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Chapter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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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防盗章是因为你的购买比例不够, 可以选择补订或者等待。  哪吒在地上磨蹭了会,歪着头细细端详了一边面前的女人。

    月色里,一张带着棱角的脸白得像敷过粉,眉毛上挑,长眼睛。不笑的时候,有一点凶,笑起来之后, 也没和善到哪儿。

    哪吒记起白天爸爸带他去接妈妈, 可他还没接着就先睡着了。难道这就是他一直呆在国外, 从来没有见过的妈妈吗?

    为什么跟爸爸给他看的照片上的人,不太一样。

    哪吒挠了会脑袋, 奶声问道:“你你是是我妈妈吗?”

    米嘉心情有些复杂,如果说刚刚还不敢确定, 那现在是可以下结论的时候了。哪吒说话十分用力, 哪怕句子很短,依旧存在卡壳和重复的问题。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说话方式不好,所以很刻意地眨眼,吞咽口水, 两只环起的小脚甚至跺了跺地板, 这些都是口吃的人会有的附加行为。

    米嘉无意识地皱眉,轻叹一声。她掀开被子坐到床边上, 向着下面的小男孩道:“是呀, 你爸爸难道没给你看过我的照片?”

    哪吒没回答, 又追问:“那你你叫什么?”

    米嘉说:“米嘉, 米饭的米,嘉奖的嘉。”

    这个信息倒是能对上,哪吒仍旧有顾虑:“你你不像!”

    可她真的就是啊,米嘉哭笑不得。

    因为害怕他跑,她着急解释,但结巴的人就是不能着急的。

    “你你再好好看看,我真真的是!”

    哪吒原本壮着胆子,双手撑地站起来,预备坐到米嘉旁边,再近距离地好好看她一看的,听到她话,立马将脸一拉,埋头向外走。

    米嘉前一秒还看见小孩儿眼里好奇的目光,后一秒就被他嫌弃得丢在了一边。她纳闷地跟着走,小声问:“你怎么了,你生气啦?”

    可不是生气了吗,哪吒两只小手直接抱在胸前,头低得下巴贴在睡衣上,没穿鞋的两只脚啪嗒啪嗒地往前跑。

    “哎!哪哪——”

    “哐——!!!!!!”

    哪吒一脑袋撞在了半开的木门上,起初几秒完全懵了,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后,头一昂,放声大哭!

    米嘉真是烦死了自己不合时宜的结巴,快步走过去,开过灯,将哪吒拉进怀里。

    他一张小脸完全皱着,眉心被挤得隆起一个包,眼泪珠子像断了的珠串,一大颗一大颗地落在米嘉手上。

    米嘉检查了一下,他是头顶撞的门,现在热乎乎的一块肿起来,看着就疼。

    米嘉给哪吒很轻地揉了揉,柔声安慰着:“很疼的,是不是?”

    米嘉下意识地将他搂在怀里,感受到他小小的身子剧烈颤抖,自己也像被传染一样,跟着抖了起来。

    在机场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其实就想这样拥抱他了。

    尽管失忆这几年,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小孩,别人每次预言她真正见到自己孩子就会改观时,也表现得十分不屑。

    但见到哪吒的第一眼,他小小的身子趴在季舜尧肩头,心便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她只有不断压抑着才能克制住身体的颤抖。

    季舜尧将孩子抛给她的时候,她不仅没有觉得反感,那份体重就像绑在草上的石块,沉甸甸地落进她沉寂的心湖了。

    门上这时被人敲了两下。

    季舜尧声音响起来:“怎么了?”

    哪吒听到他声音,立马动作颇大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小手掌展平了往前一拍,正好打在米嘉的脸上。

    米嘉心里缩了下,还是太着急了。

    孩子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她。

    哪吒飞奔着扑到季舜尧怀里,如果说刚刚的哭声不过六十分贝,刚到刺耳的警戒线,现在已经直冲一百二,整栋房子都开始颤抖了。

    季舜尧在米嘉指点里摸到了他头上的那一个肿包,心疼得揪了一下,却并没像其他关心则乱的家长一样,把责任都推到其他人身上。

    这种时候他还能保持着冷静跟镇定,问:“刚刚是妈妈让你撞到门的吗?”

    哪吒正哭得昏天黑地,不想探讨这么哲学的问题,无奈爸爸是冷面的阎王,任凭台下的人怎么高喊冤枉,还是铁了心地不依不饶。

    哪吒能怎么办,含着拇指摇了摇头,承认是他自己走太快了。季舜尧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你自己的责任,你拼命哭什么?”

