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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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周六,各大社交软件的流量高峰期。

    早上不到八点,交大灌水论坛便被一片加红加精的帖子屠了屏。

    主题都是一个,许意菱劈腿。

    先是有人爆出许意菱和程果昨晚在酒吧疯玩的照片,说两人贴面暧昧,完全不顾盛文杰的感受。

    然后,有人爆出水吧视频,解释许意菱一周前就和盛文杰分了手,而且是盛文杰聊骚在先。

    接着,又有人贴图,直指《星空笔记》开机之初,程果给许意菱打伞,程果给许意菱拎包,程果说了什么骚话,许意菱笑闹着打程果……

    三个都是话题人物,评论区一时间腥风血雨。

    一楼:课代表总结一下,盛文杰买睡衣,许意菱冷战,盛文杰求和,许意菱在水吧搞事提分手,盛文杰不爽,偷拍许意菱去酒吧然后发帖带节奏……第一条贴渣男语气不要更明显好吗。

    二楼:许意菱也不是什么好鸟,自己要穿吊带去酒吧。

    三楼:讲个道理,第一张,当时陶思眠和秦夏也在旁边,第二张,程果拎的剧组的包,第三张,程果这人话多八卦妇女之友大家都知道。

    四楼:快看许意菱脑残粉下场,不知道一个卖骚的绿茶婊有什么能洗的。

    看着又掀起一轮战火。

    研究生宿舍,阳台。

    程果一大早起来,忍着头痛给许意菱拨电话:“对不起,我只想着找你喝酒没想那么多。”

    “不管你的事,我给盛文杰打过电话了,”许意菱声音沙沙的,“即便不是和你,他也会想尽办法踩我一脚。”

    “我以前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程果恼得抓了抓头发,“也怪我没注意界限。”

    “真没事,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许意菱大概忙着处理事情,语速快道,“反正我俩不可能有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许意菱还缓解气氛地把“斜”念成了“XIA”的音。

    说罢,两人又互相安抚了几句,程果面色如常地挂了电话。

    窗外下着小雨,淅淅沥沥润湿了栏杆。

    程果拂着壳面湿润的新锈,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恋爱和喜欢本来就是费时费力并且毫无意义的事,既然你选择暗恋,那只能说更费时费力更没有意义。”黎嘉洲完全忘了自己昨晚为什么三点睡,起来看到程果一脸颓丧,忍不住毒道。

    “暗恋?”程果听到笑话般,视线却仍旧落在窗外,“我没有。”

    黎嘉洲一边挤牙膏一边道:“你喜欢许意菱。”

    程果咬死:“我没有。”

    黎嘉洲哗哗啦啦接水:“喜欢很久了——”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程果腾地转过身来,“她和别人在一起我说什么了吗?她和盛文杰在一起我做什么了吗?她分个手我陪她喝酒我怎么就喜欢她了?”

    程果越说火越大,“黎嘉洲你他妈能不能不要总觉得自己就是真理!”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黎嘉洲有条不紊刷了牙,洗完脸,这才轻描淡写道:“你本来要去德国,许意菱保了交大,你改成了交大这个交换直博。”

    程果慢慢冷静下来:“我想报效祖国。”

    黎嘉洲:“许意菱去看Eason演唱会的两次,你也跟着去了。”

    程果:“她和陶总一起去的。”

    程果在学校是个会写点剧本的学霸,在网络上是粉丝百万的仙侠文大佬,作品刷过屏、屠过榜。

    黎嘉洲边梳头发边道:“你才写书的时候,最大的目标是卖影视改剧,年初制作方抱着上千万找你,《星空笔记》总预算没过万,结果你为了《星空笔记》连推制片人三次,《星空笔记》剧本是男主角比女主角大一届,暗恋女主角四年……”

    黎嘉洲就是这样一个人。

    看问题永远一针见血,说话永远不留情面。

    程果望着黎嘉洲,黎嘉洲不为所动。

    两人视线僵持几秒,程果搡黎嘉洲一把,忿忿道:“你他妈挑了话头都不安慰我?”

