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约定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请支持正版!  家老带了一个老妪到半夏面前,教她楚语, 还有基本的生活常识。

    半夏从头学习一门语言, 而且和教授她的人言语不通, 如同一个婴孩。不过比较于从单词和语法开始学, 这种和孩子牙牙学语一样的方式, 其实更快。

    她渐渐的能说出一些不是很连贯的句子。

    不过她想要学的不仅仅是说话, 还有文字。她之前学外语,不管是学校还是自己报的语言班,都是发音和文字一起学的。

    可是她吞吞吐吐勉强告诉那老妪她的想法之后,老妪惊骇欲死的盯着她, 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恐惧, 让半夏吓了一大跳。

    老妪被她那话吓得半死,嘴里飞快的说什么。半夏立起耳朵听,勉强听到获罪之类的词。然后老妪就急急出去。

    到了傍晚时分, 有人请她出去。

    半夏依言过去,和上回一样,到的地方装潢奢华。满眼的翠羽幔帐,还有一股幽幽的香气。

    那香味不似现代的香水, 是草木的芬芳。

    屈眳坐在茵席上,见她来了, 伸手请她坐到另外一张已经放好的茵席上去。

    此举对女子来说已经是礼遇, 他见到面前这女子动作略显生疏的还礼, 然后坐过去, 满脸坦荡, 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模样。

    身为左尹的嫡长子,屈眳自小只要有半点礼贤下士的表现,对方无不感激涕零。男子尚且如此,女子就更不用说了。

    但眼前女子泰然自若,让他都不由得扬了扬眉。

    “我听说女子想要学字?”知道她学楚语还没有太长时间,屈眳故意放慢了语速,每一个音调都很清晰,方便她能听明白。

    半夏仔细听,听明白屈眳的话,她点头,“是的。”

    她声音婉转动听,屈眳扬了扬眉,神情似笑非笑,“女子可知学字不是谁都能学的。”

    仓颉造字,文字乃是神圣之物,代表着天地鬼神。除非贵族和巫之外,谁也没有那个资格学习上古流传下来的字。

    屈眳不知这女子到底是真的对这些一窍不通,还是有意试探。他想起两人在山洞里相处的那几日,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有些幽深。

    半夏听明白他的话,不免有些疑惑不解。

    “我在家的时候,就学过的。”她吞吞吐吐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奈何楚语还没完全到完全自如的时候,说起话来几乎是两个字两个字的蹦,不过她声音娇软,这么说话的时候,别有一股娇憨的意味。

    哪怕有些古怪,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嘲笑责备的心思。

    屈眳却被她话语给惊到了,“女子学过?”

    说着,他看她的目光都显得有些讶异。

    半夏缓缓听懂他的话,点了点头。她两眼纯净,眼底几乎清澈见底。

    她怕屈眳不信,自己从漆杯里稍稍倒了点水在几面上,她手指沾了点水,在几面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屈眳看到几面上那三个他完全认不出来的字体,面色精彩。他会楚文,中原的大篆他也精通,但就是看不出来这女子到底写的什么东西。

    她浑身上下都是谜团,让人迷惑不解,却又忍不住去探寻。

    “女子写得甚么?”屈眳问。

    “我的姓名。”半夏答道。

    此时虽然称呼女子多以夫家和母家姓氏,但女子之名还没到必须遮遮掩掩藏起来的地步。

    屈眳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之前有人去问过,但那时候她的楚语只能蹦出几个字,根本没办法说一句话。

    “半夏。”半夏没有半点迟疑,她指着几面上的字,一字一顿,“苏半夏。”

    话语落下,她就见到屈眳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大。她嗳了声,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他很奇怪的话。

    “苏?”屈眳抓住她话语里的重点,“你是苏氏之女?”

    半夏啊了一声,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苏氏,总感觉他说的苏氏和自己理解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半夏不明白屈眳话语里的真正意思,多说多错,干脆闭紧嘴。不肯答话了。

    她这幅模样落到屈眳的眼里,就是一定程度的默认。

    苏氏是有苏氏,当年武王伐纣之时,因为助周伐商,而受封十二城邑建立苏国。苏国公室自然以国号为氏,只是苏国前段时间因为掺和到周王室王位争夺,被郑国攻打,后来亡于狄人之手。

    苏氏亡国之后,苏氏公室也迁徙到了和苏国有姻亲关系的卫国。

    难道是和族人走散了?

