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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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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因是几名股东向林肇伦联合发难, 质疑林肇言的遗书, 怎么会一点股份都不留给亲生儿子。

    林肇伦摆平他们,事后约见侄子, 向他展示了遗书的复印件。

    白纸黑字清楚写着其在鸿海的所有股份由弟弟林肇伦继承,房产也由他代为拍卖, 遗产则成立信托基金管理, 林谨承按月领取生活费。

    林肇伦语重心长:“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我还打算等你全面熟悉酒店业务,将大哥原来的股份还给你,帮助你进入董事会, 现在看来远远没到时候。”

    林谨承从他话里听出威胁的意思, 不动声色地说:“叔叔教训的是,是我不够成熟。”

    那几名股东当年曾与林肇言一同在江湖沉浮,决心全力支持老友之子。

    这次的发难, 也是他们的主意。

    可惜其他人多持观望态度,他们势单力薄,让林肇伦打压。

    以此为契机, 撤换林谨承的秘书,规定他今后一切工作不再让总经理谢狄过问,由林肇伦亲自拍板。

    眼下林谨承与销售部关系紧密, 更进一步渗入公关部, 还勤于拜访股东。

    林肇伦这样做无异于缚住他手脚, 监视所有动作。

    “他按兵不动, 就在等我露出破绽。”林谨承仰靠车后座, 冷笑,“真是斯文人,连台面上的戏都要做得好看。要换了林肇言,早就把我扫地出门。”

    与哥哥出身草莽不同,林肇伦一路读到博士,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气质全身恣意悠游。

    林谨承阖目反省:“我确实太顺利,才会急于求成,这次是个很好的……”

    “教训”二字还未出口,闻萤着急地一巴掌捂住他惹事的嘴。

    俊美的眼睛一睁开,那张玉白的小脸挂满急切,拼命暗示他前面还坐着司机,隔墙有耳。

    她纤密的睫毛簌簌颤动,小鼻子小嘴,像覆着晨露的栀子,香气馥郁。

    让人非常想采摘。

    想撕碎娇柔。

    司机如老僧坐定,车身平稳无半点颠簸。

    “廖禾是自己人。”林谨承低眸,取下手表,“你可以对他放心。”

    “可是……”

    闻萤一手撑住座位,倾身靠向他,撞见他渐深的眸色,错愕地收声,可想躲已来不及。

    后脑勺被按住了吻上他的唇,他反身将她欺压,抵住后座靠背紧贴着。

    吻到难解难分他偏头换了方向,闻萤瞄一眼前方的内后视镜,只够看到司机的眉毛,不知他是否偷偷地窥来。

    于是抬手想推开他,男人的身躯不依不饶,手从她领口钻入,肆无忌惮地吃她豆腐。

    闻萤抑制不住地大.喘,他便作恶地松开她的嘴,任她羞耻地叫。

    这人真是坏透了。

    热气喷向她的耳朵,他笑声也促狭:“想我了吗?”

    “不……不行……”

    “嗯?哪不行?这里吗?”

    “车车车车上!”

    竭力喊出这一声,闻萤扔掉面子,放弃考虑司机。

    林谨承却还在兴头上,“先回答问题。”

    “……想。”她快哭了。

    “你一般用哪里想?”他下.流地笑,手伸向她腿.间,引导她回答。

    “林谨承!”

    “嗯。”

    “我是不是和你妈妈年轻时候长得像?”

    “……”

    林谨承脸上的兴致一瞬垮塌,翻腾出反胃的表情,恶狠狠地瞪她,“根、本、不、像!”

    *

    去的是一家法国餐厅。

    闻萤穷追不舍,复述潘蕴慈的原话“你跟我以前的样子有点像”,林谨承招架不住,承认气质有些相仿。

    闻萤问:“什么样的气质?我觉得你妈妈像玫瑰花。”

    “不,她以前像……”林谨承想到刚才在车上的冲.动,嗫嚅着,“栀子花吧……什么百合玉兰那一类。”

    “噢。”再想想潘蕴慈娟秀的五官,闻萤懂了。

    那是有点像。

    这一整晚林谨承胃口欠奉,反观闻萤吃得津津有味,他心情更差了。

    闻萤咽下嘴里的食物,问:“你有潘小姐以前的照片吗?”

    “没有。”他脸冷得快冻住,把刀叉舞成兵器,反诘,“留那种东西干什么?”

    牛肉绵滑爽口,葡萄酒浓郁的果味丰富嗅觉,香醇口感充实味蕾,闻萤碰了钉子也乐呵呵的,继续问:“为什么说她是神棍?”