    “你看我像会安慰的人?”黎嘉洲反问。

    程果想给黎嘉洲跪下,黎嘉洲避开。

    程果骂他“没良心”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这个上午,黎嘉洲难得一次泡在论坛和傅教授一起追进度。

    这个上午,程果发帖说“和许总关系好、完全是玩笑”。

    这个上午,许意菱和盛文杰顶着没来得及换的婚纱照头像对彼此说出了最恶毒的字眼。

    直到午饭时间,态势才有所缓解。

    简餐店包间内,安静如待针掉地。

    盛文杰坐在桌子左端,面前放着吃一半的餐盘。

    陶思眠坐在桌子右端,三个凶神恶煞纹青龙白虎的社会哥立在陶思眠身。

    盛文杰瞄了四人几眼,强撑淡定地擦嘴:“陶总你找我就找,何必弄这些阵仗,好歹我和你许学姐还有过三年情分,当然,”盛文杰话题一转,“如果她求着我复合,我可以考虑继续在一起,但她不让我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啪”的轻响,一叠A4纸丢在盛文杰面前,盛文杰和论坛管理员的聊天记录赫然在上。

    盛文杰脸色微变。

    陶思眠面不改色:“我在乎的人很少,但在乎了,你就动不了。”

    盛文杰身体朝后退了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陶思眠直截了当:“把程果和许意菱照片底片给我,你公开道歉,或者,接下来的故事是,”陶思眠眼神无害地看着盛文杰,一字一顿道,“你撩骚别人的女朋友,道上的人找你寻仇,你们在公共场合发生冲突,监控被送到教导处。”

    陶思眠故意“啊呀”一声:“让我想想你是要保研还是要出国,简历上的打架黑点要怎么消,”陶思眠软声出主意状,“或者你也可以主动把撩骚截图贴出来,证明那人不是别人女朋友是你干妹妹。”

    “啧啧,”陶思眠点了一根烟,但没抽,扩淡的烟圈将她的表情和声音一同模糊开去。

    “团学副秘书长有女朋友还和干妹妹撩骚,分手之后跟踪偷拍泼前女友脏水,想想真是刺激。”

    陶思眠从包间出来时,隔壁传来若有若无的争吵声。

    昨晚那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她没在意。

    三个社会哥是娱乐会所镇场的保镖,是陶思眠和许意菱共同发小沈汤圆的人。

    三人要送陶大小姐回学校,陶思眠道谢推辞,然后一边朝校门走一边回许意菱电话:“这边已经处理好了,你乖乖睡个觉,起来做个眼保健操,下次谈恋爱擦亮眼睛,别把畜牲当良人。”

    许意菱虚声:“七七……”

    陶思眠温声道:“你好好的。”

    交大研究楼。

    傅教授追到道歉声明:“好像是许意菱一个朋友去找了盛文杰。”

    黎嘉洲低声道:“陶思眠。”

    傅教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这名字好听还是你念得好听,忽然这么温柔……”

    “你幻听。”黎嘉洲不动声色收好唇角的笑。

    三月天气诡谲,早上润风细雨,中午便烈日曝晒。

    下午两点,陶思眠在午睡,学校里忽然响起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鸟儿扑棱棱地从树梢惊起。

    陶思眠下床打开寝室门,整栋楼都闹哄哄的。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感觉是大事,楼妈自己都没把理由编好,之前有人问,楼妈说有同学急性阑尾炎,再之前,说的是有人从床上摔了。”

    “可我刚刚问楼妈,楼妈说中暑啊,这个天气中暑也是绝。”

    “……”

    十分钟后,经常一个月都沉默的交大论坛在一天内爆出第二个重磅消息——

    《星空笔记》导演秦夏在寝室割腕自杀。

    黎嘉洲立马起身,奔回寝室找程果。

    与此同时,陶思眠手机“嗡嗡”震动不停。

    陶思眠楞了好一会儿,这才关了寝室门,从门口到座位几步路,《星空笔记》剧组群的消息接在“祝秦导生日快乐”后面闪得几乎看不清。

    混乱中,许意菱组织全员群视频。

    摄像小弟整个人都还在蒙圈中,一直咽着口水,不知道自己絮絮叨有没有说清楚:“秦学姐生日……她说中午和她爸爸妈妈一起吃饭……我给她买了礼物,拿给她室友帮忙带回去……我以为她不在寝室,结果她在……血流了一地……”

    抢救秦夏的医院已经确定,许意菱问哪些人要过去探望。

    其他人都要去,除了陶思眠:“我不去,继续睡午觉。”

    她的态度无关紧要,摄像小弟怒道:“你凭什么不去!”