    “……”屈眳拧着眉头看了那字,心里又否决了她是苏国公室女的想法。若真是公室女,怎么写的不是中原的篆字。

    他仔细打量她,从她露在漆几外的腰腹,一步步上移,当看到那双眼眸的时候。他怔了怔,她眼眸清澈澄净,干净的似乎只要一看就能看到眸底。此刻她眼眸里是淡淡的渴望。

    不浓厚,但是足够牵住人的视线。

    “……”屈眳伸手拿过一只黄澄澄的铜尊,给自己注了一杯酒。

    “既然苏已想学,那么这样。”屈眳换了个称呼,半夏听的迷迷糊糊的,“苏己可能告知我接下来几天,会是怎么样的天?”

    苏氏己姓,称呼她为苏己最恰当不过。

    半夏这话听得磕磕碰碰,不过好歹是明白他同意了。她顿时欣喜的笑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稍稍露出点牙,就连双眼也越发柔和明亮起来,像是阳光下的涓涓细流。

    屈眳抬首就看到她笑的开心,被她那笑容感染,不禁唇边也露出一抹笑。

    “苏己别高兴的太早,我的话你还没答呢。”

    半夏过了会,慢吞吞说,“明日是晴,不过第三日是大雨,”说着,她眨眨那双小鹿似得明亮眼睛,话语说的缓慢。

    “好。”屈眳点头,转头看向身边的竖仆,问了一句巫人卜筮的结果。

    楚人出门都会在家中卜筮凶吉,有时候出门是否晴朗也要占卜一二,听到卜筮之人只占卜出明日的天气,屈眳神情有些微妙。

    “不要紧,一日日来就是。”

    到了第二日,巫人给出的卜筮结果和她相反。巫人照着龟甲上的裂缝走向,说明日一定是晴日。

    第三日的确是艳阳高照,不过到人最繁忙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俄顷狂风大作。不多时滚滚大雨落下。

    雨落下的时候,屈眳正在渚宫,他虽然年少,但已经不是什么事都不经手的孩子了。他站在署房外看着这场雨,嘴唇微微张开。

    “之前那个女子是说今日下雨么?”正在他怔松间,前方传来屈襄的声音。

    屈眳点头。

    屈襄眼里多了点趣味,他看了看屋檐下的雨帘,转身进了署房内。

    屈眳照着自己的诺言,派人去教半夏楚文和大篆。楚国文字和中原诸国不同,仅仅学了楚文出了楚国没有太多能派得上用场的时候,想要和楚国之外的人交流,必须得学雅言和大篆。

    既然要实现诺言,那么干脆就一路做到底。

    半夏求之不得,她到现在多少能摸索到了,能文识字是贵族的特权,平民庶人别说学了,就连触碰那些简牍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学的格外刻苦,这里没人和她说普通话,除了楚语,还是楚语。雅言用的不多,但是教她的师傅一丝不苟,能说雅言的时候,几乎不会冒出一句楚语来。

    她每日都过得格外充实。渐渐的她知道了,这地方没太多规矩,但是那些不成文的简直能把她给吓死。例如吃饭的时候,吃肉用手拿,吃羹饭的时候才用叫匕的勺,只有夹取蔬菜的时候才用筷子。

    半夏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吃饭的时候,一旁的侍女都会用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她。

    渐渐的她时常的对话没有太多问题了,只要对方放慢语速,就能听个大概没有任何问题。

    用完晚膳,半夏在外面散步。说是散步,其实也就是站在外面一会而已,毕竟这儿是别人的地方。哪怕主人家没有开口限制她行动,她也不好到处瞎逛的。

    天热的时候,天黑的特别晚。

    晚风习习,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半夏转头过去,见着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过来。男子看上去四十多的年纪。那男子站定了,对她稍稍一礼,“吾子。”

    “……”半夏没见过这个男人,不过能猜到应该是这儿的家臣。这段时间里,有人给她把这儿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吾子这段时日,过得可好,是否还有别的需求?”男子笑问。

    半夏摇头,“没有。”

    “侍女等人,可还听从指令?”

    “嗯。”

    男子是奉命过来问一问半夏还有没有别的需求,毕竟女子和男子不一样,女子大多性情内敛,加上孤身一人,很容易就被人欺负了。

    男子又问了几句别的,见半夏是真没有别的要求。行了一礼之后告辞,走出门庭,一头碰上外面站着的人。

    家臣想着赶快交差,脚下走的飞快,一不留神险些撞在来人身上。

    家臣吓了一大跳,向后退了好几步,他慌忙拜下,“少主。”

    屈眳站在那里,抬头去看门内。

    现在还没到关门的时候,所以大门敞开着。他张首往内一看,就能看到半夏站在廊下。

    “她没说要甚么?”