    哪吒被这缜密的逻辑给折服了,拿手挠了挠脑袋,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其实排除被人欺负,他也可以为头疼而哭啊。

    单纯的哪吒将张大的嘴巴闭起来,只是小声哼哼了。

    米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发现父子之间还能这样互动。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佯装冷静,另一个没头脑地相信了,全力配合。

    哪吒的伤不严重,季舜尧连医生都没让找,将他抱回到床上,允诺会给一颗早安糖,就算对小孩子的慰问了。

    哄睡期间,米嘉一直远远倚在卧室门上看着这对父子俩。

    哪吒偶尔也会看她,几次撒娇地抱住季舜尧,靠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悄悄话,结果都被季舜尧无情地按回床上。

    季舜尧:“好了,晚安。”

    他一沉脸,俨然严父。

    哪吒:“……晚安。”

    季舜尧轻轻将哪吒房门带起来,米嘉站在外面,有几分局促的样子:“睡了?”

    季舜尧点头。

    “确定不用喊医生过来?我听撞上去的声音还挺响的。”米嘉忧心忡忡。

    季舜尧没立刻回话,只是拿一双深邃的眼睛反复看她。恐怕是廊灯太暗,米嘉总觉得这双眼睛盛满情感。

    米嘉还来不及去想那到底是什么,季舜尧已经收回视线,淡淡道:“原来米小姐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漠,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关心的。”

    米小姐?

    米嘉因这刻意加重的语气愣了下,旁人口中的一个称呼,这个人念起来就是如此讽刺,大概是为了还击她的“季先生”?

    米嘉觉得冤枉,现在的自己丢失太多,除了喊他一声“季先生”,她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称呼这个男人。

    米嘉调整情绪:“你也说了,哪吒毕竟是我儿子。”天地之间,最难断的就是血缘亲情,这个道理只用了短短一个晚上,米嘉就彻底信服了。

    她怎么可能弃哪吒于不顾呢,他蹲在地上,用一双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打量她的时候,她就觉得纵然是铁做的心脏,此时也该一点一点的融化了。

    哪吒趴在季舜尧肩头大哭的同时,她这颗柔软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揉碎,多少年没有湿润过的眼眶,在那一刻热得几乎冒出蒸气。

    几天前,在伍兮兮面前没心的剖白还没走远:“给他吧,反正一直都是他照顾……我又不喜欢孩子”,现在,她满脑子都被哪吒填满了。

    女人身体里的母性一旦被激活,有时候能量大到自己都难以想象。

    米嘉说完“儿子”两个字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方才他跟她讲话时的费劲样,问:“为什么这些年,你只是给我发哪吒的照片,却对他的真实情况一句不提?”

    季舜尧几乎怔了下,顿了几秒才纳闷问道:“什么真实情况?”

    米嘉深吸一口气,说:“我刚才跟哪吒说过话了,他口吃的状况非常严重。”

    季舜尧明显有松一口气的样子:“所以呢?”

    “所以呢?”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平和的询问,在见证他的漠然语气后,米嘉是真的恼火了:“口吃是一种语言障碍,会给生活和社交造成麻烦,相应的也给本人带来很多烦恼。”

    季舜尧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米嘉难以置信:“你都知道,却完全不当一回事?”

    米嘉背脊发凉,忽然有一种最坏的设想,一场因为逼迫完成的婚礼,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而这个孩子,或许是一个意外,或许从不受期待。

    米嘉跟季舜尧不熟,但预设的坏印象就是让她不吝于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季舜尧却对她了如指掌,哪怕她如今性情大变,只是从她表情也知道她想歪了。

    “请你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哪吒是我的孩子,我对他的爱,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都多——”他顿了顿,直视米嘉:“当然也多过你这个半路出来的母亲。”

    “哪吒是个聪明的孩子,学话很早,教他说什么都能说得很好。我从不觉得他结巴,只是面对陌生人和过分紧张的时候,话说得着急。”

    “米小姐只是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这么轻易下了判断,再迫不及待地用刚刚获得的母亲身份站在制高点,来批判一个精心呵护了他四年的人。”

    “退一步说,就算他口吃又怎么样,这辈子都好不了又怎么样,我有能力护他这一生周全。再说了,米小姐你也结巴,不也一样过得好好的吗?”

