后,三娘只怕万一。”

    她提到宝光寺,在场三人不约而同都沉默了。那件事中,嘉言无疑是受了惊吓,王妃无疑是受了委屈。而嘉语,没有人问过,她有多害怕。王妃甚至想:如果是她的亲娘在,也许是会过问吧。这个念头让一向觉得继女多事又不知好歹的王妃愧疚了。

    太后摸摸嘉语的鬓发:“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嘉语低垂着头,不说话。

    太后又问:“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人会把罪名推到阿姚头上去呢?”

    嘉语道:“理当如是。就算小玉儿平日里另有结仇,但是昨晚得罪的是姚表姐,所以姚表姐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又因为太后总理后宫,无论姚表姐怎么辩解,都会有人怀疑是太后包庇。”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如果昨晚真死了小玉儿,姚佳怡的名声,是怎么都洗不净了——进门之后要处置,那是另外一回事,如今,姚佳怡还真没这资格。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这个结果,是她没想周全。如果姚佳怡真坏了名声,就算她强行扶她上位,也难免落人口实。幸好……太后轻轻舒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不叫人来知会本宫一声,也少些闲话。”

    “恐怕来不及,”嘉语说,“连翘葳了脚,我身边实无可用之人,三来,我也没有证据。”

    归来池苑皆依旧。

    “七年了。”如果不是数字对不上,嘉语几乎以为是自己。转眸,暗色里周兰的娟秀的轮廓。莫非是当初周皇后身边的人?一念未了,就听周兰淡淡地说:“再没人比我对这宫里更熟了……三娘子,你可莫要打错了主意。”

    果然……么。嘉语假假瑟缩了一下:“你要杀我吗?”

    周兰笑一笑,寒光在黑暗里一闪而没。再没有光,也没有回答。嘉语自言自语自我安慰:“我阿爷还没回来呢。”

    始平王握有兵权,就算周皇后如愿回宫,也还有大批的权贵和宗室需要弹压。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如果周皇后不想再次被赶回宝光寺的话。王妃也就罢了,她可是始平王的亲骨肉。

    周兰自然明白嘉语的暗示,哂然一声,并不答话。

    又进一重门,验过腰牌,周安留在外面,嘉语与周兰下车,被领往德阳殿。

    .................

    与此同时,始平王府,畅和堂。

    外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中年男子看了两个手下一眼,正踌躇使哪个出去探看,紫萍猛地挣脱束缚,才逃开几步,被当头一刀砍倒……血腥的气息很快弥漫开来。

    压在王妃颈上的刀紧了一紧。

    再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注意到,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小小一支竹管,悄无声息捅破了润湿的窗纸。

    中年男子又侧耳听了片刻,吩咐手下:“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