    屈眳转头问家臣。

    家臣摇头。

    屈眳一提下裾,在家臣惊愕的目光中,直接走了进去。

    太子看了过来,眼里满是好奇。

    “家里的巫人没有女子。”

    他也没有说谎,苏己的确不是巫人。巫人都由专门的巫族来担任,而这一族,也因为他们世代为巫人,故而以巫为氏。

    但是苏己不出身巫族,相反她还是苏氏之女。既然是苏氏之女,自然不可能是巫人,只不过她似乎格外得鬼神的钟爱,相比较那些时而灵验,更多时候是占卜落空的巫人,更加准确。

    “那怎么……”太子听着,往成心那边看了几眼。

    “兴许谁人传话的时候,说错了吧。”屈眳还是端着原来的面孔,半点神情都没有改。

    “女子为巫,而且还十分灵验,难得。”太子似是有些失望,嘀咕了一声。

    “若是巫女,渚宫不是有许多么?”屈眳道。

    渚宫里的巫人,有男有女。

    太子摇摇头,渚宫里的巫人多是多,但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从别的卿大夫家看到的那才觉得意外。

    当然若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就更好了。

    太子叫过身边服侍的寺人,急匆匆的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到别处玩闹去了。

    等太子一走,屈眳看了一眼成心,“吾子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屈氏宫邸里竟然有一个善于占卜的女子?”

    成心笑笑,“听人说的。郢都里头人太多了,想要隐瞒甚么,不容易。”

    屈眳嗤笑,“屈氏何来需要隐瞒之事?”

    成心闻言颔首,“吾子说的也没错。”

    说罢,他看了一眼太子的方向,拱手向屈眳一礼,脚步匆匆跟着太子去了。

    太子年纪比他们还稍微小一点,喜欢狩猎,一不留神,就跑的不见人影。狩猎的时候,和沙场上也差不多,只说不过敌军是那些野兽罢了。

    屈眳跟上去,他在后面定定看了成心好一会。

    太子亲自猎了一头野猪,在左右家臣和侍从的劝说下返回渚宫。

    太子等人返回渚宫,就有寺人急急切切过来禀报,说国君身体不适。太子立刻前往楚王寝宫。

    楚王的身体一直不好,楚国的国君们除去武王之外,其余的国君身体都欠佳。楚国水泽众多,湿气厚重,原本对身体很不好,再加上国君们需要亲自征战,在楚国国君若是三年不出兵,死不从礼,神位不能入庙享受后代祭祀。

    而沙场之上,甚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哪怕一国之君也有可能丧命流矢之中。楚王在位几年,对外用兵几次,身上落下了不少伤痛。前段时间,楚王身边的小臣就有传出国君身体不适的消息。不过楚王自己都没有当回事,只让人祭祀了作祟的鬼神之后了事。

    这次是在处置政务的时候,一头栽倒在案上,人事不省。

    屈眳陪着太子前去楚王寝宫,寝宫内外人人神色慌张,寝宫之外,巫人们忙着做法驱邪。

    事关楚王安危,巫人们格外卖命,人坐在殿内,都能听到外面女巫尖利的吟唱声。

    屈眳还只是屈氏家的子弟,还没到能随意出入楚王寝宫的时候,只能暂时在外面等着。

    成心和他一样,只是偶尔从里头出来的小臣的嘴里,得知那么一点关于楚王的消息。

    “……渚宫里的巫人是不是最近不得鬼神的信任了。”成心突然问道。

    屈眳眼眸一动,拿眼睛看了一眼成心,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干脆不答话。

    “这次说是江神作祟,使得国君重病不起。”成心和他并肩站着,此刻人来人往,步履匆匆,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这儿的两个贵族子弟。

    “巫人已经在祭祀江神了。鬼神受了祭祀,国君就能好起来了。”屈眳一板一眼,说出来的话也挑不出半点错。

    成氏和屈氏两族并不和睦,现在的莫敖年事已高,哪怕没有人开口,但谁都知道,莫敖的时日不多,接下来,接替这个位置的是谁,还不知道。

    但屈氏已经露出几分想法了。

    左尹位于令尹之下,但靠的也很近了。屈襄不管是年纪,还是军功,都能更进一步。只是这更进一步之后,成氏会不会被打压,就不知道了。

    “吾子说的对。”成心点点头。

    屈眳总觉得成心似乎在盘算别的,接下来成心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后来屈襄走进来,看到屈眳站在那里,走到他面前。

