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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Zhong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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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亦封提到了一个游戏。

    游戏内容很简单, 钟念站在半米高的软垫上,梁亦封站在地上, 她背对着他, 双手护在胸前, 往后倒去。

    而为了安全考虑,梁亦封站着的地上也会扑安全度很高的软垫。

    这是最简单的信任游戏, 只要相信身后的人, 那么就可以全然的把自己交付给对方。

    闭眼,往后倒,然后等待身后的人把自己抱住, 很简单的流程。

    梁亦封甚至把钟念带到了攀岩俱乐部, 这里有最齐全的设备, 甚至如果她不放心, 他可以再找三个人过来接她。

    他们两个站在偌大的攀岩墙边上,因是工作日,攀岩俱乐部里的人并不多,攀岩墙上只有寥寥几人攀登上行。

    每一个会员都有一个工作人员保护着。

    梁亦封让人架好软垫, 站在软垫前,用眼神询问钟念。

    钟念在脑海里再次想象了下那个画面, 似乎, 并不难。

    她抿了抿唇,语气淡然轻松的说:“试试吧。”

    梁亦封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等她站了上去, 梁亦封站在她身后。钟念估算了下高度差, 她离地面不过半米的距离, 即便梁亦封接不住也没什么关系,还有软垫护着。

    钟念站在上面,双手护胸。

    梁亦封单手抄兜:“准备好了?”

    “嗯。”

    梁亦封:“好,那我开始喊了。”

    钟念双睫微颤,透露出她此刻不安的情绪。

    “三、二、一。”他一动不动的站着。

    而软垫上的钟念也是同样的纹丝不动。

    时间转动,身边万物仿佛静止一般。

    面前的人背脊笔挺,她穿着白色的真丝衬衣,透着室内亮光可以看到她背后那条深深的脊沟,像是一条生命的暗河,汨汨流动。

    而她岿然静止。

    身边有人掉了下来,工作人员轻松拉住。

    风声过耳。

    钟念缓缓的睁开眼,满眼颓然。

    她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梁亦封笔直的站在她的对面,他穿着白色衬衣与黑色西裤,眉眼俊逸,鼻梁笔挺,薄唇紧抿成一道线,唇角勾着冷淡的笑。

    他漆黑的瞳仁里像是藏了一个茫茫夜色的夜晚,万物泯灭。

    钟念垂着眸,也看不太清她眼里的情绪,但她的声音很轻,“对不起。”

    梁亦封:“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钟念说:“我没有不相信你。”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连张嘴都觉得疲倦。

    梁亦封仰着头,分明是他在下,她在上,可他偏生出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说:“你不是不相信我。”

    “钟念,”

    “你是不相信这个世界。”

    甚至于这个世界,还包括你。钟念,你到现在,依然连自己都不相信。

    那天的结束很糟糕,糟糕到令钟念每每想起都觉得窗外大雨,天气暗,沉,而梁亦封以一种果决的、仿佛永远不会回头的姿态离开她。

    但那天之后,钟念开始在想,她和梁亦封,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明明他们距离那样远,在重逢之后,却又似乎离得那么近。

    好像她往前向他靠一步,他就能为她至死方休一般。

    可至死方休的,一般都是命定的爱情。

    而爱情,是世间难得一遇。

    ·

    南大附中校庆当天学校门口的交通拥挤,临时腾出来的停车场都已停满了车。

    附中向来是南城一流中学,每年高考全省前十大概有三个出自南大附中。当天的校庆,主办方是南大附中,协办方是赫赫有名的沈氏。

    沈氏在南城也有几十年的光影了,从改革开放初期便建立起来,一直至今,沈氏旗下的产业将近百样,涉及范围极广,资金雄厚。

    而且沈氏现在的掌门人均毕业于南大附中。

    这种场合,陆程安和梁亦封素来不会出现,因此,过来的参加校庆的人,是沈放。

    沈放确实适合这种场合,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出现在附中,头顶还戴了一只棒球帽,沐浴在阳光下的脸格外的少年气。

    倒像是个刚毕业的大一新生。

    钟念是在他踏入书记办公室的那一刻就认出他了的。

    她被报社派来做报道,钟念原本不打算来的,六月初,温度渐渐上升,室外蝉鸣迭起,叫嚣着夏意的热浪来袭,空气灼热氤氲着裸露出来的皮肤。

    但是组长态度强硬,说她好歹是附中毕业的,母校校庆,更应该回去。

    不过借着这份关系,想要更好的采访内容罢了。

    钟念也没再拒绝,叫了摄影师傅就走。

    摄影师来了以后就到处拍,钟念一个人到书记办公室想着约采访,哪成想到书记办公室人满为患,一眼看去,全都是记者。

    她只得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他们的采访内容。

    沈放是在钟念耐心极度匮乏的时候到的办公室的,他一出现,书记满面红光的站起来迎接他,“沈总!”

