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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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吃了元宵过后, 舒觅也将要返校。

    这些天里,她已经受够了一旦出门就会被别人追问“怎么还没开学?”, 好像她读得是一个假大学一样。但这也怪不得他们, Y市所有的学校皆是在元宵节前一天开学, 简直毫无人性可言, 连汤圆也不让即将没入学习苦海的可怜孩子们吃几个。

    说到汤圆, 舒觅自有一肚子辛酸。

    自从舒爸爸上班去吃工作餐, 舒尧开学去吃食堂后, 舒觅几乎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午饭。她每天睡到十二点起床, 然后自力更生地去煮汤圆吃,有时候还顺便帮舒妈妈煮几个。她一开始的预感果然正确,在家呆久了, 每个妈妈的本性便暴露出来了。幸亏她还时不时地和朋友出去,改善下伙食。

    只是在她走前一天,舒妈妈良心发现, 带她去吃了Y市据说最高档的牛排, 还给她买了一大堆她爱吃的面包带去学校。

    在舒妈妈即将塞第七个苹果进行李箱时,舒觅及时阻止了她。当然,你们不要误以为是舒妈妈在帮舒觅收拾行李, 这种事从来都是她自己做,她也喜欢自己做。

    “妈, C市有卖苹果的, 人家是大城市。”

    “我能不知道吗, 主要是你走了后家里的苹果就没人吃了, 放烂了多可惜。”

    “......”

    “还有啊,学校的饭再好吃你也得少吃点了,春天都要到了夏天还远吗?干脆这样,你晚上别吃饭了......”

    “妈,有人叫你去打麻将。”

    “你别转移话题,这是大事,算了,等你到了学校再说吧,我先去打麻将了啊!”

    舒觅好不容易送走舒妈妈,收拾好行李下了楼,打车去了车站。

    又是两个小时的车程,到达C市。

    席遇接到舒觅后,先去吃了饭。在停车场停了车后,两人拉着行李箱朝宿舍走。

    路上,席遇问道:“在家吃过汤圆了吗?”

    一听汤圆这两个字,舒觅五官都皱成一团:“我未来一学期都不想再吃汤圆了。”

    “哦?”略带笑意的声音。

    “我爸和舒尧走后,我妈基本都不做饭,我只有天天自己煮汤圆吃了。”

    话音刚落,舒觅眼尖地发现前方十米处有一十分眼熟的背影——倪霜霜同学正提着大包小包和一男同学有说有笑,不,应该是相互争执。

    此男同学是她们的同班同学,也是倪霜霜的老乡,叫张天,没错,就是这个烂大街到不行的名字。

    张天是现代老实巴交青年的典型代表,平时经常被倪霜霜压榨,但凡有什么苦力活都扔给他,难得他此刻终于起了反抗意识:“我说你能不能找个男朋友啊,怎么每次都让我帮你搬行李?”

    倪霜霜反驳:“哪有每次啊?不就两次吗!”擦了一把汗,继续道,“再说了,这男朋友是说找就找的到的吗?”

    张天闻言,上下打量一番倪霜霜,赞同道:“说的也是。”

    倪霜霜怒:“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像姐这么好看的人能轻易找男朋友吗?越长的好看越不能将就,你懂不懂?你们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不会懂的!”

    张天气急败坏,手指着倪霜霜,话语颤抖:“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扔下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倪霜霜顿时慌了:“哎!你别走呀,是我长的奇形怪状好了吧!你走了谁帮我提袋子啊!哎……”

    倪霜霜在原地无措的站着,前后扫视一圈,顺利发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的舒觅。

    “呀!觅觅!我坐了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只为见你一面,你果然就出现了!”

    舒觅扶额,想装作不认识她:“所以你见了我之后能再坐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回去吗?”

    席遇在一旁轻轻勾了下嘴角。

    倪霜霜笑着打哈哈,眼神偷瞄着席遇,对舒觅挤眉弄眼地暗示着:给我留点面子啊姐姐!

    舒觅提起被张天扔下的袋子,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情:“你把你老家的稀有矿石搬来了吗?”

    倪霜霜笑着打哈哈:“这可是我给你们带的特产!”

    舒觅微笑:“请把'给你们'三个字去掉。”

    倪霜霜确实带了很多特产,就像上学期刚开学一样,不过在第一天就被她自己一扫而光,连包装纸都不剩。

    席遇接过舒觅手上的袋子,将手上轻便的换给她:“我来吧。”

    倪霜霜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仅限于不好意思而已。

    舒觅觉得这情景有些奇妙,几个月前还觉得他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可是现在他却在帮她的室友提行李。

    可见时间真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小妖精。

    在女生宿舍门口分别,倪霜霜终于暴露本性:“觅觅,你跟席帅哥发展的挺快的嘛!”

    舒觅点头道:“马尔代夫都要消失了,发展能不快吗?”

    倪霜霜思索了一会儿,发现两者并没有什么关系,追上去说:“你知道不,我们学校图书馆一楼把男厕所改成女厕所了!”

    “难道这样你就会去图书馆了吗?”