    陶思眠从不接受任何威胁:“我凭什么去!”

    摄像小弟气急:“秦导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说不去?陶总你摸着你良心说你不去?!”

    陶思眠直视着摄像小弟:“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医生护士和父母。”

    摄像小弟不敢相信地笑了:“秦夏多喜欢你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出了这么大事,她差点没命,剧组所有人都要去,陶总你说你不去是不是可以把剧组一起退了!”

    “我在剧组签了合同退不退轮不到你说话!”陶思眠同样拔高语气。

    “好了好了,我这边已经把车安排了,”许意菱劝架,“十五分钟,大家北门集合。”

    三个室友,唐栩栩只会在期末回来,周末王潇和裴欣怡都在外面,寝室只有陶思眠一个人。

    群视频挂断后,陶思眠拉好窗帘,关了灯,摊开课本和习题册,借着昏弱的自然光学习。

    这样的亮度条件让她有安全感,也很平静。

    她演算第一题、第二题……最后一题时,她陷入了封闭矩阵,宛如死胡同,无论如何都找不出解,她烦躁地用笔尾戳桌面。

    乒乒乓乓的。

    像秦夏在片场喊“陶总”的声音,像两人在百货超市挑东西的声音,又像是秦夏托着腮帮子说“我们有点像”……

    窗外阳光和他们从水吧出来那个中午一样灿烂,陶思眠却窝在昏暗的角落里。

    她一下一下重重地用笔尾敲桌面,又一下一下更重地用笔尾戳自己的掌心,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钝痛的感觉从一点蔓到全身,她掌心通红,终于用完了浑身力气。

    路过的风吹起窗帘,一点微不足道的光线从窗外落进来,时明时灭。

    陶思眠没有哭,剧组其他人都红了眼睛,就她没有。

    陶思眠扯了扯唇角,抱住膝盖,手心扯出火辣辣的痛,她缓缓地把头埋进了膝窝。

    ————

    下午六点,陶思眠简单洗了把脸,终于下楼。

    黎嘉洲在程果离开时就赶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他坐在旁边的水吧,面前放着电脑,视线却一直落在女寝门口出口处。

    他点了两杯牛奶,也不喝,凉了便扔掉,又点两杯,循环反复,直到陶思眠出现在宿舍楼下。

    黎嘉洲拎着两杯牛奶宛如路过。

    陶思眠出寝室门禁。

    黎嘉洲停步,递一杯过去:“我碰巧多买了一杯,给你吧。”

    陶思眠置若罔闻般从他旁边经过。

    “陶思眠,”黎嘉洲鼓起勇气叫了她名字,然后跨步到她面前,轻声道,“加了很多糖,喝了心情会变好。”

    “谢谢。”两个字轻得几不可闻。

    陶思眠甚至没有心情寻找黎嘉洲话里的漏洞,掌心触及温热的杯壁时,酸胀一下午的眼圈终于泛起热意。

    陶思眠拿了便走,带过一阵风。

    黎嘉洲“嗯”字卡在喉咙,终归没有发出来。

    他知道她朋友圈提到过的人不多,秦夏算一个。

    他知道她心情好喜欢甜食,心情不好喜欢加很多糖的牛奶。

    他看着她把牛奶攥得很紧,宛如攥着救命稻草一般,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告诉他去抱抱她,抱紧她,安慰她……

    但他也知道,他不能。

    没立场没理由她更不会愿意。

    晚饭时间周遭人潮汹涌。

    黎嘉洲安静望着她走远的背影,缓缓抬手按了一下心口,微微抽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