    “父亲。”屈眳轻声道。

    “左尹来了。”

    屈襄点头,“你先回去。”

    屈眳应声而去。

    马车早已经在外面等候,屈眳先乘车回宫邸,现在国君还不知道情况如何,父亲身为左尹,这几日里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宫邸还不知道。

    屈眳下了马车,家老过来禀报,“少主,苏己想要出去走走。”

    此时并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相反贵女们除了出嫁之前不能出母国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可以去。

    半夏自从被屈眳带到郢都之后,就没有出过大门,不是在自己的居所,就是在舞伎们的地方转悠。

    这么久下来,闷坏了是一定的。

    屈眳刚想开口说可以。却又顿了顿,“这段日子还是不太太平,和她说暂时不要出门。”

    家老点了点头,打算亲自和半夏说。

    半夏除了喜欢和那些舞伎混在一起之外,完全没有别的让人头痛的毛病。当然她喜欢和舞伎一块跳舞,屈眳都装作看不见,别人自然不会拿出来说嘴。毕竟那位可是能通鬼神的,谁会不知死活去触怒她?

    屈眳叫住家老,“算了,我亲自过去。”

    家老愣住,这点事交给他做就是了,少主亲自去的话……

    家老正要劝说屈眳,可是屈眳的速度可远远要比他快,话语都还没有说出口,就只见他脚下走的飞快,没了影子。

    半夏的行踪并不难知道,她不是在自己的居所里学那些拗口的楚文,就是在舞伎那儿。他到外面,往屋内一看,果不其然,她还在跳舞。

    或许是出身不一样,她浑身上下的气势和那些舞伎完全不同,即使换上差不多的衣裙,也一看能把她从里头分辨出来。

    “少主。”女胥一眼就见到了站在窗口的屈眳,连忙低头。

    原本还在起舞的舞伎们顿时停下动作,半夏放下手,朝他看过去。看到站在外面的屈眳,她快步走到外面。

    屈眳下意识往后推了一步,见到她衣着整齐,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我听说你想出去?”

    半夏点点头,她在宫邸呆的有些腻味,想要出去走几圈散散心。之前她一直不敢,到了最近,她发现屈氏父子对她比过去更加礼遇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提出这个看上去十分合情合理的要求。

    她仔细的看着他,整个人也变得小心起来,“是不是……不行?”

    “不是。”屈眳摇头,“只是最近郢都里人心浮动,过一段时间再说。”

    半夏似懂非懂的,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屈眳这么说,她还是点点头。

    屈眳看她这样,眉头蹙起,不过很快又展开,“等这段时日过去了,我亲自陪你出去走走。”说着,他思索了下,女子喜欢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你应该还没有在郢都好好逛过吧?”

    半夏摇头。

    她眼睛乌黑纯净,只需一眼就能望到底。

    屈眳嘴张了张,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他顿时漫上一层浅浅的怒意,不过那怒意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的。

    竟然对着一个女子都能口干舌燥,一句话说不出来。脸面真是被丢到天边了!

    “苏己。”屈眳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她,半夏立刻会意,她快走几步跟上去。

    屈眳看她一眼,她今日穿着朱红的衣物,越发衬托的她肌肤雪白。

    “苏己可想要找到父母?”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忍不住愣了愣。

    一旦找到父母,苏己恐怕也不会在这里多呆。毕竟屈氏和苏氏并没有任何来往,而她也不是屈氏的任何人。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却还抱着一丝希翼看她。

    但他看到身边的女子一愣,而后面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她眼里有泪光闪动,泫然欲泣。

    屈眳僵住,心烦意燥起来。

    “找到你的父母之后,你要离开楚国吗?”屈眳问。

    半夏没答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哪怕没话说,意思已经明了。

    她不会留在楚国。

    苏氏在亡国之后,大体迁徙往卫国。他不知道她为何出现在云梦泽,但料想她的双亲也应该在那边。若是找到了,被接到父母身边,再见恐怕很难。

    “留在楚国难道不好?”屈眳问。

    “卫侯昏聩无能,卫国又弱小。即使苏氏和卫国有姻亲,但依照卫侯的能耐,就算你回去了,恐怕也没有多少好日子。”

    大国开战,战场不在本国境内,都是卫宋郑这些小国境内。大国一旦打起来,才不管小国是否承受得住。

    “你父母来郢都的话,屈氏会给他们安排宫邸和相应的位置。”

    半夏听得目瞪口呆,她不由得看向屈眳,“为何……”

    通过教她雅言的师傅,她知道有些贵族也会在别国担任职务,但那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毕竟外来的,没有几分真本事的话,争不过本国贵族的。

    现在屈眳却说要给她族人安排好位置??

