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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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以宁目前所有的做法都基于一个猜测, 就是少女是幻境的主人。利用少女对父母的重视, 林以宁在试探她。

    少女对父母的重视与她的态度相冲突, 在她身上, 出现这混乱的逻辑必有原因——这背后的原因,大抵就是形成幻境的关键。

    在重来之前, 她虽然表现的不知情, 但对母亲的担忧说的上是情真意切, 那么,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如果她什么都知道, 她只是强迫自己忘了呢?

    在第二次看见少女母亲的尸体之后, 林以宁发现了什么。

    少女的母亲的姿势,明显是在保护什么人,能让一个母亲忍着剧痛, 面对危险也不放手的,极大的概率就是她的孩子。

    如果少女的说法成立,她的父亲到来之后,她跟着父亲走了,可是和她在一起的母亲为什么不走?

    从尸体上给出的证据看,原因大致是, 少女的母亲伤势太重,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她知道, 只是她‘忘了’。所以她在第一次当中才会去真心求林以宁救她的母亲。

    然而她的潜意识里, 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在看到母亲的尸体时, 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真切的悲痛起来。

    使用这样的逻辑分析第一次当中后半段少女的作为,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去——和怪物同归于尽,尸体就在她面前——身为幻境制造者的她强迫自己忘了,当林以宁找到她父亲真正的去向时,少女选择……

    召唤怪物,杀了林以宁。

    她不想有人告诉她,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如此这般,林以宁就找到了她逻辑混乱的原因。

    知道父母已死,只是不敢面对,只要杀死进入幻境中,试图帮忙找到她父母的冒险者,她就永远是在刚刚遇险,与父母失散的可怜少女,她的父母还没有死,而是在某个地方艰难求生,等着女儿带着救兵找到他们。

    那么为什么,她能面对母亲的死亡,不能面对父亲的?

    不管为什么,林以宁要做的,就是把证据给她看。

    林以宁带着她,走向了回去的路。

    少女现在只是不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是傻了。在她看到林以宁带她往什么方向走之后,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

    “咱们……你是不是走错路了?这明明是回去的方向。”她抓着林以宁的手,说:“这明明就是回去的路……”

    “是吗?”听见耳边若有若无的翅膀扇动的声音,林以宁假意疑惑道:“我明明走的是另一条路。”

    “是真的!我记得很清楚!”少女突然不受控制的大声说:“那天……那天我父亲带我逃到木屋里,走的就是这条路!”

    她的情绪不再受控制,现在随便哪个人过来,就算是不知道前因后果,也能看出来,少女不对劲了。

    少女神情癫狂,看着林以宁的表情带着怨恨与偏执:“你想干什么?我不信!”

    林以宁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戒指,在他面前,设计相似的一对婚戒熠熠生辉。

    “现在很危险。”林以宁的语气强硬起来:“你要弄清楚,我只是为了钱接了个任务而已,没必要为了你把自己的命搭上。你父亲生还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如果你要继续胡闹,会发生什么,你明白的。”

    远处怪物的声音渐渐远去,林以宁的话起作用了。

    林以宁手心里满是冷汗,少女不知道,她就是控制怪物的关键。少女对父亲的感情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林以宁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她驱散怪物,而另一方面,只要她接近真相,她的抗拒心理就会召唤怪物。

    偏偏在林以宁的计划当中,一定要到达真相,危险不可避免。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瞒着少女,带她接近真相。

    少女的表情将信将疑。理智告诉她,林以宁的话符合逻辑,他所透露出的信息也足够有说服力,情感告诉她,她想要尽快见到父亲。

    相信林以宁就可以尽快见到父亲,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她不再迟疑,跟着林以宁往前走去。

    在重来之前,是林以宁发现了,少女的潜意识带着他们走到了前往小屋的路上,在重来之后,设计的人成了林以宁,他带着少女走向了她不愿意看到的真相。

    上次让林以宁发现真相的树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林以宁扫过这棵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点。

    然而不可避免的,少女再次起了疑心。

    她说出来还好,林以宁可以想办法去说服她,可是她不说,只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样就糟糕了。

    当看到接二连三的怪物飞来时,林以宁就知道,少女不再相信他了。

    要想一个办法。

    林以宁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手里的弓亮起,反而比天空中的血月更像是一轮月亮,他对着怪物们放出一箭,转过身,对少女冷淡道:“走。”

    “你……你不去找我父亲了吗?”少女惊慌失措,忍不住呜咽出声:“我求求你……求求你好吗?”

    “你求我也没有用处。”林以宁欲擒故纵,态度比少女更坚决:“那里根危险,单凭我一个人,生还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更别提带上一个你……你现在还要在这里废话吗?”