    很巧的是,在钟念注意到沈放的到来的时候,沈放也注意到了钟念在这里。

    沈放抬了抬帽檐,径直的走向钟念,他咧嘴笑起来的时候满脸匪气,“念姐,好久不见。”

    钟念在采访他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的不着调的痞子模样,此刻微微摇了摇头,说:“沈总,好巧。”

    沈放摸了摸下巴:“嗯,很巧。”

    书记在一旁察言观色,继而快速说道:“钟记者有没有时间,要是有时间,我们待会结束的时候做个专访?”

    他话一说出口,全场哗然。

    大家都是早早就来的,磨了这么半天,结果就被这么一个无名小辈半路拦去,可又没法生气,谁让人认识沈氏集团的沈总呢?说不准是哪家的大小姐,大家惹不起。

    钟念脸上挂着周到的笑:“今天结束估计书记会很累,您看明天怎么样?”

    “啊,可以,可以。”书记笑着说。

    沈放掩在帽檐下的眉眼微微往上扬了扬,这女人可真有意思。他一打招呼,她不动声色的回应,表面一副淡然自若的冷淡模样,却也顺着他的熟络接下这么一份采访。

    或许大部分的女人也都这样,把欲拒还迎和欲情故纵这样的戏码演的格外的生动逼真。

    后来钟念被邀请全程同行,她也没有拒绝。

    校庆一般都是早上走个过场,到会场,领导发言、知名校友发言、赞助商发言,继而说些慷慨激昂的话语,便结束了。

    结束之后,沈放一副慵懒神态,摆了摆手,把周边一群讨好的人给轰走了。

    只留下钟念。

    教学楼后有一排水杉树,恰逢初夏,水杉高大挺立,直耸入天,青翠绿色生机勃勃,微风吹过送来一丝凉意。

    钟念不清楚他留下她一个人到底是何用意,或许她知道,但她保持一贯的沉默。

    也亏得是面对沈放,他这人憋不住,找了颗水杉慵慵懒懒的靠着,两只眼睛微眯着,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不远处来往的学生,一会儿又抬头看他。

    像是个被困在家里完成作业,却有多动症的孩子。

    比耐心,沈放不一定会输给钟念。

    他在谈判席上和人谈判对峙的时候,钟念还在图书馆与文字做斗争,她是一个记者,有耐心,有文采,也深谙说话的技巧,但沈放从小学的第一堂课便是喜怒不形于色。

    更遑论是比耐心这回事儿了。

    但他留她下来,不是想和她比赛的。

    沈放抬了抬帽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把三哥气成那个样子。”

    钟念和梁亦封已经有将近一周没有见过了,这一周,她每天上班、下班,过着规律而普通的生活。

    梁亦封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可她的生活里却处处有他的痕迹。

    家里的客房还留着他的领带,客厅茶几上还摆着他的感冒药,家里少许几次开火烧饭也都是因为他,甚至报社,这周开会的时候副主编表扬了她,夸她上次交上去的医院演习报道写的很好。

    而那家医院也是梁亦封所在的医院。

    钟念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亦封已经不动声色的侵入了自己的生活了。

    当一个人频繁想起某个人、某个异性的时候,她的生活就开始渐渐地改变原本的方向。

    钟念意识到,这并不好,所以她一直没给梁亦封打电话,让他拿走他的领带,她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好的。

    可沈放再一次提到了他的名字。

    梁亦封……

    钟念甚至有点恍惚。

    正午阳光正盛,或许是太阳光太刺眼,即便透过千百片蓊郁树叶落下来的斑驳碎光依然照的她大脑发烫。

    大概是人理智太久,也会顿生疲惫。

    情感操控着大脑,钟念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回笼,可那时已经无法挽救:

    “——梁亦封他怎么了?”

    他还怎么样呢?

    还好吗?

    她是个连关心都鲜少在外人面前表露的人,可如今却对一位只见过两次面的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