    半夏瞬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她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那目光清亮又满怀迷惑,屈眳冷面道,“我只是回报你当初的救命之恩罢了。”

    卫国国力弱小,大国之间若有斗争,必定会放在宋卫这些小国里。到时候这些小国就鸡犬不宁,哪怕是卫国的姬姓贵族,也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楚国,国力强大,除去地处湿热之地,让中原人颇为不习惯之外,他实在是想不通,还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区区一个卫国。她为何放着好好的楚国不要,一门心思想要去卫国。

    就算她父母族人在那里又如何,苏国早已经被狄戎所灭,苏国国君自尽而亡,卫国对于苏国公室来说,只不过是个容身之地,何况那点姻亲又能持续多久!回了卫国,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屈眳背着双手在室内踱步,他心情烦躁,也表露几分在面上。竖仆们察觉到他心情欠佳,侍立在那里,不敢轻易发出声响,惹怒了他。

    屈眳停下步子,闭上眼,半夏楚楚可怜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

    好吧,女子离家也不容易,何况她是身处在离父母千里迢迢之外的楚国。思念父母也是应当的。

    屈眳勉强说服自己,可是心里的烦躁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多少。

    他走过帷帐,袍裾的一角被放置在一旁的熏炉挂住。

    屈眳抬脚踹翻,里头的香草等物,一股脑的全部倾覆出来。

    这下室内更加安静,几乎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了。屈眳看着倒在地上草末,深深呼吸了好几次,他招手让人过来收拾干净。

    而后他召来竖仆,“让巫人对苏己多上心些。”

    生病既然是因为鬼神作祟,那么只能让巫人在祭祀祝祷上多花费些功夫,所用的祭品更加丰盛,好让鬼神能网开一面,让人快些好起来。

    少主生气归生气,但到底心里还记挂着苏己。

    竖仆们应下,身上感应到的压力松了不少,知道少主已经不如方才那么生气了,不由得松口气。

    屈眳的命令,巫人自然不敢违背,越发的卖力起来。

    巫人一卖力,半夏就倒了霉。楚巫作法祭神,声音高亢,动作夸张。尤其还是一群女巫,声音一高,几乎差点没把床上的半夏给吓起来。

    幸好她身体底子不错,而且得的只是小感冒,再加上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她只能乖乖的躺在床上养病。

    只是她往耳朵里头塞了两小块布团,把那高亢兴奋的声音给堵在耳朵外面。

    如此养了七八天,病情渐渐转好,最后好的差不多了。

    她病情一好,那些巫人也撤走了,只是她看那些女巫们面有喜色,估计是她们以为她的病是她们多日向鬼神祷祝才好的。

    半夏一撇嘴。她得的就是个感冒,只是之前心里压着事,所以表现的才很严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是有些头昏,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和这些女巫没有什么关系,相反因为她们这些天在外面折腾个没完,害的她头疼的很。

    “那些巫人医好了苏己,不怕主君和少主怪罪了。”侍女把漆杯双手呈到半夏手边,“少主可是下令,若是苏己不好,那么她们也要受处置。”

    巫人在楚国地位特殊,可是那也是在巫人们有用的条件下。如果巫人们做什么都不成,那么就没多少用了。

    半夏咦了一声,她慢吞吞的捧起漆杯喝,“其实不用她们,我也能自己好。”

    侍女颇惊讶的抬眼,但到底不敢正眼看她。侍女低头,“苏己能和鬼神相通,的确……也用不上她们。”

    听到侍女的话,半夏忍不住抽动了下眉头。

    她把漆杯中的水喝了大半,而后径直就去后面舞伎们那里,因为感冒,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训练了。