    季舜尧一番话振聋发聩,米嘉两边脸被臊得通红,方才还庆幸他不是关心则乱的家长,自己就忙不迭的关心则乱。

    冷静下来一点,她确实质问得毫无立场,对季舜尧的看法也有失公允。她虽然日益挑剔,却并非是个不讲道理的人,知道错了立刻就道歉。

    “对不起,季先生。”

    但这声“对不起”是为刚刚的质疑,她依旧十分介意哪吒口吃这件事:“着急说错话跟口吃是两个概念,对,正是因为我是结巴,所以才对哪吒的状况这么敏感。”

    “除了个别遗传因素外,口吃往往伴随心理问题,而随着患者在生活上屡屡碰壁,这种心理问题会越来越严重。”

    “我知道我已经缺位了太长时间,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补偿他。也希望季先生多关注他一些,找到问题的真正源头。”

    米嘉深呼吸几口,还是没忍住,又说:“你不用担心遗传的问题,我结巴是因为我的大脑受到了重创,影响了语言功能,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我——”

    米嘉的耐心用完,无法调节呼吸的下场就是,她可能会“我我”半小时。她用力闭了闭眼睛,睁开的时候,简明扼要:“算了。”

    原本觉得有亲切感的房子一下变得面目全非。

    米嘉快速往自己房间走,甩开的两手因为幅度太大而无意挥到雕花精致的栏杆上。

    季舜尧脚步很重地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手拿过来,莫名其妙地吹了吹。

    “……”米嘉立马将手抽开,退后一大步,拧眉道:“你干什么?”

    她的排斥显而易见。

    季舜尧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那张原本就阴鸷的脸,此时更加深不可测。

    米嘉急匆匆往回走,偏偏身后脚步声一直跟着。

    她更加烦躁,只想立马进到房里,开门的时候,拧不开的门锁也跟她较劲。

    米嘉没回头,背向着后面的男人抱怨道:“你这个房子啊,真是洋不洋,中不中,完全一个四不像。”

    季舜尧将她挡开,帮忙把门开了,声音低暗:“米小姐真的是忘了,这个房子的装修完全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

    米嘉愣了几秒,站在开了的门内向外看。

    季舜尧已经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在地上落下影子。

    怎么就从他刚刚的话里听出几分幽怨了呢?

    “你手被撞到了,是不是很疼啊?”

    她带着甜而促狭的笑,眼睛如清晨甘露般清澈。

    托起他的手,绵软得好像没有骨头。

    “那我帮你吹一吹啊,吹一吹就不疼了。”

    季舜尧摇了摇头,将那闪回的画面逼出自己的大脑。

    心却忍不住先喟叹起来。

    ……她真的什么都忘了,她早就已经不是她。

    季舜尧忽然直起腰:“我就说有东西。”

    米嘉眯起眼睛,看到他手上拿着一枚闪闪的东西。等他露出衬衫,将之安上袖子,她方才知道那是一枚袖扣。

    刚刚一路居然都有袖扣坐在她的屁股底下?米嘉下意识摸了摸臀部。

    米嘉从车上下来,看到一旁司机抱着哪吒,另有几个佣人来拿行李,只有季舜尧两手空空地往屋里走。

    只是没几步,季舜尧回过头来。

    “你刚刚喊我什么?季先生?”

    米嘉不明就里:“是啊,怎么了?”

    季舜尧摆摆手:“……没事。”

    米嘉这次回来得很急,并没有来得及订合适的酒店。她妈妈又常年不在国内,家里的那栋房子尽管有人定期打扫,她并不方便过去。

    反倒是这里,尽管住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但因为是她结婚时父亲给的陪嫁,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这里是位于市里繁华区域的一栋灰白色洋楼,气势非凡。上个世纪就矗立江边,曾经是某个显赫人物的宅邸,几经转手,最后到了她父亲名下。

    米嘉不止一次在有关于这座城市的年鉴画册上看到过这栋建筑,但断层的记忆抹去了她在这里居住三年的记忆。

    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真正走进这里。

    这是一个美人,外表古典而含蓄,有着典型罗马建筑的特点,巨大而厚实的墙体,弧线流畅的半圆形拱券。

    如此外化的建筑,内部却因为主人特殊的品位,被赋予了古典中式的凝重和大气。

    米嘉看着门前悬挂的红灯笼,门内深色的木质吊顶,雕花精致的博古架……这样的装饰不能说不好,但像他这个年纪的,真的很少有人选择。

    她不禁盯着季舜尧看了会,给年纪轻轻的季先生戴上了一个老古董的不公头衔。

    季舜尧这时候也正好向米嘉看,四目相对,后者带着一点被抓包的尴尬。米嘉清咳两声,打岔:“请问一下,我住在哪?”