    话是这样说,但早就该这样做了。女厕所永远是人满为患,排起长龙,而男厕所则是人迹罕至,荒废了它的实际价值。

    C大果然一向走在改革的最前沿。

    两人一路上聊着学校的变化和颓废的假期生活,终于到达寝室。

    安冉已经到了,正在打扫卫生。倪霜霜猜想简娅一定还在家里睡觉,正想着,简娅便在寝室群里叫嚷着下午出去进行开学前的狂欢。

    简娅是一个热衷于狂欢的人,并能为此找到无数个理由。例如:军训结束要狂欢,摄影老师长得帅要狂欢,天气好要狂欢,前男友住院了也要狂欢......

    总之,不狂欢,不成活。

    于是,四人下午便进行了开学前的狂欢。

    简娅和倪霜霜一见面就开启了“互怼模式”,两个人掐得死去活来。简娅嘲笑倪霜霜一个寒假过去又胖了一圈,倪霜霜则吐槽简娅人矮还要穿长款大衣。

    而所谓狂欢,不过是出去吃了一顿大餐,而且还是在简娅家的餐厅,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给钱。

    吃完饭,又去了KTV。简娅和倪霜霜疯狂地争夺着“麦霸”之位,安冉安静地坐在一旁......研究新学期课表。舒觅安静地坐在一旁......发呆,于她而言,KTV一直是人生禁地般的存在,这次也只是不好扫了她们的兴而已。

    晚上回宿舍时,才知道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女生在寝室的阳台上自缢身亡,且就在舒觅她们对面寝室的斜下方。

    据说此人是大四的学姐,自杀原因不明。有人说是考研失败,有人说是被男友抛弃,还有人说是实习不顺......

    众说纷纭,各说各话。

    倪霜霜摸着下巴惋惜:“高考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挺不过去的啊?”

    简娅和安冉深表赞同。

    舒觅默不作声,走到阳台上去,靠着栏杆,看向对面的宿舍楼。

    从她们这里还可以看见那根绳子,很普通很常见,商店里十元一根的尼龙绳。可就是这根普通的绳子,结束了一个花季少女的一生,断送了她或许辉煌灿烂或许暗淡无光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她自杀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可能真的是因为考研失败,可能真的是因为被男朋友抛弃,还可能真的是因为实习不顺。

    或许,三样都有。

    在大学里,这样的事很多。多到最多半个月,人们便会遗忘这个不久前还被她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多到最多半个月,已经没有人再想去探究她死亡的原因,不久后,便会有热度更大的事件将其掩盖。

    人们再也不会记得,曾有一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女生,她每天按时上课从不缺席,她吃着学校最便宜的四块五套餐,她转几趟公交车去很远的地方做志愿者,她每个周末都去图书馆看一下午的书。

    对未来有多大希望,才会有多失望。

    可没有人知道她的失望,因为他们都不是她。他们不知道,她曾对这个世界抱有太多的幻想和期待,她对它充满善意,也希望被它温柔以待。

    舒觅想,她一定是撑不下去了。就像曾经的自己,那些被误解的时光,多么难熬,多么失意。

    可她相信,总有一天,有一个人会找到她,拯救她。

    舒觅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冬末春初的风打在脸上,刺骨的冷,可她的心却逐渐温暖。

    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久久未听见声音,有些疑惑地开口:“舒觅?”

    舒觅微勾嘴角,像寂寥寒夜里绽放的韦陀,惊鸿一现,永驻心间。

    “席遇,谢谢你。”

    谢谢你找到我。

    谢谢你等待我。

    谢谢你救赎我。

    谢谢,世上有一个你。

    其她三人见舒觅独自站在阳台上吹了很久的冷风,想要叫她进来,却苦于不敢靠近阳台。

    倪霜霜看着安冉:“你去。”

    安冉一脸惊恐:“你怎么不去?”

    简娅一拍桌子:“瞧你们那怂样,难道以后都不去阳台了?不就一根绳子吗,怕什么?”

    倪霜霜和安冉异口同声:“那你去!”

    简娅站起身来:“我去就我去!”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阳台,扒在门上,偷偷瞄了一眼对面那根绳子,内心一阵颤栗,越加崇拜舒觅了,于是弱弱地开口道:“觅觅,你在那儿看什么啊?快进来吧,阳台上多冷啊!”

    舒觅回头,眉目冷清,如烟似水。

    简娅突然很迷茫,她从没有见过那样子的舒觅,却好像,那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舒觅倾身拉过简娅,手搭在她肩上,幽幽地说道:“你看啊,我在研究那根绳子到底是尼龙绳的哪一类?是编织绳呢还是强力绳呢,不过看质量那么好,应该是强力绳吧。”

    简娅听罢,一把推开舒觅,疯狂地朝室内跑去,大声地叫着:“觅觅你有毒!”

    在之后的两个星期里,倪霜霜和安冉都结伴去阳台上厕所洗漱。

    而简娅的父亲在知道这件事后,竟还要求她搬回去住。简娅严肃地拒绝了,因为她觉得一个人睡在诺大的房间更加容易胡思乱想。况且,寝室里还有一个不怕鬼的奇女子可以充当她们的心灵盾牌。

    前提是,这位奇女子只要不突发奇想地讲鬼故事吓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