    既然好了,就不能乖乖继续坐着了。十几年的习惯让她根本坐不住,更重要的是,她坚信自己能回家。既然能回家,当然不能把课业给落下。

    舞蹈这东西,十年如一日的练。但只要是偷懒那么一点点,很快就能看出来。

    半夏在自己专属的练功房里,练了大半天,恨不得把养病时候落下的,一块全部补回来。

    女胥一边叫人盯着舞伎,不叫舞伎们偷懒。一边小心的看着半夏那边。

    苏己有一段时日没有来了,但是那间屋舍女胥还留着。贵人留下来的东西,即使空着,也不能被身份低微的人占了去。

    过了一段日子,苏己又来了。

    过了好一会,女胥听到那边门响,门扉从里头推开,抬头一看。苏己从里头出来了。

    苏己在里头呆的比往常要久些,出来的时候面色潮红,额头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汗珠。

    她对看过来女胥一笑,“吾子也过来啦?”

    女胥下意识的抬头,看到她洁白无瑕的肌肤下浮现的绯色,不由得愣住。

    早知道苏己美貌,但头一次看到她如此不成体统的模样,竟然比她发鬓整齐的时候更加诱人。面颊潮红,双眼泛着微微水光,就连那嘴唇也红润至极。

    女胥见娇艳的美人冲她笑笑,女胥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下来。

    “婢子最近新排了舞,不知苏己是否有兴致……”女胥吞了口唾沫,稳下心神。

    听到这个,半夏顿时来了精神。

    贵族的舞蹈,分为祭祀娱神还有私乐两种。祭祀娱神的,都有自己的规矩,轻易不好改动,但是供贵族私下娱乐的私舞没有那么大的规矩。

    半夏坐在那儿看舞伎们排练,看完之后,女胥在一旁问,“苏己觉得如何?”

    女胥到现在,已经看出来半夏是真的有几分本事,向她请教的时候,也有几分真心实意。

    半夏想了好会,把自己的想法和女胥提了提。她是古典舞表演专业,因为排练的舞蹈中都加入了大量的现代舞蹈演绎,她再回过头来看这种原汁原味,就觉得太有野趣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女胥提了几句,并且还说了几个改动的地方。

    像这种私下看的舞蹈,自然要赏心悦目,可太野性了,毕竟观众都是贵族,而且她觉得楚人好细腰,再加上此刻长袖舞已经出现了雏形,她倒是觉得舞伎们的纤纤细腰也可以利用起来。

    她和女胥说了好会,光说还不够,半夏自己还会站起来和女胥演示动作。

    女胥被半夏给弄得一愣一愣的,而后张大了嘴,傻呆呆看着半夏亲自上场。

    **

    先王山陵崩之后,太子继位,太子继位之时,还很是年少,不过十四岁。这个年岁,哪怕放在男子早熟的楚国,也实在是太小了。

    新继位的楚王太过年少,暂时还不能亲自处理政事,所以大半的事,由公室和卿族代劳。

    屈眳站在署房前,看到远处跑来的胥吏。胥吏手里抱着一只竹筒,跑的满头是汗。

    “怎么了?”屈眳见到胥吏的满头大汗,伸手把他拦下。

    胥吏抬头见到是屈眳,慌忙停下了脚步,“鄀那边来的急报。”

    屈眳低头看了一眼胥吏手里的竹筒,点了点头,让他进去。

    楚国出兵频繁,和齐晋秦等国频频交手。

    先王在位的时候,秦晋联军南下攻楚,楚人出兵抵抗。一直打到现在。

    屈眳听着军报里头的内容,顿时就皱了眉头,“输了?”

    屈襄一言不发,起身带着屈眳前往令尹那里。

    楚军兵败,尤其若敖氏的斗克被秦军给俘虏了,简直说出来叫人笑话。

    斗氏和成氏都出自若敖氏,此消息一出,署房内顿时比郢都大道上都还要热闹,公子和卿族们坐在茵席上,争论着此事要怎么办。

    斗克被俘,接下来势必要继续出兵。不然秦晋联军一旦继续南下,场面必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被俘虏走的人,要怎么弄回来也是个问题。

    若敖氏和其他卿族公室争执了半日,却还没有个结论,可事情有迫在眉睫。

    “不如到国君面前,请国君定夺。”屈襄见双方争执不下,干脆出了个主意。

    卿族和公室们面面相觑,倒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交给少年楚王去处置,不管如何,终究会有个结果。

    但是一直沉默的若敖开口了,“国君年少,于治国一道上,还没有领悟多少。这不是小事,交给国君……还为时尚早。”

    顿时室内的气氛沉寂下去,诡异的安静下来。

    “那,这等大事,至少要禀告一声国君吧?”屈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