    季舜尧折返回去,把一双拖鞋递到米嘉脚下:“你跟我来。”

    连拖鞋也是古董吗,针脚工整精致的苏绣,图案是……鸳鸯戏水。米嘉赶紧换上去,客气道谢:“好的,麻烦了。”

    心里正若有似无地想,这个季先生外表清冷,其实本质上有一点……闷骚?

    小洋楼的面积很大,加上阁楼一共四层,有大大小小三十个房间。

    一楼会客,二楼主卧,季舜尧给米嘉安排在三楼,应该是客房里比较好的那一间。唯一缺点,没有单独的浴室,需要走过长廊,去公共卫生间。

    米嘉对物质上的享受并不看重,她在国外多年依旧没置房产,一直租住在伍兮兮私人别墅里的一间,是以这里的条件完全可以接受。

    米嘉很满意地朝季舜尧笑了笑,表现善意,季舜尧倒没什么表情。

    归置好行李,米嘉先给伍兮兮发了个视频,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又给她展示了一圈房间。

    伍兮兮纳闷:“老季这么正人君子啊,居然把你安排在客房,我以为你俩一定会住一间呢。”

    米嘉正色:“别开这种玩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记得他了,他对我也没什么感情。”

    伍兮兮说:“这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这么扭扭捏捏的?住一间也不一定要什么感情吧,互相取暖而已,再说了,你们不还没离婚吗?”

    伍兮兮自认现代女性表率,一直致力于完全开发自己身体。说白了就是放不下人世间的贪嗔痴,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换男朋友。

    米嘉跟不上她的觉悟,总是希望能在事情结束后,再找机会开始一段专一的感情,她假装打哈欠:“忽然觉得有点累了,想睡了。”

    伍兮兮一个字都不信:“别装了,这会才X国的中午,你一天中最亢奋的时候,困?真当时差这玩意儿不存在吧?”

    米嘉扁嘴:“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逗闷子?”

    伍兮兮一阵笑:“没了你,我的生活确实失色不少。你说你也够衰的,孩子都有了,还不知道做`爱是什么滋味。”

    米嘉翻着白眼:“怎么又是这个话题?”

    伍兮兮说:“我这是教你解放天性,老实说憋久了这种事,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不好的,放着季舜尧这个宝藏在身边却不用,真是暴殄天物。”

    米嘉反问:“我对他是没什么感觉,可我怎么觉得你对他的想法倒是挺多?”

    伍兮兮哈哈直笑:“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今天仔细看了下季舜尧,发现他鼻如悬胆,挺直有型,男人那地方的尺寸跟鼻子正相关,你以前应该挺幸福的。”

    米嘉讪讪:“不是我亢奋是你亢奋,别让我恶心了。”

    “知道你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才这么说的。反正你俩要离了,到时候让我接盘,干儿子变亲儿子,你也不用担心会被后妈虐待,简直一举两得。”

    米嘉彻底没了笑容,整张脸像是投进井水的冷月,只是虚幻也冻得人浑身打颤。

    伍兮兮适可而止,说:“行了,我闭嘴!准备准备硬睡吧,坐了那么久的飞机,铁人都该累倒了。”

    米嘉应声:“睡吧,要是有空帮我看看哪个宾馆比较好,手续办完之后,我是肯定要从这里搬出去的。”

    伍兮兮啧啧:“刚刚回来就想这事,我知道了,大小姐,大不了,你住我家咯。”

    米嘉挂了电话,找出几件衣服往这一层的浴室走。

    米嘉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里的木桶木勺等一系列古风原始洗具,没想到浴室出人意料的现代豪华。

    可惜她实在太累,没力气泡澡,简单冲了一下就往回走。

    夜里寂静,拖鞋在地板上踩出轻微的响声。

    米嘉走着走着就察觉出不对了,这一层实在太大,通道迂回,各个房门都一模一样,门上有没有编号,她居然迷路了。

    幸好主卧跟佣人房都不在这一层,米嘉能放心大胆地沿着走廊将门一扇扇打开,疑似储藏室,活动室,书房……

    米嘉向后退了一大步,被眼前这间给吓到了。

    房间里,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对面,哪吒应该是刚刚洗过澡,没穿衣服地站着,因为疲劳,弓腰驼背,将头搭在前面人身上。