    他看向周围不断增多的怪物,和缓了语气:“现在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

    始作俑者的表情绝望到让受害者都忍不住心疼,林以宁却知道,自己以退为进这一招起了作用。

    “我自己去。”在一切希望都被堵死后,少女的面容中终于透出了坚毅:“我不可能放弃我的父亲。”

    “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戒指就好了。”她掉下眼泪,面对怪物虽然还是忍不住怯懦,但她会想办法坚强。

    “好吧。”林以宁说:“就在那座小木屋的不远处……”

    精灵停在原地,目送着她走远。

    林以宁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这里真的是少女的幻境,那么,能到达小木屋的先决条件就只有一个,就是她想。

    如果她不想,在她的世界里,谁都不能勉强她。

    林以宁悄悄跟在了少女后面,看她拿着一把刀——刚才在她母亲死去的地方捡到的——毫无章法的冲着一群怪物劈砍。

    刚才还非常难对付的怪物,现在在她的手里,对付起来如同切水果一样简单。

    林以宁悄悄跟在后面,看着怪物的鲜血溅在少女身上,脸色有一点凝重。

    他遗漏了一个关键的线索。

    随着少女的逐渐前进,她心底的纠结与被林以宁诱导出的渴望在战斗着,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少女与怪物之间的战斗。

    再这样下去,可能会进入第三次轮回。林以宁确定。

    他从树梢跃下,一箭解决了一只怪物,问少女:“现在走还来得及,你确定你不走?”

    这句话宛如强心针,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走!”

    “好,那你跟我来。”林以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前面处理起了怪物。

    幻境的主人下定决心之后,解决怪物变得异常简单。

    他们很快到了木屋里,借着月光,林以宁扫视了周围一圈。

    “我父亲呢?”少女焦急的问道。

    林以宁说:“就在这里。”他看向地面上的骸骨。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你骗我!”少女大吼。

    她的眼睛逐渐变了颜色与形状,与外面的蝙蝠怪越来越像,体型也发生着变化。

    窗边出现了一个影子,是一只比所有怪物都大的蝙蝠怪。

    少女不小心瞥见,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林以宁没有理会它。

    “戒指就是从这里找到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客观公正:“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我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排斥我去动那具尸体,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回来?你心里有答案的,不是吗。”

    “不是……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骗我……”她对上了骸骨空洞的眼眶,突然眼睛微热,眼泪大颗掉下来。

    林以宁凑近了那具骸骨,从里面又找出一样东西:“这个,你认识吗?”

    那是一个金怀表,上面写了主人的名字。

    林以宁拿着表向少女走去,她吓得倒退:“不……不……”

    外面的蝙蝠怪越来越多,几乎要把房子包裹起来。

    它们眼中的恶意正如少女内心的想法:

    杀了他,杀了他之后,就没人再对她重复这件事了。

    林以宁心里暗道不好,眼前的危机,是他的疏漏。

    正如他所说,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来到这里必须少女愿意,让她承认她父亲已经确认的事实呢?

    副本本身的存在告诉林以宁,少女愿意杀死一个又一个接近真相的冒险者,独自一人在假象中活下去。

    “危险,快躲进去!”第一只怪物飞进来,林以宁射杀了它,然后,林以宁把少女推进了她一开始藏身的洞里,自己也跳了进去。

    腐烂殆尽的木盖子拦住了所有的蝙蝠怪,当林以宁跳进去,终于看见了它猜测中的真相。

    木屋内,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具白骨是少女的父亲,木屋外,林以宁发现了少女母亲的尸体。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已经成了白骨,这里是少女构建的幻境,她所构建幻境所用的材料从哪来?她为什么要这样设计?

    当然是亲眼所见。

    也就是说,她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就是这具白骨。

    这也是她不面对父亲已死的理由——即使尸骨上有证据证明他的身份,然而对于少女来说,只要没有亲眼见到,她就有理由不相信,那具尸骨是她的父亲。

    自欺欺人的说法太好拆穿,每一个见过她母亲尸体的冒险者都能猜出一二。少女不想听他们一次一次说着她不爱听的真话,所以,她排斥冒险者第二次来到小木屋。

    当然以上都是林以宁的推断,但就算推断中有几条不成立,也不能妨碍一个事实。

    从一个柔弱少女变成掌控一个幻境的——疯子——少女一定遇到了什么。

    她那样害怕这座小屋,在外面遇到了什么,还会回来吗?

    那么,她所遭遇的,应该就是在一开始躲藏的地方了。

    林以宁跳下来,看到答案揭晓。

    少女遇到的,是死亡。

    下面,一具和她穿着一样衣服的白骨倒在地上,尸体的颅骨旁边,蓝色的宝石耳钉散发着幽幽的光。

    “承认自己死了和承认父母死了哪个更难?”林以宁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少女,替她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