    “她以前帮了林肇言很多,装神弄鬼,坑蒙拐骗,鸿海算他们联手打下的江山。”

    “诶?可她说他们并不相爱。”

    “为了利益也能走到一起,林肇言对她是不好,难道她就毫无所图吗?”林谨承喝下小半杯葡萄酒,杯子往桌上一磕,“闻萤,每个人说话都有自己的立场,同样一件事,择取不同的角度,说出来就能带给你完全不同的感受。”

    闻萤若有所思,坐直的上半身微微斜向他,“她说离开时没带你走,为此后悔,现在想要弥补。”

    “是我不愿跟她走。”林谨承眼神无情却从容,“我宁愿没有爸爸,也不想这么叫别人。”

    闻萤低头,掩饰眼中的体恤——他不需要这种多余的同情,默默抿了口酒。

    林谨承目光锐利地扫向她,“她让你帮我?”

    闻萤手托酒杯,笑得招摇:“你不是也让我帮你吗?”

    回到家,林谨承让闻萤一起看文件,鸿海参与了市.委机.关出差和会议定点酒店的公开招标。

    这个项目林肇伦交由林谨承率队负责,而他志在必得。

    途中闻萤借口倒水,躲进厨房给潘蕴慈打电话:“潘小姐,我考虑好了。”

    手机里的麻将声犹如海涛,衬得潘蕴慈声音不那么明晰,仍听清她语气透着遮不住的兴奋:“真的吗?那太好了!闻小姐放心,你跟我儿子一条战.线,那我们的立场也一致。”

    “好,我该怎么做?”

    “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潘蕴慈向旁人轻声说了句什么,麻将章子的碰撞声便远去了。

    离开牌桌朝外走,她问起鸿海的最新动向。

    闻萤紧张地往书房看了眼,告诉她公开招标的事。

    “政.府负责采购的人,肯定会考察你们软硬件设施。”潘蕴慈满有把握地说,“林肇伦作为董事长,也肯定会亲自接待他们参观。等到了用餐时间,不管是在大堂还是包间,闻小姐,就该你上场了。”

    “我?”闻萤吃惊,不由自主地握紧手机。

    “你不是餐饮部的服务员吗?”

    “可是……”

    “别想歪了,那种场合是不会乱来的,就按你平时的表现,你要做的只是露脸。”

    *

    一周后,林肇伦果然亲自接待市.委的人,中午订在包间吃饭。

    哪怕事前做再多心理建设,到了临场那一刻,闻萤又紧张了。

    事关酒店声誉的接待不许出错,和闻萤调换的服务员对她很是感激。

    开餐前例会的时候,她定下神,一遍遍背诵服务流程。

    入席服务。

    酒水服务。

    上菜、分菜服务。

    巡台服务。

    闻萤其实早就谙熟于心,形成肌肉的下意识反应,能自如应对大部分突发状况。

    可潘蕴慈那句“只需要露脸”让她实在心里没底。

    真的只是露脸那么简单吗?

    两列人马站包间外迎宾,闻萤过去只在年会上远远地见过林肇伦,还在辨认时,先看到林谨承。

    他冷锐的眼不住扫来,神情有些玩味。

    闻萤把笑钉在脸上,纹丝不晃,连自己都惊叹业务水平提高了。

    她视线前移,锁定林谨承身前的中年男人。

    林肇伦确实比侄子矮一头,戴半框金丝眼镜,看着上了岁数。

    可他清瘦内敛,稳健步伐捎带翩翩风度,让做工考究的西装一衬,竟也看不出多大年纪。

    迎面走来,林肇伦同身边的客人谈笑风生,列队的服务员不过背景板,他压根没看闻萤。

    他们入座后,服务的都是领班,算做给底下的人看。

    比如倒酒、添菜万不可把领.导的顺序弄错,更不能在称呼上张冠李戴。

    片刻菜盘落桌,错落有致,一顿饭务求宾主尽欢。

    闻萤无所事事地站门外候场,原来她只负责迎宾的部分。

    随即回过神,这样岂不是无法露脸?

    于是在下一道端来时,她眼疾手快地接过,破坏规矩也顾不上,说着“辛苦了,我来吧”趁人还没反应就走进去。

    三鲜汤面相寡淡,和林肇伦有几分相像,这一餐全然按照员工日常的用餐标准。

    庆幸赶上传菜的尾声,她调整出餐桌上菜的位置,双手将汤奉上。

    随即一愣,她还没有报汤名。

    把流程补齐了,没人看她,四周仍沉浸热聊。

    闻萤不觉脸色发僵。

    尴尬。

    上菜时客人要是讲话或敬酒,理应不打扰就餐气氛。

    她全力绷住脸上的笑,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一道陌生的视线自她现身便追逐不弃。

    仿佛每秒拍十二张的动作定格,记取她一举一动。

    闻萤揣着剧烈心跳,掀眸看去,平静地对上一旁林肇伦的眼。

    嘴角仍有牵起的笑,镜片后的眼却如积雪一般冷峻,压着不动如山的气场。

    他视线不灼热,也不贪婪,情绪少许流露,却已足够泄露天机。

    总觉得,好像在看另一个人。

    闻萤瞬间福至心灵,想明白潘蕴慈所说露脸的意思。

    林肇伦看着她,似乎在想别的事,没有察觉闻萤又恢复了职业笑容。她靠过来,躬身轻问:“林董,请问这汤需要给您分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